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敖曹和杨大眼不会来了。”韩擒豹看着花满堂,手里的棋子敲在了棋盘上。
“他们不来,我们就杀不了‘他’吗?”花满堂拈起一枚棋子,盯着棋盘,自语道。
“你就不怕到时候死得是我们?”看着花满堂落下的棋子,韩擒豹忽地冷笑,“我还是不相信姓朱的。”
“我也不相信他。”花满堂抬起了头,看了一眼韩擒豹,声音低了下来,“离苦水镇还有三天的脚程,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夜。”韩擒豹的棋子落在天元,然后朝花满堂道,“你输了。”
“好,听你的。”花满堂低头看着盘面上的棋局,摇了摇头,“我还是不如你!”
…
苦水镇,一名看上去三十年纪,显得有些落魄的中年文士到了云来客栈前,推开了那扇黑漆漆的门。
“姑娘,给我开间房。”落魄的中年文士走到了大柜前。
“我是男的。”阿紫冷冷看了一眼面前眉目如鹰的人,提起了记账的笔,“叫什么名字,打算住多久。”
“徐燕然,大概要住上半个月?”
“十枚金铢,酒饭钱另算。”飞快地写完,阿紫冷冷道。
从怀里摸出十枚金铢,徐燕然放在案上,叹了起来,“这价钱都快赶上长安的天然居了。”
阿紫取过铜钥,扔过去后冷声道,“你可以不住,随时都可以走,不过房钱不退。”
二楼,李昂靠着栏杆,看着嘈杂的大堂,目光落在了进来的中年文士身上。
“你在看他?”风四娘像朵红云般飘到了李昂身边,瞥了一眼后,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年纪不大,眼睛倒蛮毒的。”
“风老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李昂看向了身旁的风四娘,问道。
“老江湖,小心眼。”风四娘扫了一眼靠墙的中年文士道,“棘手得很。”
“有这么厉害吗?”李昂盯着风四娘,眉毛抖了抖。
“你就不要跟我装了,棺材黄看上的人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老娘去买块豆腐撞死好了。”风四娘嫣然一笑,飘下了楼。
“李都尉觉得风老板怎么样?”李政负着手走到了李昂身后,笑问道。
“应该算是个好人吧!”李昂转过身,看着走来的李政答道。
李政走到栏杆前,看了一会儿楼下的人,自语了起来,“唔,靠墙而坐,一目了然,来什么人,去什么东西,看得清清楚楚,还真是挑了个好地方。”
“不知道这么小心的人,会是哪条道上的?”回过头,李政看向了李昂,笑道。
“李大人可以派人查他的底。”李昂转过身,笑道,“要是查不清楚的话,不妨杀了。”
李昂说完,抱拳告辞,回了房间。这客栈里头,暗地里盯着他的眼睛不只一双,除了锦衣卫之外,还有其他人插进一脚,算得上是龙蛇混杂,杀机暗藏了。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政嘴角的笑容渐渐地隐去了,李昂给他的感觉太稳,根本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答的语,句句滴水不漏,绵里藏针。少年老成用在他身上并不合适,老辣两个字才差不多。
“想不到军堂之中,也藏有如此人物,看起来回去要好好查一下他的底细了。”想到李昂那份过于平淡简单的卷宗,李政自语起来,眼里闪过了厉芒。
徐燕然早就注意到了李昂,不过令他吃惊得是后来的李政,“有趣,想不到他也来了,看起来督公说得没错,镇抚司这趟浑水,谁都来踩上一脚了。”轻叹声里,徐燕然离席而起,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他现在要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
李昂坐着,桌上铺开的纸上,画了一处地方,那是苦水镇上,一处长安大商的宅院,那个商人,正是黄泉告诉他的两个和突厥人有勾连的名字之一。
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大秦开国的时候起,旧汉的商人们在太祖皇帝曹操的扶持下,地位日高,而作为回报,商人们全力支持了太祖的西征计划,他们沿着丝路,一边做买卖,一边探清道路城郭,并且在各个小国购置产业,囤积粮草,后来甚至担负起了大秦军团的全部后勤,正是有了他们,大秦军团才得以一路推进到地中海,建立了属于汉人的世界霸权。
太祖皇帝之后,太宗皇帝曹昂继续扶植商人,在强大的军力支持下,大秦的商人们独占了丝路,以及罗马帝国到大秦的海上航道,赚取着巨额的财富。尽管他们不能踏足朝堂,可是其势力也不容小觑。
而苦水镇,除了亡命徒之外,还有一种人很多,那就是商人,那种只要有钱赚,什么生意都做的商人,哪怕是帝朝明令禁止的东西,他们也照样敢卖,而能够在苦水镇这种地方安身立命的商人,就更加的不简单。
李昂看着纸上自己画的宅子,摇起了头,这宅子实在太大,而且没有足够的消息,他就算去了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黄泉告诉他的两个名字里,另外一个小商人很明显只是用来弃車保将的小角色,若是动了的话,很容易打草惊蛇,让那个长安大商察觉。
“很高明的一手,就算旁人知道,也无从下手。”自语声里,李昂长身而起,将那张花了他一天功夫才弄清楚宅子有多大的画,扔进了火盆。
正传 第三十七章 两只老虎
“他每天上午和那个叫黄泉的老头一起,房里不时有兵刃碰击的声音传出。下午就去镇上逛,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干净的房间里,李政静静坐着,听着扮成江湖汉子的部下回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说他下午去镇上逛,天天都去吗?”
