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狂暴地四下颠跃尥蹶子。
路旁的一处小松林起火了,悬在路上方的枝条把火势蔓延到了女眷们的轿顶,烧着了轿顶的棉布顶盖,女眷们为了躲避危险,不得不纷纷跳出轿子。
瓦提克在成千上万次的诅咒之后,也不得不贵足踏地,徒步而行。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带着委屈、羞辱和沮丧,生平不知道如何走路的女眷们踏上了泥泞。
“我必须得步行吗?”一个说。
“我一定要弄湿自己的脚吗?”另一个喊道。
“我必须弄脏衣服吗?”再一个问。
“该死的巴巴拉娄克!”她们都这么喊:“见鬼!你点火把做什么?让老虎吃了也比现在的样子强!我们完了!以前从来没有人看到我们的身体,更糟的是,还有我们的面容!”
说着,一些非常害羞的女眷们垂着头,这样她们才有足够的勇气责难巴巴拉娄克。
她们的话,巴巴拉娄克听得很清楚,但他很精明,赶忙插进那些扔掉火把、一路打着铜鼓的同伴中去了。
天空被照得比三伏盛夏最亮的天气还明亮,天气也非常热,哈里发满身泥垢,脏得像一个平头百姓,这是多么狼狈的场景啊!
由于哈里发已经筋疲力竭了,他的一个埃塞俄比亚妻子张开双臂抱起他,像扛一袋枣似的把他扔到肩膀上。看到火势从四面合围过来,她拼尽全力冲出火场,毕竟哈里发体重也不轻。其他刚学会用脚走路的女眷们尾随着她,卫兵们紧跟在后,骆驼驭手们驾着骆驼断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野兽们肆虐的地方。野兽们在造成一片混乱并饱餐一顿晚宴后,志得意满地扬长而去。
巴巴拉娄克抓住了几只吃得圆滚滚、走不动路的猎物,马上开始娴熟地剥皮。
现在队伍已经远离火灾现场了,也不再感到热得难受了,于是队伍马上停下来休息。人们开始搜集整理地上的褴褛布片,掩埋虎狼撕咬的残肢遗骸,几十只贪食的秃鹫来不及起飞,就被人们打死了。
仅存的几匹骆驼在一旁自由自在地啃着婆罗双树,女眷们坐回了轿子,人们在一块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平坦的土地上为陛下搭起了行营帐篷。
瓦提克躺在一张软毛席垫上,慢慢从埃塞俄比亚女人的颠簸中恢复过来了,他觉得这个埃塞俄比亚女人简直就像一匹他迄今为止所骑过的最暴躁的烈马,他说想吃点儿东西。
但是,很可惜,那些在镀银烤箱中为他烘烤的精美的蛋糕、白面包、琥珀般透明的糖果、大壶的钦纳兹美酒、满瓶的冰雪,以及底格里斯河沿岸的葡萄,统统都丢了!
巴巴拉娄克只好呈上一只烤狼、辣香草焖秃鹫、块菌、水煮的野蓟和其他一些让人难以下咽的野生植物。
他也没什么喝的能拿出手,因为除了几小瓶白兰地之外,他实在找不到任何其他东西来配这些恼人的食物了。这点儿酒还是几个卑鄙的小人偷偷藏在拖鞋里才幸存下来的。
瓦提克看到这么原始简陋的饮食就拉下了脸,巴巴拉娄克耸着肩、皱着眉给哈里发做了解释。
哈里发勉强吃了几口,然后倒头睡了六个小时。尽管布帘为他遮着光,白皑皑的山崖上折射的阳光依然搅了他的睡梦。他从惊恐中醒来,一些苦艾色的苍蝇翅下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这让他实在受不了。可怜的王子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尽管他一向足智多谋。
此时,巴巴拉娄克躺在一大群苍蝇中鼾声大作,那群苍蝇在他的鼻子那里你来我往地飞来飞去。两个饥饿难当的小侍童已经把扇子扔到了地上,有气无力地痛骂着哈里发,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实话。
哈里发深受刺激,他重新开始诅咒异教徒了,并对穆罕默德献上了赞美之词。
“我现在身在何方?”他喊道,“这群山是什么?这幽幽峡谷是什么?我们到了可怕的卡夫城了吗?斯马夫为了惩罚我亵渎神灵的罪过挖掉我的双眼了吗?”说罢,他像牛一样地咆哮起来,转身朝帐篷的门口走去,但是他看到了什么?一边是无尽的黑沙,另一边是陡峭的悬崖,上面长满了带刺的野蓟。他觉得自己在野蓟之间看到了一些巨大无比的花朵,但是他错了,那只不过是随风摇摆的杂草和随从们的碎布而已。
因为山上有几条裂缝,似乎曾经有水从此流过,瓦提克侧耳细听,希望能够听到潺潺的水声,但是除了随从们的低声抱怨……他们在抱怨没有水喝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
“带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们问道,“难道哈里发要在这里再建一座高塔?还是卡拉希丝最喜欢的非洲武士要在此处定居?”
