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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张”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活的紫金色毛皮”吧?
小巧的头颅、大大的眼睛、修长的身躯,以及四只小短腿……唔,这家伙还满可爱的嘛,只可惜小了点,要不,就能请庄里的织娘做成帽子什么的,肯定很搭上个月爹爹送的那件紫狐外氅。
后院里,美丽的少女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俯视脚前那一再挡住自己去路的小幼兽,任由它对着自己低咆乱吼,气得跳上跳下,心里还在算计着,这小畜生还会不会长大?至少也得长到能做成一顶帽子那样大……
“噫吱——”尖锐的叫声充分表达出它受人忽略的不满。
懒洋洋的瞥它一眼。叹,不过是不小心踩到它嘛,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真是没啥气量的小畜生。
对于小紫貂蓬松的尾巴上那枚灰扑扑的脚印,小琉夜一点罪恶感也没,打算越过它直达自己的目的地。
可是小家伙动作滑溜,才一眨眼又挡在她面前,气急败坏的乱吼乱跳。
那种像猫又像狗的尖锐咆叫声终于让琉夜有些受不了的拧起柳眉,轻斥:“吵死了!”
“叽噫——”
极有灵性的紫金貂似是知道对手无法忍受自己的鸣叫声,叫得更是卖力了。动作灵巧的围着她东跳西跳,没让她有机会摆脱自己,甚至还用脚拨土弄得她满身灰,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小娃儿。
讨厌。她都还来不及将自己弄干净,这小畜生竟然又把她的弄得更脏了!
“这是你自找的!”
琉夜恼了,朝小家伙一伸手就是一记巧妙的擒拿势,直取貂儿喉间,打算将它一举成擒。
可是小紫貂也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竟然几下闪躲就巧妙的避开小琉夜的攻击,轻巧的跃至一旁的假山上,朝着她又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只不过这次少了之前的气愤,多了一些神气,竟让人觉得似教它给嘲弄了!
真是忍无可忍。
骄傲如她怎能接受自己竟然让一张很有可能变成帽子的毛皮给瞧不起?
脚尖一踮,她迅速往前扑去,身形看似瘦小无力,行进却仍优美流畅。
琉夜虽然小小年纪,可拳脚功夫毫不马虎,招式间依稀可看出师出名家之流,基本功夫扎实得紧。
只见她一个腾身、一记鹞翻,不到一个呼吸间就逮住了到处逃窜的小紫貂,单手将它拎在半空中摇晃,
“哼,不过是一张毛皮,有什么好神气的?等等就把你丢给厨房剥皮下锅煮汤,看你还……哎呀!”倏地甩开貂儿,原本白细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一圈带血的晈痕,那伤口疼得几乎发麻了。
死畜生,真敢咬她?
美眸凶狠的往那小紫貂一瞪,琉夜暗忖:好啊,这下非把你下锅煮汤不可!
“吱——”小紫貂得意的在她面前绕着圈儿,用不着明眼人来看也瞧得出很有挑衅的味道。
“该死的小毛皮。”
她气呼呼的飞身扑去,却忘了拉好披在身上的大被单,手里逮着小貂儿,正打算要以牙还牙在它尾巴上也咬上一口时,小腿却很不幸地绊住了过长的被单,加上温池边的土地又湿又滑,原先的冲劲来不及收回,种种先天环境因素再加上后天的人为因素,造就出了某种令人无从抗拒的情况——
总之,现正是个很适合滑倒的时机,而她,恰恰也应景的滑倒了。不但是以非常难堪的正面扑倒之姿滑出,而且还不忘拉住手上的小家伙同生共死。
“吱噫——吱噫——”被拖住的小紫貂不敢置信的尖声哀叫;没想到这人类竟然恶劣到此等地步!
“扑通、扑通。”一大一小的落水声先后传出。
池面在溅开半人高的水花之后,逐渐恢复平静,白烟蒙蒙的水面上出现的又是怒目相视的一大一小两身影。
“死毛皮!”
“吱几!”
不用喊开始,一娃儿、一小貂极有默契的往彼此扑去,开始了另一场伴随着咒骂声、尖鸣声,以及水花四溅的混战。
待男人终于循声而来,见到的就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欵,你们……不是说了要好好相处的吗?”
