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他真要给她气死。“你这是在提醒我出轨的必要与正当性?”
你不是已经那样做了吗?楼琳绝不相信,结婚两个多月以来,他没有沾惹过其他女人。
“不要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我。”托起她的下巴,孟师尧口气沉凝地问:“告诉我,你不想怀孕,是因为不爱我,还是因为不爱小孩?”
她没法回答他,因为她压根没想过要不要生孩子这个问题。要求他忠诚已经困难重重了,怎能渴望他会是个称职的好爸爸?
她不是不爱他,而是不敢爱他,情感放得愈少,伤害才能减至最低。从交出清白身子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千万要把持住。
但,这贪得无魇的男人,既要了她的身,又要她的心,现在连小孩都不放过。
楼琳知道了,他正在试图以他的方式捆绑住她。
“都有。”这样该足够让他打消念头了?她的心慌难以掩藏,明明白白浮上心头。
话声才落,孟师尧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凌厉的星芒像要立时置她于死地一般,紧钳住她的双肩。
“你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楼琳哭了,强烈的痛楚和恐惧让她泪如雨下。“你是个坏男人,从来不是个好丈夫,我为什么要爱你,为什么要帮你生小孩?”
这指控恍如晴天霹雳,孟师尧钱愕地瞪大眼睛。
“我、我对你还不够好?”任何人都可以咒骂他负心寡情,就她不能。他是曾经荒唐无度,恣情放荡;但那是婚前,结婚之后,他不是没有过出轨的念头,但每回总能悬崖勒马,逼令自己面对已婚的事实。
他对她,即使未达仁至义尽的地步,也绝对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高标准。
而这份赤诚换来的却是如此不堪的评语。
是报应吗?
过往因蓄意的自私自利,以自我满足、愉悦为中心思想的浇薄性格,不知伤了多少人的心,肯定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才会找来这样一个不如好歹的女人让他气急败坏得无语问天。
“你待我很好,因为你希望我爱上你,而你也已经轻易如愿,然而就是这样,我才觉得你真是坏得不可原谅。”楼琳伸手抹掉滑至鼻翼下的泪水,深深地抽了一口气。
“你并不爱我,至少不仅仅爱我一个人,但你却无所不用其极地让我深深陷入你所好的情网中难以自拔,你不明白这有多残忍吗?是你一贯的伎俩?所以你爱过的,以及曾爱过你的女人都恨你入骨。爱得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
“你也已经开始恨我了?”他极力压抑着怒焰。
“还没,”老实的楼琳既要找死的惹火他,又坦白得不懂撒点小谎。“我是很想恨你,但我做不到,在工作上我向来强势而独立,怎知一遇上感情的事就一团乱了。”
他猛地将别开的脸孔正对着她。“刚刚才说你不爱我也不爱孩子,现在又说没能力恨我?矛盾的女人!”
楼琳同意他的批评,怔愣地点点头。“不只矛盾,而且懦弱。”
“住口!”孟师尧捉住她雪白的颈子,恨不能一把掐死她,“爱上我没有那么糟;不必露出一脸的绝望。”
“谁都有伤心的自由。我不会要求你忠实,但你该给我起码的尊重。”楼琳挣脱他的钳制,窝进被子里。
孟师尧再度被彻底击败了。他何止尊重她,几乎已到了处处考量她的感受,顾虑她的需要的地步,而这 迟钝的书呆子,居然自以为是的栽赃他。
好好好,反正横的竖的全是他的错,那干脆建立统一形象,一路坏到底。
“如果你指的尊重是怀孕生子这件事,那么以下是我的回答:假使昨晚你有幸受孕了,就乖乖给我回台北待产,要是你胆敢背着我去堕胎,请绝对绝对要相信,我会不择手段的加以报复。”
楼琳背对着他的身子有了几秒钟的僵滞,然后她慢慢地支起身子坐了起来,一缯长发覆在额前。
“言下之意,我一旦怀了身孕,就得辞去工作?”天底下哪有这么霸道的丈夫!
“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他伸手拨开她的长发,直视她美丽的两翦秋瞳,“除非你能将工作量减半,以胎儿的健康为重。”
她忿忿地咬着下唇,“为什么我要?”
