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了?”这是什么样的理由?徐玉曼难以置信。“就这样?”
“嗯。”沈诗音黯然应道,顿了顿。“我想,我不懂男人。”
“我也不懂。”徐玉曼叹息。
她不懂男人为什么总是那么轻易放弃婚姻,放弃爱情?
“你怎会不懂?你是恋爱教祖啊。”
恋爱教祖?
徐玉曼握着无线话筒,对镜中那个挂着两个熊猫眼圈的女人苦笑。
若她真的当得起这样的名号,就不会失眠整晚,落得眼下发黑、脸色黯淡的下场了。
若她真是所谓的恋爱教祖,又怎会为了个男人迷惘一夜?
“就告诉你,别拿这称号来笑我了。什么恋爱教祖?”她涩涩自嘲。“如果我真的当得起这名号,就不会……搞不定他了。”
“他?谁啊?”沈诗音好奇地追问。
一个分手多年以后,仍然有能力摇晃她的心的男人。
徐玉曼闭了闭眸。“不说我了。”她深吸一口气,将话题转回好友身上。“说说你吧。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
“你想离婚吗?”
“不离又怎样?他的心已经不在我身上了。”沈诗音也自嘲。“其实我一直在骗你,他已经很久不曾在出门前亲我了,下班回来也很少跟我说话,虽然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跟陌生人也没差多少。他甚至……已经好几个礼拜没碰我了。”低微的声嗓里,沉着太多苦涩。
徐玉曼为好友心痛。“怎么会这样?难道他有外遇?”
沈诗音沉默两秒。“上个月我出门逛街,偶然看到他跟一个女人在餐厅一块吃饭,他笑得很开心。”
真有外遇?徐玉曼蹙眉。“你知道她是谁吗?”
“好像是他的同事。”
“也许他们在讨论公事呢?”徐玉曼试着往好的方向推测。
“或许吧。”沈诗音意兴阑珊。
看来她并不相信她老公和那个女人只是单纯同事关系。
徐玉曼暗叹口气,沈吟片刻。“这样吧。我们换个角度来想,你还爱他吗?”
“……当然。”
“还想跟他在一块儿?”
“嗯。”
“既然这样,就不要轻易放弃。”徐玉曼鼓励好友。
“可是……”
“没错,他的心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你身上了。可是他毕竟曾经爱过你吧?”徐玉曼理智地分析。
“他当然爱过我。”
“那么,就让他再爱上你一次。”徐玉曼斩钉截铁。
“什么?”沈诗音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种建议。“你说让他再爱上我?”
“没错。你想想,既然你还爱着他,为何要轻易放弃他?为什么不试试让他想起当初爱上你的感觉?试着努力看看,说不定你们还有办法找回你们以前的甜蜜生活呢。”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沈诗音茫然。
“这个嘛。”徐玉曼揉捏自己的唇,陷入深思,半晌,她忽地灵光一现。“这样吧,就这么做──”她低声讲了一串。
听罢她传授的计策,沈诗音半信半疑。“这样……有效吗?”
“试试看吧。我不能保证一定有效。除非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挽回你的婚姻,否则只有赌一赌。”
沈诗音默然,良久,她总算下定决心。“好吧,我赌。”
“太好了。加油吧!”
电话断线后,徐玉曼依然站在原地,瞪着镜中形容略微憔悴的自己。
其实她也在赌。
赌她的好友成功挽回婚姻,赌她重新得回幸福,赌他们两夫妻长长久久,永结同心。
赌这世上并非没有完美的结婚,只有完美的离婚。
难道这世上的有情人终究都无法甜甜蜜蜜到白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是美丽的诗句?
她不相信!
不愿相信。
第四章
小小的出版社内,电话响不停。
上自总编大人,下至工读小妹,每个人都忙着接电话、看传真,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得闲。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小夜一手挂回电话,一手抓着一页连一页的传真纸,一面还瞪着计算机屏幕上爆满的留言版,喃喃下结论。
自从夏蓉与夏野的对谈透过广播网传送出去后,读者与听众的回响便连绵不绝。
之后,夏蓉在报纸专栏上痛批“有的男人”不尊重爱情与婚姻,夏野也趁着一次电视访问,公开呼吁“某些女人”应该认清现实。
唇枪舌剑持续,一场你来我往的两性战争于焉开打。
读者们疯狂了,透过各种管道表达对夏蓉的支持,出版社不但电话接不完,网站也严重塞车。
“全都疯了。”小夜喃喃,唇畔却藏不住得意的微笑。
他们这家小出版社成立至今,还从来不曾见过这样热闹的盛况,夏蓉真不愧是他们的镇社之宝啊!