听到卡拉希丝的名字,瓦提克又回想起了母亲给他的忠告,她让他确信那些预言充满了魔力,在紧急时刻,他可以多想想它们。
当他正在反复琢磨那些预言的时候,他听到了欢呼声和热烈的鼓掌。门帘一挑,他看到了巴巴拉娄克后面跟着一队亲信,带过来两个侏儒,每个只有一尺高。
两个侏儒抬来一大篮子的蜜瓜、柑橘和石榴。他们甜美地唱着歌,大意如下:
“我们住在群山之巅,藤草为棚,连苍鹰都羡慕我们的巢穴,清泉舒解我们的干渴,我们每日咏诵先知的祷文。我们爱您,陛下!我们的主人……善良的埃米尔菲克瑞汀,也非常爱您,他敬畏您……穆罕默德的代理人。尽管我们很小,但是他信任我们,他知道虽然我们身体可鄙,但是我们心地善良,他把我们安置在这里帮助那些在山间迷路的人。昨天晚上,我们正在屋里看《古兰经》,突如其来的一阵飓风吹灭了我们的灯光,吹得我们的房子摇摇晃晃。整整两个小时,四周一片漆黑,但是我们听到远处传来哈里发的钟声,我们推测可能是一位哈里发从此山经过。不久,凄厉的惨叫、可怕的怒吼和铜鼓声不绝于耳。我们害怕得浑身战栗,四肢麻木,我们想是不是德盖尔带着他的灭绝天使给地球带来了瘟疫。就在我们沉思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地平线上通红的火光,不一会儿,我们发现自己身上都是火花。这个现象太奇怪了,我们拿起天主口述的《圣经》,在四面火光的照耀下,我们跪倒在地,诵读着这首诗篇:‘除了仁慈的上天,什么也不要相信;伟大的先知不会吝于伸出援助之手;让卡夫山也会颤抖,是真神阿拉永不消逝的力量。’念完,我们感觉轻松多了,我们的头脑充满了神圣的静谧,我们清楚地听到天上有个声音说:‘我忠实的仆人的仆人!下山去快乐的菲克瑞汀山谷,告诉他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满足他的热情好客。信徒们的主人今天会在群山中迷路,需要你的帮助。’我们满心欢喜地接受了这个天使般的使命,我们的主人满怀虔诚,亲手挑选了这些蜜瓜、柑橘和石榴。他随后就会带着一百头单峰骆驼满载甘泉而来,他会来亲吻您的圣袍,恳请您光临他的寒舍,在这荒蛮之地,它就像铅石中的一颗翡翠。”说完,侏儒们仍然静静地站着,双手胸前交叉,非常谦恭。
瓦提克边听着这古怪的长篇大论,边拿过篮子,很快篮子里的水果就被一扫而光了。吃着吃着,他开始虔诚起来,边背诵着祈祷文,边要《古兰经》和糖。
侏儒的来访让他暂时把他母亲的警告扔到了一边,这时又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把它们拿起来,当正准备把它们丢在地上的时候,他看到了卡拉希丝写下的红字,这些文字的确让他恐惧得发抖:“提防你的老学者们和他们那只有一尺高的侏儒信使,别相信他们虔诚的谎言,别吃他们的蜜瓜,唾弃他们派来的使者。如果你犯傻去拜访他们,地宫的大门将在你面前关闭,你将会被震成碎片,你的尸身将会被钉在门上,肚子里将生满蝙蝠。”
“这些不吉利的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哈里发喊道,“难道我必须渴死在这茫茫沙漠,也不能享用一下峡谷的蜜瓜和黄瓜?见鬼去吧,异教徒和你的乌木门!他已经折磨我太久了。再说,谁能对我发号施令?我确实不能进别人的宅门!就算这样,但是谁说我去的那个地方不属于我自己呢?”
