他怎么可以这样子?这么温柔深情地对她说话,好像她真是他心中的唯一?
她心里有点酸楚起来这并不是真的,只是虚情假义,只是一场游戏而已,她不该认真,也不会认真的。
可是当他碧绿深邃的眼眸深深地瞅着她的时候,什么顾忌、理智、警戒、防备统统滚到一边了。
冬红倏地站起来,小脸有些惊慌,“我、我该走了。”
“冬红!”坦斯抓住她的手臂,柔声地唤道。
她回首看着他,脸上有一丝惶然与惊动。
他痴痴地凝望着她,“你……不想留下来跟我说说话吗?”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她咬了咬下唇,心里有些激动,有些惊惶也有些怦然,
“我……我要回去了。”
“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再跟任何女人吃饭了,好不好p这”他还以为她依然在为刚刚的相亲饭生气。
她眼眶微微一红,急忙眨掉心头莫名的悸动和酸疼,“不好,我只要你答应退婚,那不管你以后要做什么事,统统都好。”
他看着她半晌,语气有些萧索地问:“你就那么讨厌我?”
冬红睁大眼睛,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冲出口
不是、不是,其实她最害怕的是自己一天比一天更不讨厌他,害怕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他。
他实在太容易令人放下防备,让人一点一滴地沦陷在那双湛绿含笑的眸子里。
瞧,他们相识不过几天,她就已经一寸寸放下自己的原则,接下来会松懈的是什么?她不敢再想。
“严先生。”她恢复了冷静,唯有冷静,她的一颗心才不会怦然乱跳,脑子也不会浮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两个人,有各自的思想和各自的人生,勉强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我不希望以后造成遗憾或后悔。”
他也正经严肃地凝视着她,“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是真心想娶你的。”
“你说过你并不爱我。”
“爱情是幸福婚姻唯一组成的要件吗?”他反问她。
冬红呆了一呆。从小到大看的小说深刻地“教育”她,没有爱的婚姻就像是没有灵魂的身体,姐姐们的婚姻非常幸福,也都建构在“彼此深爱”上,虽然她不想结婚,不想被牵绊和自找麻烦,可是有爱才有幸福的观念,早已根深柢固地深植在她脑子里了。
“当然。”她本能回答。
“世界上每一对夫妻都是相爱的吗?”
她一怔,没办法违背良心,“当然不是每一对都相爱。”
“有数据显示相爱的夫妻就不会离婚,就不会吵架,就一定可以白头偕老吗?”
“当然……没有。”她想反驳,却没办法抵挡他诚恳专注的眼神。
“婚姻里就算没有爱,还是可以拥有欣赏,尊重,互相体贴和了解。在我想来,睡…些比口口声声爱对方还要更经济实用的,你觉得呢?”
她想要指着他的鼻头痛骂他玷污了神圣的爱情、侮辱了灵魂深处最澄净珍贵的那份感觉……
可是他说得振振有辞,有道理她无法推翻他的观点。
虽然她不认同,却也不能指出他的错——毕竟,世上真的有完全不相信爱情的人,他们认为那只是神话,只是小说和传奇故事中的肉麻桥段,用来骗取观众的感情。
冬红有些怅然若失,藉由这一点,她更加确定了他们一点都不适合。
“我说不过你,也不能否认你的话,可是如果我今天选择要嫁给一个男人,那一定是因为我很爱他。”她深深切切地道:“因为爱他,所以甘愿放弃自由自在的生活,把我的青春和真心捧到他的面前,从此跟他风风雨雨、朝朝暮暮,吃苦受罪也一样甘之如饴。”
坦斯听怔了,愣了半天才问:“什么是甘之如饴?”
“就是像吃了糖果一样甜美的滋味。”她凝视着他,“可惜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所以我们不会有机会尝到甘之如饴的滋味的。”
“可是……”他眼里有一丝掩不住的热切,“我有些为你心动了,这……不够吗?”
她听得微微一震,“不够,对我来说不够。”
“你真固执。”坦斯叹了一口气,伤神地道:“如果我们一直没有深爱彼此,你就一直不嫁我?”
“没错。”她索性固执到底,重重点头。
坦斯满眼透着深思,握着她的手渐渐地放开了。
冬红心一痛,这代表什么?他对她“放手”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却觉得胸口异常的纠结闷痛呢?
