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餐桌前,她又被吓了一跳,先前空荡荡的长桌现在全坐满了人——大约有八个人吧,只剩下两个座位是空的。而餐桌上堆满了像山一样高的食物,可以喂饱一整支球队。
“坐下吧。”骆效鹏在首位坐下,也示意杨舒澐在一旁的空位坐下。
“噢,好的。”杨舒澐拉开椅子坐下,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些眼神同样充满了怀疑、不信任与鄙夷。
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们啦?杨舒澐无奈至极。
“她就是杨舒澐,从今天开始会住在这里。”开始用餐之前,骆效鹏先向所有的人介绍她,而他也简略向她介绍了餐桌上的人。
那些人都是他的员工,有厨娘爱玉和她的哥哥德辉,以及几名单身的工人,名字她还记不太住——如果是已婚的工人,他就不提供伙食及住宿了。
为彼此简单介绍之后,骆效鹏说:“开动吧。”
接著,餐具碰撞声与进食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偶尔有人低声交谈,不过气氛还是很僵滞——杨舒澐开始觉得问题好像不是在骆效鹏,而是出在她自己身上。
那些人看起来并不讨厌骆效鹏,会对他露出腼腆的笑容,甚至感觉得出他们非常敬重他。
而对她呢——与其说他们视若无睹,倒不如说像看见讨厌的虫子出现在餐桌上一样,恨不得一把拧死……
这个发现让杨舒澐郁闷不乐,食不知味。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甚至还没开始工作就被同事排斥,未来三年漫长的日子她怎么熬得下去?
吃完饭,爱玉切了水果,大伙儿转移阵地到客厅聊天、看电视,但是没有人邀请她,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那些不友善的眼神,于是向骆效鹏道:“不好意思,我想先回房去……”
“嗯。”骆效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是你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或许真的需要点时间做好心理调适,你上去准备一下吧。”
“噢,谢谢。”她充满感激地转身上楼。
他人不坏嘛,很懂得体恤员工,而且观察入微,知道她需要时间调适被人排挤的受伤心灵。不过——
准备?要准备什么?
嗯,大概是准备明天一早就得起床工作的情绪吧。这么一想,她就没有回头去问骆效鹏,他说那句话的意思。
回到房里,躲进她私人的小天地,杨舒澐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希望大家能够尽快接纳她,不要再排斥她这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了。
淅沥……
夜半,旅途劳顿的杨舒澐沉沉进入梦乡,可是隐约的哗啦水声传入她的耳里,略为惊扰了她。
“嗯……”下雨了吗?
她实在太困倦,没力气爬起来看个究竟,只是翻个身,又继续香甜睡去。
不久,水流声停止了,可是一会儿之后,她身上却发生灵异事件。
一份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她肩上,沿著纤瘦的背脊缓缓落到她的臀部,亲匿地磨蹭一会儿后,暧昧地滑下大腿……有人在摸她——而且还是只色鬼!
她陡然睁开眼睛,动作迅速地翻身拈亮床头柜的台灯,让那只色鬼无所遁形。
啊——不是鬼!
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透出灼热的光芒,由上而下打量著她,那双黑眸的主人正是骆效鹏。
原来世上真的没有“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她的高酬劳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就觉得奇怪,以一个佣人来说,三年两百万的薪资实在有点高,原来是因为深夜还得兼做“特别服务”啊!
“啊——”她猛然跳起来,扯开喉咙放声尖叫。
“你做什么?”骆效鹏英挺的剑眉紧皱,像看疯子一样地看著她。“不要再叫了!”
杨舒澐才不管他,要她不叫,不等于要她乖乖等著失身?
“你别过来!”她跑到房间里离他最远的地方,继续大声尖叫。“救命啊!救命——”
“住口!这么晚了,你要吵醒别人吗?”骆效鹏怒瞪著她,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劲。
她就是要“吵醒”别人,不然还等他伸出魔爪吗?
他一靠近,她立刻换个方向,跑到门边继续大叫。“救命哪!快来救我——”
人性果然没有令她失望,门外很快传来剧烈的擂门声与叫嚷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杨舒澐正好在门边,赶紧打开门锁,门一开,立即冲进几个衣衫不整的身影。有的没穿上衣,有的衣服歪了,还有的忘了穿裤子,穿著四角内裤就冲来了……
“你们来得正好。他想对我——”杨舒澐愤慨地伸手指控,却发现——根本没人在听。
那几个人一进门就直接冲到骆效鹏面前,个个面色紧张地询问。
“骆先生,我听到了求救声。”
“您要不要紧?”
