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晚笑了笑。“别这么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
“是吗?”李碧纱略显失望的表情。“霍大哥说你烧得一手好菜,我还想向你讨教厨艺呢。”
“来日方长,等你回京之后,欢迎你到花府来玩,我们再互相切磋厨艺。”
弄晚觉得自己真是虚伪,明明就不想跟她打交道,却还讲这种好听的场面话。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我们回京之后再连络。”
李碧纱一走,弄晚就立刻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里,这才晓得刚才神经绷得有多紧。
霍东潜返回营帐取军摺,看到她窝在椅中的疲累样子,注视着她,感到疑惑。“女人,我误派了你去出操吗?你看起来很累。”
他从椅里抱起她,将她放平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天虽然还未全黑,但她的表情让他觉得她应该休息了。
“你猜刚刚谁来找我?”她连忙抓住他衣袖,要他坐回床沿。
他摇摇头,懒得猜这种女人家的把戏。
“李碧纱。”弄晚扬扬眉梢。“她来向我讨教厨艺,我们说好回京再连络。”
她说的人让他蹙起了浓眉。“她还说了什么?”
他很意外碧纱会这么做。
自从那晚她主动献身被他拒绝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气氛就一直怪怪的,所以他烦躁的猜测,或许她会说些什么破坏他与弄晚的感情。
“没有。”弄晚敏感地问:“她应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犹豫了一下,他终于告诉她那晚的事,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她对你……献身?!”听完,弄晚瞪大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李碧纱怎么说也出身将门之后,还是霍家军里惟一的女将,作风虽然不若官家千金般含蓄,但她也太不拘小节了点吧,居然这么大胆。
“事情都过去了。”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不愿多谈。
“那她……身材怎么样?”弄晚忍不住好奇,又想到他曾看过李碧纱的身子,还是有点吃味。
“无聊的问题。”他敲了她脑袋一记。
“看到她那样,你当真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不死心。
“不要再问了。”他拿起奏摺走出营帐,声音飘到她耳际。“看到什么都不重要,我喜欢的人是你,不会变的。”
夜半,弄晚在睡梦中被惊醒,有人在摇她,摇得厉害。
“弄晚,起来穿衣服!”
“怎么回事?”她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看着床前已迅速换上一身锁甲战服的霍东潜。
“号角在响,表示敌军偷袭,你不要离开营地,我会派人保护你!”他匆促地说。
弄晚根本没机会开口问第二句,他就疾风般离开营帐。
她连忙起身穿好衣物,帐外沓杂的脚步声似乎正说明着战事的吃紧。
她关心霍东潜,更关心其他霍家军的安危,然而她知道自己最好安份地待在这里,以免让霍东潜反而要分心照顾她。
从半夜到天明,她一直在帐里不安的等待。
最后,她从保护她的士兵口中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
霍家军战败了,首次战败!
每个岗哨都被敌人给捣毁,人员伤亡惨重,士兵奉命将她带到新的安全据点。
冷风在营帐外刮起一阵狂沙,她看到愤怒不已的霍东潜和其他神色凝重的大将及部属。
“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据点分和粮草所在。”霍东潜铁青的面孔此刻布满阴鸷。
风尉轩也同意。“这次蛮夷的行动确实可疑,太精准了,像是早已知道我们每一个重要定点的方位,攻击得相当精准。”
“一定有内奸!这件事绝对有内奸!”
鼓噪声中,有个人开口了。
“我知道是谁泄露了军机。”
李碧纱缓缓走出来,全部人的视线都看向她,其中神情最为震撼的,是她的父亲李淮。
霍东潜半眯起暴怒的黑眸,冷眼横眉。“你知道?”
李碧纱点头,挑起柳眉。“这件事不难解,楚家堡的堡主楚踏鸿和蛮国太子交情匪浅,而近日和楚家堡走得近的一她眸光一瞥,直直落在弄晚身上。”是她!“
全部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弄晚更是压抑惊呼的冲动。
“你胡说!”弄晚直觉地否认。
“我没有胡说。”李碧纱根本不理会她的分辩,语气严厉。“你利用霍大哥对你的信任,将情报给了蛮子,所以他们才会打赢这一仗,否则在你来之前,霍家军从未吃过败仗,这是第一次!你必须为这件事情负责任!”
“一派胡言!”
弄晚快气疯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出卖霍家军?出卖霍东潜?
