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震闻言,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想来今天晚上,他爹别想要好过了,他知道他爹、娘两人一关上房门,在房门内就是他娘主事,他看着他娘怏怏不乐的闭上嘴,就知道他爹完蛋了!
“爹!孩儿还真没想到扑蝶原来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封震一点都没把封天怀的怒气给看在眼底,径自愉快的开口说道:“奇怪自己以前怎么都没想过这个游戏竟是如此的有趣,所以孩儿想想,您老也应该下去活动、活动筋骨,捉只粉蝶来让娘开心、开心才是。”
“开什么玩笑!”封天怀听到封震的话,不由光火不已,“我一个大男人哄个女人家做什么,今天到底是谁让家作主,我为什么要降低自己的地位去做一些无谓的事?”
封天怀说得理直气壮,但站在他面前的封震和梦寒都看到他有点担心的瞄了坐在他身旁的古巧娘一眼。
封震与梦寒对视了一眼,暗暗在心中窃笑,反正他们都已经很清楚封天怀在晚辈面前十分的死要面子。
“娘的脸色不好,不知是否是身体不适?”封震看着沉着一张脸的古巧娘,故意对封天怀说道。
封天怀闻言,转过身看着古巧娘,关心的问道:“夫人,你没事吧?”
古巧娘摇摇头,轻声的说道:“只是头有些痛,老爷可否陪我一起回房,我想休息一会儿。”
“可是……”封天怀看着封震,有一肚子的话想教训他,可偏偏……他又看着古巧娘,终于无奈的起身,陪她回房,基本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天自己别想好过了。
“爹、娘慢走。”梦寒退了一步,有礼的守着自己媳妇的本分。
封震却故意在封天怀的身后说道:“爹,你要保重啊!”
“震哥!”梦寒实在有些受不了封震时而一来的孩童心性。
不过一等两位老人家走远,封震和梦寒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忍俊不住的大笑出声。
“爹的表情真好玩!”梦寒说道。
封震的语调带着有些无奈有点同情,“我爹就是喜欢死爱面子,所以往往关起房门之后,我娘都会找他算总帐,爹爹还一直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他怕老婆,事实上,我跟封戎早看出,我娘说的话可比我爹有力多了。”
梦寒闻言有些吃惊,她还真不敢相信如此和悦、温柔的婆婆,竟然会令封天怀这个大汉所惧怕。
天下间,还当真是柔能克刚,她带着笑容,看着封震心想。
她指了指封震的手,“放了它吧!”
“放了它?!”封震不解的看着她,他费尽心血替她捉回来的蝴蝶,她竟然说要放了它。
“嗯!放了它。”梦寒肯定的点点头,抬起手包着封震微阖的双手,“该回归自然的,还是得让它回归自然的好。”
封震闻言,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缓缓的把手给打开,让手上的凤蝶振舞着四翅,离开他的掌心。
直到凤蝶回到它同伴的身旁,梦寒才收回自己的视线,看着封震,“玩了一下午,我都累了!”
“你累?!”封震不认同的摇摇头,“是我帮你捉蝴蝶,应当是我喊累才是,怎么有你喊累的道理。”
“知道你累了!”梦寒轻推了封震一下,要他回房。
封震低头一看,见到梦寒的表情,才知道她似乎真累了,他一弯腰,就把她给抱起来。
“你干什么?”梦寒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快放我下来,若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夫妇恩爱,还怕他人见到不成。”封震丝毫没有把梦寒放下来的意思,径自把她抱往寝房的方向。
梦寒不停的嚷着要他放自己下来,不过过了一会儿,她放弃的闭上嘴,因为封震打定主意要抱她回房,她的大声嚷嚷,只是徒然引起更多人的注意罢了!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好险这里离他俩的寝房很近。
第七章
梦寒推开封震的书房大门,走了进去。
“怎么回事?”封震抬头看了梦寒一眼,看着她有些垂头丧气,不由笑道:“不是在花园里赏花吗?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还说呢!”梦寒挑了张椅子坐下来,“走没有几步路,就遇到了个讨厌鬼,什么兴致都没了!”
“讨厌鬼?让我猜猜,娘子该不会遇到封戎了吧!”
“除了他还会有谁呢!”梦寒的脚无意识的晃了晃,看着封震拿着笔,不由问道:“震哥,你在做什么?”
封震拿起笔,轻挥了挥,“练字!”
梦寒闻言,好奇的站起身,走到封震的书案前,看着案上的字,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儿,“这字是你写的?”
封震点点头,“如何?写得可好。”
梦寒摇摇头。
封震见状,挑了挑眉,“娘子摇头,可代表为夫的写得不好?”
