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流血的病症也已治愈,你这样子,我……我怎会不喜欢……”
握住她手的力道匆而一紧,几要握痛她。
他沙嗄道:“谁……谁知道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说不定天天都得要好才有办法完全治愈,少一天都不成。”
“你自个儿没感觉吗?”紧抑羞赧,她关怀低问。
“我、我也是头一回,就是很舒服、很舒服,还能有什么感觉?”他似乎有点恼羞成怒,口气略冲,神情好别扭。
第6章(2)
头一回……上官净心脏重跳,两耳发热。
是啊,他与她皆是头一回,他说过,若无情意,死死绑在一起过一辈子,很可怕的……但如今,他是跟她绑在一起了。
他对她有情。
光想着这一点,她全身血液都噗噗噗冒泡。人家有情,她即便付不出同等的感情,也必然守义到底。
很舒服、很舒服……她气息灼烫,分辨不出“要好在一块儿”的过程究竟舒不舒服?唔……好吧,她的头一回并非完全舒服,疼痛、昏沉、迷乱、酸软……其实不太舒服,却听到他的“很舒服、很舒服”一词,喉中仿佛涌满甜蜜,吞咽唾沫时,每一口都甜入胸、甜进心里,诡异地觉得自己很甜、很美。
“我看到你全身仿佛着火,如浴火的凤鸟,那些火把我也吞噬了,我没遇过那样的奇事,只除了……”顿住。
“只除了什么?”凤锦持平声嗓追问。
她幽然一笑,没被他握住的那一手轻轻按着垂挂在胸间的玄铁令牌,未多想,已静静道出。“只除了这块令牌……师尊将它交给我时,并非当面授予,我那时进入一个密室,用师尊教过我的方式打开密室之门,一踏进,便听见师尊的声音。但她老人家根本不在里边,我却能清楚听见她留下的话……她要我往南蛮来,带着本门信物往这儿来,等那些话交代完毕,一面用以照明的白玉镜从中碎裂,让我瞧见藏在其中的玄铁令牌。”她仍幽微笑着,摇摇头。“好怪……真像一场梦,但又很真实。”
静默了会儿。
凤锦的目光一瞬也不瞬。
“或者,那是一种咒术。密室被设下结界,你师尊将你设为解咒的关键。”拇指挲着她的手。“你一踏进那结界中,自能取得令牌,就如同你我在一块儿,便可解了我身上的邪病。”
她被他的说法弄得有些晕,脸红红。“我不知道……从小我便是孤儿,被师尊收留带上玉灵峰后,是她教我读书习武,待在师尊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她老人家施展过什么咒术。”
凤锦未再多说,只是把脸慢慢凑近。
上官净本能地闭上双眸,屏息,立即感觉他柔软略凉的唇压上她的,霎时间,脑中想的事全化虚无,抓不牢丁点思绪。
她昏昏然喃问:“……你、你为什么知道……”
“知道什么?”说话时,四片唇瓣仍贴靠摩挲。
“这些事……男女间的事……你也是头一遭,不是吗?”
她自小习武,对人体的经络与穴道分布当然熟悉,后来稍大些,初潮来访,师尊跟她仔细提过阴阳交合之事,而近两年游历江湖,见识增广了,即便未亲身经历,也粗略懂得一些……嗯……皮毛。但他不一样,他、他似乎熟练得很,信手拈来就是一招啊……
男人低低笑开,笑音透出鼓动的胸膛,震着她。
“因为这些事,我想过又想,想过再想,心里污秽,想的尽是邪事,如今有你,自然不必多想,做就对了。”
上官净想看清他的表情,然他压了过来,发丝与她缠叠,身躯亦与她交缠,什么都看不清了……
师尊要她前来南蛮的目的,至今仍是个谜。
她定下心,不再急于解开谜团,就定下心,定下来,或者峰回路转需缓行,她该要在意的是沿途风景,是出现在身边的人。
这些天,她仍在东南西北几个村落走动,想寻找之前上竹坞求诊的那对父女,不知凤锦给的龙血竭药丹有否稳下那姑娘心神?
然,她找不到人。
四下打探那对父女,她找到老爹和姑娘所住的屋子,只是已人去楼空,至于去向,没谁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倘着救了,往后你如何打算?
