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风老板了。”李昂收起了那袋金铢,朝风四娘一笑,看得风四娘楞了楞。
“看不出来啊,你平常冷得跟刀子一样,笑起来的样子倒蛮好看的。”风四娘盯着李昂的脸,忽地掩嘴娇笑起来。
李昂听到风四娘的话,不由脸红了红,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一个女人说他笑得好看。
“你脸红了。”风四娘看着李昂脸上掠过的一抹嫣红,笑得更开心了,“老娘受不了,先走了!”说着,风四娘像风一样地起身,走出了房间,只余下一阵女儿家的香气。
“想不到你也会害羞?”一直沉默的黄泉直到风四娘离开,才古怪地看着李昂,摇起了头,他怎么也想不到强悍冷酷的李昂居然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我只是…”李昂想解释,可是想到黄泉那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什么都不说,省得被曲解意思,越描越黑。
“我输了。”扫了一眼未下完的棋局,李昂看着黄泉说,然后摇起头来,“以后动手脚的时候,记得不要太贪心。”
“又被你看穿了,真是没劲。”黄泉叹了口气,拨乱了棋盘,这半个月下来,他已经把酷似将军的年轻人当成了半个知己,半个弟子。
“你查得这么样了?”收起棋盘,黄泉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后,忽地问道。
“有人会替我去查的。”李昂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些跟踪他的锦衣卫从第一天起就被他发现了,他故意带着他们逛了六天,想必‘李大官人’一定看得出那故布疑阵的五处地方。
“你打算和锦衣卫合作。”黄泉听罢,饮下杯里的茶,皱了皱眉问。
“没有情报,没有人手,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李昂的声音低沉了下去,“镇抚司给虎豹骑的情报出了差池,他们的人我不相信。”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都太诡异,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现在还想不好该找哪家合作。”李昂放下茶杯,站起了身,看向了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东厂?”黄泉的眉皱得更紧了,“你怎么知道那个姓徐的是东厂的人。”
“你说过,镇抚司一向是三大密探司里最大的那家,从来都看不起锦衣卫和东厂,那个姓徐的若是镇抚司的人,怎么会和锦衣卫客气,而传闻里锦衣卫和东厂一向喜欢互相拆台,看看李大官人算计姓徐的手段,那姓徐的身份也就八九不离十了。”李昂缓缓道。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黄泉放下茶杯,走到了李昂身边。
“等,等援兵。”李昂的瞳孔紧缩了,“锦衣卫肯定把我的消息传回北庭了,我不信上面的将军们会没有任何举动。”
“大秦的将军,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黄泉自语起来,声音低沉,“看起来苦水镇要不太平了。”
“你担心风老板。”李昂看向了脸色有些难看的黄泉,心里想到风四娘那张三分艳丽,七分俏真的脸,不由问道,“风老板究竟是你什么人。”
“我答应个一个人,会好好照顾她的。”黄泉自语着答道,“至于他是谁,我不能告诉你。”
“我明白。”李昂点了点头,每个人都有过去,都有秘密,有些东西,到死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你有没有想过让风老板离开这里。”李昂忽然看着黄泉道,“不管她装得有多凶,多厉害,她还是个女人,难道你想看着她在这个地方开一辈子的黑店。”
“我不觉得脸上在笑,就是开兴。”
听着李昂的话,黄泉愣住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答应将军要照顾好他的女儿,让她开心,可一直以来,他好像都没有注意过她是不是真地开心。
“我真是个蠢货。”黄泉喃喃自语,跌坐在椅子里,头埋了下去。这世上哪有女孩子会喜欢开黑店,每天和一帮恶棍,亡命徒厮混在一起的。
“带风老板走吧,趁这局棋还没开始,走。”李昂的脸,渐渐地冷毅起来,“身在局中,还想着置身事外的话,只会死得更快,倒不如趁早抽身。”说完,李昂走出了房间。
正传 第三十九章 开诚布公
黎明,破晓之时。昨夜的冷星与残月还依稀可见。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细雪落下的‘沙沙’声。李昂一身黑衣,如鬼魅般行走在黑暗里。
客栈后门的小巷内,李昂停住脚步,解去脸上蒙着的黑巾,回头冷冷道,“跟了我那么久,出来吧!”