“那个女人没伤害您吧?”
“喂……”杨舒澐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差点被侵害的人是她吧?这些人真是过分!
“我没事。”骆效鹏简略安抚大家的情绪,便将视线转向杨舒澐。“你在搞什么鬼?”
他语气中的指责令她惊讶又愤怒,一个半夜企图爬上她床的色狼,居然敢用那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质问她?!这个世界真是变了!
他以为自己长得又高又帅,她就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他的临幸吗?
“我才想问你呢!居然半夜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你这个衣冠禽兽!”
“……”骆效鹏气得面颊抽动,脸色铁青。
“噗!”
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出来,骆效鹏马上赏给他一记冷得不能再冷的眼神,那人立即惭愧地垂下头,紧紧闭上嘴。
“你不肯履行合约?”骆效鹏再将视线转回杨舒澐身上,更冰冷地质问。
“合约?”他提到合约,让杨舒澐陡然愣住。“什么合约?”
她根本没时间仔细看清楚合约内容,难道里头有什么荒谬绝伦的条约吗?
见她一脸怀疑,骆效鹏眉头拧得更紧。“你忘了自己曾经签名盖印的合约?”莫非合约上的签章不是她的,邓美琴骗了他?
“那份合约我当然记得,但是里头没有注明这一条吧?我……我只是来当女佣而已,可不是陪睡侍寝的应召女郎。”
“女佣?!”不只骆效鹏,在场所有的人一起用同样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她。
“难……难道不是吗?”大家那是什么眼神?
“你到底看了合约内容没有?”她到底明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骆效鹏双手环胸,冷冷地打量她。
“我……”杨舒澐很想说她看了,但事实上——她没看。“我是没看,不过我妈说那是份女佣的工作契约……不是吗?”
“你妈这么告诉你?”骆效鹏顿时明白了,显然他们都被邓美琴摆了一道。
“对啊。”
“呃……”现在换大伙儿迟疑了,原本鄙视的眼神全变为同情的目光,而且回避著她的视线,像是害怕她追问什么。
同情?一抹心惊刺入杨舒澐的心坎。他们原本不是很讨厌她吗?为什么要突然同情她?
一种令她恐惧的可能性窜入她的脑海——那是她死都不愿见它发生的,于是她选择忽视它。她不要自己胡乱揣测,她只想要答案。
“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的视线笔直对上依然面无表情的男人,相信他会告诉她实话。
而骆效鹏也没令她失望,他毫不掩饰、直接了当地告诉她:“不!你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做女佣的工作——你被你母亲骗了。”
“不……”杨舒澐脸色倏然苍白,脑中嗡嗡作响。
骆效鹏走了开,拉开五斗柜最上方的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回来交给她。
“这就是你当初签下的合约,你可以看一下内容。”
其实杨舒澐并不想看,因为她不想知道这么残酷的事实,然而她必须证实这男人有没有说谎。
她颤抖著手接过来,取出合约,细细地将条约内容一项项看清楚。愈看,她的心愈沉;愈看,她的心愈冷。
当她看完全部条约内容后,眼泪已经快落下来,她撑著最后一丝自尊,没放肆地痛哭出来。
原来大家鄙视她、厌恶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只是个生产工具!
妈妈诱骗她签下的契约不是什么女佣的工作合约,而是要她出卖自己身体、替人生孩子的产子契约!