她这个慧眼识英雌的责任编辑,身价肯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别的不说,年终红利一定是去年的好几倍!呵呵呵。
一念及此,小夜眼睛发亮,彷佛已见到新台币大排长龙等着滚进她荷包。
“小夜,小夜,快进来!”总编大人激动地唤她进办公室。
“什么事?老总。”
“传播公司通过这个企划案了!”总编跳起身,将一份文件塞到她手里。“他们说你的主意很好,他们决定出资,帮她的新节目做两个小时的特辑。”
“他们答应了?”小夜惊喜。没想到夏蓉初次跨行当电视节目主持人,便得到制作单位如此看重。“是真的吗?他们真的要去拉斯韦加斯做特辑?”
“三天两夜,商务舱,豪华饭店。”总编笑道:“制作费要花不少呢,看来他们真的很有诚意。”
“赞赞赞!”小夜乐不可支,捧着企划案又叫又跳。“我也可以去吗?”
“别作梦了。”总编白她一眼,浇她冷水。“夏蓉出外景干么还带个编辑?”
“我可以当她助理啊。”小夜还不死心。“何况这个企划案也是我想出来的。”
“人家又不是冤大头,白白花钱供你吃住?何况我看他们光想要请到夏野就得花一大笔钱了。”
“说的也是。”听说夏野的律师钟点费很高,想让他拨出三天两夜的时间来恐怕不容易。
看来她果然去不成了。小夜黯然,一声叹息。
“别哀了。”总编安慰她。“这样吧,明年我放你假送你去赌城度假。”
“真的吗?”小夜不相信,一向小气的总编,会如此慷慨?
“这当然是要奖励你啦。”总编朝她挤挤眼。“你想想,金星女人和火星男人在赌城开战,我看这节目一定一炮而红!”
“然后夏蓉知名度也会愈来愈高,作品愈卖愈好,我们出版社也跟着大发利市。”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啦,拨点钱让你出去玩又怎样?小意思。”总编阿莎力地挥挥手。
“耶耶耶!”小夜兴奋地尖叫。“老总你说话可要算话,不许食言喔。”
“知道啦。”
“太好了!我马上告诉夏蓉这个好消息──”
“我不要!”徐玉曼一口回绝兴冲冲找上门来的责编。
“什么?”小夜愣在原地。
“你疯了!小夜。”徐玉曼狠狠瞪她。“想这什么主意?要我跟那个男人到赌城做特别节目?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他不对盘。”
“就是不对盘才有可看性啊!”小夜焦急地解释。“你想想,光是猜测你们两个会在节目里激荡出什么样的火花就够让人好奇了,到时收视率一定满堂彩。”
“我不要。”徐玉曼还是这么一句,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抱胸前,气闷不已。
“为什么?”小夜失望。
“我当初签约主持这个节目,可没说要跟那个男人一起出外景。”
“只有三天啊。”
“就算只有三分钟也不行!”徐玉曼气恼地驳斥。
“你怎么了?夏蓉,你真的那么讨厌夏律师吗?”
“对,我讨厌他。”
“为什么?”
徐玉曼一窒,狼狈地转过头。“总之我反对这个企划就对了。”
“可是制作单位已经接受了啊,而且他们也决定这么做了。我想他们可能已经跟夏律师联络过了……”
“怎么可以?”徐玉曼抗议。“你干么这么多事?小夜。没事想出这种企划案干么?”她挫败地瞪着小夜。
小夜委屈。“我也是为了你好嘛。”
“你只是我的编辑,不是我经纪人,不用连这种事都管吧?”
“对不起啦,夏蓉,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高兴。”小夜拉她衣角,展开装可怜攻势。“原谅我啦,夏蓉,别这样。”
“你不必再装了。”徐玉曼硬下心肠。“总之你要负责收拾这残局。”
“呜呜,总编会杀了我。”小夜泫然欲泣。
“那就让她杀吧。”
“夏蓉,你好狠心哪。”小夜哀哀指控。“咱们好歹也合作了那么多年,就算你不当我是朋友,总也该有点情分啊。没想到你对我这么绝──”她展袖遮脸,低低饮泣。
明知她八成是装的,徐玉曼还是受不了那低哑细弱的嗓音。她叹气。
“我没有不当你是朋友,小夜。”
“可是你对我好绝情。”小夜继续呜咽。
“我没有。”
“你有。”小夜在她身旁坐下,抓住她衣襟,哭倒在她怀里。
她投降了。
徐玉曼一翻白眼。“好好,我答应你总成了吧?你放开我。”
“真的吗?”小夜抬起头。“太好了,夏蓉,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徐玉曼瞠望她灿烂的笑容。
她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古灵精怪的女人什么吧?所以此生此世才会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她重重叹气,抓起小夜送来的企划案,神情不定地翻阅。
大约看了看,她心里已经有谱。
这确实是一份挺不错的企划案,如果真能够实行,应该能为新开播的节目创造话题。
难怪制作单位会开心接受小夜这个提案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男人会答应吗?他是大律师,事业繁忙,哪里有空理会这种邀约?
