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恍然大悟。“奴才遵命。”
待他们离去后,孔乙人坐立难安,几次想要亲自去找人,都被诸葛小春示意宫女压回椅子上。
“二皇子,您这烫伤得好好医治才是。”
“我听到了,可是你动作就不能快一点吗?”他怒视诸葛小春。
诺葛小春闲闲地道:“老夫有一事不明呀,二皇子。”
“什么事?”他皱眉,不耐地问。
“您怎么会对千千公主的行踪这么紧张呢?上次四皇子失踪了半年,也没见您这么担心过。”
孔乙人陡地一怔,随即脸色紧绷僵硬,“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四那次是出门去泡妞,泡了半年落得失恋回来,那是罪有应得,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想二皇子是不知道。”诸葛小春慢吞吞地处理好他腿上的伤后,示意宫女替他裹上干净的长绢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一跳,蹙眉问道。
“我说二皇子,其实改变是一件好事。”诸葛小春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不用觉得忐忑不安,更毋需惊慌失措。”
“我的头已经够痛了,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脸色凶恶的质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执子之手,与子成家。”诸葛小春无视他恶狠狠的神情,笑咪咪的说。
孔乙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原来诸葛御医是红鸾星动了,照说您跟御膳房的满桃大娘是该成亲了,你们眉来眼去三十年,也是时候有个好结果了。”
原本气定神闲的诸葛小春登时老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起来。“二、二、二皇子,您话、话可不能乱说,满桃姑娘冰清玉洁,又岂会看得上我这糟老头子?”
“是吗?”这下换成孔乙人一脸悠哉了,“那上次满桃大娘同我说过的那些关于你的悄悄话,我也不必转述了。唉,真是我把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满桃姑娘跟您说我什么?”诸葛小春态度立刻大转变,热切地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追问,“她对我也……也是吗?”
“也是什么?”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啊,我倦了,您先请回吧,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诸葛小春心痒难忍,“二皇子,您就别折磨老夫了,老夫可不像你们年轻人有大把青春可挥霍,说不定这就是我最后的春天呢!”
“好吧,我告诉你。”他勾勾手,诸葛小春登时像小狗般快乐殷勤地扑向前去,就差没有吐舌喘气两声。
“是什么?是什么?”诸葛小春兴奋得不能自己。
“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他眼也不眨地道。
谙葛小春满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跟你的『桃之天天,灼灼其华,执子之手,与子成家』一样的意思。”
绕了一大圈,诸葛小春才知道二皇子是在消遣他,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晴。
“别气、别气,小花、小绿,帮诸葛御医准备壶莲子茶降降火。”孔乙人长笑起身,得意洋洋地一扬一拐走了。“我要去书房练书法。”
留下窃笑不己的宫女和气得头顶快冒烟的老御医。
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孔乙人枯坐在书房里,迟迟等不到找寻的人回报消息,内心的焦灼已经燃烧至顶点,就快爆发了。
他不断告诉自己,会这么关心千千的行踪是因为他内疚,因为他口无遮拦得罪伤害了她。
还有,她是皇族的客人,绝对不能有什么闪失,否则教他们要怎么向阿里不达国王交代?
“该死的!都是一群饭桶,怎么到现在还没找到人?”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地跳了起来,“平时不是号称只要一出手,连只蚂蚁都逃不了的高手吗?我看根本就是一群连自己的屁股在哪里都找不到的低脚!”
他气急败坏的骂人,可是发完飙后还是只能颓然地等待消息。
再等,天都要亮了。
谁知道一个女孩子在晚上独自走在大街上,会发生什么可怕不堪的事?
他越想越恐惧越忧心,脸色也越白了。
孔乙人就这样烦恼焦急担忧到天亮,差点一夜白发。
千千趴在柔软舒服的锦床上呼呼大陲。
日上三竿晒到屁股了也不管,迳自跟周公捉对厮杀得不亦乐乎。
“你几时回宫的?”一个阴森森如鬼魅沙哑飘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喝!
她瞬间被吓醒,残存的睡意惊逃得七七八八,急忙坐起来抱紧被子。“你你你……你谁啊?”
一张惨白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黑眼圈满面胡渣一脸憔悴,布满血丝的眼睛泪汪汪的,一开口气若游丝。
“你几时回宫的?”声音不断颤抖还在飘。
她惊吓僵愣了半天才看清楚他是孔乙人,想也不想心疼地低喊:“谁?是谁把你搞成这么狼狈?天啊,你还哭了……那人痛打你吗?你哪里痛?很痛吗?”