她记得,凤锦曾如此问过。
……搬哪儿都成,越远越好……
那位老爹哭得满脸涕泪。
姑娘家遭逢那般的劫难,即使保住一条命,免不了受人指指点点,搬离原来所在,找个无人识得的地方重新过活,那也挺对,只不过也走得太匆急。
模糊的,有点小沮丧,似乎穿过那片南蛮莽林来到此地后,许多事全出乎她意料,以往行走江湖的那一套路法,在这儿可不太好使。
不过今儿个倒有件事让她双眼一亮。
几个村落八成已合议过,正召集团练,并在每个村口都贴上大大告示。
她想尽点力,而村民们该已看熟了她那张脸,没拿她当陌生人对待、又见她当场露了一手小巧腾挪的制敌手法,颇适合女子练习,便允她加入了。
“姑娘,你功夫使得真好啊,打起来又快又准,若非咱年纪一大把,老得都快走不动,都想跟着你学几手。”
婉蜒山径上,上官净稳稳推着四轮板车,一名瘦小老婆婆被安置在板车上,身边有两袋米、一篓子野菜和果物、一只装有两条腊肉和十多颗鸡蛋的竹篮。
“原来婆婆全瞧见了。”边说话,推车而行,她步伐仍十分稳健。
老人家咧嘴笑,褐脸满是皱纹。“咱久久才进村里采买一些粮食,刚巧见你显本事,看得都目不转睛。唉,你真好心,还帮我这么大的忙。”
“没什么的。”上官净沉静道。
她是在离开村子后不久,见老婆婆一个人跌坐在推车旁,像受伤了,她赶上前探看,婆婆没受伤,但双膝无力,走不太动。
“婆婆家里没其他人吗?”
“有啊。咱家里人可多了。”
“那往后进村子采买东西的活儿,您别做了,只管吩咐就好。”她不禁叮咛。
老人家呵呵笑,没应声,弯弯细眯的眼睛闪着光。
沿山径绕过一个弯,远远能眺望悬在那一边山外的日轮,夏季,天晚些才会变暗,嗯,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吧……上官净瞧着日阳西移的位置暗暗推估。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到土坞,凤锦会等她一块儿用晚膳。
匆促成亲,老实说,她到现在都不太有真实感。
凤锦从不拘着她,直到有几次她太晚回去,发现他在等门,朱玉还偷偷告诉她。说他晚膳动也未动……她心里内疚轻易被引将出来,如今一见霞红满天,两脚便乖乖住家的方向走。
家……那已被她称作“家”了吗?
她气息一炽,熟悉热潮冲刚全身。
她想起丈夫那张脸,近来刚生成的苦恼也随即涌上心头。她明明下定决心,不碰长得好看的男人,哪知老天存心作弄,脸上、身上不见红痕色块的凤锦,白皙面庞让五官整个突显出来,细浓眉、翘长墨睫、唇色薄绮,不仅俊美,而是俊美过了头。真槽……
因为这些事,我想过又想,想过再想,心里污秽,想的尽是邪事,如今有你,自然不必多想,做就对了。
顶着俊美脸皮,说话也轻浮了,什么做就对了?他实在是……太糟糕啊!
“对了,姑娘,咱听说喽,你一来咱们南蛮,就四下打探‘刁氏一族’的下落,把这儿好几个村落都走遍了是吗?”老婆婆聊天般问起。
上官净先是一怔,那些胡思乱想全抛诸脑俊。
她紧声问:“婆婆知道”刁氏一族“吗?”难得有一位当地人愿意谈及此事。这里的人其实都挺好,就是很难从他们口中挖取消息。
“知道啊!”老人家点点头。
“那婆婆也知道上哪里寻他们吗?”
“唔……上哪里啊?咱想想……”灰白眉毛略挑,微蹙眉问,褐脸沉吟着。忽地,她轻拍一下大腿,笑道:“不就这儿吗?你不都已经寻到他们了吗?”
上官净又被搅得一头雾水,却听到老婆婆接着道——
“姑娘啊,你背上那把剑,咱瞧那剑柄上的图纹有些眼熟哩,好像……嗯……跟‘刁氏一族’用过的图纹挺相像。我见过的,真的。呵呵,你如果想听听‘刁氏一族’的故事,不嫌老婆子啰嗦嘴碎,我倒可以跟你说几起。”
“我想听!”她当然要听!
“那好,你爱听,我说给你听,但你得先告诉婆婆,你跟那位住在箭泾竹坞里的年轻公子,是不是真成亲了?”
“啊?”
第7章(1)
在霞锦铺就的整面天幕,天色渐渐由火橘转殷红,再由殷红转为沈紫时,上官净踏上那条通往竹坞的土道。
箭泾里流水潺潺,她听着、走着、下意识扬睫看去,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的竹坞,那男人惯然的一身白衫,蹲在围篱内的田圃忙碌着,除他之外还有几抹身影,锄草、松土、整理菜园和药圃子。
她快步而行,等踏进竹篱内时,几名仆役又跑光了,只剩凤锦一人。
“那些人呢?”纳闷啊!她东张西望。
“哪些人?”凤锦从容起身,垂袖拂掉衫于上的尘土。
“刚才在这儿帮忙的人。我明明瞧见了。”
“该忙的事全忙完了,还留下来干什么?”
“可是……”
“你回来晚了。”凤锦嗓声低柔,一直注视着她。“肚饿了吧?”
