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其妙又失礼的举动,让夏筱妤充满了茫然不解。
“等一下。”她出声阻止,伸手覆在他抓着她的那只手上,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怎么了?你妈妈话还没说完,这样很不礼貌耶。”
夏筱妤忍不住回头,朝她咧嘴一笑。
“筱妤,漫琳是我媳妇,萧奇的老婆。”萧妈妈把握时间,趁机为她做介绍。
四周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全部离她而去,有倏然回来,因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什么?”
“漫琳是我媳妇,萧奇的老婆……”
声音又再一次离她而去,因为她看见萧妈妈的嘴巴一直在动,但她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脑袋里一片空茫。
媳妇?
老婆?
是了,她想起来了。萧奇是个独子,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所以会叫萧妈妈一声“妈”的,只有独子娶进门的媳妇了。
原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就是萧奇和她交往后,却从未提过要带她回家见他爸妈的原因,因为他已经结婚了,家里已经有个妻子了。
背脊一阵发凉,冻得她面无血色,不断地轻打寒颤。
“筱妤,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声音又回到她的世界,她却宁愿像刚才一样什么也听不见。
解释?要怎么解释?要解释什么?他无须解释,只要回答她两个问题就够了。
“你结婚了?”她看着他,问出第一个问题。
“你听我解释,我——”萧奇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她说。
“你听我解释——”
“是或不是?”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执着的要听见他的回答。
现在的她除了她问的问题的答案,不想听其他的话。
萧奇忽然明白,是或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能说谎。
“……是。”
夏筱妤轻晃了一下,又沉静片刻,再问他第二个问题。
“你们有注册吗?”
“……有。”
好了,够了,结束了。她再也没什么问题想问了,事实上,她还能问什么呢?
“萧妈妈,我要先走了。祝您早日康复,有时间我会再来看您的。”她转身对病床上的长辈微笑道,说完挥挥手,便转身离开病房。
“筱妤。”萧奇在走廊上追上她,拉住她,“请你听我说——”
啪!
他最后一个“释”字被她一巴掌打掉。
这是她生平第二次打人巴掌,打的还是他,而且打人的手一样痛,只是痛不过心痛。
第三者。
他竟让她做了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
如果他只是欺骗她的感情,她不会这么生气,难过。因为她是自愿爱他的,没人强迫她,她是心甘情愿的,所以如果失恋的话,只要心痛一阵子,难过一阵子,她相信自己会撑过去。可是现在她却得拖着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一起心痛,难过、甚至还得背上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的名号。
第三者!
她连感情的第三者都不愿做,怎会去做别人婚因的第三者?他怎能如此对她,怎能将她骗得团团转,怎么能?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滑下她的脸颊,她伸手用力地将它们抹去,好恨自己,也好恨他。
为什么她没搞清楚他的婚姻状况,就和他交往?为什么他要欺骗她,隐瞒了他已经结婚有老婆的事,还对她那么好?
“筱妤——”
“别碰我。”
萧奇伸手想碰她,却被她喝止,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我可以解释,求你听我解释。”他乞求。
“不需要解释。”她摇头,喃喃自语般地对他说:“我不做第三者。所以,你只要离我远一点就行了,离我远一点。”她一步步地后退着,然后转身就走。
后头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他没再追来。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真的很好。
但为什么泪如雨下?为什么连呼吸都心痛?
兜了一圈,原来还是一样,不是她的。
心,好痛。
这痛会麻木吗?需要多久才会麻木?
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第8章(1)
手机不断地在房里的和室桌面上震动着,声音让原本就觉得不舒服的夏筱妤连头都痛了起来。
一定是他。她不由自主地想,但她都叫他离她远一点了,他是听不懂人话吗?况且她的手机一直都没关机,昨晚他却连一通都没有打来,早上才打给她算什么?
思绪猛然一顿,夏筱妤将棉被整个拉起来将自己掩盖,恨不得闷死自己。
她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疯了?竟然还在等他打电话来,她想做什么?他都已经结婚有老婆了,她还想怎样?难道她真的不死心,真想当人家婚姻里的第三者吗?
夏筱妤,你醒一醒好不好!
