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窗户看见了锦玉女洗洗切切的背影。
她腰系围裙,一件贴身的连身裙,双鬓微湿,这么粗俗简单的打扮,他却觉得她美丽极了。
为了打破心理的迷思,他生平第一次走进厨房。
“你来了。”从稀饭锅里抬头,用汤杓稍微拌了下确定稀饭的软稠已经可以上桌,这才熄火。
神气自动坐上主位。
“我才想说要请小狐管家去请你来。”她盛饭,把筷子塞进他手中,坐入他对面的位置上。
简单的饭菜,却陌生的叫神气心惊。
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这不是家人才有的行为?
这里是家吗?
她可以是他的家人吗?
机械的端起碗,机械的扒进口中。
菜不难吃,稀饭也香。
“想不到你的手除了会拿笔,也拿铲子。”
“花了你那么大一笔钱煮的料理要是不能入口,我想你会叫小狐管家把我扔出去。”看他的表情神态……应该是过关了吧。
神气哼了声,开始大嚼。
“想不到你的名字真好用。”她夹了块腌得恰恰好的结头菜放进他的碗,“吃吃看,很脆的。”
这算闲话家常吗?
神气把那块看起来青脆嫩绿的菜扒进了嘴,嚼嚼嚼……可接受。
锦玉女大乐,继续把更多的菜往他碗里堆。“你不介意我以后买东西都报你的名号吧?”
起初只是试试看,想不到对方听到他的名字,再三询问之后,爱理不理的口吻就完全不一样,好像他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他不上班,不工作,比游民还游民,怎么拿出名字来可以砸人啊?这世界真没道理!
“随便。”碗递过来,要她装饭。
还真大男人!
饭来伸手的大爷……要饭的您……
欸,一小锅稀饭转瞬就空了。
吃饱了,推开碗筷的人忽然对空碗多瞧了一眼。
离开之前丢下那么耐人寻味的一句话──
“我会找个人做这些油腻腻的工作。”
心绪一旦电转,干扰的重量变的如影随形。
任她在宅子里进进出出的心态,在还不明朗的时候可以归诸随便的借口,可是这一切忽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在她脸上做上记号的时候也许就巴望能再见到她……
屏气凝神在为学生学期末书法忙碌的锦玉女被背后的眼光看的浑身发毛。平常不是呼呼大睡,要不就发呆的人是怎么了?觉不睡,呆不发了,净瞪着她的背后,她的背有问题吗?
“你要出门?”
“对啊,今天好多事。”要去跟画廊经理商量下个年度展览重点,社大今天也有课。
神气来到她面前,双手覆住她正在收拾的文件上头。
“咦?”吃奶的力气使了出来,文风不动。
再用力,资料就要分家了。
“有事不能用说的吗?”
他修长的身体横过桌面,品尝般亲了她的唇。
锦玉女如遭雷击。
他偏了偏头,一头乌黑亮丽的发整个倾泄在桌面上。
不错的滋味。
她的嘴唇光用想象,就令人心跳加速,这还是第一次,他对女人的唇心动如擂鼓,其实她的滋味不只是不错,简直是太好了。
他的呼吸加剧,心跳抽紧。
啪!锦玉女手上拿的,腋下夹着的资料夹全掉了。
确定了是他喜欢的味道之后,神气伸出猿臂抹去桌上所有的障碍物,揽过锦玉女的腰肢,将她倾放在桌面上。
深不见底的黑眸居高临下的俯视她,薄唇忽然一扬。
这次的吻一点都不客气,他的舌尖闯进她唇内最柔软的地带,与她的舌温柔缠绵。
她的思绪在片刻模糊,心火突然冒了出来。
她睁大眼想骂他的……骂什么都好,却在瞪眼之后看见他妖异的美丽,勾魂似的轮廓,整个人的魂儿像是要被吸引了进去……
理智在告诉她要推开这个有问题的吻,可是她的双手却压根无法从神气的身体挪开。
那样的霸气却不教人害怕,深刻长久的接吻,彷佛他们要一起飞翔到天荒地老。
难忍的呻吟逸出滚烫的朱唇。
然后,神气抽开了身体,带着笑。
“出门小心。”
锦玉女横躺在大桌上,顿时觉得羞不可遏。
这臭男人把她当成了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她翻坐起来,额头却传来他深深的亲吻。“晚上早点回来,你的菜我喜欢。”
错综复杂的感情一一从她表情掠过。
这头蛮牛,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她是要赏他一拳还是接受他的示爱?