“我妈……向你要求两百万?”她只能勉强挤出这些话。
“不,是五百万。”骆效鹏的回答又是残忍的一刀。“她已经先拿走两百五十万,等到孩子生下后,我会再付给她两百五十万。不过……她似乎并不希望我告诉你这些。”
“呵……”杨舒澐痛苦地笑著闭上眼。那当然了!因为母亲想全部独吞。
这就是她的母亲!贪婪、自私,毫无慈爱亲情。
“那么她……是怎么找上你的?”他看起来不像爱赌的人,不像她母亲会往来的那些朋友。
“两个礼拜前,我在回来的山路上遇到她,当时她正被赌场的人追杀……”
那天,他正好下山办事,傍晚本来就要回来了,但是正好朋友约他碰面吃饭,聊得高兴还多喝了点酒,所以一直在朋友家待到深夜,等酒精效力退去后才开车回山上,正好在半途遇到邓美琴。
她逃债躲到山区,没想到还是被那帮人逮住,那些赌场的黑道分子准备把她打到吐出钱为止,再不然就是砍断她的手脚,以示惩戒。
“住手!”他想也不想,立刻出面阻止。
不是他见义勇为,想拔刀相助,更不是他好心善良,想替妇人解围,而是他们所站的土地属于他,他不希望自己的土地染上血迹。
“怎么?你想管闲事?”几名黑道分子立刻围了上来,一副想打架的样子。
“你们要杀要砍,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不过你们脚下的土地属于我,身为地主,我有资格要求你们离开我的土地。”
妇人朝他投来求救的目光,看来是那般可怜,然而骆效鹏没有半点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会和这些黑道分子扯上关系,若非酒和色,就是赌或毒,这种自甘堕落的人,怜悯用在他们身上太可惜了。
“这块地你的?”几个黑道分子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种荒山野岭也有地主。
“需要我拿出证明吗?”骆效鹏懒洋洋地问。“顺道一提,不只你们现在踩的土地,只要是从这里看得见的土地,统统是我的。你们最好下山去,比较不会影响到我。”
“如果我们不下山,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嘿,我们就是土匪,就是脸皮厚怎样?
“我是不能够怎样,不过警察总能够处理吧?山区的派出所就离这里不到二十分钟,只要我打个电话,他们会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再不然也会在下山的路上等著各位。我想各位应该都有些不欲人知的过去……”意思就是,大家都是有前科的人,最好不要再被警察逮住。
“唔……”不能否认,骆效鹏这样的威胁很有效。
在黑道混,哪个人不是或多或少有点不良纪录,惹得条子牙痒痒的?平常他们与条子就是死对头,路上见了都会绕路,这会儿要是真的在这种穷乡僻壤被盯上,还真是跑都没地方跑。
“哼!反正这臭女人也跑不远,我们就在下山的路上等著她,她有本事就在山上住一辈子,否则只要下山被我们逮住,看老子怎么教训她!”
几个凶神恶煞悻悻然走了,邓美琴兴奋地猛向他道谢。“谢谢你!谢谢你!你救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你不必道谢。我刚才说了,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污了我这块土地。现在他们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说完,骆效鹏走向他的休旅车,准备离去。
“等等啊!”邓美琴赶紧追上去,死皮赖脸地央求。“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你先收留我几天吧?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我就安全了,不然我会被砍死的。”
“你会不会被砍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义务要收留你。”他开的是农场,可不是慈善机构,他顶多送她一句箴言: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别这么说嘛!”看他没比刚才那些人好说话,邓美琴也急了起来,不禁怨叹自己不再年轻,无法用美色迷惑他。
年轻……美色……有了!
她眼睛一亮,立即涎著脸问道:“那个……帅哥啊,你结婚了没有?”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骆效鹏根本不想跟她说话,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没有对不对?哈!我就知道。”荒山野岭的,哪娶得到老婆?“不然这样好不好?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帮我还钱,就当做是聘金你说怎么样?”她跟他谈起条件。
“哼!”骆效鹏的反应是一声冷笑。她女儿?不跟她一个样才怪!就算他这辈子会孤独终老,也不会去娶一个贪婪堕落的女人。
“唉!你别那副表情,我女儿可是和我一样漂亮,不信你看。”邓美琴赶紧从皮包里抽出照片,递到他面前。多亏她将女儿的照片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果然派上用场了。
“你看看,我女儿漂不漂亮?”
骆效鹏本来懒得瞧的,不过看在她强力推销的份上,他勉强瞄了一眼。
那一眼,让他原本打算立即移开的视线瞬间定住。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真的有个漂亮的女儿。
照片中那个大约高中年纪的女孩,面容清秀,双眼清澈明亮,白皙的皮肤干净无瑕,让人想伸手捏一把。
“怎么样?是不是很像我?”邓美琴陶醉地看著,幻想二十年前的自己。
骆效鹏看了看妇人,她应该也曾经是个美丽的女人,只可惜现在历尽沧桑,看起来比寻常妇人干瘦苍老,只能说美人迟暮,青春不再。
“她是长得不错,但是我没打算娶妻。”他对婚姻的观感,不需要对一个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妇人倾诉。
“唉!你一个正常的大男人,怎么会不想娶老婆呢?告诉你,我女儿不但漂亮而且又能干,什么家事都会做,绝对会是个贤慧的好老婆,可以给你生一窝白白胖胖的孩子。”
孩子?骆效鹏心头仿佛被撞了一下,意志开始动摇。
他对她所说的贤慧老婆没兴趣,不过这些话牵动了他心底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