“霍大哥,这件事你得禀公处理,要不然,军心定会大乱。”
李碧纱加重鼓动的语气,眼眸溜了一圈,从大家愤慨的眼神看来,至少有八成的人是支持她的。
“我知道了。”霍东潜徐缓说道,不看李碧纱,也不看弄晚的反应,冷声吩咐,“来人,把花弄晚拿下,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释放。”
“将军,此事三思!”风尉轩趋步向前,霍东潜的脾气是不好,可是几时变得这么冲动又意气用事了?
“霍东潜!你居然相信她的话?”弄晚根本不服,她左右挣扎,仍挣脱不了两名士兵的钳制,就这样被带出营帐。
弄晚已经在牢中过了七天,这七天里发生了不少事,她从狱卒回中得知霍家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一次夜半的偷袭中,让蛮夷元气大伤,甚至还让他们的主帅受了重伤,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是个好消息,她真心的为霍家军高兴。
但是她呢,霍东潜连半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如果说,前几天他为了反攻蛮夷没有空,现在应该有空了吧?可是他却不见人影,让她好绝望。难道他真的以为她泄露了军机?
为什么他连听听她的说法都不愿意,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了她的罪,太不公平了,单凭李碧纱的片面之辞,就可以让她从天堂掉进地狱。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出去?虽然她在牢里被照顾的不错,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要洗刷自己的冤屈,还自己一个清白,证明自己不是为了盗军机而来……
“风军师。”
狱卒的声音唤回弄晚飘远的神智,她精神一振,连忙奔到铁门前。
“尉轩,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弄晚满怀希望地问。
这几天来,霍东潜没有来看她,倒是风尉轩天天都来探视她。
风尉轩歉然地摇头。“我来是要告诉你,蛮夷主帅伤重不治,蛮邦正式向我军投降,过几天霍家军就要班师回朝了。”
“班师回朝……”消息仿佛如青天霹雳,弄晚声调抽紧。
难道东潜要将她留在此地?
不!不会!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这夜她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全是一个人被留在荒漠的情景,她惊骇莫名,茫然的在空无一人的荒原行走,觉得又干又渴。
“弄晚!醒醒!快醒醒!”
她一头冷汗醒来,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感觉犹在梦中。
凝歌?怎么会是凝歌呢?
“凝歌,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眼里写满疑问。
“我来救你出去。”楚凝歌又气又急地说:“霍东潜真是瞎了眼,居然相信你是内奸?还以为他只是关你两天就会放了你,没想到却把你关了这么久,我真不该鼓励你来找他的!”
弄晚感动的看着楚凝歌。“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当然!你以为我放心让你一个人上路吗?”楚凝歌连声催促。“快走,我洒了迷魂散,一个时辰内他们就会转醒,我们得趁他们醒来之前,一路直奔京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不到天亮,牢狱遭劫的消息就传开来,霍东潜得知弄晚被不明人士劫走,震怒得快杀人。
“花弄晚一定是畏罪潜逃了。”李碧纱斩钉截铁的说。“她也可能被蛮夷人给救了,毕竟他们是一伙的,蛮夷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关,我老早就料到那些人会来救她了。”
“不要再说了!”李淮喝止自己的女儿,严峻的面容十分凝重。
“现在这么一来,更加能证明花弄晚与蛮夷的关系,霍大哥,回京之后你一定要禀明皇上,将花府满门抄斩,一个也不能留……”李碧纱犹自说个不停。
“够了!”李淮忍无可忍的看着女儿,沉痛写满他的眼。“碧纱,你还要错到什么时候才够?”
李碧纱轰地脑门一片空白,她心慌意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爹,您说什么?”
“向将军自首吧,不要一错再错了!”李淮痛心地说。
李碧纱不停的深呼吸,脸色苍白,“爹,您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是您的女儿,您知道这么说会害了我,是吗?”
“纵然你是我的女儿,我也不能再维护你了。”
看到女儿毫无悔意,李淮下了个痛苦的决定,他面向霍东潜,单膝跪下,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一跳,只有霍东潜仿佛心中早已有数,镇定如常。
“将军,末将教导无方,碧纱偷了军机泄露给蛮夷,复又嫁祸给将军夫人,请将军严惩,不必宽贷!”
