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如此一顿足之间,姑娘惊得呆了。因为方才这一顿脚,石室里嗡然一震,连顶上的石粉,都震得纷纷下落。
这是姑娘自己无法相信的事,要想震动石室,没有千儿八百斤力气,别想办得到,可是,蝉姑娘这一顿脚之间,那里会有千儿八百斤力气?
姑娘怔怔地想了一会,也渐渐地觉出可疑之处,只觉得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像充足了一股热力,极思伸张,而且心神双交泰,神清气爽,百脉舒畅,自觉得在内功方面有了极大的进展模样。
姑娘心里禁不住想道:“难道是二老遗留下来的酒与果子所发出的效力么?”
想到这里,霍然右手一翻,提足八成以上的真力,猛然向石床上推去,掌心刚一吐劲,立即一股强烈绝伦的劲道脱掌而出,直向石床上撞去。只听得“轰隆”、“哗啦”一声,一张长达八尺,宽约六尺的石床,竟在这一掌劈空震力之下,变成四分五裂,碎石纷飞。这一下可把蝉姑娘惊得呆了,这一掌劈空的劲道,竟会如此狂烈,顿时使姑娘想起武当派的神拳,以及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这些传说中内家不传之秘,是否果真如所说的那样“百步打空”“力能开碑”?至多也不过像蝉姑娘这样,举手一掌劈空,能把石床震得四分五裂而已。姑娘在一睡之间,陡然功力增加到如此程度,如何不使姑娘喜极而惊,惊极而呆呢?
蝉姑娘呆了半晌,忽然想道:“我目前功力如此遽增,何不运用内力为小妹妹推拿一番,使她早日醒来,也好看看到底有否功效?”
想着正待移步上前,忽又自己失笑想道:“我真糊涂,小妹妹自幼随老黑长大,一身功力较我尤有过之,如今服用了二老的酒与果,也必然和我一样的有极大的增进,还用得着我来推拿么?”
蝉姑娘正在思潮起伏之际,但见躺在地上的小妹妹,伸臂舒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蝉姑娘连忙赶过去,小妹妹已经从地上翻身而起,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看着蝉姑娘,眼睛里透着神奇无比的光彩。
蝉姑娘上前握住小妹妹的手,含笑问道:“妹妹!你还认识我么?”
蝉姑娘问完这句话以后,自己又立即觉得粗心,妹妹不通人言,如何能用语言来表明意思呢?
一阵懊悔之后,蝉姑娘正待用手势来帮助自己表明意思,忽然,只见小妹妹嫣然的一笑,竟微微地点点头。
蝉姑娘顿时大喜,紧紧地抓住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柔荑,激动地,说道:“妹妹!你能叫我姐姐么?叫姐姐!”
小妹妹笑着点头,生硬地学舌,叫道:“姐姐!”
蝉姑娘长到十七岁,何曾听过别人叫她一声:“姐姐”?何况这人又是自己一见面就喜爱的人。顿时一股暖流,从心底直流入四肢百骸,竟而直冲眼眶,两颗晶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蝉姑娘真没有想到衡山二老的壶中酒和钵中果竟有如此效力,恢复了小妹妹的智慧。
蝉姑娘有生以来,没有比这时候更高兴了,忙不迭地擦干眼泪,又问道:“妹妹!你还能说别的么?”
小妹妹笑着一字一字的跟着说道:“说别的么?”
蝉姑娘看她那种绕着舌头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便说道“只要你能听明白我的意思,慢慢地你就学会说话。”
小妹妹点点头,艰难的说道:“慢,慢,的。”
这三个字一出口,突然身后一阵山崩地裂的狂笑,嗡嗡之声,震得石室里嗡嗡不绝。
原来蝉姑娘和小妹妹正在说话的时候,大猩猩老黑已经醒来,正好听到小妹妹咿唔学语,这才呵呵大笑,看来那一份高兴的心情,不低于蝉姑娘。
蝉姑娘被老黑这一阵笑声,倒是使自己想起衡山此行的重要事情,立即转过身,对老黑说道:“老黑!……”
一声老黑叫了还没有说第二句话,大猩猩双臂一伸,把蝉姑娘的双臂一把抓住,两只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瞪着蝉姑娘的脸,口中不住的在低啸着。
蝉姑娘突然被老黑这一个举动,弄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良久,才低低地问道:“老黑有什么事情么?”
