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可以,惟独这里不能呆下去了。”
“怎么才能走得了呢?水路陆路都被人卡死了,我们总不能人从天上飞走吧?”
高欢道:“天上当然无法走,但我们并非无路可走。
并不是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
杨雪叹道:“可我想来想去,发现没有一条路是走得通的。”
高欢道:“有。”
杨雪侧耳细听了一下四周的动静,这才急步走到他身边,悄声问道:“哪条路?”
高欢道:“水路。”
杨雪疑惑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高欢淡淡道:“我们可以从水底潜行出去。”
杨雪愕然道:“水底潜行?”
高欢点头。
杨雪怒道:“你开玩笑?就算万幸人能从水下逃走,东西怎么办?”
“什么东西?”
“玄铁,还有柴棚里的东西。”
高欢忍不在微笑:“玄铁我们带上,什么其他东西就算了。”
“算了。”
“不算了还能怎样?”
“那可都是你家祖传的东西,离了它们,你还铸什么剑?”
高欢道:“你也许还不知道,玄铁剑已经快铸成了。”
“哦?”
“只要再炼一回,淬火之后,就大功告成了。”
“那为什么不马上铸完它?”
“马上?最快也还得一年。”
“一年?
“不错。
“你开什么玩笑?”杨雪这回是真的生气了,“就这么点事,你就要做一年?”
高欢叹道:“你不懂。”
她的确不懂:“我不懂你就不能教教我?让我总是干着急,想给你帮忙都使不上劲。”
高欢苦笑道:“好意心领。但现在必须再等一年,才能练剑。所以,我们不妨趁着这一年时间,选好地方,另起剑炉。”
他顿了顿,缓缓道:“只不过如此一来,你的紫阳洞洞主就名存实亡了。”
杨雪还是不懂。
“我们要带上玄铁剑一起走,但却不能带上你的部下们一起走,否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杨雪明白了。
她可以随他一起走,但其他的人不行,否则目标太大,他们走不掉。
她只迟疑了很短的时间,就下定了决心。
与其在这里一起化为灰烬,还不如携玄铁剑逃出去另起山头。'奇+'书'+网'再建一个“紫阳洞”也不是件很难的事。
高欢淡淡道:“你可以选几个内功极好的一起走,但不要超过五个人。闻兄夫妇和马兄一定要走,你再选两个吧!”
选谁呢?
高欢悠然道:“在你决定选谁之前,我先告诉你不能选谁。”
“谁?
她以为他一定会说是天风道人或者是杜怀庆,但她猜错了。
“贵洞副洞主。”
杨雪僵住。
高欢轻叹道:“我在沐浴斋戒的那几天晚上,一直在练功,四周五十丈内谁在做什么,也休想瞒得过我。”
杨雪的脸刷一下变得血红。
她就像是一个偷了野汉子的女人被自己的男人发现了似的那么不知所措。
高欢只作没看见,顾自道:“我听见贵洞副洞主的房间有人潜入,于是我就顺带听了一听。”
杨雪道:“你听见什么了?”
高欢迟疑了良久,才喃喃道:“我听见李殿军在说话。”
杨雪差一点就惊呼失声。
李殿军居然曾潜入过何家花园?他为什么去找副洞主而不偷玄铁呢?