孔乙人目不转晴地盯着她,彷佛要确定她真的就在自己面前,不会又突然不见了。
“我是流眼油,不是哭。”他喃喃。
“你好端端的流什么眼油?”她仔细端详他满脸不忍,浑然忘却了昨儿还打定主意不再理睬这个王八蛋。“是不是痛得紧?”
“我一个晚上没睡。”他双眼因疲惫而红肿,却依然紧紧瞅着她。“你……真的在这儿?不是我的幻觉?”
“我当然在这儿,不在这儿要在哪儿?”她一脸茫然。
“你没有发生什么事?”感谢老天,感谢老天。他看起来像快哭出来了。
“你看起来比较像发生什么事的样子,你的模样……很惨。”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
孔乙人伸出手,迟疑地、试探地碰触她的脸颊,大大松了口气之余,眼眶不禁涌出强烈释然的热浪。“还好,你没有受伤,没有出事,是完好无缺的,这真是太好了!”
她狐疑地瞅着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好。尽管心头又因他的碰触与过分靠近而心跳加速,但是这似曾相识的亲密感刹那间唤起了她昨日的记忆。
千千的脸色陡然一沉,往后避开了他的碰触。“干嘛摸我?去摸你的白薯啊。”
她绝对不是在跟一颗白薯吃醋,绝对不是……
“白薯?”他眨眨眼睛,困惑地问:“你在说什么?”
“白薯带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她学着他昨天说话的口气,眼神极度不爽。“还记得吗?”
孔乙人一怔,随即轻叹一口气,一脸无奈地笑了。“唉,你还在记恨那件小事。”
“什么叫做我还在记恨那件小事?”她登时心头火起,不敢相信他居然把那么伤人的话当作一件小事?!
“你知道我担心了一夜吗?”他哀怨地痴痴看着她。
什、什么东西?!
“你、你干嘛讲到这边来?刚刚的话我还没跟你算帐——”
他一把将她抱入怀里,脸庞深埋在她温暖的颈项间,嘴里快乐地喊着:“幸好你平安无事,幸好你安全回来,感谢天……”
千千整个人都傻掉了,只能呆呆地僵在他暖和的怀里,脑筋一片空白。
啊现在是怎样?
昨晚他的脑子被人偷偷换掉了吗?
千千扒着一碗鱼鲜大面,一脸若有所思。
“要不要再来块鲍鱼?还是一尾龙虾?不然你尝尝这道地的桂花螃蟹,好吃得紧,保证在阿里不达国吃不到的美味哟!”孔乙人一脸殷勤,拚命替她夹菜放在五花彩碟上。
她面前的碟子里菜已经堆得像座小山般高还摇摇欲坠,简直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
他真的是二皇子皇凤诗,别号孔乙人,外号京师翩翩小郎君吗?皇后娘娘该不会是故意找了个人用了易容术,假扮成他吧?
否则他怎么会对她这么好?好到让她有点脚底发凉心发毛。
“你……是不是脑子有撞到还是发烧了?”她终于忍不住了,犹豫地发问。
“嗯?”他睁着乌黑晶亮的双眼,诧异地看着她,“没有哇。怎么这么问?”
“如果不是脑子有病,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她坦白地道。
孔乙人怔了一下,随即噗地笑了起来。“难道我一定要脑子有病才能对人好吗?”
“呃,话也不是这样说,只是……”她就是觉得怪。
尤其今天一整天,他简直就把她当成易碎的宝贝似的,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而且还不断对她笑,笑得她头皮发麻。
“因为我内疚。”他老实的说,“而且我害怕。”
内疚她可以理解,可是害怕……
“你怕什么?怕我又把你扔下河吗?”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放心,就算我再霸道也知道宫里是你的地盘,我是客人,在主人家打小孩是不道德的。”
“我不是怕那个。”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我是害怕你又忽然赌气跑走了。”
她的心猛地一震,脑子顿时热烘烘起来,“你、你在担心我?”
“那当然,你要是像昨天一样不见踪影,我该怎么向你父王交代?”他低着头羞赧尴尬地承认,却没看到一个女人的表情从芳心暗喜到铁青抽摇。
“你放一百二十万个心!”千千突然站起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就算我失踪了、不见了,我父王那边也不用你来交代!”
孔乙人错愕地抬头,不明白她为什么又气得七窍生烟?