大猩猩喉咙唔唔地直叫,倏地又松开双手,一拍巴掌,咧开大嘴,又呵呵地笑了,两只眼睛仍然盯着蝉姑娘的脸上。
蝉姑娘一时倒是被搅糊涂了,怔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忽然,身旁有人轻轻一扯衣襟,有人叫道:“姐姐!”
蝉姑娘见是小妹妹站在旁边,又变作欢颜,笑着问道:“妹妹!你看老黑有点奇怪。”
小妹妹笑笑说道:“姐姐,你的……”
小妹妹半天说不出来,一方面羞涩的笑着,一方面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着。
蝉姑娘忽然一惊,用手摸着脸,说道:“妹妹!你是说我的脸?”
小妹妹点头笑着学舌:“脸!脸!”
蝉姑娘的手颤抖了,从右边的脸颊,渐渐地摸过去,摸到下颚的地方,手越发的抖得厉害,竟而停住不敢再动。
可是,此刻的眼泪却是一颗一颗,不断地直滚下来。
小妹妹显然是莫名其妙的急了,只是结结巴巴地在旁边说着:“姐姐!你……脸……脸……”
老黑站在一旁搓着两只手掌,抓耳挠腮,喉咙唔唔直叫,好像是没有办法的样子。
忽然,老黑一声低啸,伸手一抓蝉姑娘的手臂,向前洞拉着就走。
蝉姑娘此刻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老黑拉着自己究竟有什么事,盲然不知所从的就随老黑直向前洞走去。
走到前洞,老黑依然不停,一直走到洞口,老黑松开手,比划了一下,一声低啸,穿身宛如一片落叶,直向洞外飘落而下。
蝉姑娘探身洞外,但见洞口下面,是一条幽谷,约莫有三四丈高的距离,老黑站在幽谷的一块岩石上,直向姑娘招手。
蝉姑娘刚一提气飘身而下,顿时觉得身轻如燕,就在一提气之间,竟飘飘忽忽地悠悠向远处落去。
姑娘一惊,半空中急忙气沉丹田,遽打千斤坠,才落到地上。大猩猩过来一拉姑娘衣角,穿过一堆乱石,再飘过一丛草地,面前是一条清澈如镜的小溪。
大猩猩唔唔吁吁地指着溪水,不断地扯着蝉姑娘的衣角。
蝉姑娘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敢情大猩猩是要自己到这溪水边来照照面容,方才姑娘连摸都不敢摸一下,如今那里还有照镜子的勇气?
姑娘不是傻人,老黑的意思,和小妹妹断断续续不成章句的话,姑娘早已经知道了他们所讲的意思,但是,姑娘实在不敢轻易地去摸一下。十几年以来,姑娘一直戴着薄纱,从来没有照过镜子,唯恐触痛自己内心的创痛,姑娘不敢相信突然之间,会发生了奇迹。
万一是自己会错了老黑和小妹妹的意思,那不是一个令自己无法忍受的打击么?
姑娘一直在溪边仰着头,不敢低下,唯恐在这低头的一瞬间,照出自己十几年来从未一见的面容,使自己不能忍受而走出极端。
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站着。
大猩猩老黑却不住地扯着姑娘的衣角,唔唔地叫着不停,小妹妹却是愕然地站在旁边,只懂得间或地叫一声:“姐姐!”
几次,蝉姑娘一狠心,要低下头去,都缺乏那一瞬间的勇气。
终于,蝉姑娘心一横,暗暗地叫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在想道:“程秋蝉啊!你为何如此心怯?纵使会错意思,依然旧时面容,又待如何?”
