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衣不捨 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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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衣不捨 镜水-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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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我陪你一起喝啊。」她搬過椅子,和他面對面坐正。自己手拿一碗,再遞一碗給他,笑道:「青衣,咱們是有苦同擔。」所以不可以不敢喝喔。
            司徒青衣這才看清她的模樣。可能是因為煎藥的關係,她的臉容和衣裳皆是一塊塊黑污,髮中沾有灰白,仔細瞧瞧,鼻頭還是紅的。
            他有瞬間的忡怔。
            他獨居多年,向來懂得自己打理自己,日常生活如同製衣過程,幾乎都是親自動手,洗衫、做飯、打掃,無一不會。記不起最後一次讓人照料是何時了,不禁有些異樣感樱MT外那架在火爐上的陶盅,旁邊四散著木材卻洠в衅焉取K蛟诘厣铣癄t口風處吹火嗎?
            從她手裡接過碗,熱燙地幾近讓他全身溫暖。
            「有難同當,有苦同擔!」她洠ё⒁馑耐nD,只怕他不願喝,將自己的碗敲上他的,很快地昂首飲下,但卻太燙舌了,她只含了一口在嘴裡,臉孔在瞬間變得皺擠扭曲。
            司徒青衣見狀一嚇,忙問:「妳洠掳桑俊乖觞N喝那麼急呢?
            「我……洠隆!共殴郑『貌蝗菀装阉幹虈猜涠牵疵氐皖^呸道:「好苦好苦,好燙!啊!我的嘴巴!」兩泡淚堆在眼角,她好辛苦才眨回去。想想不對,又緊急糾正道:「哇,青衣啊,其實、其實一點都不苦啦,你相信我,我剛剛說的是燙,好燙好燙好燙……噁。」苦味不給面子地在喉間散開。他看著她因扯謊而大大發汗的臉龐,好半晌,才忽然輕聲笑了出來,連自己都有些訝異的,但他洠Т蛩闶栈亍
            「紀淵……我真是服了妳。」甘拜下風。「你居然笑……你居然笑了呀!」她傻住,覺得輕飄飄地快要飛上天。
            他已經很久很久洠в袑λ^了。
            自從在山裡迷路,被爆竹燒傷,吃草根生病十天……好久好久了,久到她幾乎都要忘記他笑起來原是這般醉人的模樣。
            她用力又貪心地收藏他溫潤的笑意。下回再看到,又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
            有這麼好值得吃驚嗎?他不解地望著她愣愣的神情。
            「我笑起來……很怪?」他忍不住問。
            她使勁搖頭:「很好看啊!青衣,你是我見過笑容最好看的人。」
            洠Я鲜沁@種回答,他一頓,面頰微熱。
            「妳說什麼呢。」
            「哈哈!你害羞啊!你以前真的很可愛喔,又天真又無邪,雖然有些笨笨的,但就是這樣才惹人愛。而且,臉小小的,身體也小小的,眼兒卻又圓又大,每回盯著我瞧,我都好想抱著疼疼你喔!」
            欸,她那時不曉得手足多指稱兄弟,當真是想要姐妹的,洠氲絽s還是拜了個男的。
            她這輩子一定是被裕渲荒苡行值堋
            「妳就別再提我以前的事了。」最好,連回想都不要。
            她愉悅地眨睫,而後,有些尷尬地道:「你對我笑了,真好。其實……我以為你已經討厭我了呢。」
            「咦?」他不禁望她一眼。
            「因為我很麻煩吧,對不對?你比較喜歡靜,可我老吵人,我想你一定常常覺得我煩死了。」這種自知之明,她有的,只是要她改,她真的不會。「可是啊,我希望你能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我,而不是一個裝扮過的我。你可以對真實的我皺眉,那我會努力想法子拉開你的眉毛;但你如果對虛偽的我微笑,我卻絕對不會高興起來的。」因為他們是結拜嘛!肝膽都得相照的啊。
            他微訝,不曉得她想的那麼多。有時候,他的確是覺得她有些麻煩,但他並洠в杏憛捤 K秊槿苏彼剩@些長處,他認識久了自然有所體會……
            「我不會討厭妳的。」他溫聲道。或許他會被她惹惱,但那也只是一時,並無損兩人之間長久以來所累積的情誼。雖然說不上來什麼理由,但他卻能夠確定。
            紀淵一雙有神的眼眸凝望著他,咧開嘴,她笑得好愉快。
            「嗯!」拿起已經有些涼的藥碗,她高舉一呼:「太好了,咱們以藥代酒,要乾碗喔!」
            「……咦?」他為難地瞅著手裡烏漆抹黑的藥汁。
            真的要喝?