“爹!”李碧纱惊呼一声,她震动得退后一步,不相信她的亲生爹爹会如此对她。
“我都瞧见了。”李淮抬眼看着女儿,眼中盛满忧伤。“那夜你以为我睡了,到我房中偷走军地布置图,我以为你只是贪玩,我没想到你居然把军机泄露给敌军……碧纱,你太叫爹失望了。”
李碧纱咬紧着红唇,不发一语,身子微微颤抖着。
“李军师,起来。”霍东潜淡淡地命令。
事情的始末,他隐约猜到,所以不动声色,将弄晚关入大牢,以保护她的安全。
李淮是他的大将,他出生入死的好伙伴,他尊敬的长者。
泄露军机,依军法可处死刑,李碧纱是李妻难产而生的独生爱女,所以他没有揭穿,不愿李淮老来痛失爱女。
他没想到李淮会大义灭亲,将爱女的罪行给供了出来。
“李碧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将军革除你五品女将的官职,从今尔后,你再不可出现于中原。”
“谢将军开恩!”李淮流着泪代女叩首。
李碧纱倔强的不发一语,她双眼闪过受伤的情绪,明眸终于滚出泪珠,奔出营帐。
结局虽然令人不胜歙吁,但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
然而弄晚呢?她在哪里?又被什么人劫了去?
霍东潜忧心不已,日以继夜的在幅原辽阔的边疆搜寻弄晚的下落,哪怕是死,他也要见到她的尸首。
她可会了解他将她关入大牢的苦心?
她是否还埋怨着他?
她,究竟在何方?
连日来的搜索毫无音讯,边关开始变天气了,一道道催他回京的圣旨以及部将们的思乡情切,这些因素都让班师回朝变得刻不容缓。
他终于决定先回朝,命司徒易锋留下来继续找寻弄晚的下落,他则准备先带领大军回京,再单独回来。
然而起程回京前,他在营帐里接到一封来自京城的飞鸽传书。
信是花劲磊写来的,大意只有一句,而且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弄晚回京了。
终曲
清风微吹的午后,花府庭园的凉亭石桌上摆着各色蜜饯点心,一名说少女不像少女,说少妇又不像少妇的女子悠闲地荡着秋千。
凉亭里,分别有两名穿着绿衫及红衫的丫环紧张兮兮的坐在那儿,四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荡秋千的女子,两个人都显得忧心仲仲。
“姐,他又来了。”
花劲磊原是来通报消息的,一看到他姐姐大胆的举止,当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把她弄下来。
“下来!你给我下来!”他气急败坏地将弄晚抱下秋千。
脚尖才一落地,弄晚就责怪地看了她弟弟一眼,还撇撇唇,“何必这么紧张?只是荡荡秋千而已嘛。”
“而已?”花劲磊哼了哼,完全不能认同。
弄晚走回亭子,槐绿、榴红总算松了口气,连忙斟茶倒水,榴红还迅速拿起一件薄外衣被上弄晚的肩。
虽然春天了,可是这几天不晓得怎么回事,天气倏然转凉,还是注意点好,她家小姐现在的身子可是禁不起风寒的。
弄晚撑着下巴,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巴,半眯起美眸,惬意地欣赏白云的流动和满园花朵随风轻曳。
“我说,你不准再荡秋千,不准再做任何危险的动作,知道吗?”
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花劲磊忍不住再度耳提命面一番。
“知——道——啦。”她拉长的声音明显在敷衍。
“知道就要做到,不要光说不练。”花劲磊皱着剑眉,提醒道:“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吧?姐夫又来了。”
“他不是你姐夫。”弄晚不厌其烦的纠正。
花劲磊怪责的瞪了她一眼,事到如今还说这种话?她是存心让谁不好过?
自从霍东潜率领霍家军班师回朝之后,他已经亲自登门造访花府十八次了,每次都被弄晚给打了回票。
“你该见见他。”花劲磊忍不住的说道:“你也知道那是场误会,他关起你是因为要保护你,”
“再说吧。”弄晚又塞了颗蜜饯进嘴里,觉得翻腾的胃部舒服多了。
“你真的不见他?”花劲磊嘴角微扬。“我听说姐夫又请命镇守关边了,如果你再不见他,恐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枣色蜜饯被不雅的吐了出口,看着瞬间大惊失色奔向大厅的娇小身影,花劲磊不可思议的挑挑眉。
还真的有效。
想不到霍嬉游那小妮子满聪明的嘛,教他用这招。
弄晚当然不知道自己中了计,她急奔回厅,早忘了要让霍东潜领受煎熬滋味的决心。
她不要他再赴边关,她不要再与他分隔两地,没有他的京城是那么寂寥,如果他一定要走,那就带着她一起走!
厅里很静,茶几上一杯热茶还冒着烟,霍东潜反剪着双手在看一幅字画,他蹙着眉心,很明显的心不在字画上,看字画只为打发等待的时间。
弄晚放慢脚步,缓缓踏进厅堂。
她清了清喉咙,引他回过身。
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的眉头没有松开,神色反而益加责怪。“笨女人,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