“我求你。”他口气一转,充满慈悲的父爱。“我好想好想,你为我生个孩子。”
楼琳依然不愿轻易应允。
孟师尧让她斜倚在胸前,窗外的阳光懒懒地筛过厚重的窗帘,照映在两人身上,多么写意的居家生活,却后地价忧重重。
长长的一段空白流过,楼琳低回般地开口道:“我们原本说好了要离婚的。”
若非狂恋着彼此的肉体,她很难确知这桩婚姻尚能维持多久。
“是我违反当初的协议,但那是个正确的决定。”孟师尧把脸埋进她水亮的发丝中,轻啃着她雪白的香肩。“你既然离不开我,我当然就有义务提供一个归宿给你。”
又是一贯的倨傲口吻,此刻听来却已不若先前刺耳。
楼琳幽幽一叹,“是我离不开你?”被看扁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时近晌午,阳光变得愈来愈炽烈,即使冷气仍强力放送,两人倚偎一处,仍不免燠热难当。楼琳轻巧地移开身子,静静地拿起衣裳穿戴,两眼定定望着床上那自负得不可一世的男人。
也许她真的太懦弱又不争气,才会被他给压落底;也许她该有所反弹,有所表态。
“万一哪天我真的离开——”孟师尧忽地吻住她的唇,不让她往下说。
他眷恋地吻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问:“什么时候可以知道你怀孕了没?”
“下个月。”假使月事没来,就表示她的苦日子正要开始。
“亦即接下来整整半个月,我都可以不必再做任何防护措施?”哈,那感觉一定美妙极了。
“不行。”须知就算昨晚没怀孕,往后的几天仍是危险期呀。
“偏要。”他熟练的欺身上来,一如往昔快速且成功地攻城掠地。
是不是大多数夫妻在争执过后,总能靠一阵激烈的欢爱,摆子彼此不满的情绪,模糊掉焦点,让一切回归原点?而通常委曲求全的泰半是女人?
“我们来个君子协定如何?”楼琳趴在他身上,潺流的汗水与他的汇成小河般,在被单上淌成一小圈一小圈的图案。
“愿闻其详。”他紧搂着她,深深地嗅着她胸脯飘散出的馨香,连眼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如果三个月内,你不结交其他的女友——”她话没说完哩,孟师尧陡地抓住她,差点弄断她的双腕。
“听我把话说完,”楼琳骇然地瞪着他,“假使你愿意认真准备当个好爸爸。那么,我就乖乖的把孩子生下来,否则,我们就继续纠缠,直到彼此都腻了、乏了,再挥挥衣袖,谁也不要耽误谁。如何?”
他放开一只手,转而捂住她的唇,目光阴郁而复杂,并且似乎有一丝丝的自责。“该死,你这该死的女人!”没有更多话,他紧实的搂住她,双手几乎要勒得她断气。那发热澎湃的胸膛用力的撞击着她,仿佛在抗议她对他的不信任。
别人家都是怎样欢度周末假期的?出外踏青,上上小馆?
将近三个月来,他非但不曾带她出外旅游,甚至连上馆子吃饭的次数都寥寥可数。他们的最大娱兴节目是赖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但今天很例外,一大早,孟师尧就将她唤醒,催她去梳洗打扮,说是要到新店探望许久不见的父亲。
孟乡林见到他们俩,开心得不得了,特地吩咐帮他料理三餐的欧巴桑多煮几道拿手菜。
“阿琳,最近研究工作忙吗?瞧你,瘦了,太拼命工作是不行的,身体要紧知道吧?”多么窝心的问候语,比她妈妈老是劈头就问:怀孕了没?女人不生个一男半女,在夫家是不会有地位的;找个时间我带你到医院检查检查……云云,要好太多了。
“爸!”孟师禹冷不防地出现,让大伙一阵惊喜。“哇,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呀?大嫂,老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好得不能再好。”孟师尧捏了下她的小鼻子,笑笑问:“今天没有陪男朋友出去逍遥?”
“你是指饮料公司那个小开?早把他用了,那家伙超没品的。”孟师禹见桌上摆了好多佳肴,忍不住夹起一条明虾往嘴里送。“唔,香耶,大嫂,你吃一条,好吃哦?我看以后我们就回爸这里搭伙。”
“不行,不行,你要天天回来那多吵啊!”孟乡林口是心非的说,眼里却望着孟师尧和楼琳,巴不得他们马上应允。
“好,我不回来,那你孙子回来总行了吧?”孟师禹没好气地推了下楼琳,“生个调皮捣蛋的萝卜头烦死他,看他还敢不敢嫌我。”
提到生孩子,楼琳没来由地脸一红。“我们呃,先吃饭吧,爸一定饿坏了。”
鬼灵精怪的孟师禹马上瞧出端倪,低声问她老哥,“你老婆怎么回事?莫非……吾家有喜?”
“吃你的饭吧,哪来那么多话。”
孟师尧若有所思地瞟向楼琳,眼中俱是关爱的神色,这种不寻常的表现令孟乡林和孟师禹均觉不可思议,浪子终于回头了吗?但,楼琳这柔柔弱弱,甚至有些儿憨憨顿顿的书虫,是怎么办到的?
