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了就脱了它。”
风小怜才不管那些衣服,藕臂将赵阳头一拉,自己的唇趁势凑了上去。
她的唇湿湿冷冷的,一点也没有采儿的丰盈温暖……眉一皱,赵阳有些不悦自己怎么又想到杨采儿了,不过也不想继续这个吻。正想将风小怜推开时,一道惊呼响起,这声音还挺熟悉的——
“不!”
杨妤嫣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撞见这种场面,满心的不敢置信与伤心欲绝,她摇着头,多希望自己没有这样不顾一切地进来找他。
“呼,姑娘,你不能进去呀!”随她身后赶到的老鸨为时已晚地喊道,都怪自己疏忽,随口就向来人指出小怜姑娘的房,依这态势看来,这姑娘似乎打断了人家的好事。
“采儿……”
“嬷嬷,这是怎么一回事?”风小怜又气又羞地问老鸨。
“我……这……我以为她是哪家绣坊的姑娘……”早上风小怜才吩咐过,说今儿个绣坊会给她送衣裳来。
刚刚客人正多,她直觉的以为是绣坊差人来了,现在一瞧,才发现自己有多胡涂,这姑娘身上衣饰华贵,只身前来也没带东西,怎么看都不像帮人送东西的丫环。
不过现在再解释这些都晚了。“姑娘,赶紧跟嬷嬷我出去,别打扰了小怜姑娘和王爷。”她急忙扯着不知怎地眼泪流个没完的杨妤嫣。
她压根没听进老鸨的话,眼神茫然地不住喃念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心好冷,像坠入万丈深渊,什么都没了,只留绝望。
赵阳仍坐在浴桶里。该死,为什么见她流泪,心会那么痛呢?
他故作冷漠地别过脸去。“你来做什么?这儿是正经姑娘可以来的地方吗?”
风小怜闻言有些难堪,这儿毕竟是她的地方。
杨妤嫣嘴唇颤抖着,抹抹泪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笑容来。“我是不该来,早知道当初干脆死掉就好,省得这时碍你的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赵阳眉一挑,突然有个念头闪过心上。
难道……可是,不可能呀!采儿看来的的确确比嫣儿年轻许多。
“你是青鸟,我就是你的蓬莱仙岛;你是鱼,我和你便是鹣鲽情深……”她又笑了笑,更多的泪不断涌出,“盼不到鹣鲽情深,我是只傻鸟,人家早就另筑爱巢,我却守着旧枝头,虚度青春。”
“嫣儿……”他没忘,这是他曾对嫣儿说过的话,采儿怎么会知道?若不是嫣儿告诉她的,就是……
“你是嫣儿吗?”他哽咽着声,有些期待地问。
“我是她吗?我多希望我不是她,不是她,就不会那么爱你,现在也不会这么难过……”她摇摇头,“我怎么会是她呢?我不要当她、不要当她……”
赵阳哗啦啦的从水里站起身,顾不得浑身赤裸,来到她面前攫住她的肩。
“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嫣儿?告诉我!”他嘶吼着。
风小怜冲上前攀住他,“王爷……”他们在说什么呀?这王妃怎么可能是他思思念念的妤嫣呢?她不是死了吗?
他手一挥,将她推倒在地。“滚开!”双眼却始终没离开过杨妤嫣脸上。“说!你是她对不对?”杨妤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过,无论我下辈子是什么模样,你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所以你还问我?”
赵阳仿佛不能呼吸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真是他的嫣儿!
“如果你是这样爱她的,那我宁愿不要!我不要了……”猛然推开他,杨妤嫣往外跑去。
他连忙要追上去,冷不防身后一双手突地拉住他。
“王爷,你光着身子呢!”风小怜怯怯地提醒他。
“该死!”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赵阳不住地诅咒着。
“她到底上哪去啦?”
大街上,杨采儿着急地东张西望着,她离开不过才一会工夫,姑姑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姑娘,容姑娘说的人呢?”陈大跟着杨采儿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了,连忙一把捉住她。
“还说呢!”她嗔了他一眼,“小凤怎会认识你这好色胚,我过去给你打暗号说人我已带到,你却当我什么?窑子里的姑娘吗?纠缠不休,现在好啦,人不见了,这个大好机会也错过了。”
陈大一脸冤枉,“你还怪我?!你打老子这一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他指着自己眼上那一圈瘀青。
“那是你自找的,谁叫你居然模我的手……哎唷!”
杨采儿惊呼,连忙稳住脚步,正想大骂这个冒冒失失撞到她的女子出气,一看之下,发现竟是杨妤嫣。
“姑姑!”
