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矩些,你胆敢,”玛蒂尔达说,“怀疑伊莎贝拉纯洁的声誉。”
“纯洁还是不纯洁,”比安卡说,“反正她不见了……只发现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人。您自己问过他。无论他告诉您他正在恋爱,或者他不快乐,这都是一回事……不,他自己说是因为别人而不快乐,可除了恋爱中的人,有谁会为别人感到不快乐呢?紧接着,他还天真地问,可怜的人,伊莎贝拉小姐是否失踪了。”
“说实话,”玛蒂尔达说,“你的看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伊莎贝拉的失踪让我很吃惊。陌生人的好奇心的确非常奇怪,可是伊莎贝拉从没对我隐瞒过什么。”
“她这样对您说,”比安卡说,“是为了勾出您心中的秘密,可谁知道,小姐,说不定这个陌生人还是个乔装打扮的公子呢。真的,小姐,让我打开窗户,问他几个问题。”
“不,”玛蒂尔达答道,“我要自己问他,看他是否知道伊莎贝拉的什么情况,他不配我跟他多谈。”她们正要打开窗户,忽然听到右边塔楼上传来一阵钟声,原来城堡后门的钟响了。玛蒂尔达无法再跟那个陌生人谈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玛蒂尔达对比安卡说:“我相信,无论伊莎贝拉是因为什么逃走的,她的动机都不会是可耻的。如果这个陌生人参与了这件事,那么她一定是对他的忠诚和美德充满信心。我觉得,他的话里透着一种虔诚。你觉得呢,比安卡?那种话不是坏人能说得出来的,倒像一个有教养的人说的话。”
“我刚才就跟您说过,小姐,”比安卡说,“我敢肯定,他是个乔装打扮的公子。”
“可是,”玛蒂尔达说,“如果他和伊莎贝拉的失踪有关,那他为什么不和她一起逃走呢?他自己留下来受我父亲的惩罚,这不是多余吗?”
“至于这一点,小姐,”比安卡答道,“既然他能从头盔下面逃出来,也一定有办法躲避您父亲的惩罚。我敢肯定他身上带着什么法宝或者类似的东西。”
“你把什么都归结为魔法,”玛蒂尔达说,“可是,任何一个与恶魔有联系的人,都不敢使用他刚才说过的那些极为圣洁的词语。你还记得他发誓要为我祈祷时的热情吗?对,伊莎贝拉肯定是被他的虔诚打动了。”
“把年轻小伙子和姑娘商量私奔归结为虔诚!”比安卡说,“不,不,小姐,伊莎贝拉小姐比您想像的要复杂。她常常,真的,在您面前叹息、祈祷,因为她知道您是个圣人,可是,您一转过身……”
“你误会她了,”玛蒂尔达说,“伊莎贝拉并不虚伪。她很虔诚,她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假话。相反,她总是反对我去当修女,尽管她没有把逃跑的事情事先告诉我……作为好朋友,她不该这么做……可我还是无法忘记她无私的温情,她总是反对我去做修女,希望看到我结婚,尽管我的嫁妆将会让我未来的侄子损失一笔钱。因为她的缘故,我相信这个年轻的农民是个好人。”
“那么,您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些相似吗?”比安卡说道。她们正说着,一个仆人突然闯进了房间,向玛蒂尔达报告说伊莎贝拉小姐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玛蒂尔达问道。
“她正在圣·尼古拉斯教堂,”仆人答道,“杰罗姆神甫亲自来报的信,他和公爵就在下面。”
“我母亲呢?”玛蒂尔达问。
“在自己的房间里,小姐,她正让您过去呢。”
东方天色刚刚泛白,曼弗雷德就起床了。他来到希珀丽塔的房间,问她是否知道伊莎贝拉的情况。他正问着,有人报告说,杰罗姆想见他。修士的突然到访让曼弗雷德感到有些诧异,因为他知道杰罗姆在希珀丽塔的救济会供职。公爵吩咐让修士进来,自己准备去找伊莎贝拉。
“你找我还是找太太?”曼弗雷德问。
“找你们俩,”修士答道,“伊莎贝拉小姐……”
“她怎么了?”曼弗雷德急切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在圣·尼古拉斯的圣坛。”杰罗姆答道。
“这件事和希珀丽塔没有关系,”曼弗雷德有些慌乱,“咱们去我的房间吧,神甫,告诉我她是怎么到那儿去的。”
“不,老爷,”神甫的语气既坚决又透着威严,让一向果敢的曼弗雷德觉得有些害怕,不得不屈从于杰罗姆圣人般的力量。“我的使命与你们二位都有关系,而且,如果公爵乐意,我想当着二位的面,把事情说个明白。不过,首先,老爷,我必须先问问太太,她知不知道伊莎贝拉小姐为什么要逃出城堡。”
“不,我发誓,”希珀丽塔说,“难道伊莎贝拉说这件事与我有关系吗?”
