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话,她纤细的身躯浅浅地震颤了一下,虽然细微却已经足以让柳先开士气大振了。
一直相信她是在乎的,她那不在乎的模样,不过是一种保护色罢了。
只要还在乎,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你要你的孩子一生下就在这种冷漠的环境中长大吗?”他再问。
听着他的问题,江琦璇心中无言的呐喊着——她能怎么样呢?从来她就是没有选择的那一个人,不是吗?
残忍的人并不是她。
柳先开的眼神仿佛可以穿透她的想法似的,他摇了摇头,“你不是没有选择的,你可以离开这里,在这里你不能允许自己爱他,可是在一个没有撼涛的地方,你就可以尽情的爱他。”
这次他的话换来了江琦璇几颗晶莹的泪珠滑落,那泪在她的脸上划开了一道令人心疼的泪痕。
她知道自己可以逃,也不是没想过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独自抚养肚中的天使长大成人,可是……在这里,她还有放不开的责任啊!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你的父兄,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你,其实你的父兄都已经醒了,身体在慢慢康复之中。”
莫撼涛没有告诉琦璇这个消息,大抵应该是怕她的心中再无牵挂,便一意求死吧!
“真的吗?”她终于开了口,无心无绪的眸中如今满是欣喜。
“当然是真的。”柳先开含笑颔首,乐见毫无生气的她恢复了些精神。
“醒了……醒了……”江琦璇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原本晦黯的眸光也绽放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的事已经解决了,所以你现在该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想想了。”
“是啊!是该想想了。”不再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现在的她就是一头刚刚苏醒的母狮,正打算为自己和孩子生存下去的权利而战。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的。”
“为什么?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不是蛇鼠一窝吗?如果她的认知没错的话,掏空江家的财产,他们应该人人有份吧!
望着她充满疑惑的眼神,柳先开对自己接下来想说的话,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但……该说的还是得说,至少这是他所认定的事实。
“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撼涛将来追悔莫及,我相信他是爱你的。”
“骗人!”
几乎完全不用思考,一直都很平静的江琦璇突然激动了起来。
“你的嘴巴可以不用承认,但问问你的心吧。”夹杂着无数的叹息,他深知她这样的激动其实来自于一份在乎。
“他不爱我……真的不爱……”
表面像在说服柳先开,但其实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江琦璇不断地重复着,直到她自己相信了,
但那些深夜的叹息和凝望却执意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久久不肯散去……
“先不管他究竟爱不爱,现在重要的是你该怎么做?”选择不与她争论,柳先开直接切入了问题的重点。
甚至不需要一秒钟的考虑,江琦璇已经看着他,坚定的点下了头。
她要离开,离开一切跟莫撼涛有关的人事物,也离开这一切打破她原本平静生活的灾难,她要带着孩子做回那个无忧无意的江琦璇。
“那走吧!”
朝着她伸出手,柳先开屏息等待着。
她先是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肚子,然后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但却仍忍不住怀疑的问道:“我们要怎么离开?”
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像是意识到什么,她再回头,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仿佛想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柳先开却只是耸了耸肩,喃喃地说:“谁教你爱上了一个偏执的疯子呢。”
是啊,偏执的疯子,如果不用这个方法,他真的不知道莫撼涛会怎样拦阻他们,所以还是委屈将就点吧!
他护着她,小心翼翼地垂绳而下,然后在祁凌翔的接应下,用最短的速度逃之夭夭。
他们三人都没有注意到,二楼有一扇窗的窗帘被掀起,然后又被放下……
不见了!
就像蒸气一般地在空气中消失于无形。,
想像中,他应该像一头暴躁的大熊,柳先开和祁凌翔也已经做好准备,承受他的暴怒,可是他却跌破众人眼镜,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样诡异莫名的状况,让向来比较沉不住气的祁凌翔忍不住心里头发毛,终于在莫撼涛那若无其事的模样持续了三天之后,选了一个他认为的好时辰,对刚好结束会议的莫撼涛问道——
“你还好吧?”
“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好的吗?”事实上,刚才又将自己事业版图扩张一块领地的他,看起来的确是好得不得了。
“那……”现在看起来的确是很好啦,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风云变色,于是祁凌翔更加小心翼翼的点出重点,“江琦璇失踪不要紧吗?”
这个问题让莫撼涛微微变了脸色,他稍稍侧头想了想,就在祁凌翔决定自己应该逃命时,他出人意料之外的开了口。
“当然不要紧。”
怎么可以这么的轻描淡写啊?
