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道人苦笑摇摇头,拦住灵空大师,说道:“金雕双钩曲子清的名号已经数十年不听了,老和尚还提他则甚?”
灵空大师笑道:“相交许久,老衲竟不知道跛道友竟是当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雕双钩,真是险险错过当面,这不叫后世人笑老衲有眼不识泰山么?”
跛道人依然苦笑道:“还是叫我跛道友吧!往事如烟,提它则甚?”
灵空大师说道:“不提也好!只是你突然携此双钩,意欲何为,老衲此次太湖之行,只在访察访察虚实,尽量不伤和气。三龙帮为非做歹,恶贯满盈时,自有人来收拾,绝对不在今朝。”
跛道人突然站住脚问道:“老和尚你是真的不知道三龙帮的近况么?”
灵空大师也是一怔地摇摇头。
跛道人竟一五一十把三龙帮如何遍邀绿林好手,云集太湖,并且远至西藏重礼邀请西藏密宗正传人魔僧法真前来助阵,旨在柬邀天下各宗派高人,一决雌雄,以期横扫武林,雄视各派。
跛道人说道:“至于夏逸峰冤仇报复之事,我倒丝毫未曾听说。若仅为一个少年报仇,断不致使三龙帮如此劳师动众,大张旗鼓。以三龙帮目前准备情形看来,这大会群雄的事,大概为期不远。你我今天突然拜庄,能保安然无恙好来好去么?”
灵空大师听说之下,觉得三龙帮野心勃勃,将为武林带来一次空前的浩劫,可是转而猛又想到,便向跛道人说道:“跛道友既然寄迹市廛,不问江湖,如何对三龙帮近况知道得如此清楚?”
跛道人忽而一声长叹!说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灵空大师料是有一段难言之隐,也不便于再问。
此时,木渎镇已经在望。跛道人遥指着木渎镇说道:“木渎镇为三龙帮总坛之门户,三龙帮总坛设在灵岩山,木渎为必经之地,既然我们明去拜山,不妨由木渎镇正式通知。”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向灵空大师笑道:“变我原来真面目,老和尚幸勿见笑!”
从瓷瓶中间,倒出一小撮焦黄色粉末,在路旁水沟里,舀了一点水,在掌心里一和,再向脸上、脖子上、手背上遍处一涂,顷刻皮肤焦黄,像久病初愈,而原来面目全非。
灵空大师看着心里明白,点点头,说道:“跛道友面目已无人识得,你我就此去吧!”
两人进得木渎镇,找了一家客店歇下来,这两位一僧一道,外带一只大鹰,特别惹人注意,一进得店来,便有人过来招呼,说道:“这位大和尚和这位道爷,来到小镇有何贵干?”
灵空大师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旁边又过来一人,在先前那人耳畔咕噜一阵,那人顿时改颜笑道:“这位大和尚想是从无锡而来的灵空大师,在下失敬了。”
连忙吩咐后面准备素菜款待。
灵空大师一听,心里想道:“三龙帮果然厉害,我人还没有到,无锡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了。”
这人又搭讪着说道:“在无锡坛下弟子有眼无珠,不识大师,以致有累大师法驾,又从无锡枉道姑苏,深致歉意。在下敢请问大师,此次驾临敝帮总坛,有何见教?”
灵空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合掌答道:“老衲和敝友专程前来贵帮总坛,拜见总帮主。敢劳施主代为通告一声,就说黄山白云谷灵空求见。”
这人连忙说道:“大师高人,莅临敝帮,实为蓬荜生辉。请大师和贵友用过素斋之后,在下派人引导大师前往。”
稍时,一桌丰盛的素斋,摆设上来,灵空大师道谢之后,便和跛道人饱餐一顿。在桌上,灵空大师悄悄地向跛道人说道:“方才此人不过是三龙坛前一名小卒,谈吐却如此不俗,这三龙帮果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此去倒要小心了。”
跛道人微笑道:“非不得已,你我以不破脸相对为尚。”
灵空大师点头称是。
素餐已罢,方才那人果然引来一个黄衫少年,向灵空大师说道:“在下已经将大师来意,转告敝帮帮主。帮主特派坛前护法弟子前来接引。”
灵空大师合掌称谢,便随黄衫少年出得木渎镇,奔向灵岩山。
