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得很近,感觉却十分遥远,恨和爱交织纠缠得难分难舍。
那电话声停了一会儿,再度响起,似乎要跟他比毅力,非达目的不择手段似的,坚持响过十几二十下,还不肯放弃,扰得人分外地心慌意乱。
楼琳实在受不了,向前跨出一大步,孟师尧不仅没有让开的意思,还顺势擒住她的臂膀,令她动弹不得。
“拿去。”楼琳把那印有“岚”字的手绢掷给他,趁他松手时,赶紧跑过去抓起话筒,就那么巧得气人,电话刚刚好断了。“这条手帕是什么意思?。他问。”我正在等着你给我答案。“楼琳努力压抑着烦躁的情绪,”你众多女友中,有个叫岚的小姐?“
经她一提,孟师尧才注意到手绢上用红色丝线绣着细细瘦瘦的字。
是张晓岚。该死的女人,她想干什么?!
愧疚加上愤怒,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她也是过去式?”楼琳明知故问。“我早告诉过你,不要对我好,不要宠溺我,不要让我爱上你,你偏不听,这下可好了,我开始嫉妒,开始自私,开始变得面目可憎,而你却依然故我,你说我们这婚姻还有未来吗?”
“我可以解释。”
“不必。”楼琳展现她宽宏的心胸道:“我先回台中,等你准备好,也决定好了,再来找我,无论是分是合,我都将全力配合。”
多么难得的女人,孟师尧发现他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对她另眼相看一次。
“我说过了——”
“不要只是说,我期待你具体行动,挥剑斩情丝,即使你有万般的不舍。”谁说她口拙,不够牙尖嘴利?瞧几句话就定了他的罪,孟师尧自认理亏,也不再辩解。
“我送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开车。”那部跑车很令她心仪,在离婚前,她还不打算还给他。
“我不放心。”他总是动不动就流露他独断、固执的性格。
在这方面,楼琳就坚持不过他了。
回到台中,天色已晚,楼琳希望他早早回去,让彼此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我先去帮你买点东西。”
一个小时后,她被迫迁出那栋小公寓,搬进经国大道旁一间价格高昂,防护严谨的大厦十一楼。
五十坪宽,共三房两厅,所有家当,包括停车位一应俱全。
根据孟师尧的说法,她住在这里,他比较放心,考虑的重点,仍是他自己。
将一切全部安顿打理好,已近午夜。完了,看来他今晚是走不了了。
“要我留下吗?”他客气地问。
如果不去计较他背地里可能的不轨行为,像这么优质的老公实在已经不太多见了。
兴许是盛怒未消,一向不是那么小心小眼的她,居然负气地要他即刻离去。
待孟师尧果真说走就走,她又懊悔不巳,开始胡思乱想,揣测是否另有香巢,等着他前去幽会,她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哭得又饿又累。
第二天,快到中午时,孟师禹带来了堆积如山的吃食,将整个超大型冰箱塞得几乎满爆。
“大哥说,你不会下厨,一日三餐都外食,恐怕会营养不良,特定命令我充当免费快递小妹,帮他送爱心到台中,敬请务必笑纳。”
除此之外,孟师尧还帮她办了一支手机,大哥要我叮咛你,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免得他找不到爱妻,会恐慌过度,没心情上班。“
“谢谢他的好意,”楼琳接过手机,发现小屏幕上有一行简讯:周五晚上八点见。
什么意思?他是在提醒她,礼拜五不得晚上八点回到家?哼,她偏就不要回去。
“你们小两口又吵架啦?”孟师禹看她脸上的神色就猜出了十之八九。
楼琳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帕和萧吟吟的事告诉她,没想到孟师禹不但不觉得有何值得大惊小怪,还笑得前仆后仰。
“我都快火死了,你还笑得出来。”够没同情心的。
“唉,我的好嫂子,你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这都什么时代了,谁在婚前没有交十个八个男女朋友,相互比较—番,再从中挑选最速配的来共效于飞。保险呐,知不知道?。
“我和你大哥婚前并非男女朋友,而我,除了他,也从未和别的男人交往过。”楼琳并不觉得她的象牙塔思想有何可议之处。
孟师禹直接就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打败了。她大哥娶了这样深具中国传统美德,却又严重缺乏前卫思想的女人,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我只问你一句话,万一我大哥在外头真的有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我会离婚。”楼琳冲口而出。
“漂亮!”
说有这种小姑,人家是劝合不劝离,她竟然以掌声鼓励,并且再三强调委曲求全,苦盼丈夫浪子回头,是天下至愚至笨之人。
这一夜,楼琳再度失眠。对于婚姻她所知无多,但对于孟师尧,她却有着切肤的了悟,她是爱他的,非常爱,爱好多好多,爱得心都痛了。
倘使真有那么一天,她能够潇洒的抽刀断去所有的情爱纠葛吗?
