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貌姣好,而且性格温驯,虽然不同于江湖女子的磊落大方,但却别有一番闺阁女子的沉着韵味。只是,这样惹人怜惜的女子,怎么会惹上林寒宵呢?
那异样的目光,让曾语柔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
“柳贤弟。”林寒宵阴沉沉地道:“你要看多久才够。”
好浓的醋味,柳无风一皱眉。若不是看惯了他那张阴森的嘴脸,说不准就会被他要笑不笑的表情给吓住。他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折扇,含笑问道:“这位就是嫂夫人吧?久仰久仰。林兄好福气啊,娶到这样一位如花美眷,真是羡煞旁人。”
虽然是客气话,但被称赞的人听了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曾语柔看他一眼,既然和夫君称兄道弟,那应该也不是外人。随即淡笑说:“过奖了。”
林寒宵握着她的手,试图把她拨给柳无风的三分注意力重新抓回自己身上。然后望着她说:“柔儿,这位是无风山庄的少主,柳无风。”
“无风公子。妾身有礼了。”曾语柔仍是语音淡淡,但脸上却绽出温婉笑容。这是她头一次认识夫君的朋友,如果露出窘态恐怕回让夫君面上无光。
“嫂夫人好。我与林兄是八拜之交,所以不必见外,你叫我无风就好。”柳无风拱手说。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的交情有这么好?”林寒宵冷言反问。
“那是因为,一向只是小弟有求于林兄。”柳无风翩然一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林寒宵冷哼一声,对他的话不予回应。
曾语柔掩唇淡笑,清雅的风采甚是动人。她现在绝对相信,这位风度翩翩的大家公子是她夫君的朋友,而且还是很好的朋友。不由的,对他徒增几分好感。
“让嫂夫人见笑了。”柳无风拱手施礼,抱歉地说:“不知可否让林兄与我私下谈谈,小弟实在有要事请托,还望嫂夫人见谅。”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林寒宵警告地看他一眼。随即向身后数米外的两个丫环招了招手。
名叫崔女、许恩的两名丫环快步跑到眼前,她们是被挑选出来专门伺候新夫人的,可是一路行来,爷都不许她们靠近,这下终于有机会亲近新夫人了。
林寒宵扶着语柔的纤腰,把她带到一边,呵护备至的说:“让那两个丫头陪你转转,想怎么样就吩咐她们去办。我和无风公子有些话要谈。”
“嗯。你们慢慢聊,妾身告退。”曾语柔点点头,翩然施礼后,在丫环的随侍下走开。
看着她走远,林寒宵这才发话,“你是想好了我应的那两件事?”
“林兄。你似乎很珍视这位曾小姐。不。嫂夫人。”柳无风又是答非所问。方才的情形他看在眼里,再参照先前那些丫环的议论,他不由对林寒宵的用心存了更大的疑心。可是,林寒宵眼中的柔情与呵护确是不容置疑的。
“既然你还没想好。那么就等你想好再说。”林寒宵冷睨他一眼,显然是不愿响应他的揣测。
若是有谁强迫林寒宵做他不想做的事,那就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会不为所动。柳无风心知是这种结果,也不气馁,依然谈天似的说:“林兄既然不愿小弟多言,又何必留下许多破绽给人瞧出来呢?”
林寒宵稍微动了动心,心思深沉地拧起眉头,淡道:“我倒是愿闻其详。”
柳无风粲然一笑,眉梢眼角斜斜挑起,“林兄不愿与我交心,我又怎么会交心于林兄。反正林兄想做的事,我阻拦不了。短不过数月,长不过经年,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我们兄弟一场,何必这么当真。”散漫的语气,衬着林寒宵那张阴沉沉的脸,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胁迫感。
现在知道我们是兄弟了,刚才我问你话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起来我们是兄弟呢。柳无风在心里说。虽然论阴险,他自认武林排名没他的份,但论起吊人胃口,怎么也不算肉脚了。随即,端起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准备把刚才林寒宵的话原句奉还给他,可是转念一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撇了撇唇,沉声道:“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担心你作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林寒宵怔了怔,有些失神的眺着远方。后悔么?就算赔上他这条命,他也不会后悔。漫漫人生,他之前所有努力,不都是为了今日一笔算清过往的恩怨吗?幸而老天有眼,让他可以走到今天。如果不将往日的一切都讨回来,那他才会后悔。
柳无风看着那张水波不兴的面孔,不由的揣测,隐藏在这冷漠面具之下的究竟是什么。他侧身挪开几步,与林寒宵并肩站着,目光也停留在眼前的风景中。“林兄,人有很多习惯,往往自己并未察觉,所以有时候自以为了解自己,其实不然。比如你。”
“比如我?”他侧目道。
“对。比如你。”柳无风很从容的瞥他一眼,笑若浮云,掠于他心头。
这一眼神交汇,林寒宵按捺住心里滚滚而出的心绪,状似沉着的维持着态度,听着柳无风的下文。
“林兄对身边信得过的人,几时笑得开怀?反而是那些对头、对手,林兄到从不吝啬的对他和颜悦色。也许小弟眼拙,怎么对曾姑娘,也笑得如出一辙?难道曾姑娘是林兄的对头?”柳无风笑的坦然,他语气中没有露出一丝的浮躁,原本旁敲侧击的言谈却能直指人心。
语不惊人,气势却惊人。林寒宵看着他眼波如水,却寸寸逼视直入他的心底深处。他避重就轻地说:“无风,她已经不是曾姑娘,而是林夫人,是我林寒宵明媒正娶的妻室。我对她怎么样,好像与你无关。即使你你有明察秋毫,洞悉全局的能耐,也不要错以为这是你我的一局棋。”
“好。”柳无风不容分说地握住他的手腕,方才淡烟流水的散漫全数摒弃。目光沉静的锁住林寒宵的黑眸,淡笑着说道:“那敢问林兄,既然娶得如此称意的夫人,为什么广发喜帖的时候,偏偏忘了我们江湖儿女?难道是嫌弃我们不通情理,送不出手贺礼?或者——你根本不想让江湖上的兄弟们参加你的婚礼?难道是林兄一时倏忽所致?”