“神甫,”曼弗雷德打断了她的话,“我对您神圣的职业深表敬意,可我是这儿的主人,绝不允许任何爱管闲事的牧师干预我的家事。如果您有事要讲,请到我的房间去。我一般不让我的妻子知道有关城堡的那些秘密事务,这些事不是女人管的。”
“老爷,”神甫说道,“我不想干涉你们家的秘密。我的职责是促进和平,防止分裂,宣扬忏悔,教育人们控制他们本能的欲望。我原谅公爵殿下的不敬之辞,我知道自己的职责,我是另一个公爵的牧师,他的权力比曼弗雷德更大。请倾听他借我的口说出的话吧。”
愤怒和羞愧让曼弗雷德全身发抖。希珀丽塔露出了震惊和急切的表情,她想快点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沉默则进一步表明了她对曼弗雷德的恭敬。
“伊莎贝拉小姐,”杰罗姆接着说道,“托我向你们两位致敬,感谢你们在城堡里对她的照顾,她为你们失去儿子感到悲痛,也很遗憾,因为你们如此贤明高尚,她却不能成为你们的女儿,她将永远把你们当做自己的父母来尊重。她希望你们夫妇能继续在一起,祝你们幸福美满(曼弗雷德的脸色都变了)。可是,因为她不可能再嫁到贵府,所以恳求你们同意她住在教堂,直到她得到父亲的消息,或者,如果她的父亲真的已经去世,她会获得监护人的许可,为自己安排一桩合适的婚姻。”
“我不同意这样做,”公爵说,“她必须马上回到城堡,我应该向她的监护人负责,除了我自己,不允许任何人来管她。”
“您应该再考虑一下这样是否合适。”神甫答道。
“我不要别人管,”曼弗雷德说,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伊莎贝拉离开城堡,让人怀疑;那个年轻的恶棍,至少是帮她逃走的同谋,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因!”杰罗姆打断了他,“年轻人是原因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曼弗雷德叫了起来,“在我自己的地盘上,竟被一个无礼的修士公然羞辱。我猜,你和他们的奸情有关。”
“如果殿下的良心还没有意识到您对我的指责是多么不公正,”杰罗姆说,“我将祈求上帝消除您无端的猜疑。我真的要祈求上帝宽恕您不公正的指责,我还恳求您让伊莎贝拉小姐留在那个神圣的地方,这样,她就不会受到诸如男人求爱等无端的世俗骚扰了。”
“少跟我?唆,”曼弗雷德说,“把伊莎贝拉带回来,让她做该做的事情。”
“我有责任保护她,不让她再回到这儿来,”杰罗姆说,“她现在待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在那儿,孤儿和贞女可以远离世俗的诱惑和欺骗。除了家长,谁也不能把她带走。”
“我就是她的家长,”曼弗雷德喊叫着,“我需要她。”
“她希望您是她的家长,”修士说,“可是上天破坏了这种联系,永远解除了你们之间的所有关系,我向殿下宣布……”
“闭嘴!放肆的家伙,”曼弗雷德说,“你不怕冒犯我吗?”
“神甫,”希珀丽塔说道,“不徇私情是您的职责,因此您必须实话实说;可对我来说,我也不愿听到任何令丈夫不快的事情。和公爵到他的房间去吧,我要回我的祈祷室,祈求圣母玛利亚用她神圣的忠告指引您,让我丈夫的心灵恢复往常的宁静和温柔。”
“伟大的女人!”修士说,“……老爷,我听从您的安排。”
曼弗雷德在修士的陪同下,进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知道,神甫,”他说,“伊莎贝拉已经把我的打算告诉你了。现在听听我的决定,按我说的做。为我的公国考虑,最重要的是,为了保护我自己和民众的安全,我需要有个儿子。希珀丽塔是指望不上了,因此我选择了伊莎贝拉。你必须把她带回来。不仅要这样,我知道你对希珀丽塔的影响很大,她的良心就在你的手上。我承认,她是个完美的女人,她的心灵在天堂,蔑视尘世间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你可以把她从这件事中彻底解放出来,劝她答应结束我们的婚姻,然后隐居到某个修道院。只要愿意,她可以捐助一座修道院,这样,她就可以像她或你希望的那样,获得你们修士所谓的那种自由。而且,你就可以消除我们头上的灾难,又有把奥特朗托公国从毁灭中挽救出来的功劳。你是个明智的人,尽管我火暴的脾气让我说出了一些不合适的话,可我敬慕你的修养,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我的生命和延续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对此,我万分感激。”
