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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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月-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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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她这么柔软一喊,他心中忽起的不悦也立刻消止,继而面红耳赤。
  “我失态了。”他小声道歉。
  她却没有追击。“是我强求。”一顿,复言:“兄长不适应这青楼地方,还是让我送你出去吧。”
  “但我……”我想见你!
  方少行为难着,无法出口。而就坐在他近前的姑娘,仿佛伸手抚摸他的颊,却无言。
  唐突的,方少行一抬手,依着心里揣测的位置抓去,果然在误差微小的高度上,捉住了她的指尖。
  掌心里的细柔指尖,紧张的曲起来,仿佛想要逃避。
  方少行紧紧握着她,脸上现出痛苦的、努力忍耐的表情。或者是因为看到了他的焦躁与不安,她的指尖也放缓了,柔顺的让他握着,而他微微摩挲她的手,做出一个大胆的、连自己都吓一跳的动作——
  他顺着她的指尖,寻到她的腕,然后用力的拉过她。
  香风袭来,在他腕内,落进满怀的软玉温香。
  月映轻抽口气,为他不可思议的大胆举止。她以为,这个呆板的书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强硬的动作。
  但方少行确实是做了。
  这么珍贵的亲密时刻,没有让他浑身僵硬的余裕,他将一切礼教与尊严都抛到一边去,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儿。
  还握在掌心里的指尖,被他温柔而怜爱的一一以唇膜拜。
  她羞涩至极。
  身在青楼,见识过多少绮情红浪,再激烈惊人的场面她也能从容不迫的面对。但是现在此刻,吻着指尖的作为实在只是寻常动作,多少寻芳客都做过的,她却因为眼前这个以颤抖的手拥紧她的男人而感到心慌意乱,连呼吸的沉稳节奏都乱了拍。
  她脸庞娇红,妩媚而柔情。
  可惜他被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
  “兄长……”
  她的呼唤如此颤颤,泫然欲泣。往色欲想,下一步就是拦腰抱起直往床褥去,往告白场面想,下一步就是美人在怀而勇敢示爱。
  但这两个经典场面都没有出现。
  方少行被她声调中那种娇柔而一丝哭音的脆弱完全打醒,他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感觉到自己怀里那柔软的身躯,他心里只闪掠过:难道他真的扑倒她了?
  不懂调情之趣需要乘胜追击的木头书生,在浑身僵硬的情况下将怀里美人放走了。他一张端整的脸上血气上涌,那种狼狈至极的混乱简直教人可怜他了。
  被放开的人儿脸红心跳,悄悄看他一脸狼狈,晓得他心中混乱不安,于是她笑了起来。
  笑里叹息,彼此竟然意乱情迷。
  “我送你吧。”
  “月……”他慌乱想喊她,却一下子哽住。他该喊她什么?
  这一愣间,月映已经拉着他起身,然后挽着他的手往前厅走去。在前厅候着的元宝儿碎步跟上,拉开房门,而握着他手的人儿将他往门外送去。
  一踏出门槛,方少行就晓得自己出房门了。
  他还恋恋不舍。
  那细柔的手指,取下他蒙眼的巾子。于是他眨着眼,在恢复视线清晰的轻微模糊之中,望见她窈窕身段。这一次,方少行没有迷惑。
  他直直望进她的眼。
  那一潭深泓,星光幽微而荡漾。
  他沉迷至极,心中在此刻雪亮而明晰。他晓得了,这一生至死,他都离不开这双星光幽微的眼睛。
  “我会再来见你。”
  “但这里是青楼……”
  “月映的一月一会,我必不失约。但是十二金钗的月映,我也想要认识。”他轻声承诺,“我会来见你。”
  “那么映就候着公子……”
  “只为了你。”方少行坚定的说,“我一定会来见你。月映也好,映她好,我想要认识你,然后……”
  他隐而未言的话语后面想要说些什么呢?她没有问。
  倚在门前,她目送他离去,而他的手里,紧握着她贴身的巾子。
  第5章(1)
  晨起,天有薄雪飘落。
  “莫怪这么冷啊……”月映推开窗扇,呼出一口淡白的雾。
  前厅传来奔跑的声音,一路跌跌撞撞的,连同元宝儿的惊呼声一并掺和,显得非常混乱。月映笑了起来,转过身,就等着那一大早来她房里打扰的姐妹。
  “映映映——今天你有客吗?”