霍然一咬牙,低下头去,凝视着溪水。
溪水,明澈如镜,清清楚楚地照出一位姑娘的面容。
鸭蛋形的脸庞,两道秀眉,一双星眼,挺直的鼻子,弧形的小嘴,像是一幅美人画,一幅清秀明丽的美人画。
蝉姑娘洋注视了半晌,突然一声如梦乍醒舶长“啊!”身形一个蹭蹬向后倒下去。
小妹妹站在一旁,见状慌忙抢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抱着,叫着:“姐姐!”
蝉姑娘霍然翻身而起,再到溪边,临着溪水凝神注目的再看了半晌,猛地回身,把小妹妹一把抱住,颤抖着声音叫道:“妹妹!妹妹!”。
小妹妹惊慌得不知所措,也抱着蝉姑娘,不断地说道:“姐姐!姐姐!你……脸……”
蝉姑娘松开双手,不住地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姐姐的脸……妹妹!十几年了姐姐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脸。”
小妹妹瞠然地学舌说道:“十几年?”
蝉姑娘点头说道:“嗯!十几年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日子,从来不敢看自己的脸。没有想到今天得力于衡山二老遗留下来的酒和果子,竟使姐姐平复了十几年以来,最难以忘怀的创痛之一……”
蝉姑娘一时兴奋,忘其所以的说着,她倒是忘记站在身旁的小妹妹目前还不能了解到那么多,那么深,和那么远。
倒是大猩猩在一旁不住的点头。
蝉姑娘忽然抚摸着小妹妹的手背,含着歉意的微笑,说道:“现在姐姐说来,妹妹还不能明白,慢慢地,你就会知道的。”
小妹妹点点头,若有所悟,又若有不明的说道:“慢慢地!慢慢地!”
蝉姑娘自语地说道:“慢慢地!我要再了却一桩更大的心事,只要神偷大哥说明了事情的真实经过,踏遍天涯海角……”
蝉姑娘一想到邹大哥,遽然心里一震,自己和邹大哥分岔了路,也不知道他们一行现在何处,想必正在踏遍南岳,在找寻自己。还有衡山二老的酒和果子,对小妹妹发生了神奇的效果,对自己更是发生了惊人的奇迹,那又何必去找灵果?把剩下来的酒和果子带在身旁,找到神偷无二邹大哥,不就可以着手成春了么?
蝉姑娘一想到如意处,顿时不禁眉飞色舞,便向小妹妹说道:“妹妹!我们回到石洞里去,姐姐有话要跟你说。”
转而又向大猩猩说道:“老黑!走啊!我的事也少不了你呢!”
蝉姑娘如此一高兴,小妹妹和大猩猩也都快乐欢笑起来,同时在原地一个点足躬身“嗖”的一声,拔起四丈多高,微一折身穿身入洞。
来到后面石室里以后,蝉姑娘首先向小妹妹笑着道:“妹妹!你应该有个名字。”
小妹妹学舌说道:“名字!”
蝉姑娘笑着点头说道:“名字。就像我一样,我的名字叫程秋蝉,妹妹要叫我蝉姐姐。”
小妹妹笑着点头说道:“蝉姐姐!”
姑娘笑着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妹妹也应该有一个名字,也好让人叫你。”
可是,叫什么名字呢?蝉姑娘自己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孩子,那里有为人取名字的经验,一时倒费尽心机的低头思索良久。亏她居然机灵心窍,霍然有所得地笑着说道:“妹妹!你自幼是老黑把你养大成人,这养育之恩是不能忘记的。……”
说到这里,大猩猩在一旁低啸了一声,一双红眼睛竟然骨碌碌地滚下两颗黄豆大的泪珠。
蝉姑娘点点头说道:“为着不忘记这十几年来,老黑的养育之恩,妹妹将姓袁,名字叫做念衡,让你尔后永远不要忘记衡山的老黑。”
蝉姑娘一时的自作“大人”的为小妹妹取了袁念衡的名字,竟为日后险险造成千古恨事,此系后话,暂时不表。
蝉姑娘抚摸着小妹妹的背,笑着:“从现在开始,妹妹叫袁念衡。”
小妹妹脸上绽开一朵百合花样的笑容,反覆地说道:“袁念衡!袁念衡!”