接下来的五天像过了五年一样长,她每天借着繁重的工作,让自己的脑袋瓜子没空去想念那个远在台北,不知是否安分守己的老公。
孟师尧每天一通电话,不是来叨念琐碎的家事,也没有绵绵的甜言蜜语,纯粹只是出于关心,像父亲宠爱女儿那般,确知她平安无恙就收线,绝不啰里啰嗦,或干扰她的私生活。
好不容易熬到礼拜五,归心似箭的她反赖在办公桌前,彷徨了起来。
那栋美丽的,有着玫瑰花园的大别墅,令她既爱又怕。师禹说得没错,太斤斤计较于孟师尧的过去,会让这段婚姻更难以维系。
是吗?每个人在婚前都有过许许多多的两性交往经验?仔细回想她大学时代的同学泰半跟她一样,成天在图书馆和研究室中打转,偶尔生出一点情海波澜,也很快就烟消云散,生活好像没有那么多彩多姿耶。
倒是陈明玉,她功课不怎么样,男朋友则是前后换过好几个。呀,原来她才是跟得上时代的新女性!
“楼琳,有你的访客。”同事玫玉朝她暖昧的眨眨眼。“亲爱的老公啦。”
孟师尧!他怎么来了?
走到会客室一看,果然是他。
“准备下班了?”他优雅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抿起灿烂的笑容,朝她轻轻颔首。
楼琳可以感觉到办公室里所有的眼睛都瞪着他们瞧,尤其是女同事们,昆虫学资深研究员廖姐就忍不住走过来附在她耳畔道——
“老天,你好大的胆子,敢嫁给这么帅的老公,不安全哦。” 不巧,被你猜中了。楼琳苦笑地回应她的酸葡萄心理。“我没想到你会来。”害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我若不来,你肯回去吗?”孟师尧尽量将声音压低,避免让旁人听见他们的“家丑”。
“嗨,孟先生。”安吉拉拿着两个便当走进来,原本一个是要给楼琳的,可,这会儿……“特地来接楼琳的吗?那就快走呀,再晚高速公路就要塞车了。”
“但是,我的研究报告还没赶出采。”这份报告其实一点也不急,下礼拜交也行,只是她不喜欢孟师尧亲自到博物馆来“押”她回去的感觉。
“没关系,没关系!”廖姐不明就里,好心的催促着她,“主任那儿我帮你去说,尽管回去享受甜蜜的家庭生活。”
就这样,她被一堆好心又爱帮倒忙的同事们,给硬是赶出了办公室。
临离去前,她瞥见安吉拉博士手上的便当,和嘴角堆积的黯然,胸口不觉紧紧抽痛了一下。
“你先回去吧,”她将公寓的钥匙交给孟师尧,“我想一口气把工作做完。”
孟师尧接过钥匙,连她的手一并纳入掌心,转身昂首阔步迈向博物馆前的经国大道。
他果然是来押解她回去的,楼琳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回到新窝。
一进到屋里,孟师尧即非常自在地扯去领带,脱掉西装、衬衫和鞋裤,光着上身,在客厅及卧房之间拿吃的、用的,俨然是这块土地的君王一样。
楼琳冷眼瞪着他,见他居然大模大样,问都没有问一声,就擅自使用她的马克杯、她的室内拖鞋、她的擦手巾、她的鲜奶零食,甚至杯垫和电视遥控器。
过了差不多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像突然想起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吃过晚饭了没?”
“还没。”都快八点了,以为他会有点歉疚,毕竟出外觅食是身为老公的基本义务,怎知他竟理直气壮的说
“冰箱里还有半杯鲜奶,自己去倒,顺便帮我拿两片土司,你会煎蛋吗?不要太熟,记得放盐巴,哦,土司要烤过,不要涂奶油。谢谢。”
交代完毕,他两眼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上的财经节目,口中念念有词。
楼琳既生气又疲惫,但还是按着指示把一干吃食恭送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坐下来陪我一起看。”今晚的节目显然非常吸引他,瞧他聚精会神的模样楼琳就有气。
“我要看Discovery。”
“你天天在博物馆还看不腻呀?”刚好转进广告时间,他终于有时间抬起头来。
“既然你只是要回来看电视,何必非要打断我的工作,叫我回来伺候你?”