她勉强挤出笑容,可是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再、再见。”
“冬红。”他又唤住她。
冬红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因为她脸上那抹笑快维持不住了——剎那间她整个人都
不对劲了,变得好奇怪,连她自己也认不得了。
“我会好好想想你的话。”他轻声地道,脸上有一抹难得的专注与肃然。
她匆匆地点点头,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出意大利厅。
她一定是被传染了,没想到疯狂也是会传染的。
第六章
一个星期了,坦斯音讯全无。坐在租书店的柜台后,膝上摊开一本小说,冬红愣愣地夫魂落魄。相熟的客人纷纷为这个从未有过的奇景震撼着,不过却没有人敢上前相询一二。“曾冬红,曾冬红。”一个甜美的女声在柜台前响起,她依旧充耳不闻。“曾、冬、红!”女声使出吃奶的力气在她耳边大叫。冬红吓得跳了起来,,小说咱地掉在地上,她惊魂未甫地看着对方,“什、什么?”
同样是长发及腰,却显得清丽出尘、笑意晏晏的女郎挥挥手道:“你的魂掉到哪里去了?”
“柳绣荷,是你。”冬红吸了一口气定定神,顶了顶眼镜,微讶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不是说你到欧洲去学琴了吗?”
柳绣荷人如其名,就像一朵绣在锦缎上亭亭玉立的出水粉荷,美得令店内的男士们都看花眼了,频频做些动作,试图引起美人的注意。
绣荷早就习惯被人投以惊艳的目光,她身穿白色的纱质上衣,下半身则是穿了条粉紫色的七分裤,柔滑皓玉般的小腿下是深紫低跟凉鞋,整个人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女,只不过是换成了现代时装。
在学校的时候,她们俩有大乔、小乔的称号,因为两个人身高体重几近相同,也都留着及腰的乌黑长发,只不过冬红比较沉静朴实不懂打扮,厚重的眼镜掩去她细致的容貌,可是绣荷不同,她相当懂得妆点凸出自己的美丽和特色,所以同学们常笑她们一个是彩妆前,一个是彩妆后,冬红就是绣荷那不起眼的影子。
冬红一点都不以为意,也毫无竞争比较的心情,她忙着在浩瀚的书海中满足渴知欲,其它的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
至于绣荷的想法……基本上她们并没有交恶,却也非知心之交,就是很普通的同学,所以她既无从得知也不认为有了解的必要。
只是绣荷竟然会主动来找她?还真是今她惊讶。
“别提了,我还以为会很好玩、很浪漫呢,没想到闷得要命,学钢琴的帅哥比我想象中的少。”绣荷扮了个鬼脸,“所以我又回来啦,浪费了一大笔学费,我妈气死了,直骂我败家。”
“要不要坐一下?”冬红起身从小冰箱里倒了两杯冰麦茶,一杯边给她。“我爸煮的麦茶,降火气用的,外面很热吧?”
“五月天,当然热啰。”她欢呼一声,拿过麦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哇,真好喝,我在巴黎最想念的就是台湾的茶品。”
“你今天怎么突然想来找我?”冬红还是不忘原来的疑问。
绣荷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娇嗔道:“我的天啊,你还是像以前那么老气横秋,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冬红有一丝愧色,“对不起,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今天怎么会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不会天真到以为绣荷只是刚好经过,进来叙叙同学旧情,因为除了两三个极要好的同学外,没人知道她在这里开租书店。
“你真是太无趣了。”绣荷翻翻白眼,没好气地道:“就当我是来跟你哈啦聊天的,行不?”
冬红眨眨眼,还是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理由。
最后还是绣荷沉不住气,她径自甜甜笑了起来,“好啦,我今天是来质问你的,为什么有好康的不告诉我?”
“你在说什么?什么好康的?”
“事到如今你还瞒我,我从李丽桂那里都知道了,你手上有个好货色要介绍给她们认识,对不对?”绣荷纤纤指尖抚摸着杯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真令我伤心,我还以为我们是好同学,有好东西你会第一个跟我分享的。”
冬红实在不太喜欢她种自以为很熟的语气,因为实际上她们真的没那么好。
而且她对于绣荷把坦斯的事讲得那么……那么轻佻轻率,还用“货色”来形容,胸口就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舒服感。
“原来你指的是那件事。”她淡淡的回了一句,真的不想多提坦斯。
虽然念书时,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图书馆的藏书里,但是她多少耳闻绣荷和男生之间的纠葛情事,绣荷是个万人迷,为她闹自杀的男生不知凡几。
而坦斯……她不想嫁给他,但也不希望他受伤害。
绣荷是传说中大海上的迷人海妖,男人一遇到她,通常都会落个心碎下场。
“你那是什么口气?”绣荷看着她,不以为然地说:“这件事很重要,你不认为吗?”