杨雪一下子回不过神来。
她的自信心在这重击下彻底垮了。
第四十四章 脱困
杨雪作了最缜密的安排来掩护她的弃众脱逃。
她的四名婢女身材和她都差不多,由她们中的一个顶替她“继任”洞主,短时间内很难被人识破。
她以前也这样试过,结果令她相当满意。
她密令天风和杜怀庆选择适当的时机除掉副洞主。他们都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一光荣的使命——他们早就看不惯那个老道姑了。
她将岛上的水军调到东南面水域设防,空出了其他三面的水路。
安排这一切,只用了一刻钟。
高欢、杨雪、无心夫妇和马兄五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西北面下了水,潜到了水底。
他们的内功都绝对是一流的,这就可以保证他们在水里呆一时辰不被人发现。
高欢和无心汉子在前面开路,无心妇人居中保护着携玄铁剑的杨雪,马兄在后面将高欢和无心汉子移开的机关埋伏再移回原处。
他们行进的速度很慢。
五个人中,只有高欢一个是“夜眼”,越是黑暗的地方,他的眼睛就越管用。
其他四个人,就只有凭内功开眼视物。
幸好,这是在夜里,封锁孤岛的其他门派的船上没有人下水。
他们安然走出了紫阳洞自己设置的水下阻碍,安然走出了其他门派的三道封锁线,又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开始浮出水面。
他们都觉得今夜的星空特别美丽。
他们借着岸边的芦苇丛的掩护,悄悄上了岸。
四下里静极了,静得他们都能听到远村的犬吠声。
他们终于走出了困镜,他们终于摆脱了天罗地网。
他们自由了。
何家花园的内乱,发生在杨雪他们逃遁后的第二天。
原因很简单,“洞主”虽仍在,高欢却已逃跑了,而且连无心夫妇和马兄也不见了踪影。
更要命的是玄铁剑也不见了。
何家花园里,顿时乱成一团糟,而恰在这时候,天风道人和杜怀庆已发起了格杀副洞主的行动。
形势更乱。
“洞主”已弹压不住,只有率众强行突围。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紫阳洞全军覆没。
连杜怀庆、天风道人和副洞主,也都死要乱军当中。
这结果出乎许多人意料之外。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消灭紫阳洞,而是争夺玄铁剑。
消灭紫阳洞无非是一种手段,仅此而已。
他们没有找到玄铁,也没有找到高欢的尸体,于是攻入花园的人们开始互相猜疑。
然后是又一场混战。
这场混战波及的门派更多,死伤人数也急剧增加。
最后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何家花园被炸成了一堆灰烬,撒落到湖水里。
何家花园从此不复存在,这孤岛也从此不复存在。
存在下来的只有互相的猜忌和仇恨。
而且会存在很久、很久。
那一声巨响是埋在何家花园下面的火药被引爆而产生的。
火药是谁埋在那里的?
火药是谁引爆的?
知道这两个问题答案的人,世上也许还不到两个人。
两个人中,就有一个是阮硕。
阮硕其实也不敢肯定,引爆火药的人一定是李殿军。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李殿军一定知道引爆火药的人是谁。
她察觉到那几天李殿军的情绪不稳定,有时候他好像挺高兴的,但不知什么时候他就会大发雷霆。
但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起玄铁的事,对紫阳洞的覆灭他也只字不提。
前天他说他要走了,至于他要去哪里、去做什么,他没有说。
他只对她说了下面这些话:
“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告诉你的老爹,让他别想跟踪我,你最好也别这么做!”
“我回来后,要是发现你不在这里,我会找到你,那时候你就死定了。”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很温柔、神情很和蔼,可她的身上却起一层鸡皮疙瘩。
她知道,他说得到就做得到。
可即使是这样,她也不会真的就在这里等他。
她会想办法摆脱他的,她可不想永远变成他的玩物。
从来只有她玩别人的份儿。她自然不甘心这一年多来两次被李殿军玩弄。
她一定要找个法子,除掉李殿军。
而要找法子,就一定先得离开她那个固执的老父亲。
和阮员外在一起,她总是什么事也做不成。
现在她就已经偷偷溜出来了。她决定往扬州走一趟。
她听说扬州城里的个地方,住着一个人。只要你找到这个人,谈好了条件,交足了银子,这个人就会替你安排一系列的刺杀,直到你要他做的事完成为止。
这个人,据说就是江南职业刺客的主人。
据说只要是这个人答应的事,从没有做不到的。
阮硕就要去找这个人。她准备了十万两银子,要买李殿军的人头。
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她决定到扬州之后再打听,她相信总会有人知道的。
李殿军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安宁。
“喂,喂!那不是阮姑娘吗?!”
阮硕闻声转头,就看见了两个她玩得转的男人。
关啸策马大笑道:“阮姑娘这么急着赶路,是要去哪儿呀?”
巴东三也笑:“阮姑娘何不找辆好车坐坐?这样子骑马,不怕揉破了花心?”
阮硕冷笑道:“姑奶奶的事,你们少管。”
关啸和巴东三两骑快马也赶上来,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阮硕斜乜着眼睛,看着这个,膘瞟那个,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你们这是要霸王硬上弓不成?”
关啸连忙道:“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
巴东三嘿嘿笑道:“我老巴倒有这个意思,就是怕弓弦割破了光头,嘿嘿!”
阮硕娇嗔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让开道?
你们再不让开,我要喊人了。”
关啸赔笑道:“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和姑娘搭个伴。”
巴东三道:“我们是好心,怕你一个人走路被人抢了。”
阮硕冷笑道:“说得好听!快说实话,否则姑奶奶就真要翻脸不认人了。”
关啸压低声音道:“我们另找个地方谈谈怎么样?”