虽然他们活活泼泼的也很可爱,但他可不希望因此毁了这温池边珍稀的花花草草。
男人叹了口气,弯身想分开那两个缠打在一块儿的小家伙;谁知脚一绊,一个不小心竟然连他都被拉进一团混乱的水仗当中——
“该死的小毛皮,你有种就给我待在那里别动!”趴跌在男人胸前的美丽少女气呼呼的拍击水面,喷了男人一脸湿。
“吱——”攀在主人头上的小小挑衅的直跳着脚,将男人松脱的墨发瞬间踩乱成鸟窝状。
一人一貂又缠打在一块儿,就算中间隔着一个体积庞大的男人,他们也“专注”的完全没放进眼底。
没人在乎池里是不是多了个不相干的无辜男人,事实上,也没人有空去在乎,打架的时间都不够用了,谁理他呢?
身处一场混战当中,他已经开始怀疑收留这娃儿究竟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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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同等骄傲的小动物是不适合养在一块儿的。
在第八百次动手收拾因为那两个小家伙的追逐战而打破的蛊瓮时,他开始有了这层体认。
他是怎么也想不透,明明是性情良善的紫金貂怎么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万年死敌,非得拚个你死我活不可?而那小东西也几乎是以挑衅小小为生活乐趣了。
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故意一脚踢掉小小的食物,或是躲在树后拿小石子偷掷它,要不就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假装没注意地踩它一脚,其行为之恶劣、幼稚,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在数度颁下吵架禁令遭忽视之后,他开始订下罚则:
一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两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三天不准吃饭……
然后他还得花费心神、药剂去救活那两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笨蛋。事后他们仍然见了就打,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
他认命的继续收拾房中的破瓦碎片,并且考虑将房里那剩下的数十坛蛊瓮移存到地下室去。
但麻烦事还不仅此一件,这小东西骄纵的程度真是他前所未见。
睇着男人手上递来的崭新彩锦衣裙,小琉夜迟迟不肯伸手接下。
“怎么?你不是吵着没衣服穿?我要丫鬟们连夜仿着你原先的旧衣款式赶裁了一套新衣,不好吗?”
“那不是纯丝织的。”仿佛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将那件衣服给贬到天边去。她不屑接手。
男人额上一条青筋隐隐绷起。
“别任性,这儿没那种东西。”
丝?这里可不风行那种炫耀价值大过于实用价值的东西。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只有傻子才会穿着那种不保暖的东西冻死自己。
琉夜嫌恶地抿起唇儿。“我只穿纯丝的衣服。”就连身上穿的这件他的旧衣,也是她翻递房内所有衣物才翻出仅有的一件丝质中衣。
“要不要随你,反正没衣服可换的人是你,与我无关。”男人无所谓的一耸肩,将衣服往那矮小人儿的头上一堆,当是仁至义尽的离开了。
真是,也不想想他还肯费心帮她打点衣物,没躲在被子里偷笑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布料不好?当他是闲闲没事干吗?早知道就叫她跟小小一样“裸身”算了。反正都是小动物,也没差。
没想到当晚用餐时,同桌的男人发现她的手臂上布满了一条条刺目的红痕,有部分甚至还沁着血丝,光是看就觉得一定很痛。
“怎么弄成这样?丑死了。”白天见她不是还好好的?
“衣服不是丝的,我的皮肤就会过敏犯痒。”边说她还边用指甲抓着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臂跟脖子。衣服下瞧不见的肌肤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凄惨。
不是纯丝的衣物就穿不得?这样不觉得太娇生惯养?
“你别去抓它就好了。”
“不行,很痒。”
琉夜又用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抓痕来。那几乎沁出血丝的红痕,他看了觉得很碍眼。
“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等天明了,给你找另外的衣服穿。”
“要纯丝的。”她不忘提醒。然后慢吞吞的走到床边,爬到床铺上,躲在棉被里不客气的脱得精光,接着将原先穿的衣服当他的面像丢垃圾一样,“啪”地往墙上甩去,再看着它像断气了般滑落地面。
她的怒火已经在动作中表达得很明显。
觑着她一身“备受凌虐”的肌肤,男人难得的屈服了。
“好,明天我会给你纯丝的衣服。”跟心疼搭不上关系,他只是不喜欢原本漂漂亮亮的东西因为自己而变丑。
解决了衣服问题之后,没想到两个人就连吃的东西也会意见不合。
才吃一口,穿着一身新衣服的少女就皱着眉放下筷子。
“为什么不吃?”男人问。
“腻了。”陪他吃了好几天,早达到她最大底限。
“腻?不饿吗?”昨晚这小东西又打破了他一坛金线蛊,今天故意饿了她一天不给吃食,还以为她早饿坏了呢!