            他的傷勢並無太重,休養約莫半個月之後,已經幾乎痊癒。在他可以自行下床之後,紀淵也遵守諾言,洠в兴o賴待著了。不過就是走之前,硬是把那片看起來會很怪的門板給裝到後頭去,害得他現在出門都會被街坊鄰居給多看兩眼。
            不過……那就隨她吧。
            鋪子後頭的小方院,形成弔詭的景致,他瞧見的時候,真的是……有些想笑。
            司徒青衣拿出器具,在石碗裡將沾有露水的紅花擣拈成潱瑴蕚溲u作可以長久存放的紅色染料。將擣好的潱杭忧逅䴘n,用布袋絞去黃汁,之後,再用已發酸的酸粟或淘米水等酸汁沖洗,接著,就是用青蒿蓋上一夜,等明兒早捏成薄餅狀,再陰乾處理,即可製成久存的「紅花餅」。
            要使用時,只需用烏梅水煎出,再用虻静莼页吻鍘状危憧蛇M行染色了。
            作業並非太難,只是單獨一人總是比較慢,加上自己希望能盡善,待得鋪好青蒿之時,天色也暗了。
            輕拭手裡污漬,正打算將枺魇帐扒瑴Q,有人上門來了。
            「青衣,你還在幹什麼啊?」紀淵一踏進門,劈頭就嚷道。
            「我……」在做平常做的事啊。
            他洠дf完就被她打斷。
            「哇哇,你還在工作啊?別做了啦!快點快點,再不快點要來不及了。」她邊說邊跳腳,頻頻往門外瞧去。
            「咦?」他困惑應聲。什麼來不及?
            「你別磨蹭了,來來來。」她繞到他身旁,把他那些什麼木杵石碗全都從他手裡拿下,隨意敚Х旁谧郎稀!缚禳c!快點嘛!」她拉著他出門。「什麼事?」他不明白地問道。
            「你還問我?」紀淵擠眉弄眼的。「你記不記得今兒個是什麼日子?」
            「什麼……日子?」他反應不過來,只能跟著她走。
            走出小巷弄,赫見城中最大的一條開道大街,處處掛著大紅色的顯眼燈唬瑑膳再I賣攤子綿延到長街的另一頭,人潮成群移動聚集,喧嘩熱烈,端得一片歡欣鼓舞的氣氛,好不熱簦В
            他吃了一驚。「你想起來洠В俊顾σ饫世省
            「啊……是中秋。」望著高掛夜空那皎潔的圓月,他片刻領悟,原來已經過節了。
            「中秋?好吧,也洠уe啦。」紀淵的回答卻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瞅瞅天色,道:「時候好像還洠У剑帜_快些,咱們可以先到處繞繞,你不要跟丟喔!」她笑著朝他招手。
            睇著前方擁擠鑽動的萬頭,他面露猶豫,她索性扯住他的袖子,一同闖進洶湧人潮當中。
            永昌城向來有一定規模的夜市,但場面如此繁華,卻是難得一見的。許是因為中秋,又或者拜皇親國戚來此撸嬷n。商店販賣新酒,重新布置門前的彩樓,戶限為穿,大家爭登酒樓舉杯賞月,絲竹管弦並作,歌風舞佾。裡巷兒童玩耍,整個市集羧粺崃遥笋R雜沓。
            琳瑯滿目的商物,吃、喝、玩、樂樣樣皆具;衣帽扇帳、魚牛豬羊、糕點香茗、花卉盆景、時令果品,所有能夠想得到的鋪席應有盡有。那邊孝義坊賣團子,秦安坊賣十色湯圓,市枺毁u泡螺滴酥,太平坊賣糖果,風味小吃惹人垂涎三尺不止。
            司徒青衣艱困地跟著紀淵,只覺自己快被四周包圍的群眾給滅頂,幸是她突然停下,他才得以喘氣。
            「青衣,你餓不餓?」她回首發問的同時,也塞給他一個油紙包的夾肉燒餅。「趁熱快些吃喔,涼了就只剩一半好吃了;還有,蜜餞、糖栗、甜柑,你吃不飽的話這裡很多很多喔。」小小地展示一下自己懷裡的戰果。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買的?他都洠埔姲。
            司徒青衣錯愕,洠菹⒍嗑糜肿屗o拉著繼續往前擠。「等一下……」怎麼感覺人好像愈來愈多。
            「不能等啦!不然會錯過喔!」她頭也洠Щ睾艉爸
            錯過?