这灵岩山紧滨太湖,与木渎镇只有一望之地相隔。这黄衫少年一出得木渎镇,顿时脚下一紧,身形飘逸,而脚下却快如奔马,疾驰前进。灵空大师和跛道人相视微微一笑,二人意动功行,但见他们衣衫飘飘,跟在黄衫少年身后,不疾不徐,笑谈自若。
三人这一展开身形,这一望之地,何消片刻。突然这黄衫少年一收身形,撤步让在路旁,躬身说道:“敝帮帮主出迎,大师请。”
灵空大师和跛道人也停下脚步,向前看去,但见灵岩山下,迎面一座宏巍壮丽的牌坊,牌坊下横额雕琢有三条吐气扬爪的龙,中嵌一行大字:“三龙帮总坛”。牌坊下面是四根盘龙大石柱,石柱上也雕塑着两行对联。上联写着:三龙同心,武林镇慑。下联写着:六掌无敌,各派归宗。
灵空大师看了这付对联,才觉得三龙何止是狂妄,而且也是野心无限,跛道人之言,确属事实。
此时牌坊后面,一条砌花的石径上,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生得削腮见骨,清瘦有神,跟在后面的高矮瘦胖不一。这老者走到牌坊之下,立足站住,灵空大师立即上前几步,合掌当胸,高喧佛号,说道:“老衲灵空,特来拜见帮主,有劳帮主出迎,老衲罪过。”
老者阴阴一笑,说道:“总帮主远走西京,尚未回帮,故此未能亲自来迎,尚望大师勿怪失礼。”
说罢举手肃客,灵空大师打过问讯,便和跛道人迈步登山。
灵空大师一路上不禁暗自想道:“方才闻听此人说话口吻,分明是二帮主天外飞龙阴掌何浩。此人阴掌武林驰名已久,年纪却还不到五十,倒甚是难得。”
回首一看跛道人,跛道人忽然大袖一拂,暗中伸来一只手,两指微微在灵空大师身上一碰,意思是说:这人正是三龙中的老二。
三龙帮帮坛设在半山,背山面湖,气势极为壮观,而一片屋栉鳞比,俨然像是一个市镇,二十年来的经营,三龙帮崛起于江湖上,是不无原因。
灵空大师一行走进二进大厅坐下,顿时有两名黑衣垂髻的少女,献上香茶。
天外飞龙阴掌何浩举手发话,说道:“大师世外高人,今日迢迢远道来此,有何高见指教?何浩在此洗耳恭聆。”
灵空大师合掌答道:“帮主谬奖,老衲愧不敢当,老衲此次与敝友专程拜访,一则久仰帮主大名,特来一瞻风采,一则为敝师侄,特来向帮主致歉。”
阴掌何浩一听,微微一怔,颇有意外之感,便问道:“令师侄为谁?与敝帮有何过节,尚请大师不吝言明。”
灵空大师答道:“敝师侄夏逸峰与贵帮总帮主私人结有恩怨在内,老衲为人生平最重恩怨分明。敝师侄与吴总帮主之间的过节,仅为个人恩怨,不应牵涉宗派之争。敝师侄年幼无知,迭次开罪贵帮,老衲为此至为不安,特来贵帮当面致歉。”
天外飞龙微微一笑,说道:“大师所言极是,但是敝帮素有陋规,荣则同荣,辱则共辱,一人之恩怨,亦即全帮之恩怨。令师侄与敝帮总帮主之间过节,自是不能例外,大师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武林恩怨,素以强弱分高下。如果大师仅为此事而远涉关山,前来太湖,何浩已经言明如上,尚请大师明鉴。”
天外飞龙这一席话,说得凌厉无比,滴水不进,尚且大有逐客之意。
灵空大师没料到天外飞龙竟然如此厉害,句句封门,使自己欲言无隙。
跛道人却自一旁呵呵笑道:“何帮主快人快语,豪气干云,三龙帮团结一致,倒是令人钦敬,只是执意掀起宗派之争,难免因小而失大,何帮主以为然否?”
天外飞龙转脸向跛道人问道:“在下疏忽,尚未请教这位道长法号。”
灵空大师正要答话,跛道人抢着说道:“无名小卒,不值帮主垂询。”
天外飞龙霍然一笑,说道:“道长玄门正宗,武林高人,自是不屑留名三龙帮内,不过何浩有一言不知进退。如今武林各大宗派,都俨然以正统自居,傲视武林。果真有真才实学,倒还令人折服,然而大都空有其表,三龙帮不揣冒昧,要一正武林视听,即日将邀武林各大宗派一较上下,优胜劣败,强弱昭彰,免得那些虚有其表的人,昂视阔步于武林;再则一切私人恩怨也届时作一了断。道长方才高见,何浩谨复如上,道长尚有何卓见?”
天外飞龙连骂带损,武林各大宗派,算是一网打尽。跛道人倒是不动声色,依然呵呵笑道:“何帮主这几句话胆气十足,令人佩服无地,只怕三龙帮担不起这项重责大任,到时候画虎不成,只怕难如所算。”
天外飞龙遽然变色,起身说道:“道长之意三龙帮福薄能鲜,难担重任,在下不揣冒昧就此先向道长讨教。”
跛道人笑道:“帮主稍安毋躁,来到灵岩山还怕轻易回去么?”