林寒宵眉头一锁,阴鸷的目光寒涔涔的放着光。是他倏忽么?当然不是。他怎么会让所有的朋友兄弟,来观看一场做戏似的婚礼呢。他更不想让曾语柔结识他的朋友,她不配啊。没想到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竟然被柳无风瞧得明明白白。不由的他沉下心来,冷冷地问:“你是要跟我作对?”
柳无风摇摇头。说:“绝无此意。”
“那就不要牵扯这件事。”林寒宵手腕一用劲,一个擒拿手,反抓住了柳无风的手腕,警告地说:“这是我的私事。你如果不想与我断绝兄弟情义,就不要插手,也不容你插手。”他最后这一句说得很慢也很轻,但一字一句却沉重得像是压在人心心坎上,喘不过气、反不得身,不是被他压死,就是与他妥协。
柳无风沉眸浅思,既然林寒宵拉下脸来,那他再步步进逼,恐怕会弄巧成拙。即刻表明心意,说道:“林兄难道连我还信不过?我只是不想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我自有分寸。”放开他的手,林寒宵理了理衣袖。威胁收到了效果,他也自然不会再硬下去。
柳无风听他如此说,也就不便再深论下去。扯开话题,说道:“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林兄去劝服家父,让他断了授我武艺继承家业的念头。在你没完成我托付的这件事之前,小弟可要长住在此了。打搅之处,还望林兄海涵。”
林寒宵微微一笑,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柳无风险些倒退三步,他道:“我可以向令尊承诺,由我待他老人家陪你切磋武艺,直到你胜我一筹为止。如蒙不弃,那柳贤弟在此长住也无妨。”语罢。拂袖冷哼一声,悠哉游哉的款步走开。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早就说了嘛,论阴险,谁比的过林寒宵!柳无风欲哭无泪的僵立在原地。白衣依然胜雪,却飘飘的犹如被冷风抽过,整个人都摇摇欲坠的随时可能昏倒。
第4章(1)
秋意迟迟。倦倦清风几许,拂过不曾落下灰尘的门槛、院落……
林寒宵坐在议事厅里,一边翻看着北方商号快马加鞭送来的账册,一边听着属下简洁的汇报。
“爷,近日一些江湖朋友频频传来书信,对于爷成婚之事多有微词,据属下探察,已经有不少爷的朋友在南城客栈中落户。是不是……”陈平略停了片刻,见爷依然不动声色,便继续说道:“江湖中人不宜得罪。爷是不是要在广寒楼设宴几日,略表心意?”
“陈平。”林寒宵黑眸看向那个一脸粗鲁的壮汉,语气中略带不甘。
“爷。”陈平恭顺的听着接下来的吩咐。
“一共多少人?”林寒宵问。
“三十人有余。”陈平回答。
“是巧合么?”他看着窗外,淡声问。
陈平默默地垂下头。
其实是个明白人,就能看出这根本是早有预谋的。柳无风说的对,他的确不想在他的喜宴上招待江湖中人,因为他不想让他视为知己的朋友牵扯进这一场雪耻的闹剧中。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人想让他的希望落空。而这个人会是谁呢?