冷冽的声音里,三个黑衣人从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成品字形围住了李昂,手里是黑漆漆的钩镰刀,弯曲的刀锋透着凶诡的寒气。
李昂按腰,呈弯弧的阔刃短刀到了手上,与他以前用惯的特种格斗刀有着七八分相似,这柄‘刀’是黄泉以前用的斥候刀,是柄杀人无算的凶刀。
李昂右手握刀,盯着靠近的三名黑衣人,猛地动了,他是个崇尚进攻的军人,以攻代守就是他的战场信条。
离李昂最近的那名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拔刀的李昂出手这样快,快得好似扑击的豹子,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等他想到挥刀格挡的时候,他听到了风声。
一阵血色的淡雾从他的喉咙处喷薄而出,染红了落下的雪。
李昂手指缓缓拭去刀刃上的血线,听着身后传来的细微踏雪声,斜斜地跨出了步子,反手横削,退出三步外,静静地看着转身的两名黑衣人。
裂帛声响起,左边那名黑衣人腰腹间,血顺着裂开的衣服冲出,滴落在了雪地里,他的脸扭曲着,咬牙强忍着断肠的剧痛。他忽然看向了身旁的同伴,眼睛里有祈求之色。
看着最后的黑衣人,手里钩镰刀放上同伴的脖子,冷酷地划过。李昂眼神一冷,他眼前的是冷血的死士,就算生擒也没什么意义。
最后的黑衣人握着钩镰刀,向前扑击。李昂大步踏前,侧身,刀锋送入了黑衣人的胸膛,滚烫的血顺着刀锋溢出,溅在了他的手上,有些温热的感觉。
近距离盯着那蒙着面的黑衣人,李昂抽出了刀锋。依然是悄无声息,只有失去生命的身体倒入雪中的声音。
蹲下身,摘去黑衣人脸上的黑巾,李昂握住他的下颌发力,看着那少了半截的舌头,松开手,抓起一把雪,抹过沾血的刀身,站起身来,回刀入鞘,朝远处黑漆漆的墙上看了一眼,走入了客栈的后门。
“出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恐怕早就死了不下十回了。”
待得李昂进了客栈后,李政和徐燕然从远处高墙上跃了下来,走到了那三具黑衣人尸体旁。
拿起透着凶诡的钩镰刀,徐燕然扫了几眼,轻声道,“这种反钩刀,会使的人很少,我没听说过镇抚司有用这种刀的人马。”
“不是汉人。”李政拨弄着那几具尸体,忽然道,“看样子像是瀛洲的扶桑人。”
“扶桑人。”徐燕然想了想,扔掉了手里的钩镰刀,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是谁的人马?”
“不知道,我想镇抚司不会那么蠢吧?”李政摇摇头道。
“这一趟,真是糊涂了。”徐燕然叹了口气,“虎豹骑遭了暗算,五虎神里死了一个,北庭那帮子将军居然安静得出奇,咱们这里,镇抚司的人马又到现在还没现身,这究竟是唱得哪出戏,我是越瞧越不明白了。”
“虎豹骑渊字旅第一队来了。”李政看着叹气的徐燕然,忽然笑道,“看起来北庭那边,也不相信镇抚司。”
“你怎么知道他们来了。”徐燕然盯着李政,问道,眼里闪着寒芒。
“不要多疑,你们东厂办不到的事,咱们锦衣卫也差不多,这消息是花钱买的。”李政朝客栈笑了笑,“强龙难压地头蛇,这客栈的老板娘可不简单,你要是愿意的话,咱们可以合伙出钱跟她买消息。”
“那个姓风的女人太黑。”徐燕然拒绝了李政,“而且,她的消息准不准也不一定。”
“那就随你了。”李政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他本想继续坑徐燕然一把,让他出点血,哪想到他这么干脆就拒绝了。
“咱们的李都尉,今夜去的那户人家,有什么看法?”
“有死士藏在附近的人家。”徐燕然答道,“怎么也不会是好人家!”
“那你觉得咱们的李都尉知道些什么?”李政又问道。
“不要把我当傻子,你比我早来,他知道的,你会不知道?”徐燕然瞥了一眼淡笑的李政,声音变冷了,“既然合作,就该有合作的诚意,你和那个姓风的女人合伙坑我,真地当我不知道吗?”
“镇抚司一天不倒,咱们两家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不和你翻脸,并不是怕了你,只是我不想坏了大事,你如果觉得我是在说笑的话,可以试试继续和我玩阴的?”
看着忽然摊牌的徐燕然,李政脸上的笑容没了,“既然徐兄这样说了,那么我要继续玩阴的,那就简直蠢到家了。”
“在扳倒镇抚司前,我会和徐兄合作,绝不使绊子,不过也请徐兄不要装糊涂。”李政看着徐燕然道,“我的性子也不太好。”
互相看了一眼,两人一起进了客栈,既然话已说尽,那么也就不必再假客气了。
…
推门入房,李昂看到亮着的油灯,看向了灯下显得有些骇人的黄泉,“你没睡。”
“我在等你。”黄泉站起身,鼻子动了动,看着李昂问道,“杀人了。”
“嗯。”李昂聪桌上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低声应道,“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帮我护着四娘。”黄泉盯着李昂道,“等这次事情一了,我会带她离开这里。”
“我说过,等这局棋开始,你想抽身就难了。”李昂看着黄泉皱眉道,“为什么不马上带她走。”
“你以为说走就走,是那么容易的吗?”黄泉苦笑了起来,“四娘她…,我要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拉她走,她会走吗?”