铃——
手机停了一下又再次震动起来,声音在安静的房里清晰得让人火大。
她的头好痛,心好痛,眼睛好痛,肚子也好痛,全身都觉得不舒服,他就不能够行行好,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恬伤口吗?他到底要害她多伤心,多难受他才甘心?
铃——
头愈来愈痛,肚子也一样,她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快要死了?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哭,会不会后悔欺骗了她,还是根本没感觉,不痛不痒,转身就忘了她?
如果他敢转身就忘了她,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铃——
铃——
铃——
可恶!它到底要响到什么时候啦?
夏筱妤用力地掀开被子,露出满脸泪痕,睁开肿的跟核桃一样大的双眼,忍着痛苦,怒不可遏地下床移到和室桌边,一把接听手机。
“喂!”她倒要听听,他到底还想干什么?说什么?
“我的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让她呆愣了下,竟想不起这有些熟悉的嗓音是谁。她将手机拿到眼前一看,屏幕上写着‘马哥’,并不是他。
“筱妤呀,你现在人在哪里?都已经快要九点半了,为什么还没进公司?是不是哪个路段发生了车祸塞车了?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骑车过去接你。Nick先生待会儿就要来公司了。”马必信夸张又带着激动的声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出来。
夏筱妤眨了眨眼,将手机拿回耳边。
“前辈,对不起。”她开口道歉,声音沙哑,气息恹恹,就像一夕间得了重感冒般的。
“干吗跟我对不起?拜托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不来上班了,筱妤。”
“对不起。”她再次说道。
“拜托你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天啊,我快疯了,如果Nick先生说要找你,我该怎么办?啊啊啊——”
马必信在电话那头乱叫一阵,夏筱妤感觉似乎可以看见他把头发柔乱,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又把领带扯松的模样。
她觉得对他很抱歉,但是她真的觉得身体不舒服,而且就算没有身体不舒服,她怀疑自己肿到几乎快要张不开的双眼是否可以见人。以及,如果Ryan或马哥突然心血来潮问她有关她男朋友的事,她怀疑自己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谈笑风生,讲述关于两人的事。
有妇之夫,谁也不会相信吧?就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算了,我自己想办法好了。”马必信终于认命地冷静接受她要请假的事实。“你还好吧?声音听起来怎么会这么沙哑、这么虚弱?有没有去看医生?记得要去看医生知道吗?好了,我不跟你说了,好好休息。拜。”
电话断了,夏筱妤却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只是几句寻常的关心,说不定还是随口说说,不带半点真心的话竟让她泪流满面,她是怎么了?
吸着鼻子,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止不住不断从眼眶里泛流而出的眼泪。
握在手上的手机震动了下,然后静止,提醒她有未读的信息。
她再度吸了吸鼻子,再次擦去脸上的泪水,低头检视手机里的信息,上头写着“13通未接电话”。她按下查看,显示的结果让她的呜咽声突然从喉咙深处冲了出来,就像受伤的动物般痛苦哀鸣的声音。
十三通未接来电全是马哥和公司打来找她的,居然没有一通是他打的。
没有。
她跌落地板,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哭出声。
“呜呜……”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伤心,心痛了,结果……结果……
“呜呜……呜呜呜……”
好痛,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他没打电话给她是正常的,她都叫他离她远一点了不是吗?为什么在知道他真的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时,她会这么痛,这么难受,为什么?
“呜呜……呜……呜呜……”
好不甘心,为什么她没做错任何事,却要如此伤心难受?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压抑不住那估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不甘心,夏筱妤抓紧手机,按下专属于他的快速键,电话一下子就拨了出去,而且一下子就被接起。
“喂。”萧奇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是那样的性感好听。
昨天之前,每每听到他的声音总会让她泛起幸福的微笑,现在带给她的却只剩下心疼和眼泪。
混蛋!你这个大混蛋!她想这样大声骂他,所以才会打这通电话,但怎知张嘴后,说出口的,却是——
“好痛……呜呜……好痛……”
啜泣怞噎的声音几乎掩盖住她所有的听觉,也或许是她太专心在等待电话那头的响应,所以根本没听见门外有任何声音,然后下一秒喀的一声,大门蓦然被人用力地推了开来,发出砰的一声,吓到了她。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前一秒还在电话里的他,竟然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了,哪里痛?”他一瞬间来到她身边,焦急地蹲下来询问她。
夏筱妤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他的模样有点狼狈邋遢,头发乱七八糟的,黑眼圈很深,像是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一样,嘴巴四周布满了新长出来未刮的胡子。他的衣服皱皱的,裤子脏脏的,沾满了灰尘,就像坐立不安地在某个角落里待了一夜似的。
他——一直都待在外头吗?从昨晚到现在?