“二皇子,为了避免我被气死或是失控把你掐死,我想我们从此以后还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谁也别再遇见谁的好!”千千忿忿地说完话,大步走出春磬宫。
“我又得罪她什么了?”他一头雾水,满脸冤枉。
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不约而同大摇其头,“唉……”
二皇子没救了,他真是太不了解女人了。
直到这个时候,宫女们更加相信、确定二皇子喜欢的是男人,否则为什么他只要谈到男人就眉开眼笑、潇洒自若,几乎没有伤神的时候,可是一遇到千千公主,他整个脑袋就像打结了一样,怎么绕也绕不出来?
“你们倒是说说,她又怎么了?”孔乙人求助地望向宫女们。
替他解答的是海公公——
“主子,您该看看最新一期的『皇宫秘史』了,上面有四皇子亲自传授五大绝招,包括如何了解女人在想什么,以及别让你的女人笑你傻……”他迫不及待献宝似地掏出刚拿到手的书。
孔乙人二话不说一把抢过来看,书的封面还有他那自命风流倜傥——其实是花心大萝卜——的四弟绘像,并用大大的字写着“情场贵公子教导您如何进入女人内心之终极秘卷”。
虽然对封面上四弟那自以为帅的表情很不爽,他还是勉强自己按捺着性子翻开来看。
……其一:绝对不要试图跟女人讲道理,因为她们凡事都是看心情,心情好,你就是英雄,心情不好,你就是死鬼。
“嗯嗯嗯,有道理、有道理。”他频频点头,心有戚戚焉。
……其二:如何了解女人在想什么?基本上你不需要去了解女人在想什么,因为男人永远也不了解女人在想什么。
孔乙人当场有摔书的冲动。
“二皇子,您耐心点看,这一期的『皇宫秘史』能热销十五万份不是没道理的。”海公公连忙开口,“奴才听说连皇上都买了一份呢!”
因为皇上也想知道他那些后宫佳丽都在想什么。
“这个皇凤歌根本是骗钱的。”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下一招。
……其三:男人不需要了解女人,男人只需要哄女人,以及永恒无限耐心地宠爱她们。
“看起来很简单。”他眨眨眼,随后洋洋得意的说:“这我也会,有什么了不起?”
“主子,看似简单,其实很难呢!”海公公在旁边不冷不热地道:“要不,您在千千公主身上试试,看看您有没有法子可以哄得她回心转意,宠得她眉开眼笑。要不然传到宫外给人知道了,还说您真是对女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光会干一些惹人嫌的行为……”
“谁?谁敢这样说我?”他果然受不得激。
“别的奴才不敢肯定,可四皇子一定是头一个取笑您的。”海公公故作神秘兮兮地道:“说不定四皇子会说,您的魅力只对男人有效,却拿女人没皮条。”
“这还不简单。”他血气陡然狂涌,慷慨激昂地道:“皇凤歌那小子做得到的事,没理由我这二哥做不到,哼!你们就等着看我怎么把千千摆平吧!”
“不是摆平,是哄……跟着奴才念,轰、鸿、哄……”
“哄——”他张大嘴跟着拉长音念了一遍。
海公公暗暗偷笑,表面上一本正经,满眼诚恳。“主子,那奴才就在这儿恭祝您旗开得胜了。在奴才心目中,永远没有主子办不到的事,主子加加油,主子万万岁!”
孔乙人被捧得飘飘然,踌躇满志地道:“包在我身上。”
不过就是哄得小姑娘开心,这会有多难呢?
第七章
千千一身英气勃勃的紫色劲衣,满头青丝绑成了条辫子垂在背后,身上只佩带一柄小小的银月弯刀,还有秀气耳垂上的两只银铃耳环,轻轻巧巧地随着她走路时微微晃荡出细小清脆声。
服侍她的宫女小鲜小碎步的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又苦口婆心地叫道:“公主——公主——很危险哪!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做点别的玩儿——”
“不危险的。”她回头,洒脱一笑。
就算小鲜是女的,也不禁为她英姿飒爽的迷人模样心儿怦怦跳。
千千公主可真是宜古宜今、宜男宜女的扮相啊,俊死人了。
“公主,不然奴婢陪您扑扑蝶吧?那个比较好玩,又安全。”小鲜稍定下神,急忙道。
“扑……噗!”千千噗哧笑了出来,黑眸亮闪闪的。“小鲜,咱们女孩的身手可不比男儿差,怎么可以他们去打猎我们去扑蝶?这太没志气了吧。我在阿里不达每个月都会出去狩猎,我专打大鹏和熊呢!”
小鲜眼珠子都快滚出来了。
“嗨,美丽的姑娘,有空一同去打大鹏吗?”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在千千前方响起。
她的笑意倏然消失,皱着浓眉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