陈大是好色了点,但脑子可精明了,不待杨采儿嘱咐,先一把捉住杨妤嫣再说。
“你干什么?”杨妤嫣挣扎着。
“就是她、就是她,别放手呀!”杨采儿低嚷着。好在街上人虽多,但大家各忙各的,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骚动。
陈大见杨妤嫣这般挣扎着也不是办法,一记手刀劈下,杨妤嫣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杨采儿帮忙着掩护。“快点,依计划行事。”
“知道了。”陈大点点头,横抱起杨妤嫣,打算将她带到城外破庙和容小凤会合,让她一刀毙命后,拿了银两自己再连夜逃往外乡去。
看着陈大走得不见人影了,杨采儿吁了口气,正打算回王府时,身后传来的叫唤声,让她忍不住寒毛台儿。
“彩蝶,你怎么会在这?”
“王……王爷……”她硬着头皮颤声回道,不会这么衰吧,刚干坏事就被人抓到了。
“我……我……”杨采儿毕竟年纪小,这一时之间要她说谎,她竟支支吾吾的,一脸作贼心虚,引人疑窦。
赵阳原本没有留心,打算要赶快去追杨妤嫣,但见到她这副模样,顿时疑心大起。
“你有没有看到……”
他试探一问,没想到话还没问全,她就先自露马脚。
“没有、没有,我没有看到王妃……”杨采儿拼命地摇着头,还不知道自己说溜嘴了。
她一定知道嫣儿的下落!连忙擒握住她的手臂,赵阳急声问:“她在哪儿?”
不是说不知道了吗?王爷怎么还一直问她?“我没看到……”
“还骗我!说,她在哪?”
杨采儿手臂被扯得好痛,眼泪都掉出来了。“我说、我说就是了……”
月亮出来了,快十五的月十分明亮,星子依稀。
距离汴京城外十里有间小破庙,陈大赶了匹早备好的骡子,驮着杨妤嫣,万分火急地赶来。他和容小凤约好在这等,原本这事该在日落前就要办妥的,现在都酉时了,不知她人还在不在。
千万得有点耐心等他一下哪!容小凤只付了前金,他还有四百两没拿呢!都怪那小丫环头办事不济,要有了差错,他铁定不放过她。
“嘘——”喝停了骡子,他东张西里找着容小凤的身影。“人咧?该不会不等走了吧?”
容小凤在梁柱后探头探脑的,见是他,吐了口大气走出来。
“怎么这么晚?人呢?”
陈大指指骡子的方向,她凑近一看,果然是王妃没错。
“你把她打昏了是不?那好,赶快一刀解决她!”
陈大朝她伸出手心,“我的钱呢?”
“昨,不会少了你的,这次我得先确定人死了,银两才可能掏出来。”
陈大瞪了她一眼,确定她是说真的。“我可先声明,杀人不是什么好看的画面,到时候你要昏了怎么的,可别怪我。”
“行了,你快动手吧!”
他把杨妤嫣由骡子上扶下来,住她倒卧在地,然后由怀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薄刀,“我杀!”刀对准她心窝,手起、刀落,血迹四溅,喷得他脸上斑斑点点。
鲜血不断地、汨、局流出,很快的,将她前襟都染湿、染红了。
杨妤嫣因此剧痛嘤咛一声而转醒,“好痛……”心怎么会这么痛呢?她要死去了吗?
这人是谁?为什么拿把刀子向她?
陈大见她眼皮掀开,连忙又补上一刀,看她眼还睁着直盯着自个儿瞧,咽了咽口水,他往她咽喉划了一道血痕,这下看她死不死!
直喘着气,他看向容小凤,“好了,她必死无疑,我的钱呢?”
容小凤双手抚着胸慢慢走近,天哪,都是血,王妃还有命活吗?