“也不是写得不好,只不过这字写得让我看都看不懂!”梦寒指了指摊在书案的纸,“狂乱!你写的字太狂乱。”
封震闻言,不由轻笑出声,“寒儿不喜欢我写的草书,但我独独钟情草书,草书是各种书体中最自由不羁的一体,而我喜欢它的自由不羁。”他说完,还不忘用笔杆后端轻点了她的鼻尖一下。
“不要闹我!”梦寒把封震的笔给轻推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自己移到书案上颇有骤雨狂风之势的字,看久了,也觉得挺有美感的,她露出一个微笑,拉着他的衣襟,主动的亲吻着他的唇,久久才道:“好一个自由不羁,不过——你最好给我死心,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不准你再出外‘自由不羁’,听懂了没啊?震哥。”
“就算老天肯把胆子借给我,我也不敢。”封震无奈的说道,没想到一个字都能起梦寒对他的警告。
“我也写几个字给相公瞧瞧如何?”梦寒突然兴致一来,也想当场挥毫。
“你?!行吗?”封震有点怀疑的问道。
“不要瞧不起我。”梦寒有些不悦的说道,“不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从小到大我爹爹可是找了数位师傅教授我琴、棋、书、画,虽不敢说精通,但可也是上得了抬面,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流之辈。”
封震轻拍了拍梦寒有些不悦的脸庞,“你也不能怪我吃惊,而是跟你成亲这么些时日以来,可也没听过你弹过半首曲、陪我下过一盘棋、写过一个字、画过一幅画,所以琴棋书画……”
“原来你把我看得那么低!”梦寒皱起眉头,感到有些许受到侮辱,她当下一个决定,“你待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语毕,她便跟了出去。
封震疑惑的看着她,未几,梦寒回来了,不过抱了只比她个子还要高的木盒。
封震见状,连忙迎了上去,接过她手上的木盒。
“下次要拿这么重的物品,找下人做就成了,何必自己动手。”
“找下人太麻烦了,我自己动手还快些。”梦寒看着封震把木盒给放定在书案前方的圆桌上。
她打开木盒,取出放置在里头的筝,她的手轻抚而过十二根弦(古时筝十二根,现代筝改为十六根弦),立刻传来清亮的乐声。
封震露出一个笑容,了解梦寒的用意,“娘子是想改变为夫以往的错误观念,所以想让我见识你所下过功夫的琴、棋、书、画?”
梦寒点点头,表示他说对了。
她挑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来,得意的看了封震一眼;封震微微一笑,作了个手势,请她开始。
梦寒挑了一首她一向最得意的一首曲子——云裳羽衣曲。
虽说现在只有一把筝,所以不能将这首曲目的热闹表现出来,但她依然有自信可以弹得很好,毕竟练了十数年,她有这分把握。
她修长的十指,轻划过琴弦,一室融入琴声中。
“我弹得如何?”一曲奏毕,梦寒沉静了一会儿,才露出—脸得意的笑容,看着立在她身旁的封震问道。
“弹得好!”封震点点头,“不过……”
“不过?不过什么?”梦寒得意的笑容缓缓的隐去,没想到封震后头竟然还加了个但书。
“这云裳羽衣曲部分采的是印度佛教音乐,乃是唐代河西节度使杨敬忠所作之宫庭燕乐,你弹得似乎太……”封震想了一会儿,“似乎太不自得其乐了,听起来倒有些像是朝廷雅乐似的(注一),太严肃,这是不对的,你应当将自己融入自己的琴音之中,我想教导你的师傅,可能也是位严肃之人吧!他没有教你把个人情感溶于曲目之中,这是项大败笔。”
“这——”梦寒站起身,对于封震的批评感到不平,但却也不知该用何种话语反驳。
毕竟练了这么久的琴,也真的只想着要好好的弹好它,从来没想到要将什么个人情感给深于其中。
“好——琴这关,不通过,那我们来对弈吧!”她头一甩,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封震叹了口气,环着梦寒的肩膀,“寒儿,我只是说出我的观感罢了!并不是说你弹得不好。”
“弹得好也罢!弹得不好也罢!总这我一定要有项令你觉得心服口服。”语毕,她拉开封震的手,开始东翻西找找棋盘和棋子。
“寒儿你就别忙了。”封震制止梦寒的举动,“若想与我对弈,等到你的棋艺胜过老丈人吧!”