“不高兴!”他关掉电视,放回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擦擦嘴巴,直视着她。“我只是要让你知道,一个礼拜有四天,我天天下班回家就是一杯鲜奶配土司,眼睛盯着电视,心里想着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顾不得只开到一半的会议就赶到台中来,结果呢?你像嫌弃—只蟑螂一样的讨厌看到我,你说,我该怎么做?”
惜盲如金的他,居然一口气发出长串的牢骚,的确让楼琳吓一大跳。
他的女友多如过江之鲫,很难相信他下班后还会老实的待在家里。
师禹说不要翻旧账,不要记恨,不要报老鼠冤,是夫妻相处之道的三不法则。
楼琳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总算说服自己展现泱泱的气度风范。
“我先跟你道歉,然后请你吃大餐?”很够意思了吧?
“这还差不多。”他走过去勾住她的腰,温柔地逸出笑语,“吃完大餐,还有餐后甜点吗?”
第九章
从长荣饭店用完餐回来,他立刻把衣服抛在客厅,拉着她走人浴室。
楼琳傻乎乎的由他爱抚着全身,理不清自己目前的心情。他说他想她,那样的思念与她的牵肠挂肚有多少区别?她不在的期间,他当然会另有女人排遗产要,她不相信他肯为她守贞……
想到这儿,满满的醋意便涌上心头。“我今天不想。”转身想躲,但他要得很急,焦灼异常,须臾已窜人她体内,容不得她遁逃。
孟师尧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她的情欲,教她不由自主地投入这荒唐的云海中。
连续五天严重超时工作,数十亿的投资案拍板定案后,他必须好好地发泄一番,让精神和肉体的疲惫取得平衡;所以迫不及待的赶到台中来。她是他的妻,她有义务提供这方面的需求。
“好累。”楼琳从他怀中抽出湿淋淋的身子,用大毛巾包裹好,“我要回床上……”
“也好。”他弯身抱住她纤弱的胴体。“但你得答应我,暂时还不许睡。”
很难想象有人能如此精力充沛,有着无穷无尽的欲求。莫非他这五天,不,是六天,六天来,他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
刺耳的手机铃声将楼琳硬生生地从美丽的梦境中唤醒。
是廖姐打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她,陈主任昨晚临时下达一纸命令,希望她下个礼拜,一整个礼拜都能留在台北,除了主持一项博物馆与三光百货合作展出清朝古文物的开幕酒会之外,还能到史博馆支援另一个展出的活动。
“清朝古物并非我的专长,也不是我负责的案子呀。”老天,她就不能晚点打来吗?才七点多耶。
“我知道,因为小陈请了病假,临时找不到人可以接替,你又刚好人在台北嘛,放心啦,我已经商请安吉拉博士上去帮你,没问题的。”
“可是我并不在——”或许是怕她执意拒绝,廖姐匆匆挂了手机,让楼琳只能望着手机兴叹。
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忽然想起另一个比主持开幕展更严重的问题!
要糟,昨晚他没有用保险套!不,有用,但只在第一次的时候用,然后就迷迷糊糊的……该死,她怎么可以忘了这顶顶重要的事。
赶快拿出十根手指头,计算她的安全期。上个月的MC是几时来的,七号?八号?咦,好像是月中耶,唉,怎么一下记不起来呢?
“在忙什么?”身后压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双手轻环她的腰,扎人的下巴故意在她香肩来回磨蹭。
“在想,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换来他的开怀大笑。
“我们又没打算当顶容族,怀孕就生喽。”他反倒一派轻松。
楼琳叹口气,“你准备好当爸爸了?”
“有何不可?”孟师尧口气居然嗅得出骄傲的味道,“经我一番调教,我们的儿子铁定会是出类拔粹的有为青年。”
大男人!“我不喜欢儿子,我要生女儿。”她故意跟他唱反调。
“女儿也好,像你既聪明又漂亮。”他的口气既不格外认真,也不是随口胡诌。“我们就决定生两个吧。”
“两个太多了。”天哪,她在说些什么啊?难道她真的要和这个感情不专的男人从此以往,白着头发一起老?
“一个也行。”孟师尧仍不放弃希望,他看来喜滋滋的,一脸得意。
“不要,我不要跟你生小孩。”她冲口的一句话毁了孟师尧大好的情绪,几乎当场和她翻脸。
“我要你生你就得生,这是命令!”他拧起凛然的目,五爪一下擒住她的肩胛,将她按回床上,手滑入她的小腹。“我的小孩就要在这个地方着床,你乖乖的给我做好准备。” “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你生小孩!”何必非要她牺牲不可?天!她脑海闪过的是这样可怕的字眼呵,牺牲?!
“住口!”他真要给她气死。“你这是在提醒我出轨的必要与正当性?”
你不是已经那样做了吗?楼琳绝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