蝉姑娘点点头,非常高兴地说道:“袁妹妹!现在我要说我的事了。”
说着转向大猩猩说道:“老黑!我倒衡山来,不是一个人,同行的有三个,可是,我们不小心走失了,我才碰上了你!现在我必须要找到他们。”
大猩猩眨着眼睛,抓着耳朵,歪着脑袋,唔唔地叫着,比划了半晌。
蝉姑娘笑道:“老黑是问我们来衡山,究竟做什么的?是不是?我是来找紫盖峰摘灵果。紫盖峰你晓得么?”
大猩猩点点头。
蝉姑娘笑道:“那好极了!老黑带我去。”
大猩猩忽然伸手指着袁姑娘,眼睛里流露着焦急的眼光,望着蝉姑娘。
蝉姑娘牵着袁妹妹的手,说道:“袁妹妹她跟我走,老黑!你是衡山二老的手下,会明白地,袁妹妹要是永远地住在衡山,对她是非常的可惜啊!二老的遗训不也是说着要带她走吗?”
大猩猩是衡山二老唯一追随数十年的猩猩,通灵已久,只不过是口衔横骨,不能做人言而已,岂止是善明人意,更能善揣人意。蝉姑娘的话,大猩猩听在耳里,不住的点头,可是,眼眶里的泪水,却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蝉姑娘也不禁感到一阵难过,低声叹道:“老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离开袁妹妹的!”
大猩猩一面流着泪,一面唔唔的不住低啸着。
蝉姑娘抓过大猩猩的手,安慰着说道:“老黑!我和袁妹妹日后还要来衡山常常来看你。现在我不能再耽搁,袁妹妹!我们现在就走可好?”
袁姑娘望蝉姐姐半晌,说道:“走?”
蝉姑娘点点头说道:“和姐姐一起走,到外面去,跟姐姐在一起。”
袁姑娘沉吟了良久,点点头,像是明白了蝉姐姐的话,站起身来,突然,扑到大猩猩的身上,流着眼泪,大猩猩也一把抱着袁姑娘,口里不住地呵呵直叫,大把的眼泪滚滚直落。
这一场离别的亲情,看在蝉姑娘眼里,也凄然地掉下不少眼泪,但是,她实在找不出两全的方法,只有呆呆地站在旁边,望着这两个有亲情的人与猩猩,生离难舍的哭泣。
良久,还是大猩猩推开袁姑娘,霍然地指手划脚。袁姑娘倒是懂得它的意思,噙着泪,转身走到蝉姑娘面前,说道:“蝉姐姐!走……”
蝉姑娘牵起袁妹妹的衣襟,为她擦干眼泪,向大猩猩说道:“老黑!你能送我们一程么?”
大猩猩点着脑袋,转身一拐一拐地走向前洞,蝉姑娘牵着袁妹妹的手,也慢慢地跟在后面。
走到洞口时,大猩猩正等扑下岩去,忽又低啸一声,闪身走回后面石室里,把剩下来的果子捧出来,倒在蝉姑娘手中,复又从前洞的草堆里翻出蝉姑娘的宝剑,递给蝉姑娘,这才翻身一落,直扑洞外。
蝉姑娘紧携着袁姑娘的手,随在大猩猩身后,扑落洞外,一路翻腾,向西穿越过去。
大猩猩只顾低着头,沿途点足狂奔,宛如闪电流星,风驰而前。蝉姑娘也展开全力,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路蜻蜓点水,紫燕掠波,三条身影,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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