巴巴拉娄克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这段自言自语,他发自内心地赞同哈里发,女眷们也第一次和他的想法一致。
第八章
侏儒们受到了隆重的接待和拥抱,并被赐坐在一个缎子软垫上。他们的身材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两个侏儒非常客气地拒绝了送给他们的许多小饰品和美食。他们爬上了哈里发的坐位,蹲在他的肩膀上,对着哈里发的耳朵开始小声祈祷。他们的舌头像白杨树的叶子一样抖个不停,瓦提克都快失去耐心了。
正在这时,菲克瑞汀在部属的欢呼中到来了,他带着一百个白胡子老头、一百部《古兰经》和一百头单峰骆驼。他们马上开始沐浴,嘴里反复念叨着真主的名字。
瓦提克为了避免激惹众怒,就学着他们的样子礼拜,因为他的手火辣辣地烫。
善良的埃米尔一直非常虔诚,同时,他还非常善于恭维,他的长篇大论比使者的五倍还要长,而且更平淡乏味。
哈里发实在忍不住了,嚷道:“亲爱的菲克瑞汀,你对穆罕默德的爱已经够了!咱们出发去你的峡谷,享受上天赐给你的水果吧。”
说走就走,队伍马上就出发了。埃米尔那些肃穆的随从慢悠悠地走在队伍的前面,但是瓦提克却私下安排自己的小侍童在后面驱赶单峰骆驼,可怜的骆驼迈着笨拙、沉重的步子跳跃奔跑起来,这让古板的乘者狼狈不堪,出尽洋相,女眷们可开了眼,轿子里不时传出阵阵哄笑。
他们顺着埃米尔在岩石上凿出来的巨大台阶平安地下到了谷底,潺潺的水声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很快,队伍上了一条两侧点缀着鲜花的灌木丛,这条路一直通向一片茂密的棕树林,棕榈树的枝叶下有一座石头砌成的建筑。
这座城堡有九个圆屋顶,每个圆屋顶下都有一个大铜门,门上镌刻着:这是朝圣者的庇护所、旅行者的歇息地,全世界的秘密都在这里存放。
九个漂亮的小侍童身着长长的埃及亚麻布袍谦恭地站在九个门口,他们在轻松、热情的气氛中接待了所有的随行人员。
四个最可爱的侍童把哈里发接进了华丽的大堂,四个容貌稍次的侍童负责照顾巴巴拉娄克,看到自己的房间非常温暖舒适,他高兴地欢呼雀跃起来;剩下的侍童等在那里负责接待后续的人马。
当所有的男宾们走光之后,右边的一扇大门吱呀呀打开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走了出来,她棕色的秀发在黄昏的微风中徐徐拂动,一群美若天仙的年轻侍女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疾步走到苏丹女眷们的帐篷前,那位年轻的小姐飘飘下拜,对她们说道:“貌美迷人的王妃殿下们,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为你们备好了休息的床榻,在你们的房间里撒满了茉莉花;不会有蚊虫打扰你们的睡眠,我们会用毛掸驱赶它们。来吧,可爱的女士们!在玫瑰浴里放松一下你们的纤足和玉体吧,仆人们会在香灯下给你们讲故事逗乐儿。”
女眷们高兴地接受了盛情邀请,跟着那位年轻的小姐进了埃米尔的后宫。到这儿我们必须先把她们暂时放一放,回头看看哈里发。
瓦提克发现自己到了一个穹顶之下,一千只无色水晶灯灯火通明,无数瓶子里盛满冰冻果子露,在一张大桌子上熠熠闪光。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其中有蘸满杏汁的甜面包、浓汁鲜汤和哈里发最喜欢的奶油羔羊。
他开始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并用自己的高兴程度来评判埃米尔与自己的交情有多深。他还让侏儒们勉为其难地跳舞,这些小家伙尽管不乐意但却又不敢违抗。
最后,他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穹顶下一片沉寂,除了巴巴拉娄克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外,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巴巴拉娄克总算为自己在山上所受的饥饿之苦做了些补偿。
吃喝过后,巴巴拉娄克很兴奋,无法入睡,他一向也不喜欢无所事事,于是就决定到后宫看看,管教管教女眷们,看看她们是否已经擦好了麦加止痛香膏,眉毛和头发是否齐整;总而言之,安排一切琐事。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门在哪里。
他不敢大声说话,担心这样会打扰哈里发,宫殿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他几乎绝望了,打算放弃最初的念头了,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是返回老住所的侏儒们发出来的声音,他们正在第九百九十九遍地诵读《古兰经》。
他们非常礼貌地邀请巴巴拉娄克一起诵经,但是巴巴拉娄克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两个侏儒尽管非常憎恶他的放荡不羁,但是仍然给他指了路。一路上他摸索着穿过了上百个黑漆漆的走廊,最后他听到从一条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女人们娇媚的唧唧喳喳声,这让他欣喜若狂。
“啊哈!现在还没睡!”他喊道,并边说边迈开大步,“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撒手不管了?我来这儿是为了完成主人交给我的使命。”
两个黑衣宦官听到如此大的喧哗,赶忙手提马刀跑出来看个究竟,但他们很快就连声诺诺道:“原来是巴巴拉娄克!没有外人,只不过是巴巴拉娄克!”
机警的卫兵挑起了挂在门口的粉色丝质薄纱,柔和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卵形深黑色的花斑岩浴池,四周围着用大节挽起的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成群的女仆,在女仆们中间,巴巴拉娄克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她们肆意地舒展着胳膊,仿佛要拥抱沁满芬芳的水波,在劳顿之后尽情地放松自己。柔柔的倦意、窃窃的私语,以及迷人的笑颜和玫瑰的芬芳,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不由得心醉情迷,连巴巴拉娄克都差一点儿坚持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一本正经,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吩咐女眷们马上离开浴池,回房休息。
他正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年轻的奴茹辛花……埃米尔的女儿,她欢快得像一只羚羊,脑子里满是鬼主意,招手示意一个仆人放下用丝绸做绳索吊在天花板上的大秋千;与此同时,她向浴池中的同伴们眨眼示意。同伴们本来就对被迫离开温柔乡非常不满,于是马上开始攻击巴巴拉娄克,她们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