他应该,不会答应吧?他们不可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吧?
徐玉曼闭上眼,在心底暗自祈祷。
“夏野,你为什么拒绝老王的邀请?”传入耳畔的,是雷枫樵独特好听的声嗓。
夏野握着手机,莫名其妙。“谁?”
“王制作啊。他邀你参加夏蓉的新节目不是吗?听说他们打算做个特辑。”
“喔,你是说他啊。没错,我拒绝了。”夏野冷冷证实。
“为什么?”
“没时间。”
“不过三天两夜而已,碍不了你的案子的。顶多我跟老王说,要他们尽量配合你的时间喽。”雷枫樵劝他。“说实话,我觉得这节目企划挺有趣的,你难道不想试试吗?”
“是王制作找你来当说客的吗?”夏野不答反问。
“对啊。我跟他老交情了,他知道我跟你认识,特别拜托我跟你谈谈。”
“你人脉还真广。”
“没办法,我是派对动物嘛。老是到处晃,认识的人当然多喽。”雷枫樵对他的讽刺丝毫不以为意。“怎样,去不去?”
“不去。”他拒绝。
“为什么?”
原因很多。比如他工作很忙,没空出国、他一向不屑那种谈论两性话题的节目、他讨厌赌城、他跟王制作没交情,他们开的酬劳也远远不及他的律师钟点。
最重要的,那个女人既然说了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他又何必自讨没趣?
夏野自嘲地掀唇。“我没兴趣。”随便抓了个理由。
“对节目没兴趣,还是对人没兴趣?”雷枫樵若有所指地问。
“什么意思?”
“我想你对夏蓉应该不会没有兴趣吧?瞧你们那天上我节目的模样,简直可用火花四射来形容。”
“我只是看不惯那女人而已。”
“说实话,你们之前就认识了吧?”雷枫樵诡异地问。
“是又怎样?”
“我就知道。”雷枫樵对自己的聪明很是满意。“你们以前交往过吧?是在你认识你前妻以前吗?好奇怪,你怎会看上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
“你以为你是在上法庭质询吗?”夏野冷淡地打断他。“我没必要跟你报告这些。”
“只是好奇嘛。”
“别废话了。”夏野斥他,转开话题。“对了,你帮芳妃介绍的那个男人,那个……叫什么名字的?”他蹙眉思索。
“罗武雄。”雷枫樵好心地提示他。
“对,罗武雄。”这名字实在不怎么样。夏野撇嘴。“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吗?他手机没人接。”
“大概到对岸去了吧?他在东莞开了间工厂,经常要过去巡视业务。”
“你知道他东莞那边的电话吗?”
“我得查一查。怎么了?”
“他跟芳妃吵架了。”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雷枫樵迷惑,不一会儿,他灵光一现,不敢相信地低喊:“不会吧?!你不但要帮前妻介绍男人,连她跟新男友吵架都要你出来调停?”
“芳妃一向麻烦。”
“那也是你一直纵容她才会这样!啧啧。”雷枫樵煞有其事地赞叹。“鼎鼎大名的离婚律师居然罩不住自己的前妻?说出来谁会相信?”
夏野眼角一抽。“少废话!快给我电话。”
“好好,我马上给。”雷枫樵呵呵笑。“你等我一下。”
夏野耐心地等了一分钟。
“找到了。”雷枫樵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他念了一串号码。
夏野在便条纸上记下。“谢啦。”他随口道谢,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迅速挂断。
将手机搁到办公桌后,他拿起话筒,照着纸条上的号码拨号。
两秒后,电话接通,夏野等待对方接听,手指敲着桌面,眸光随意浏览阁遭。
忽地,一道倩影飘入他眼角,他身子一僵。
“喂。”
电话另一端传来男人粗低的声音,他置若罔闻。
“喂喂,哪一位?”
玻璃门外,她左顾右盼,接着娉婷走向负责接待的女秘书,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喂喂,你究竟是谁?说话啊!”
他挂断电话,猛地站起身,臂膀横扫过办公桌,飞落一地文件。
她不想来的。
徐玉曼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