“我想他不适合你,所以……”
“李丽桂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那个男人的条件非常好,是个英俊的外国人,而且还是一家饭店的老板呢!”绣荷双眸发光,兴致勃勃地道:“说吧,你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
冬红勉强一笑,“还是不要吧,你们不太适合。”
“怎么会?”绣荷叫了起来,有些不满地看着她,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怀疑,“你是不是想留着自己用?所以不打算跟好同学分享?”
冬红用手指抬了抬眼镜,“如果我想藏珍,又何必打电话给大家呢?”
“说得也是。”绣荷甜甜地笑了起来,“那么你说吧,这么好的白马王子在哪里?你又为什么不要?”
“我没有不要。”
“那你为什么要推给我们?”
“我……”冬红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找麻烦。
她揉着眉心——怎么忘了绣荷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咄咄逼人又不讲理?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个误会。”虽然想把坦斯这个麻烦甩开,可是她并不想丢给绣荷。
他好歹当过她几天的“未婚夫”,她有义务为他的生命安全和心情着想。
“误会?”绣荷挑了挑柳眉。
“那个男人已经结婚了。”她昧着良心,撒下漫天大谎。
“结婚了?”绣荷呆了一呆,眉头深锁,“开什么玩笑,我昨天晚上才听李丽桂提起这件事,怎么那么快就……”
“你不知道,原来他是个今ay,大前天就跟他的圈内好友公证了。”冬红脸不红气不喘地撒着谎,“他出柜了以后,我们这些朋友才恍然大悟,所以也就不胡乱帮他安排相亲了。”
冬红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在遇到紧急的情况,她连撒谎的功力都变得这么高明……
绣荷忍不住大大扼腕,娇声叹息,“讨厌,怎这么刚好?”
“所以我说他不适合你。”冬红暗暗抹了把冷汗。“很抱歉让你白跑一趟,以后再有这种好事会提早通知你的。”
“好男人难找啊。”绣荷无奈地叹道。
“你长得这么美,不愁找不到好对象的”“有人要还书了,冬红松了一口气,跳下高脚椅借机逃回柜台。
也许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吧,绣荷总让她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绣荷感到可惜地摇摇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荡,眉儿微扬,眼波流转。
站在柜台后的冬红被她的柔美风情给撩拨得心怦怦跳,难掩心中的一丝购羡。
她可以理解为什么男生们会竞相地爱上她了。
玻璃大门的感应器因感应到客人的来临而缓缓开散,冬红本能瞥向门口,接着便怔住了。
来人高大修长,俊美的脸上含笑,一双绿眸扫过之处中者皆迷。
她的心脏怦怦、怦怦地强烈跳动起来,突然想笑,突然又害羞,退却了。
又是一个万人迷。她陡然升起高度警戒的危机意识。
坦斯,绣荷,绣荷,坦斯……
她不清楚胃部倏地翻绞而起的恐惧是什么,只觉得整个人有点头晕目眩,微冒冷汗。
“你怎么来了?”她望向坦斯,声音像鹦鹉。
坦斯忍了一个星期没有看见她清秀的脸蛋,一瞥见她的容颜,眸光再也转移不开了,“我来找你。”
冬红迎视着他温柔的眼神,剎那间像被魔法棒点中般动弹不得。
绣荷的视线也紧紧地锁在他身上,明媚的脸庞亮了起来,满富兴趣地跳下高脚椅,挤进他们之间,大声道:“冬红,你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魔咒解除,冬红心脏咚地一声跳回原位,窘赧地轻咳了声,简单的为他们介绍,“严坦斯,柳绣荷。”
她非常、非常不想介绍他们俩认识。
坦斯的眸光不甘愿地移至绣荷身上,随即闪过一抹惊艳。
那抹惊艳绞疼了冬红的心。
她缓缓地低下头,掩不住一丝凄恻。
果然,男人还是逃不掉绣荷千娇百媚的魅力。
“冬红就是这样,连做个介绍都吞吞吐吐的。”绣荷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柳绣荷,柳叶的柳,刺绣荷花的绣荷,是冬红的专科好同学。”
她身上释放的每一个讯息再明显不过,坦斯游戏人间多年,岂会看不穿她的想法和目的?
他微微一笑,礼貌地握了下她的手,“你好,我是严坦斯,是冬红的未婚夫。”
冬红和绣荷同时愕然地瞪着他。
他爱怜地轻揉着冬红的发丝,对绣荷露出迷人的笑容,“我打赌冬红还没有告诉你吧?冬红就是这样,害羞又保守得要命,不太好意思跟全世界的人分享我们的喜讯和幸福,不过我就是爱她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