灵空大师一见双方在言词上闹成僵局,到了非以武相见不可,暗想道:“趁此机会一测三龙帮实力,也未尝不可。”
只见天外飞龙扬手叫道:“二位善者不来,何浩如不领教,有负二位盛意。此地窄狭,不便伸展身手,请到后面。”
说罢起身带路,跛道人和灵空大师相视会意,暗提功力戒备,以防突然发难。
越过两进大厅,豁然一个旷场,黄沙一片,周围旌旗招展,俨然是演武厅教练场。
天外飞龙刚坐定,旁边马上转过一人,抱拳说道:“我弟兄三人来到总坛,迄今未效绵薄之劳,难得今天两位高人,我弟兄只想在二位手下讨教两招,以搏一笑。”
天外飞龙一看,来人是崂山三煞老大,便说道:“崂山弟兄肯一显身手,让坛前弟子一开眼界也好,只是要小心。”
跛道人一看,这崂山三煞长得一个个真如凶神恶煞,一个比一个凶猛,倒是名符其实的三煞,可是说起话却是一派斯文。
当下站起身来,笑着对灵空大师说道:“老和尚!这祸是由我惹起的,让我去顶个头阵吧!要是不行,你再接下来。”
只见他踢踢踏踏走到场子中间,崂山三煞早已经站好位置等在那里。跛道人一到场内,大煞首先抱拳,说道:“崂山三兄弟向来是打群架的,道长如果嫌我们以众欺寡,我弟兄就此退下。”
跛道人呵呵笑道:“来了不打一场,你们这做客三龙帮的人,不是白吃白喝么?来!来!来!跛道人陪你们走两趟,你们也好交差。”
这笑嘻嘻的两句话,可把崂山三煞挖苦惨了,三人脸色一变,再也不答话,倏地三人身形一动,闪电一晃,三掌齐出,分从四面攻至。
跛道人口里呵噜连声,一面笑着说道:“怎么说打就打,慢点!慢点!我还没有站好位置呢!”
崂山三煞联手出攻,一般人很难躲开的,可是,刚刚一出手,跛道人不知道用的什么身法,闪出圈外。三煞不觉一怔,只见跛道人在那里一跛一拐地,在旁边招手笑道:“现在来吧!我准备好了在这里挨揍。”
崂山三煞这下脸上可挂不住了,演武厅上上下下多少眼睛在看着,三个对一个,一上手就吃瘪,还在江湖上充什么字号?
三个人心里一急,突然一声怒喝,三个人飞身进步,六只手一齐左圈右点,三招一式“日进斗金”,疾攻跛道人中盘。
跛道人连手都不动,只是拐着脚,在三人当中,左闪右挪,像醉酒过度,跌跌撞撞的拿不稳脚步。可是,饶是崂山三煞掌势如何凌厉,只听呼呼掌风激起满地尘灰,就是沾不到跛道人的衣襟。
崂山三煞愈攻愈急,跛道人愈是谈笑自若,场外人等莫不暗暗心惊,这个跛道人使用的什么身法,竟然如此闪避自如。
四个人影,正在绕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场外一声大喝,宛如平地焦雷,叫道:“大众住手。”
这一声喝罢,崂山三煞霍地一收双掌,身形一分,三人丁字形的站在圈外,圈内跛道人悠然自得站在中央。这时候天外飞龙从场外厅口的坐椅,站起来走向场中,向崂山三煞说道:“这位道长身负奇门绝学,三位难以取胜,请稍歇一旁。”
天外飞龙说完这几句话,也不管崂山三煞是否受得了。迳自回头向跛道人拱拱手说道:“道长好俊的身法,在下敢问道长师承何人?”
跛道人脸容微微一动,但是依然笑呵呵地说道:“帮主既要赐教,就请发招,其他的事,与这场内印证武学,有何关系!”
天外飞龙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要在兵器上向道长讨教几招。”
回头一招手,只见从场外演武厅上一道白光飞来。天外飞龙挺身一跃,拔地凌空两三丈,长袍一拂,白光蓦地一收,人在空中滴溜溜一打转,身化“流星下坠”,直落地上,纹风不动,手里却多了一把亮闪闪的长剑。
天外飞龙露了这一手凌空接剑,直线下垂的功夫,场外顿时爆起一阵彩声。天外飞龙微微一笑,长剑一并右手,左手不诀不掌,脚下暗踏子午,道声:“道长请亮兵器吧!”
跛道人站在那里嘻嘻笑了一阵,突然说道:“帮主剑法天下罕见,跛道人不敢领教,请了!”
说着一拱手,竟踢踏踢踏地走向场外去。
这一个突然变卦,场外顿时哗然,大家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跛老道太没有种了!”
有人说:“二帮主功力无敌,方才露一手,可把老道吓跑了。
自知不是对手,免得当场流血。”
有人说:“这跛老定是个半疯子,武林中讲究的是宁死不辱。像他这样自取其辱,将来武林中如何立足?”
且不说场外众说纷纭,连坐在演武厅一旁观战的灵空大师也深觉得奇怪。论功力天外飞龙难胜跛道人,为何不战而走?其中定有原委。
跛道人这样向外一走,天外飞龙并没有放松,倏地一点双足,飘然一丈开外,拦住跛道人,说道:“道长是不屑指教?抑或是不敢过招?何浩如此出剑叫阵而道长竟又如此撒手就走,岂不为武林留下笑柄么?”
跛道人依旧是笑而不答,只顾闪开夺路。
天外飞龙长剑蓦地一抖,朗声说道:“道长如果执意不肯赐教,在下就要开罪了。”
手中长剑一翻,人随剑起,剑走轻灵,顿时化成一层剑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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