“我爹!”梦寒停下自己的动作,“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同爹对弈,从没胜过他,为什么我要胜过他,才能跟你对弈?难不成你怕了我不成!”她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封震摇摇头,“我不怕同你对弈,而是……老丈人与我对弈,除非我故意败给他,否则……”封震话声隐去,其他的要她自己去想。
“我们何必了为此事,而伤了咱们夫妻的和气呢?”封震说到最后感到些许的无奈。
梦寒盯着他,考虑了一会儿,知道他的棋艺超群,要不然当初在宣家时,她爹也不会三天两头的抓着封震陪他下棋。
她不发一言的绕过封震,坐在桌案后,提起方才封震用过的笔,自若的在纸上写上“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八个字。
“这下你总没话说了吧!”梦寒收笔,侧着身子看着已经走到她身旁,并在打量着好字的封震说道。
“写得不错,”封震点点头,“但是……”
“还但是!”梦寒克制不住的大叫出声。
梦寒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自找麻烦,明明没什么事,却硬要展现自己琴、棋、书、画的能力,这下可好,四个有三个被批评得一无是处,剩下的一个,她看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最好跟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跟你没完没了。”梦寒早把理智给抛在脑后了,带着泼妇骂街的无理取闹,瞪着封震说道。
封震没把梦寒的怒气当成一回事,他伸出手,作势要搂住她,却被她侧身给躲掉。
“不准你碰我!”梦寒斥道,“快说,我字为什么写得不好?”
“我没有说你的字写得不好。”封震连忙澄清,“只是你的字虽有王羲之的秀雅,但就少了股圆润的气韵,但这并不代表你的字写得不好。”
梦寒双手握拳,重新拿起笔。
“娘子,你……”
“你不要开口说话。”梦寒连头都不抬,“你走远一点,我画画的时候,讨厌有人在我身旁。”
封震闻言,连忙退了几步,在这个时候,还是少惹娘子为妙,他可是很会看脸色做事的。
“娘子,打算画些什么给我欣赏?”封震有一搭没一搭的间道,试图缓和梦寒的怒气。
“欣赏不敢。”梦寒近似咬牙切的说道:“我打算画张你的像。”
“我的像?!”封震感到吃惊。
“没错!”梦寒抬起头,看着他,“我想画你,所以你摆个你认为最满意的姿势吧!”
“这……”
封震有些为难的双手高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打出娘胎,还没有人帮他画过画像呢!他根本就不知道摆怎么样的姿势。
“这个姿势好。”梦寒突然开口,指着封震双手高举的姿势,“你现在不准动了。”
“娘子,这姿势并不好看吧!”封震可不认为自己目前的姿势有何美感可言,于是把双手放下。
“不准把手放下。”封震才一动,梦寒立刻凶巴巴的瞪了封震一眼,“我要刚刚那个姿势,把手举好!”
封震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再一次把手高举,实在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如此老实。
古有明鉴,进谏言的忠臣都是早死的,偏偏他读过圣贤书,还是没有学到这个教训。
一个时辰过去——
“娘子!你画完了没有?”封震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他虽是练武之久,但是站了那么久,一动也不动,还是挺难过的。
“快好了,你有点耐性嘛!”梦寒的手不停的动作着,“你不也希望我能画出你的神韵来?所以站个一、两个时辰是值得的。”
封震又在心中暗叹了口气,他真是希望,站这一、两个时辰是值得的,不然今天他爹交下来的帐目,他连三分之一都还未看完,而明天就得交还给帐房,他今晚注定得挑灯夜战了。
早知道,他就不会贪图天色还早,提笔练字了,而这也代表着,他不会惹出如此多的是非了。
“寒儿!”又过了一阵子,封震又忍不住开口。
梦寒瞄了他一眼,终于大发慈悲之心,“我知道你不耐烦,你可以动了,我画完了。”
封震闻言,如获大赦,立刻把手放下,随意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身躯,然后才走向梦寒,想看看在她眼中的自己是何等俊俏的模样。
他才一走近,梦寒就立刻站了起身,与封震走着相反方向,绕过书案,缓缓的走向大门。
“琴、棋、书三样我一向引以为傲的才能,竟然都被你批评得一无是处,所以我也不在乎最后一项能得到你的赞美。”她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说道,“你现在就好好欣赏、欣赏我为你所画的画像吧!好好看看在我眼中的你,到底是何种模样,不过,我们先把话说在前头,你毋需告诉我,你看过我画后的感觉,因为,我再也不想听到出自于你口中的任何批评了,虽说忠言势必会深觉逆耳,但是我不知道它会令我如此的难受,所以从今尔后,我的耳杂只挑好听话听,其他的,我一概不听!”
没想到梦寒比他想像的还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