林寒宵叹了一口气。除了柳无风这个好事之徒,再也没人会跟他玩这种把戏了。何况,他们多少年来,就已经拥有了共同的朋友。想到此,随口问道:
“这群人里,可有雷均天、吴争、双行者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与他有换命交情的人,如果他们来了,恐怕这件事便要复杂起来了。
陈平记忆力惊人,而且爷所说的这几位风采逼人,让人一见难忘,所以想都不用想,直接否定道:“没有。”
“嗯。”林寒宵略宽了宽心,沉声吩咐道:“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五日之后,设宴广寒楼,大宴三日。”
“是。属下这就去办。”陈平拱手领命。然后游弋不定的问:“爷。夫人是否在设宴当日出席?”
要知道,江湖儿女多侠义,女子中亦有不少成名之辈。她们也和男人一样,练就一身武艺,凭着心中侠义行走江湖。交朋友、杀仇人,结缘或结怨都不皱一下眉头,磊落豪爽又心思缜密,把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在家相夫教子这种世风彻底踩在脚下。如果在寒天山庄庄主的婚宴上,庄主夫人不显几分庐山真面目,恐怕设宴之后少不了要遭人诟病。这也难怪,江湖中人的好奇心并不亚于寻常百姓。
“她不出席。”他想都没想就断然否决。
“是。属下明白。”陈平并不是个精明的属下,但他的优点便是从妄自揣测主上的心意。
“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林寒宵看着他说。这些年来,他身边出现过形形色色的人。但能留在他身边,可以信任并委以重任的人却不多。陈平就是其中之一。原因么,其实很简单。他喜欢陈平的冷静。一个人可以不聪明,但他绝不能不冷静。一旦失去了冷静,那么这个人怎么样也不会聪明的。而他曾经就很不冷静的面对着林家家破人亡,很不冷静选择相信别人。这一切,都让他摧心折肺追悔莫及。
陈平大手探入怀中,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长约一寸的竹管。双手递给林寒宵,道:“爷。这是天鹰寨寨主飞鸽传来的密函,请爷过目。”
林寒宵从竹管中抽出一块粗布,摊在掌上凝眸检阅。上面乱七八糟如鬼画符般的墨迹,让人匪夷所思是写了什么内容。难怪天鹰寨寨主不怕这封密函被人中途截获,恐怕其中内容只有林寒宵和他明白。
陈平见他不语,问道:“爷是否要回信?”
“不用。你先下去吧。”林寒宵将那粗布纳入袖中,挥了挥手。
就在陈平转身之际,林寒宵又喊了一声“慢着。”
陈平停下,恭敬的等着他再度吩咐。
“盯紧曾家。”这四个字,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林寒宵嘴里吐出来,宛如千斤重担弹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陈平面不改色的拱手称“是”,倒退三步,转身踏出议事厅。
一抹难以察觉的淡笑,在林寒宵的眼角眉梢染开,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中,幽幽的折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用不了太久,他的计划便要更进一步了。
“咝”的倒吸一口冷气,曾语柔把被针扎到的手指放在唇畔吮了一会儿。
“又被针扎到了?”不悦的语气自她头顶上传来。抬头一看,林寒宵纠结的眉头充分表现了他此刻的心情。站在她旁边看了许久,这丫头笨的只会用针戳她自己的手指头。不是望着窗外发呆,就是看着绣活出神,一会儿笑一会儿叹,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夫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曾语柔飞快地搁下手里的绣品,慌慌张张的看着他,一双瞪大的眸子,仿佛在惊叹他凭空出现似的。殊不知,她的窘态早已落入他的法眼。
“在你努力虐待自己手指的时候。”语气中的责怪变成了他疼惜她的方式。他握住那只负伤的小手,爱怜揉搓几下,检视过没有流血的地方,才把目光移到那张窘的通红的小脸上。心中暗笑不已。她这种纯情姿态到底是真还是假,这几日夜夜同床,她哪里是他没瞧过的,怎么这会儿一碰她,她就像个童贞少女一样扭捏。
“怎么没有和无风公子下棋?”抽回她的手,再被他这么握下去,她的手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了。看看天气,正是风和日丽,前些日子的这个时辰,他都会在御风亭里和无风公子下棋的。
“你会下棋么?”林寒宵坐在椅子上,拿起她绣了一半的缎子。
“会一点。”算是会吧。虽然她不曾对下棋太过用心,但也觉得是件有趣的事儿,只是以前曾家没人爱下棋,就算想下棋也是苦无棋友。
会一点?林寒宵打量着眼前未完工的绣品,她说刺绣的时候也是含蓄地说一句“会一点”,但今日一看这绣工,却让他有些出乎意料。或者说,很对他的心呢。宝蓝色的绸缎柔亮顺滑,用作荷包的料子实在合适,他就不能想象自己会怀揣着一只大红大绿的荷包。而缎面上银色的丝线更衬托出令人赏心悦目的华贵,且绣的一针一线都十分用心。如果完工之后,他这么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