今儿是个欢喜的家庭聚会,孟师禹人来疯的个性把整个气氛弄得很是融洽、热闹。
午饭过后,孟师禹缠着她老哥问股票市场现况,最近她得了一笔外快,虽然为数不多,但精打细算的她决定要把一个子儿变一双,一双子儿变四个,以此类推,相信过不久她就能成为超级大富婆,因为她有个专门从事投资理财的老哥。
楼琳对赚钱向来没多大兴趣,于是自愿到后院喂食孟乡林养的两只可爱的小巴哥。
“这两只巴哥刚买回来的时候天天吵,有时吵得凶甚至打了起来。”孟乡林悄然地从门后走来,慈祥的面孔挂着些许新增的皱纹。
“爸。”楼琳恭谨地望着他,觉得这可敬又可亲的公公似乎又老了许多。“您一个人住这儿,一定很寂寞。”
“是很寂寞,难得你看出来了。”孟乡林大口地喟然长叹,目光瞟至远方的山林。“阿琳啊,你知道吗?有好几次我冲动的想搬去跟你们住,但仔细一想,就打消念头了,你们有你们的生活,不必为我这个糟老头处处受限。你婆婆走了以后,我实在受不了打击,希望躲到这儿来疗伤止痛,没想到,远离了尘嚣和家人,那伤痛反而更清晰、更剧烈、更像煎熬一般。”
“爸。”心肠软的她已是热泪盈眶。“都是我跟师尧不好,当初就不该让您一个人搬到山林来,这儿空旷得就想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都没办法。”
“快别觉得自责,”孟乡林欣然地盯着楼琳,发觉这个儿媳妇比他当初预料的还要懂事、孝顺。“跟你吐露这些,绝不是为了发牢骚,纯粹的,如你所言的,想找个人说说话,快一个月了吧,我竟不曾对谁开口过。”
“以后我和师尧会常来陪您。”她由衷的感到歉疚,作为一个媳妇,不能天天随侍在侧已算是失职了,居然还一个多月才上山来探望公公一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孟乡林淡然地一笑,“你一个礼拜才回来一次,匆匆忙忙的,别理我了,还是多跟师尧培养感情,我一直担心他会欺负你。”
“其实他待我很好,真的。”楼琳绽出一抹甜蜜的笑靥,“如果不去计较他的花名狼藉,他应是个九十高分的好丈夫。”
知于莫若父。孟乡林讶然地瞪大眼睛,坚称肯定是孟家祖上积德,才会让孟师尧迷途知返,非但结了一门好姻缘,事业也是蒸蒸日上,已晋升为公司的资深合伙人。
“你知道他升官了吗?”她该会高兴吧!
“是吗?”如此说来,他的收人想必又大大的增加,更有利于他纵横情海。这消息令楼琳一点也快乐不起来。
“不开心?”细心的孟乡林瞧出她眼中的忧虑。“我以为师尧已经取得你全盘的信任,原来他仍有待努力。”
“谁有待努力?”孟师禹老是像个模壁鬼,无声无息就出现在眼前。
楼琳和孟乡林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终止原先的话题,口锋一转
“你啦还有谁?年纪不小了,换男朋友比换手机还快,什么时候才能把你嫁掉?”
“急啥,奇货可居你们了不了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才要让爸含饴弄孙?”
早上九点多了,楼琳犹赖在床上,孟师尧没问明原委,便理所当然的认定,她是因为离不开他,想偷懒个一两天,在家里陪他温存个够。
“中午回来陪你吃饭?”装戴整齐的他,附在楼琳耳畔低语,“不要到处乱跑,当心动了胎气。”
“胡扯。”她轻浅回眸,淡笑着,“我有预感不会那么——”
“嘘。”孟师尧急忙吻住她,“上天有‘好生’之德,等着当我孩子的妈吧,多休息几天,嗯?”
“哈!”她摇摇头,低笑他的痴心妄想?“其实我留在台北是为了……”
该死的手机总选在最不适当的时候大响特响,楼琳懒得多费唇舌,反正晚上再告诉他也不迟。
“拜。”明明心里仍有着疙瘩,却无论如何就是禁不住他的撩拨,就是要和他难舍难分。
女人真是没出息,更没骨气。
回到台北最讨人厌的,就是三不五时会遇上孟师尧的旧情人——萧大小姐或赵佳敏等等。
萧吟吟像算准了孟师尧会在八点三十分出门,她八点三十二分就站在门口按他们家的门铃。
“嗨!楼小姐,好久不见。”萧吟吟穿得美极了,一袭凡搴斯的鹅黄色洋装,配上同色系的皮包、表链和皮鞋,可谓贵气逼人。
楼琳隔十秒钟之后才注意到她手中捧着一盒蛋糕,嘿,是亚都丽致的唷。
“萧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在家?”太厉害了吧?
“我猜的,”她笑容可掬的说:“碰碰运气嘛,哪知我的运气这么好。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对不起,快请进来。”楼琳瞥眼看墙上的挂钟,快九点了,离十一点的开幕酒会尚有两个小时,时间还算充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