            「妳究竟是……要去哪裡?」他困難問。
            「是祕密,是驚喜。到了就知道啦!」她昂首暢笑。
            「什麼?」太吵了,他洠犌宄
            「跟我走就對了啦。」擠擠擠,擠出生天。
            好不容易穿過密密麻麻的開道大街,來到河岸旁,她對司徒青衣道:「對了,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馬上回來喔。」很快地往幾家店面走去。
            拿著一堆吃食站立在原地,司徒青衣好半晌才回神過來。也不曉得她的用意,只好依言耐心等候著。
            幾艘畫舫撸Т诤舆厑砣ィ旗飄揚,傳遞笙蕭,他望向水中明月,皎潔若白玉細緻,份外清華;仰頭觀看,尚有亮點綴飾,晶晶燦爛。
            星子爍爍,他也曾這般望見的啊……像是有什麼枺鏖W過腦海裡,他一愣。
            不及想個仔細,旁邊傳來喧簦В催^去。
            只見幾名醉漢圍著兩個少年大聲叫囂,其中一個少年好像還有點兒眼熟……司徒青衣玻痦樱苡昧Φ乜粗
            「……啊。」是……紀淵的弟弟啊。他見過幾次的。
            正欲上前,就聽紀五弟對著醉漢們喊道:「我說了洠靛X就洠靛X!你們少故意栽贓嫁禍!」
            幾個高頭大馬的漢子吃吃地笑起來,道:「咱們願意相信啊,只要你們給咱們搜搜身,嘿嘿嘿……」一臉淫相。
            「看就看!有啥子了不起!」紀五弟二話不說拉開自己衣襟,露出只有骨頭也並無長毛的胸膛,上頭還有兩朵小小的粉色圓點。「這樣可以了吧?」因為太丟臉,所以很快收起。
            「誰說要看你乳臭未乾了?咱們是要看你身後那個小姑娘的!」醉漢惡狠狠地對著他磨牙。
            「你眼睛有毛病是不是?他分明就是個男的!」紀五弟說得有些心虛,他瞄著給自己護在身後作男裝打扮的無名少年,那張好漂亮好漂亮──漂亮到快要變成好恐怖的臉蛋,真的是……男的?有點點可惜耶……
            他嚥了嚥口水,側首小聲問道:「雖然咱們萍水相逢,但現下一同倒楣,你告訴我,你是男是女?」
            那無名少年美麗的眸瞳冷冷瞪住他,只是保持沉默。
            「啊,你該不會是啞巴吧?」紀五弟完全不會察言觀色。
            一旁醉漢不甘寂寞,鼓譟起來:「是男是女都好!先讓大爺扒開衣服瞧瞧!」就要動手。
            「不行──」紀五弟雙臂一舉作勢擋住。
            「紀……紀淵的弟弟。」
            一個聲音溫和地響起,正是司徒青衣。他快步插進醉漢面前,以後背擋住對方,向紀五弟微微笑道:「真巧。」
            紀五弟瞪突眼睛。
            「小裁縫?」有夠不巧。
            「啊……」好像有股火光在燒著自己後腦,司徒青衣額邊冒汗,依然笑道:「看來,我們都不記得對方的名字。」
            紀五弟壓低聲量,提醒他:「你幹什麼?想逞英雄啊?懀悖俊乖俨蛔唛_,等會兒被打到天上亂飛。「我是想,我在這裡,你們兩個或許可以先走……」他對紀五弟和無名少年道。帶有酒味的氣息愈來愈急促,像是……圍靠過來了。
            紀五弟大翻白眼。
            「怎麼走?你想代咱們挨揍──閃開!」他突地推了司徒青衣一把,醉漢的拳頭也恰恰摚聛恚@險避過。「強欺弱、多欺少,要不要臉啊你們!」順勢抓起司徒青衣抱著的吃食,一古腦兒地丟過去,砸得幾個醉漢滿頭油黏。
            「啊,那些是紀淵的……」司徒青衣想要挽救。
            「姊姊的?」紀五弟瞠目一呆,哇哇大叫起來:「你怎麼不早說?完了完了!小裁縫,別說那是我丟的,也別說遇見過我。快跑!」轉身拉著無名少年,就要拔腿狂奔,卻差點一頭撞上人。
            「哇!你怎麼在這兒?」返回的紀淵奇問,兩隻手掌剛巧箝住他的腦袋瓜,洠ё屗n過來。
            「喝!真的出現了!」紀五弟大為驚嚇,摀著自己額頭,趕緊連連退三步,將始終洠С鲞^聲的無名少年推到前面,方便自己藏身。
            「你是看到鬼啊!」好歹姊弟一場,不必這樣吧?紀淵轉首問向司徒青衣:「怎麼啦?你們全都站這兒做啥?」
            「這……」怎麼解釋才好?
            「不要無視於咱們!」數個簦伦頋h再也忍受不了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咆哮一聲,洶湧上前。
            「哇哇,做什麼啊?」她連事情都還洠宄。
            見對方氣勢翻騰,但腳步明顯因酒醉而虛浮不穩,她躲開撲來的厚掌,俐落一個側腿,絆倒最前頭的漢子,讓他正面趴地,跌個難看的狗吃屎。
            後面的人來不及停住反應,只聽叩叩叩幾聲,也都全部跌成一團。「這些傢伙腦袋裡是空的啊?不然怎麼會是這樣的聲音?」她拼命忍住笑,回身抓起司徒青衣的手,道:「咱們快走。」
            「可是,妳弟弟……」他不安地望著混亂的旁邊。
            「別管他們,他自有辦法逃跑的!」她眨眨眼,眨ね律嗟溃骸冈俨蛔撸偷檬諣攤子嘍。」她才不要咧。
            語畢,她立刻快跑起來,帶著他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巷,踏出城外,離開人群,往附近一座小山丘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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