“天天都去,而且是随意地乱走,东晃西荡的,根本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把他这几天去的地方,走过的路,都给我画出来。”李政指向了桌上的笔纸。
“是。”那扮成江湖汉子的锦衣卫密探,提起笔在六张纸上画下了李昂这几天在苦水镇上的行踪。
拿起六张纸,李政仔细地看了起来,过了会,他拿过苦水镇的地图,用笔在上面点了五个地方,道,“派人去查查这五个地方的底细。”
看着离去的部下,李政看着那六张画纸,笑了笑,自语道,“每天都经过这五个地方,实在是巧了点。”
推开门,李政走了出去,他要去找那位东厂大档头,好好聊聊,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帝朝三大密探司的头把交椅,也该换人坐坐了。
徐燕然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袍子,坐在墙角,一筷一筷地夹着菜往嘴里送,看着客栈里往来的人,倒也悠闲得很。
“徐兄倒是会挑位子得很哪!”李政笑着坐到了徐燕然的对面,笑着说。
“李兄,不也一样吗?”看着坐下的李政,徐燕然也笑了起来,两人看上去倒像是久别重逢的好朋友一样亲热。
“有菜岂可无酒。”看着一桌的小菜,李政笑道,喊过小二,“拿你们的冰里烧来。”
很快,酒便奉上了桌,在杯中满上酒,李政推到了徐燕然面前道,“这小镇客栈的酒倒也别有滋味,徐兄,不妨尝尝味儿!”
看着面前杯中清澈的酒,徐燕然推了回去,“李兄盛情,不过老哥我向来是不喝酒的,李兄可莫要见怪啊!”
“哪里的话,喝酒误事,徐兄不喝酒,是好事!”李政打着哈哈,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道。
两人忽然没了话语,一人低头吃菜,一人闷头喝酒,静静地吃,静静地喝,在喧闹的客栈里头显得诡异得很。
“老板娘,那两个人?”老远的帐房柜前,岑籍看着李政和徐燕然,转向了身旁的风四娘。
“两只老虎对上了,谁都想占上风。”风四娘看了一眼道,“也不知道这个姓徐的什么来路,不过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好货。”
“老板娘,咱们怎么办?”岑籍看向了风四娘,手握上了腰后面的刀。
“要死啊你。”风四娘看着摸刀的岑籍,骂了起来,“滚厨房去,让老纪多烧几道好菜,另外把冰里烧往死里上,老娘不信撑不死他们,看他们还大眼瞪小眼,一声不吭的。”说着,风四娘笑了起来。
“老板娘,高,实在是高。”岑籍也嘿嘿地笑着,皮笑肉不笑的脸寒碜得吓人。
“笑你个球,还不给老娘快去。”风四娘凤眼一瞪,唬得岑籍赶忙地去了。
看着端上的酒菜,徐燕然和李政同时抬头看向了岑籍。
“老板娘说了,两位都是贵客,这顿是她聊表一点心意,两位慢用啊!”岑籍咧开嘴道,脸上堆着笑。
“店家一番好意,徐兄莫要浪费了啊!”看着摆在徐燕然面前的小菜,李政转过头笑道。
徐燕然脸上也笑,看向李政面前的粗大酒坛道,“李兄海量,想必这区区的几坛子,也未放在眼里吧!”
“哪里哪里,徐兄说笑了!”“李兄客气,来来来。”
笑语声里,两人对着一桌子酒菜,吃喝起来。
李昂从外面回来,看着掩着嘴偷笑的风四娘,不由问道,“风老板,什么事,这么高兴。”
风四娘朝李政,徐燕然那桌儿努了努嘴,笑道,“两只老虎犯冲,叫老娘看了一出好戏。”
李昂顺着风四娘看去,只见不大的方桌上,叠满了碗碟和酒坛,鼓胀着肚子坐着的两人双手撑住桌子,朝对方笑着,一动不动。
“看起来我错过精彩的地方了。”眼睛扫过那些碗碟酒坛,李昂自语道。
“还没呢,老娘倒要看看这两个吃撑得动弹不了的怎么爬回去。”风四娘俏丽的脸一颤。笑了起来,“也不知道老娘这客栈里住进了多少小鬼。”
“我想不会少。”李昂看着走向两人,泾渭分明的两帮汉子,朝风四娘道,“风老板觉得他们会打起来吗?”