他朝她踏近,上官净竟然很不争气地后退一小步。
见她此举,凤锦步伐忽地一顿,面色白了白,一脸受伤表情。
“不是的,我……”唉,她到底想说什么?说他那张脸长得太好、生得太俊,以前有无数道红痕掩盖真面目,她瞧久了,也都瞧惯了,突然换上一张白玉般面庞,凤目飞挑,眼神深邃,让她不敢久视,看得太深,会晕的。
然而见他垂袖落寞地杵在那儿,又绝非她愿见的。
她跨了两大步来到他面前,矫枉过正,其势汹汹,差点踩中凤锦的脚。
凤锦怔了怔,双目一瞬也不瞬,觑见她额面微汗,眉峰不禁一舒。
“我肚饿了!”她冲口而出。“我、我回来和你一块儿吃饭!”喊得也太响亮了,找人吵架似的。她双腮陡热,欲再解释,手已被拉住。
“我也在等你一道用饭。”他笑道,轻郁神色一扫而空,摇晃她手臂的举动有些孩子气,跟她撒娇一般。
“嗯。”她被拉着走,被动地跟随他的脚步。他长发飘飘,连背影都这么飘逸好看。“凤锦……我没有怕你,也没有要躲你……”
他侧目。“嗯?”等她继续往底下说。
上官净深吸口气,有点小无奈地苦笑道:“我只是还不习惯。”
“不习惯什么?”他胸口一绷。
“你长得实在太好看,我看不惯……”垂颈叹气。
都说姐儿爱俏,他逮住的这一个……竟“嫌弃”如今面如冠玉的他吗?
凤锦从未在镜前逗留这么久。
这座连镜妆台还是成亲后,他才摆进作为两人喜房的轩室中,但妻子总是素颜束发惯了,简单清素得很,妆台也就发挥不了太大功用。此时揽镜自照,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无言啊无言,长成这模样也不是他自愿,为何嫌弃他?
上官净跨入小厅,撩开木珠帘子走进房里,看到的正是这幅“美人对镜伤怀图”。
唉,她只是实话实说,没要伤他的意思啊。
哪里知道,他整晚都怪怪的,婢子备上的饭菜,她吞了两大碗米饭,他却连半碗也没吃完,怎不教人担心?
“今儿个有位婆婆送我甜米糕,还用芭蕉叶包好让我带回来,我跟朱玉一起弄了些青草凉茶,你过来吃些好吗?”
她将托盘搁在桌上,眼睛朝他瞒去,两人视线在磨亮的铜镜中相接,男人忽而撇开脸,青丝散面,怕她又要瞧不惯似的。
一口气实在越叹越长。上官净干脆走过去,就站在他身后。
两人此时皆浴洗过,换上白净舒松的衣物,长发垂散,上官净没替自个儿梳发,倒取出收在妆台小格里的密齿扁梳,拢着丈夫一头如云发丝,一下下梳理。
那双凤目有点不安分,溜了溜,飘来飘去,最后还是从铜镜里直打量她。
梳发时,她的指时不时会碰到他的耳和颈,他肤温热烫,她心跳也跟着加快。
嗯,该要说些话。她红着脸,抿抿唇道:“村子里近来在召集团练,我想加入,我会武功,几套近身搏击和擒拿之术刚好派得上用场,我想教大伙儿练。你觉得如何?”
妻子打商量般的语气让凤锦五官一活,恢复了些许生气。
“你不觉累就好。”那些村民明知她住在他的竹坞,还愿意跟她交往,可见她人缘着实太好,在魔星的“庇护”下依旧能存活。
上官净微微笑,放下梳子,拉拉他衣袖。
凤锦顺着她的意起身,来到桌边,甫落坐,他瞳底就进光了,冲着那盘芭蕉叶甜米糕微乎其微地冷哼了声。好啊,探底细来了吗?
“吃点米糕好吗?你晚饭吃得不多啊!”她帮他张罗,把消暑降火气的凉茶也摆上。“很好吃的。那位老婆婆手艺真好,我帮她把采买的食粮推回去,她跟我说了许多事,还请我喝茶吃糕。”
“你到她家里去,还见着什么人?”他淡淡问,仿佛接着她的话闲聊,一边挟起甜米糕往嘴里送。嚼着,然后表示好吃地点点头。
“婆婆说她家人多得是,一大家子,可我谁也没瞧见。”她迷惑蹙眉,随即,眉心又弛,语气略扬道:“但婆婆跟我说了‘刁氏一族’的事。”
举杯喝茶的手顿了顿。“是吗?”略勾唇。“她老人家怎么说?”
“婆婆说,那其实是一则传奇,当地人多多少少都曾听闻,据说在远古时候,南蛮一带的莽林由火凤守护,凤鸟化身男子,与一名姑娘相好了,‘刁氏一族’就是火凤与那姑娘的后代。每一代刁氏子孙总会出现几位异能者,能力或强或弱,经过修习,最强的那位会成为那一代的‘凤主”,按族规,’凤主‘有守护当地百姓之责……这些事,你从未听过吗?“
“唔……”徐徐饮着凉茶。“你若不说给我听,谁会跟我提这些呢?”
上官净心口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