“好,我答应你,可是我不能保证我能护她周全。”李昂看着黄泉,想了想道,“若是情势实在危急的话,就不要管她愿不愿意了,以你的身手,要带她走应该不是件难事。”
“但愿不会那样。”黄泉摇了摇头,自语道,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很多皱纹。
李昂安静地靠在床沿,看着老了很多的黄泉,想起了远在长安的妹妹,‘我一定会回去的!’他心里默默道,阖上了眼。
正传 第四十章 谁想得到
天才微亮,客栈的伙计开门不久,一群风尘仆仆的商旅进了客栈。
帐房大柜前,岑籍看着风四娘不由问,“老板娘,我怎么觉着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做生意的。”
“他们当然不是做生意的。”风四娘扫了岑籍一眼,道,“你没看他们走路走得有多稳,,上楼的时候,一个接着一个,前后相距,丝毫不差,摆明了是群摸刀的军爷。”
“老板娘,您这双眼真是太毒了。”岑籍又瞧了瞧那些客商,朝风四娘谄笑了起来。
“毒你个头啊,老娘要是连这点眼力都没有,早嗝屁着凉,躺棺材了。”风四娘眼睛一瞪,骂道,“你啊,还不去干活,杵在这里跟个木头似的等雷劈啊!”
“我这就去,这就去。”岑籍一缩头,忙不迭地走了。
“棺材黄一声不吭地住进来,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啊?”风四娘转过身,拿着笔,对着账簿发起了呆。
二楼,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靠在床上假寐的李昂睁开了眼,他轻巧地下了地,到了房门旁,手按上了腰里的短刀。敲门声响了起来,一共三响,中间间隔的两下停顿,时间一样长,半分不差。
“什么人?”李昂低声问。
“虎豹骑渊字旅第一队彭程前来李都尉帐下听用。”低沉的男声响起,报上了所属的番号和目的。
李昂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商旅打扮的中年男人,身形不高不矮,长相普通,只是眼睛里不时流动着冷峻的光。
“卑下见过李都尉。”进了房间之后,彭程挺直身体,右拳击胸,行了军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印了火漆的信笺递给了李昂,“这是侯君集大人命卑下务必要亲手交给李都尉的密信。”接过信,李昂看了一眼彭程,拆开信笺,看了起来。
过了半晌,李昂才看完信,将信笺扔入火盆,他看着彭程道,“先安置好咱们的人,有事情的话,我自会与你联系。”
“喏。”彭程低应一声,也不问为什么,转身离开了房间。
李昂坐在椅中,替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想到侯君集给他的信笺上的内容,他的手不由握紧了茶杯,重重地一饮而尽。
…
暗沉沉的大堂内,几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恭谨地站立在一身紫衣的老人身后。
“宗严,”紫衣老人忽然转过身,看着立在身旁的黑衣人道,“你跟我几年了?”
“回主上,已经九年七个月了。”被称为宗严的黑衣男子恭敬地答道。
“嗯,再有几个月,你就可以脱离扶桑籍,想过以后的前程吗?”朱亭忽地问道,一双透着寒气的眼睛盯着黑衣的部下。
一百五十年前,大都督周瑜率水军讨伐日本,重置其名为瀛州,岛上倭人与虾夷人俱被征为民夫,前往帝朝挖掘运河,最后还者百不余一,帝朝念其功苦,立扶桑郡国,置于瀛州牧下管辖,男子不得与汉女通婚,只有立下功勋,方能脱离籍入汉。
“宗严愿跟随主上左右。”黑衣男子猛地跪在地上,他身后的黑衣同伴亦是一起跪下了。他们都是扶桑的忍者,最精擅刺探消息以及暗杀。
“都起来吧,跪着像个什么事?”朱亭微微点头,让宗严等人起身,道,“你们既然跟了我,就该知道我一向最是赏罚分明,从今往后起,你们便去了扶桑姓氏,改用汉姓吧!”
“谢主上!”听到朱亭的话,宗严和身旁的同伴,俱是高呼起来,扶桑国内,重儒学,尊孔孟,汉feng盛行,只有那些最上等的名门,才可以取汉姓。
“这数年来,你们为我尽忠,这是你们应得的。”朱亭看着几乎难以自制的宗严等人,沉声道,“我有件事要你们去做。”
“愿为主上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一众忍者跪在了地上,大声道。他们自幼在扶桑山中长大,平时除了苦练技艺,便是信奉背诵儒家孔孟的教义,最讲究忠君侍主。
“云来客栈那里,你们给我仔细盯着,若是有机会,便杀了这几个人。”朱亭从袖中掏出几卷帛纸,扔给了宗严,“记得,不要勉强。”
“是,主上。”恭敬地接过帛卷,宗严杀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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