手颤抖着伸至她鼻前,没……没呼吸了,太好了,她死了!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她从抽中拿出几张银票,陈大喜滋滋地接了过去。
“你现在可以走了,尸体放这就行了,这儿偏僻,放到烂都不会有人发觉的……咦,你怎么还不走?还是你想替这女人收尸……”
“后……后面……”
容小凤直觉地转头往后瞧去,看见来人,立即吓得花容失色。“王……王爷……”他身后跟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杨采儿。
赵阳没看她,双眼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血流遍地的杨妤嫣瞧,阴郁的脸上,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陈大见苗头不对,身一缩想逃走,但赵阳像尊门神一样挡在门口,他忖度了会,决定硬拼闯闯看,或许能逃出生天。
赵阳眼角别见他的动静,也没看他怎么动,就来到陈大面前,掌风一扬,陈大双腿应声而断,这下他是插翅也难飞了。
容小凤一惊,屏着气直往后退,怕下一个断腿的就是她。
但赵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缓慢地朝杨妤嫣走去,越靠近,视线越模糊,心像停止跳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
他双手颤巍巍的扶起杨妤嫣,血液温热的触感像火烧一样灼疼着他的心。不……她没死,她的脸还是温温热热的,她没死,
“采儿……还是嫣儿,你醒来,你吓我的对不对?你生我气吓我的对不对?你醒来,我跟你道歉,你别玩了。”
他握起她的手,直往自己脸上打。“你生气,我让你打,你不要再睡了,你快醒来啊……”
他哭喊着,一直求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看他。“你醒来,我还没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你是不是嫣儿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我爱你,我爱你啊,采儿,你快醒来……”
杨妤嫣的手无力垂下,不再有呼吸,这次,她是真的死了。
杨妤嫣死去已经是第三天了,赵阳将她置于烟雨楼里,不许人接近。
他不让死者入棺,每天只是坐在床沿看着她死白的脸孔发呆,不发一语。
不过三天要问清楚一些事及处理一些杂碎也够了。容小凤和陈大密谋杀人,送官严办。容添虽不舍女儿,但也无奈,谁叫女儿胆大包天,心思歹毒,死有余辜。
至于王氏和杨采儿虽是共犯,但看在杨敬和杨守书的份上,加上也是容小凤从中挑拨,只让杨敬将她们带回去,永远别出现在他眼前。
杨守书见妻子和女儿干下这等糊涂事,气得丢给王氏一纸休书,将女儿送往尼姑庵永伴青灯,好为自己犯下的错事赎罪。
而杨敬只是不断叹气,女儿死了,媳妇、孙女也没了,他尽怪自己,当初要不让嫣儿顶替采儿入官就好,也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
他告诉赵阳,嫁给他的的确是嫣儿,不过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年轻的。
赵阳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是嫣儿也好,采儿也罢,他只知道,他爱眼前这个再也不会呼吸、不会柔声唤着他的名的女子。
“嫣儿,你怎么会是嫣儿呢?你又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我……”
满脸胡碴的他,已三天不吃不睡,整个人憔悴狼狈不已。三天来,他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而直到方才拜别了杨敬他们,他寻死的决心更是坚定。
“不,是我笨,笨得认不出是你,是我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你枉送一条命,嫣儿……
“这次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你等我,我马上就来陪你。你死了,我也不要一个人了,不要一个人……”
他拿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个脖子抹去之时,突然有人出声阻止。
“王爷,不可——”
“谁?”他明明命人不准来打扰他,况且,他没有听见开门的声音,这个站在他身后的男子是何人?他是怎么进来的?
瞎半仙捻捻胡子,“我是谁不重要,不过要是你死了,事情可就玩完了。”
赵阳转过头来,双眸注视着杨妤嫣。“正好,没有她的人生,我也不想玩了。”
“其实,这杨姑娘也不是说没办法救……”
他闻言心一震,连忙奔到瞎半仙面前,一把揪起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嫣儿还有救?”“我跟阎王是还有小交情啦,不过……”
“不过什么?”
“别急嘛,少年郎血气方刚的只会坏事,你也先把我放下来呀,我这样吊在半空中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了。”
“说!”他催促着,边放开手。
瞎半仙深深凝望他一眼,“你爱床上这个死去的女子吗?”
“爱。”赵阳毫不迟疑地回答。
“有多爱她?愿意为她牺牲生命?”
他瞪着他,“你没看到我刚刚都要自刎去黄泉路上陪她了吗?”
瞎半仙一愣,“对喔!唉,这九颗脑袋不知长哪去,怎么尽问些笨问题……”喃喃自语了几句,他又道:“如果你愿意折几年寿给她,阎王是可以看我的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折寿?!行,我的命全给她,全给她,只要她能活过来……”
“傻小子,你的阳寿全给她,她活过来你却到阎王那报到,那她到时要死要活的,我不是白忙了。”
“那怎么办?”赵阳急了,这老头话怎么不说快一点。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一愣,“干吗?你要和我义结金兰吗?”
“眸,世人皆夸你聪明,我看你遇到爱情也是草包一个。我的意思是要你折一半阳寿给她。”
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他想象着,将来他们生命到达终点的那一天,她身边有他,不会寂寞也不会害怕……
他一笑,点点头,执起杨妤嫣的手,红肿的眼中这次泛起的,是不敢相信的喜悦,以及期待。
“嫣儿,我等你,我等你活过来,然后我们再一起死去……”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