巴东三也尽量说“悄悄话”,但嗓门还是像跟人吵架似的。
“我们是想找玄铁,……”
一语未了,他就打住了舌头,好像蛮尴尬似的摸摸后脑勺,嘿嘿笑道:“你看看我,又沉不住气,又沉不住气……”
阮硕脸一沉:“你们想找玄铁,找去呀!你们找我做什么?我又不晓得玄铁在哪里。”
关啸苦笑道:“东三不会说话,阮姑娘千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们找阮姑娘,只不过是想找个主心骨。”
阮硕一怔:“主心骨?”
巴东三抢着道:“也就是遇着大事能拿主意的人。”
阮硕更吃惊了:“你们的意思是要投靠我?”
关啸笑得已不自在:“互帮互助嘛!说不上什么投靠不投靠的。”
巴东三道:“其实就是投靠!我们哥俩做你的两条腿。
帮你打天下。”
阮硕半晌才呼出一口气,叹道:“罢了,罢了!江湖真是越来越走不得了。连你们两这样的当代大英雄居然都想投靠一个女人,其他人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呢!”
关啸脸已涨红,看样子她的话已伤了他的自尊。
巴东三却大笑起来:“阮姑娘,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都肯投靠的吗?我们只想投靠际姑娘,又年轻、又漂亮、又风流、又有钱,胆子又大,心肠又毒、手段又狠,我们跟着你,会成大事的。”
阮硕冷冷道:“你们真心想投靠的,或许并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吧?”
关啸和巴东三都没有作声,但脸色都已变了。
阮硕冷笑起来:“你们也许并不是真心想投靠那个人。
只不过是想借我找到他,要他的好看吧?”
关啸勉强笑道:“阮姑娘的话,关某听不大懂。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硕一字一字地道:“李殿军。”
她盯着关啸,悠然道:“你们想找到李殿军,捉住他,要他帮你们找玄铁。”
关啸哑口无言。
阮硕接着又道:“你们或许是想借李殿军和我干事的机会捉住他吧?”
巴东三叹了口气,道:“你真聪明。”
阮硕淡淡道:我并不聪明,我只不过比较怕死而已。
怕死的人,一般总想得多些、深些、远些。
关啸沉声道:“既然话已点破,就请阮姑娘给我们一个答复——行,还是不行。”
阮硕叹道:“行!”
“行”字出口,她的身上已涌出一团粉红的浓烟。
关啸和巴东三都连忙屏住呼吸,从马背上跃下。
一声马嘶,阮硕在远处大笑道:“行你妈的头!”
紫阳洞在湖州覆灭的同时,慕容飘在北直隶的行动也告彻底失败。
他和水儿,领着十几名家中的好手在万柳山庄外白白等了六个月,费尽了心机,也没能从万柳山庄把高欢的妻儿抢出来。
这期间他曾以世家掌门的身份正式拜过庄,进庄之后,柳梦笔虽很客气,礼数也颇周到,但并没有给他游览山庄的机会。
他在庄外山头上潜伏过很长时间,目的不过是想发现贞贞母子住在哪间屋里和庄中的守卫在什么时候最松懈。
这两个目的他都达到了。
他发现了贞贞母子的住地。也发现了万柳山庄防卫士的漏洞。
于是他策划了一次行动。
这次行动的计划是他和水儿及那两名博学的清客四个制定的。他们考虑好了所有的细节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他们都认为这计划天衣无缝。
但一进庄,他们的计划就到处都是漏洞了。
万柳山庄上万株柳树实在是很容易藏身地方。他们进庄后,就是借着柳树的掩护向贞贞母子的住处潜行的。
但他们没料到,他们走了半个时辰后,也没找到他们想找的那间屋子。
再找半个时辰,他们连方向都弄不清了。
幸好,他们进庄时,都是蒙着面的,而柳梦笔也没有太为难他们。
天亮的时候,柳梦笔派了个老苍头,领着这群不光彩的蒙面人七绕八绕出了山门,请他们以后不要再来了,然后大门就关上,将他们关在门外。
虽说丢了脸,出了丑,但好歹也算全身而退,这无论如何,总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水儿安慰他,两名清客也安慰他,但他还是相当生气。
生气也没有办法。事情明摆着,他进不了万柳山庄,他破不了那些该死的成千上万的柳树布成的大阵。
除了打道回府,他还能怎样?
第四十五章 新桃换旧符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人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这是宋时王荆公的一首咏元日的名诗,只不过七转八转,这末一句的“新桃换旧符”,竟已别有一番含义了。
这含义就是“改朝换代”。
慕容飘举着手中的金杯,对水儿微笑道:“新桃已换旧符,奈何慕容还是慕容!”
水儿的脸色苍白如雪。
他们置身的地方,正是慕容世家最气派最华美的后花厅。
现在的后花厅却已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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