祁凌翔讶然地张口结舌,一副十足十的蠢样,但他仍不死心,似乎努力地想要挑起莫撼涛任何一丝的情绪。
“可是她是带球跑耶,不管她去拿掉,或是生下来,难道都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吗?”
“她不会拿掉的,她爱那个孩子。”关于这点,莫撼涛倒是十足肯定的。
他虽然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江琦璇这个女人,但他知道,她绝对舍不得扼杀自己的孩子,即使这个孩子的血统有一半承袭于他。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信?”真的完全被打败了,因为他说的与事实相去不远。
那天他们接走了江琦璇之后,曾经询问过她的意思,她也是坚持说要生下孩子,所以他们只好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让她安心养胎。
“那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的去留吗?”
莫名的牵起了一抹笑,莫撼涛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表情,着实教他打从心里头毛起来了。
莫非……他知道了?
不对,不对!
祁凌翔猛然摇着头,拒绝相信这样的可能性。
以他那种性子,要是知道江琦璇的失踪是他们搞的鬼,怕不早已把他们整得鸡飞狗跳了,怎么可能还那么平静呢?
“她的去留我何必在乎,严格说起来,她愿意为我们莫家生下孩子,也算是替她自己赎了罪,很好啊!”
“你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啊?”瞧他那—派轻松自然的模样,祁凌翔强烈地怀疑现在的莫撼涛是被外星人附身了,要不就是被雷给打到。
他完全不一样了。
“说真的啊!”
“那你不打算找她回来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祁凌翔的心中不断默念着各路神明的佛号。
希望莫撼涛的回答不是肯定的,毕竟……他真的不想背着别人的包袱过一生。
“说到底,就算她愿意赎罪,灵君还是不可能活回来,所以我决定不再步步相逼,但是我也不可能原谅!”
已经是底线了吧?
只有他知道自己退了多大的一步,真要说对琦璇没有半丝的爱意,去骗别人吧!
谁会想得到,那曾经教他嗤之以鼻的“爱”,会在他猝不及防之间弄得他灰头土脸。
要不然,他也不会默默任由他们带走了琦璇另行安置,只希望在他睁只眼、闭只眼的情况下,她能过得好些。
但……这样就够了?
就算爱再浓烈,对江家的恨却早已经根深蒂固,再纠缠断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就让他们彼此生活在遥远的地方,这样就够了。
“可是……”完了,虽然没有大祸临头,麻烦却变成了一辈子的。
不,不行,他得快快想些办法。
谁知他办法都还没想出来,莫撼涛桌上的电话突地震天价响地喧闹了起来。
将祁凌翔脸上那既懊悔又矛盾的表情看在眼底,莫撼涛的唇角无言的翻掀,然那恣意轻松的态度却在他将话筒贴近耳朵旁的那一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全然而毫不遮掩的愤怒与杀气。
“你来干什么?”
不等领着客人进来的秘书离开,莫撼涛冷若冰剑的声音已经划破了空气,笔直射向坐在轮椅上的江汉清。
“我来向你讨一个公道!”坐在轮椅上,江汉清的态度磊落,一点都没有受挫的模样。
“公道?!”不说这两个字,莫撼涛或许还不会那么气,他好不容易因为“爱”而积压的恨意顿时愤然而起,倾巢而出。
“你凭哪一点来向我讨公道?”他甚至必须紧咬着牙关,才能压抑自己想要杀死眼前这个男人的冲动。
“你应该不知道,雪蝶昨天回国了吧?”
这个消息没让他有任何意外,基本上他一点儿也不惊讶姚雪蝶最终还是罔顾了他的命令。
他早算准了有这么一天,那个因为爱来求过他放过江家的女人会阵前倒戈。
“所以这代表你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对!”
“后悔吗?”简单的三个字,莫撼涛却用尽了十年的光阴与心力才能说出,他当然期待从他口中听到“后侮”两字。
可惜的是,面对他的问题,江汉清仅仅只用了三个字,便燃起了他更大的怒火。
“不后悔!”
“你……”真的有想要放过的,因为即使不能爱,也想为了她……独独为她做点事。
可江汉清那种张狂的表现,让他怒火狂炽,再也顾不得什么爱与不爱的问题。
“我真的不后侮曾经帮过灵君,她是一个美好且值得珍惜的女人,可惜……”
多碍眼的伪君子啊?