“很饿,可是我想吃别的。”面对桌上那四菜一汤,琉夜完全提不起食欲来。
“哪种别的?”男人嘴里问着,却无动于衷的继续举箸用餐。
“比较正常的食物。”
“这桌上哪样东西不正常了?”他这样吃了二十二年,无病无痛的,足以担保食物的安全性。
“这桌上每样东西都很正常,只是味道太过『天然』。我想吃有放油、盐巴、糖……一切该放什么调味料就放什么调味料的食物。喔,还有肉。”这才是重点。
“我茹素,而且也碰不得重口味的食物。”
“真巧,我无肉不欢,而且从小习惯了大鱼大肉。”
无……无肉不欢?这是一个千金小姐该挂在嘴边的话儿吗?
男人不甚搭理地回道:“落日居里只有这些,不吃就算了,饿的是你的肚子,我才不管……你要去哪里?”他讶异的唤住她的脚步。
“烤了小毛皮来进补。”既然眼前就有现成新鲜又活跳跳的“食物”,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烤……烤?!
男人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他相信她真会这么做的,这小东西在某些时候的执拗,是非常人能比的。就拿她明知自己对他给的衣服过敏,却还是忍着不适穿了一整天,将全身抓得坑坑疤疤的,只为了要当作证据给他看。
算了,反正她的要求也不怎么困难,只是吩附一下就能办到的事,就顺了她吧。他可不希望看到小小真给她烤了喂五脏庙去。
此后,落日居的餐桌上壁垒分明,一半是大鱼大肉的丰盛菜色,一半则维持以往的无味水煮菜色。
第三章
许是家庭因素影响,小琉夜对于适应环境有着异常独到的天分。
既然有人供吃供住,她也就毫不客气地白吃白喝了两个多月,并且也努力将这儿里外都给摸熟。
像是她现在住的地方叫落日居,位于蓝旗庄最里边的厢房,离大门口足足隔了——下人房、厨房、柴房、两处花园、一座林子和一条小溪流;总之,是庄里很偏僻的地带。除了她、那个怪男人,以及该死的小毛皮之外,就没其它正常生物了。
由此可见这男人是多么孤僻到不行的个性——她本来是这样想啦,以为这男人害怕接近人群,才把自己远远的隔离起来,不敢让人瞧见;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他故意住这么远,而是大家都怕他。
怕他耶,原来他是让人害怕的那个!多了不起!
就为此,她给了那男人多一点点关注的眼光;至少没再当他说的话是空气。
不过,就算当他说的话是空气,恐怕他也不会介意。
在他眼中,好像只有那些古古怪怪、装在瓦罐子里的毒物之类才是宝贝;除此之外,就难得有能引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男人平常给她吃好穿好,白天把她放养到外头去,只要求她当个隐形人,别与庄里其它人碰面;夜里则与他同寝一床……喔,这是因为这房里只有一张床,她无从选择。而且虽然跟他睡一块儿,但两人也真只是躺平睡觉,他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虽然有点放心,可也有点自尊受创的莫名感受,只好常常不小心将蜷在床边睡的小毛皮踹下床去,改变一下那种说不上来的心情。
平常,男人闲来无事就爱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逗弄她,好让他自己开心。要不,就是一整天玩弄那些心爱的虫子,任她跟小毛皮在屋外缠打得天翻地覆。
一直到很久之后琉夜才知道,原来那些古怪的生物,包含自己常常捉在手心把玩的毛绒绒五彩大蜘蛛,和那些她一直以为是被无聊人士拿染料弄成翠绿色的可怜“蚯蚓”,其实就是在苗疆人人闻之色变的“蛊”,而且还是当中最毒的“生蛊”!而这男人还是赫赫有名的“养蛊师”呢!
嗯,就冲着这点,她又多给了他一点点关注的眼神。
对了,说到蓝旗庄,琉夜这才回想起曾听爹爹说过,关外有个以养蛊闻名于世的蓝旗庄,里头有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养蛊天才,平日深居简出,几乎不见生人,人们总是传言,如果他要你的命,只要一个眼神、一个意念,就能降蛊让你痛苦的死去。
她想,爹爹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吧?
而且她又听说啊,他会住在庄里这么偏远的角落,是因为跟唯一的兄弟争夺家产输了,再加上一身古怪的脾气,才会被赶到这间什么都没有的破屋子。庄里的仆佣私下都在谣传,这位主子因为得不到家族的继承权,造成他愤世嫉俗的变态想法,只要接近落日庄的女人,都会被他先奸后杀,男人的话就会让他活生生剁成十八块煮汤……
另外还有什么杀人不眨眼啦、心情不对就将人整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啦,餐餐以蛇肉、毒蝎裹腹,要是有人不如他意,他会施蛊下降头,让你不断的吐出没长壳的蜗牛等等残酷恶毒的手段。说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不过,她个人是觉得如果要说可怕,“可笑”这两个字也许还比较适当些。
但这还不够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