眼泪不断地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她完全遏制不住,也阻止不了。她好恨他,真的好恨他,但也好爱他,好爱,好爱。她究竟该怎么办?呜呜呜……
“嘘,别哭,告诉我哪里痛?哪里痛?”萧奇有些不知所措地替她拭去不断掉落的泪水,他心痛,担心到快要爆炸了。
他真的很恨自己,竟害她如此伤心难过。这罪与罚他都会接受,但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是她到底哪里不舒服?哪里痛?
面无血色,手脚冰冷,额头却发热,她的样子真的很不对劲。
“筱妤,告诉我你哪里痛,告诉我。”
“肚……肚子……”她终于回答他。
“你吃了什么吗?”他问。
夏筱妤摇头,不由自主地伸手按住腹部,却引来另一波更剧烈的疼痛。她竟然在跟他说了肚子痛之后,才发现她的肚子真的好痛、好痛。
看她痛得面无血色,都把身体卷曲起来了,萧奇不再浪费时间,当机立断地将她抱起,火速送往医院。
急性阑尾炎。
夏筱妤被送往医院后不久,即被推入开刀房动了阑尾切除术,再度醒来,窗外的天空已从蔚蓝变成漆黑一片。
除了疼痛的记忆——是事实上,她现在也还在痛——她隐约记得在恢复室里的片段,以及从手术房被退出来时,等在手术室外那张溢满着急与担忧的脸。
她艰难的转头,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她,没有别人。
原本不想在意或在乎他的存在与否,但……
他就这样走了吗?丢下她一个人孤独、可怜又可悲地躺在这苍凉的病房里?眼泪不由自主的从眼眶中流下来。
她的嘴巴好渴,好像喝水,张开口,却想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可叫,又一波泪水从眼角滑落,带来一阵凉意。
“水……”明知说了也无用,她依然不由自主的轻吐出渴望,试着移动手脚,可才一使力,腹腰处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令她遏制不住的声吟出声。
“筱妤?”
萧奇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上方,令夏筱妤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没走?他还在?
“你想要什么?是不是伤口很痛?如果你真的受不了,我去叫护士过来加止痛剂。”他伸手轻柔的碰触着她的脸,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温柔的问。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疑是一场梦。但如果真是梦,他不应该这么温柔憔悴才对。虽然他下巴的胡子已经刮除,头发也没那么乱了,但眼下的黑影却没有不见,反倒更加深重,还有他眼中的自责与歉疚也一样。
她该开口叫他滚,叫他离她远一点,她不需要他的虚情假意地,但——
“谁……”
“什么?”他将耳朵贴近她,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不比蚊子的声音大。
“水。”她稍微大声了点,干渴的喉咙顿时更加不适与疼痛。
“你要水是不是?”
夏筱妤点头。
“你现在不能吃任何东西,连水也不能喝,我用沾湿的棉花棒帮你擦嘴唇好不好?”萧奇柔声解说,然后拿起一旁的水杯和棉花棒,小心翼翼的替她干渴的唇瓣润湿,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做着同样的动作。
直到她微侧了下脸,示意他够了为止,他才停下来。
“还要什么吗?”他柔声再问。
她摇头,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很想叫他走,因为看见他,听见他都会让她心痛,但是他若真的走了,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只会更心痛难受。
况且,她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的她的确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着,就让她再向他的妻子借他几天吧,只要几天就好,真的。
理智、道德与良知,在对上虚弱、情感与借口之后,顿时兵败如山倒。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但是请你听我说。”萧奇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异常清晰与坚定。
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张开嘴巴来阻止他,他已接着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