现在来说什么可惜、美好?!那些话就像添柴浇油一般,将莫撼涛的怒气推升到了最高点,他霍地起身,带着浓浓的杀气笔直地冲到了江汉清面前。
仅仅只是一拳,他就让江汉清连人带着轮椅全都躺平在地上。
然而即使嘴角挂着—丝血痕,江汉清仍只是态度平静的说道:“这拳我受,是因为我没照顾好灵君,可是对于你其他的指控,我却不愿承受。”
说完,他伸手到大衣口袋之中掏出了一本陈旧的小册子,爱怜地轻抚好几下,这才抬手将它送到了莫撼涛眼前。
“看看它吧,你会知道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这是?”他本不欲接过,在他的想法中,江汉清触碰过的任何东西他都嫌脏,但是当他瞧见小册子封面上那娟秀的笔迹时,他一愕,下意识的便伸手接过。
“这是灵君的日记,我想她的笔迹你应该不会陌生,你留着慢慢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低头看看手中的小册子,再看看吃力地爬上轮椅,然后决然离去的江汉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来干么?”
不是求饶吗?
他都已经准备好胜利者的姿态,打算好好替灵君出口气了,为什么该祈求原谅的人却是这般的正气凛然?
“来告诉你真相,来告诉你错了。”
最后一个字刚好消失在已经合上的门扉后,莫撼涛没有追上前去,只是低下头来,静静地凝视着那本有着蓝色封面的小册子。
终于……他翻开……
第九章
错了,原来真的错了!
在这样的念头窜入脑海的同时,东方的天际刚好窜出了第一道曙光。
怎么可以错得那么离谱呢?
所有的认知在看完那本小册子之后,全都乱了套!
原以为的杀人凶手,却是不顾自己尊严帮助心爱女人的君子?
这样的事实更加突显了他的行为的可笑与残忍。
哈哈……哈哈……他甚至还差点杀了自己的孩子,只为了这自以为是的仇恨。
琦璇说得对,父亲经商失败他怎能怪罪别人,那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说得更对的是,她的大哥真的不是那种令人发指的花花公子,他甚至因为爱着灵君,所以强忍着被重创的自尊,照顾因为怀孕而被男朋友抛弃的灵君。
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不是罪人,甚至可以说是恩人。
这是一个怎生荒谬的情节,而他竟然为了这样的乌龙令深爱他的女人痛不欲生,甚至还残忍地说出要她打掉孩子,以血还血的蠢话。
不行……莫撼涛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去找琦璇,向她认错,恳求她带着孩子回到他的身边。
但她人呢?
他不知道,不过他知道有人一定知道。
想也没想的他便往门外冲去,和刚好进来的祁凌翔撞了个正着。
“你干嘛慌慌张张的像个火车头啊?”一大清早的,被人莫名其妙的一撞,原本就郁闷的祁凌翔此刻更是满肚子的火气。
才懒得理会那压根撼动不了—只小蚂蚁的火气,莫撼涛—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她人呢?”
“谁?”被突然这么一问,他除了一头雾水还是—头雾水。
“江琦璇。”莫撼涛强忍不耐,好心提醒。
他这么一提醒,祁凌翔的眼顿时瞪得老大,在不断的深呼吸之后,他才恢复了自若的神情,“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你快说!她到底在哪?”完全不理会他的否认,莫撼涛只是着急地追着自己要的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啊。”现在就算知道,也要打死说不知道,他可不想自寻死路啊!
见祁凌翔那态度,莫撼涛气眯了眼,怒气腾腾地挑明,“那日明明是你和先开一起接走了琦璇,你还敢说你不知道?”
“呃……你知道?”
完了,难怪他对于江琦璇的失踪显得那么的气定神闲,原来那是因为早就对一切了然于心。
原来他们以为的天衣无缝,只不过是莫撼涛借他们的手,照顾江琦璇的一个伎俩。
完了,这下毁了,也铁定惨了。
想到昨晚发现的事,他的头皮蓦地一阵发麻。
瞧他那着急的模样,自己该怎么告诉他——人不见了的这个事实啊?
现在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干嘛没事七早八早就跑来公司装什么认真?
呜呜呜……他应该在家里睡觉的。
“说啊,人呢?”
急切让莫撼涛忽略了祁凌翔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只是不停的逼问着,恨不得能在下一秒就见到江琦璇,对她忏悔,求她原谅。
祁凌翔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