他带着低沉的笑把锦玉女抱下来,待她站稳,伸手把她乱掉的发挽到耳边塞好。“你留长发的样子我看的比较顺眼。”
“你几时看过我……”话到嘴边蓦然想起他老是挂在嘴边的话,他总爱调侃好几世前就看遍她包尿片的丫头片子样。
不想不想,很丢脸捏。
她摸摸自己的发,“我喜欢短发。”
“反正都是你,没差。”
“讨厌啦,我时间快来不及了。”抄起那些里里落落的文件资料,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她所有的动作,可唇间还有他清凉的气味。
“我送你去。”今天是特别的。
“你送我去?”
不由得她要问,一字园没有车库,从来不见车子出入,莫非……她眼儿发亮。
“要不要?”
当然要!“要要要!”这可是他头一次主动,腾云驾雾的感觉到底是怎样?她已经开始兴奋了。
“过来。”他招手。
“我都准备好了。”她凑前,泛着红晕的脸颊,发亮的双眼都看得出来她的期待。
不到片刻时间──
车水马龙的一条小巷子里。
委屈的声音淡淡响起──
“就这样?”
“不然你想怎么样?”
她认了。“好吧,还是比叫计程车快也舒服些。”既然免费的,有些头晕摇晃颠簸……她也不能要求太多对不对。
“那你可以下来了吧?”
幸好巷子是死巷,往里头探的人不多,要不然就会瞧见一幕活色生香……呃,纠正一下,是一幕无尾熊攀爬着大树的戏码。
欸,谁没有第一次,要不然你来试试!
小熊下了树,拂了拂裙子。“你好奸诈,看我每天跑来跑去都没说要送我。”
早知道有这么便利的“工具”,该早早拿来用了。
神气哭笑不得。“我不是车夫,不是谁都送的。”
见他发怒,锦玉女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只好扮起笑。“人家只是说说,又没当当真。”
“最好是这样。”他沉声。
“好啦、好啦,我走了。”
“要早点回家。”
有家,不赖的感觉。
“我知道……你的晚餐──”她挥挥手,小跑出巷子。
神气也没有多做逗留,转身不见。
锦玉女跑出小巷子,闪亮的日照让她差点闪眼。
哗,对街的大楼一楼正是她要去的画廊。
她从容等红灯,从容由大楼的旋转门根据标示进入占据整整一个楼层的风华艺廊。
她笔直的朝里面走,尽头,是画廊负责人的办公室。
办公室外头的秘书小姐看见她来,职业的笑容并没能维持多久,“锦……小姐?”声音里全是不确定。
“舞小姐,不认识我啦。”她故意逗着以前凡事都靠她联系的秘书小姐。
秘书吞了好大一声的口水,然后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下来拚命的擦。“对不起,我好失态,锦小姐,你变好多……”
“希望是变好,不是变坏。”
“当然是好的,跟以前差好多。”眼镜戴回去了,眼瞳还是睁的超大。
“可能我化了淡妆……明先生在里面吧?”再哈拉下去,肯定又有人要拉着她问去哪里整的形了。她已经不想再帮整形医院打广告,速战速决吧。
“哦,对,明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了。”既然是职业秘书,专业总是要有,私事,可以等一下再聊。
“我进去喽。”
舞秘书赶紧按下通话键知会办公室里的老板──
“明先生,锦书法家来了。”
第七章
自从尝了甜头,也就是知道这世界上有比飞机、车子等更加“先进”又舒适的代步“工具”,锦玉女觉得要是没有善加利用,未免太对不起拥有这份天赋的人了。
她计画了很多天,每天天不黑就窝进房间,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忙什么,神秘的态度就连小狐管家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新来的小茉莉更是一问三不知,逼急了只会傻着笑。
“就一张纸嘛。”
小狐管家抹脸。真是浪费他的口水。
“小姐每天关在房间就为了一张纸?”
“嗯阿,好大一张纸。”小茉莉身上都是淡淡的茉莉香,一到夜晚身上香味更是浓郁。
想他天生睿智,却被这点事难倒。
他实在不想再去面对主子的水沟脸,炮灰嘴。
他下定决心,晚上爬上小姐的屋顶一看究竟。
不够光明正大?小人行径?
呸,捱脸色的人不是你,净说风凉话!
“小胡子管家,小茉莉可以帮你把风。”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地面的机会,对于“身怀异能”的小狐露出满心崇拜。
“跟你说了几次,我是小狐管家,不是小胡子!”不识字的小花妖,呿,麻烦。
“都差不多嘛。”
“差很多好不好?!”