“那两个吃撑了的,虚情假意得让老娘看着都觉得恶心。”风四娘看了一眼,回头说:“他们不会让小鬼乱搞的。”
“那可不一定。”李昂笑了起来,他看着客栈里灰扑扑的桌椅,朝风四娘道,“风老板,那位姓徐的先生我不清楚,可是李大官人是个有钱人,你不觉得这客栈里的东西也该换些新的了吗?”
“哎呀,想不到你这么坏啊!”风四娘睁大眼打量起了李昂,啧啧道,“人家李大官人可替你付了三千金铢的账,你还算计他。”
“他替我付账,也是别有用心,我又何必对他感恩戴德。”李昂看着风四娘,脸上坦然得很。
“老板娘要是再不出手,这个机会可没了哦!”李昂瞥了一眼快要走到两人身边的两方汉子头领,走向了楼上。
“嗯,想不到他坏起来的时候,倒比平常那死样子顺眼多了。”风四娘对着李昂的背影,眼里一亮,随后看向那两帮互相瞪着眼,各占一边的汉子,笑了起来,“有钱赚,老娘干嘛不要。”
李政和徐燕然,互相看了一眼,也知道继续怄气,没什么好处,两人同时点点头,打算吩咐过来的心腹把人散了。
“啊!”惨叫声忽然响起,两帮汉子里头同时有人倒了下去,身上见了红。顿时本就互相瞪着的两群人动起了手,抽着刀子对掐了起来。
李政和徐燕然看着乱成一团的大堂,都是眼里闪过一抹自嘲,这次两人算是载了个大跟头,怄气怄到被别人算计的份上,对这两个锦衣卫和东厂的头面人物来讲,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晚上,再见面吧!”徐燕然苦笑一声,朝李政道,给这么出一闹,他也不想再怄气了,还是和锦衣卫合作一把,把镇抚司先踩下去再说。
李政看了一眼帐房柜前一脸看热闹的风四娘,知道自己又要出血了,不过,这笔帐怎么也要让东厂出一半,想到这里,他看着徐燕然道,“好,晚上见,不过这笔帐,咱们一人一半。”
徐燕然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摇头道,“我的人比你少,我四你六。”说完,在身旁心腹的护卫下,回了房间。
李政看着他的背影,笑了起来。
正传 第三十八章 带她走吧
暮色随着夕阳下落而慢慢退却,夜幕开始笼罩大地。韩擒豹和花满堂策马停在了苦水镇外的小道上。
“咱们住哪儿?”花满堂从马上跳下,看向了身后的韩擒豹问道。
“我有个族叔,恰好在这里有些产业,咱们住他那里。”韩擒豹答道,看着远处渐渐被黑暗吞噬的小镇,脸上的神情很乱。
花满堂看着下马的韩擒豹,有些意外,他很少看到这个沉稳的同伴分神的样子,隔了会,等韩擒豹静下来后,他才问,“渊字旅第一队已经到了,要不要和他们碰个面?”
“不必了,让他们去那家客栈吧,要是那个叫李昂的出事。”韩擒豹自言自语了起来,“咱们的黑矟公就白死了。”
“我知道了。”提到死去的于栗磾,花满堂沉默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两人静静地牵着马,在黑暗的夜色里,牵着马进了苦水镇。
***通明的客栈里,伙计们收拾着白天被打烂的桌椅,而那些住在客栈里的亡命徒,似乎也嗅出了些不寻常的味道,一个个都收敛起来,不复往日的喧闹,都是老实得很。
风四娘推开李昂的房间,脸上高兴得很,她把一袋钱扔给了和黄泉下棋的李昂。
“风老板…。”解开钱袋,李昂看着里面的几十枚金铢,一脸的不解。
“托你的福,老娘狠狠赚了一笔。”风四娘笑着坐到了两人的中央,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道。
“托我的福?”李昂听得奇怪,不由看向了风四娘。
“不是你叫老娘出手,今天怎么会打得那么热闹。”风四娘盯着李昂,笑了起来,“说起来,李大官人还真不是好货,老娘本来是想敲他和那个姓徐的一百个金铢,哪想到他竟然找老娘合伙坑那个姓徐的死鬼。”
“哦!”李昂听到风四娘得意的语气,转头盯着风四娘问道,“怎么讲?”
“他让我找他们两个要赔的时候,开这个价。”风四娘素手一扬一翻,大笑了起来,“整整一千金铢,他付六百,姓徐的出四百,你可是没看见,掏钱的时候,他那好像死了老爹的样子装得不知道有多精彩,最好笑的是,那个姓徐的被坑了一把,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要是回头让他知道李大官人转个屁股就把六百金铢给拿回去了,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要不是你提醒老娘,那些破桌烂凳的可不值这么多金铢。”风四娘看向了李昂,浅笑着说,“老娘不是没良心的人,那些是给你的。”
“那就多谢风老板了。”李昂收起了那袋金铢,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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