“上天的意志无法违抗,”修士说,“我只是它微不足道的工具。公爵,上天借助我的口舌来与您谈谈您那个邪恶的计划。善良的希珀丽塔受到的伤害非常值得同情。上天通过我谴责您抛弃妻子的通奸企图;通过我警告您,不要试图与订婚的儿媳乱伦。上天让她逃脱了您的残暴,惩罚这么快就降临在您的家里,您应该重新想一想,上天会继续保护她的。就连我,一个贫穷低贱的修士,也可以保护她不受您的伤害。像我这样的罪人,也被殿下无情地责骂,说我参与了那子虚乌有的奸情。我鄙视您的诱惑,我的诚实不会被您的条件所打动。我热爱我的工作,尊敬虔诚的灵魂,也很尊重您太太对您的虔诚,可我不会辜负她对我的信任,也不会用邪恶和可耻的顺从来为任何目的服务,哪怕是宗教目的。可是,当然,公国的安宁与幸福取决于殿下是否有个儿子!上天嘲笑人类的短视。就在昨天早晨,有谁的房子能像曼弗雷德家的那么宏伟、华丽?现在,年轻的康拉德哪儿去了?老爷,我同情您的眼泪,可我并不想制止您的眼泪,让它流吧,公爵!眼泪和上帝可以共同维护您臣民的幸福,这种作用远远超过婚姻,因为婚姻是以情欲和阴谋为基础的,永远不可能成功。阿方索家族传给你们家的王位不能依靠婚姻来维持,因为教会永远不会同意这样做。如果毁灭曼弗雷德家族是上帝的意志,那就听天由命吧,公爵,这样您就可以得到一顶永远不会失去的王冠了。好了,老爷,您的悔恨让我感到欣慰,让我们回太太那儿去吧,她还不知道您残酷的打算,其实我也只是想警告您。您已经看到了,她是多么高尚和宽容,多么慈爱。她听出来了,可是她拒绝听到您的罪恶有多深。我知道她渴望把您抱在怀里,让您知道她对爱情的忠贞。”
“神甫,”公爵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的确,希珀丽塔的美德让我引以为荣,我认为她是个圣人,也希望加深我们的感情有益于我心灵的健康,可是,唉,神甫,你一点儿也体会不到我的痛苦。有时候我怀疑我们婚姻的合法性,希珀丽塔和我是远房表兄妹……真的,我们有教会的特许。可是我听说,她当时已经和别人订了婚。这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我把康拉德的死归结为这种非法婚姻对我的报应。你神圣的劝诫唤醒了我的心灵,那么,就请你去掉我的这块心病,结束我们的婚姻,帮我弥补过失吧。”
听到狡猾的公爵说出这番话,杰罗姆心如刀绞。希珀丽塔未来的命运让他不寒而栗,看来她注定要被毁灭。他还担心,如果曼弗雷德无法找回伊莎贝拉,再要一个儿子的急切愿望会让公爵寻找其他更加无助的目标。神甫沉思了一会儿,最后,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些希望。他觉得,最明智的做法也许就是不要让公爵认为永远无法再找回伊莎贝拉。修士知道自己可以说服她,从她对希珀丽塔的爱戴中,从她对曼弗雷德的厌恶中,他都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修士决定暂时同意公爵的观点,一直等到教会出面强烈反对,到时就可以阻止这场婚变。带着这些想法,修士故意装做被公爵的顾虑所打动,说道:
“老爷,我一直在考虑您说过的话,如果让您对您那纯洁的太太产生厌恶的真正原因的确是您脆弱的心灵,我绝没有能力让它变得坚强。教会是宽容的母亲,把您的悲痛向她倾诉吧,她可以安慰您的灵魂,要么让您恢复良知,要么,通过审视您的顾虑,让您随心所欲,允许您通过合法手段延续您的家族。在后一种情况下,如果伊莎贝拉小姐同意……”
曼弗雷德以为他打动了这位善人,或者也许修士刚才的热情仅仅是表面现象。总之,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曼弗雷德喜出望外,他不断重复着最动听的诺言,保证自己会在修士调解成功以后如何如何。牧师欺骗了自己,内心非常痛苦,他暗下决心,一定要阻挠公爵实现他的阴谋。
“既然我们现在已经达成了共识,”公爵接着说,“我希望,神甫,你能否告诉我,地窖里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他一定与伊莎贝拉的失踪有关。请说实话,他是她的情人吗?或者,他是在替别人传情?我一直怀疑伊莎贝拉对我儿子很冷淡,各种迹象更是让我对此深信不疑。她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当我在走廊里与她谈话时,她为了打消我的疑虑,竭力为她对康拉德的冷淡进行辩解。”
修士对那个年轻人一无所知,只是听伊莎贝拉偶尔提起过他,更不知道他现在的遭遇如何。而且,修士也没有充分认识到曼弗雷德的残暴,认为这也许可以在公爵的心中撒下嫉妒的种子,说不定以后在阻止公爵伤害伊莎贝拉时发挥些作用,比如,要是公爵还坚持要娶伊莎贝拉,这可以让公爵对她产生偏见。或者,把公爵的注意力引向错误的线索,让公爵的心思集中在虚幻的奸情上,这样都可以防止公爵进一步追求伊莎贝拉。带着这些想法,修士在回答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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