“好好好,差很多。”完全没有节操的小茉莉,对于恶势力一向秉持着屈服绝对不会错的心态。
小狐决定不理她,离开进行他的大计画去。
不过,问不出所以然的神气可没那耐性慢慢的等。
通常用过饭后的锦玉女都会陪着他在牡丹园赏月赏花顺便惊吓曲桥下的鲤鱼,那群可怜的鱼就够她玩上很久了。
最后两人互道晚安,她才会回去二楼的房间。
说起来她还真是无法无天,摸明白他的活动范围大致都在一楼跟牡丹园,索性把整个二楼据为己有,很有蚂蚁搬运精神的把她原来在市区的东西托宅急便运送,现在是完完全全的占地为王了。
要她搬来的人是他,即便锦玉女把整个一字园都占据了,他也不在意。
就因为整幢宅子都是他的,所以,他心里有疑问,自然就该有人替他解除疑惑。
门外确实曾经有响声。
但是锦玉女沉迷在地图上,压根没听到有人推开两扇门,跨过门槛,转过屏风,来到小厅。
小厅里空无一人。
掌着无数夜明珠的小厅光线润泽明亮,要不是有纱窗挡着,外面的流萤可都会争相往里面飞。
她是标准的现代人类,没有舒适的照明光线她活不下去,可神气对那些刺眼的现代照明设备抗拒的紧,她只好将就的拿夜明珠来充当照明了。
客随主便啊,只好让步。
来人长驱直入,从小厅穿过小圆拱门,进了她的卧房。
让他遍寻不着的人儿此刻正趴在她的红眠床上,咬着笔杆,圈来圈去,穿着热裤的洁白长腿高高举起,有时还一上一下的动着,至于贪凉只穿小可爱的浑圆双肩因为吊带的往下滑,雪白的双峰呼之欲出,就更引人遐思了。
一盏托着无数明珠的立灯,为她照明。
光线下的她宛如女神。
“欸,你怎么来了?”确定了最后目标,朝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号握拳做了胜利的手势,抬头,发现了房间不该出现的人。
她昂起身体,放下这几天老是被她带来带去,带到边边都起毛的地图,“你来了,我才想去找你呢。”
“你在做什么?”
她一跃而下,欢乐的迎向他,小跑了两步折回来把地图带上。
“喏,你看!”
“不过就一张地图。”有什么好看的。
她扯了下细肩带,将之往回拉,一双眼笑得弯成一条缝。“我们去玩。”
神气不置可否。
“这些都是你想去的地方?”地图上被她用红笔圈中的地点还真不少。野心不小。
“我们先从这里开始玩起。”她晃了晃她的中国地图,指头点着的地方是新疆。
今日晚餐是锦玉女自创的海鲜焗饭。
不惜工本的材料,饱满的鲜虾,超大花枝,螃蟹沙公,像是不要钱的海瓜子,海虹,整只龙虾肉,洋葱、番茄、青椒,佐以浓郁爽口的奥勒冈叶香柠檬酱,比脸盆还要大的一钵,简直是把神气当某种拜拜时候祭祀用的动物在养了。
除了海鲜焗饭,还有一盅用昆布、老母鸡,以四个半小时熬煮出来的笋尖,撒上番红花,这吃下去……精神气力可是全补足了。
向来对锦玉女煮出来的菜来者不拒的神气优雅的拿起汤匙就吃。
锦玉女替他舀了一大碗澄黄的汤,等他嗑完海鲜饭,汤也凉得刚刚好入口不是?
嚼嚼嚼嚼嚼……看起来很捧场,不过,坐在他对面也装了饭的锦玉女却发现神气桌上的青椒数量有堆成小山的趋势。
像是知道锦玉女接下来要唠叨什么,神气头也不抬,“我不吃青椒。”
“你不吃的东西可真多。”偏食!
“反正我不吃。”
只要遇上他不吃的东西,他就是这副死样子,包括葱姜蒜芹菜韭菜青椒红椒带刺的不吃,有骨头的不吃,有皮的不吃……那是水果类……干脆饿死算了!她真这样想。
难怪之前他什么都不吃,原来是这么难养。
他递了过来,是海瓜子跟螃蟹。
这两样都有壳──对了,还要加上一样,有壳的不吃。
她认命的用起白白指头为他去除那些障碍物。没办法,今天的她有求于人,表现一下温良谦恭要挟恩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趁他吃的意犹未尽,锦玉女努力把剥了壳的螃蟹肉往他面前堆。
然后拭干了手指。
一张落落长的清单不知道她怎么摸出来的,直直展示在神气面前。
他瞄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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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想照单全收,问题是她从来没离开过国门一步,不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