  掀开彩色珠串长帘,探出头来的长发姑娘,是隔壁厢房的冬舒恋。她一身轻盈的纯白,狐裘松松的搭在肩上,挽着水袖。从袖口露出的一截指尖,晶莹如玉。这是一个拥有极为性感美手的女人。
  三千阁里都晓得的,冬舒恋还绘得一手好丹青。从她手中流出的仿画几可乱真,传闻中,连画者本人都不见得分辨出哪一幅画是出自己之手。
  在阁里,冬舒恋与月映的感情最好。
  坐在窗台上,只披件薄氅就闲适的吹着掺杂薄雪的冷风,月映那一头未绾起的长发沾上雪片,微湿的贴在她肩头。
  “亥时三刻有一位。”她想了想回话。“怎么,小王爷今天不来吗?”
  “才不是。”冬舒恋娇滴滴的反驳她,凑到她面前,还爬上窗台坐到她身边。“小王爷说要去镜照河玩呢,有座漂亮的画舫喔。”
  “画舫?”月映奇怪的看她一眼,“画舫你没搭过吗?小王爷那么疼你,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弄来给你当玩具呢。”
  “不一样啊。”冬舒恋微嘟起嘴,“那画舫上,有一幅前朝皇后绣的百鸟朝凤图呢,裱装得很漂亮,我好想看。”
  “所以?”
  “所以啊——我们今天去游河吧?”她笑得很勾引。
  月映无奈的看着她。“我不能拒绝对不对?”
  “当然不行。”冬舒恋神气的挺起玲珑盈握的胸,“你亥时才有客,我们玩到黄昏就回来了。把今今天时间给我有什么不好?”
  月映叹口气。她就拿她这样骄傲的任性神情没有办法。“知道了。”
  冬舒恋愉快的欢呼。
  月映笑看她一脸胜利的得意表情,把心里淡淡的相思掩藏起来。
  薄雪纷飞轻旋。
  她回首。
  一年前的午后,冬日暖阳,是她遇见方少行的日子。
  今天的镜照河畔,或许还有绣球招亲吧。
  她轻轻笑起来。
  临到午时,在许府内用膳的方少行,被一名小婢以许大掌柜的名义,给传唤到书房来。入房时,却没有见到许大掌柜,一转身才要出去,门就在眼前被紧合起来。
  “做什么——!”他扑过去,却扳不开门板。门外清晰的传来落锁声,方少行用力的拍着门,他的身后被黑暗所笼罩。
  “请不要动怒,先生。”身后,传来细柔而娇嫩的声音。
  方少行一愣,回身去看。
  在天光透不进的书房里处,持一盏灯火走来的纤弱身影,在渐次明亮的光线之中,清晰的露出她的容貌。
  方少行在许府内教书时,都用薄帘与女眷隔开,他不认得她相貌,却认得这个细细柔柔,虚弱娇嫩的声音。
  “你是……二小姐?”他有些困惑,却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持着灯出的女子纤纤弱弱,她有一张娇养细嫩的脸庞。但她看着方少行的目光,却让他浑身寒毛直竖。
  “又是一年冬了呢,先生。”她轻声招呼。
  方少行对于她说的话感到不解,脸上露出茫然。
  许二小姐见状,挽袖掩唇,轻笑起来。“先生可还记得,去年初冬,镜照河畔,绣球招亲?”
  拜那场绣球招亲所形成的庞大人潮所喝,他才能遇见月映,这么重要的记忆他怎么可能会遗忘。
  但方少行并没有这么直白的回答。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他谨慎维持距离。
  “先生为何不接那绣球?”许二小姐眼露哀怨,轻声道。
  “这个……”方少行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问这个。“总不好辜负那女子姻缘。”
  “先生可知招亲的姑娘是谁?”
  “牌楼太高,看不甚清。”他歉然道。
  “先生不知?”她一脸诧异。“原来如此,先生不知那女子是谁吗……”她笑起来,如释重负。“既然先生不知,那么罪不在先生。”
  “??”他不能理解什么时候他有罪负了。
  许二小姐脸上喜悦,眼睛都眯起来了。“先生,您可晓得那日绣球招亲,牌楼上的姑娘正是奴家。”她有些埋怨,有些娇羞,“先生不接绣球,让奴家好难过,今日方才听闻先生无辜,一定是伺候小婢没有告诉先生原委,才使得先生未接绣球……”
  “等、等等。”方少行听得毛骨悚然,连忙喊停。“二小姐……”
  正在兴头上的许二小姐沉醉在喜悦之中,没有理会他的阻止。“奴家倾心于先生己久。”她说着,脸上红晕难掩,“今日得知先生心意,奴家晚些就回禀父亲,等候先生下聘。”
  “二小姐,你误会了。”方少行冷汗浸湿背心。“在下己经有了心系女子,不敢辜负二小姐终生。”
  她怔了一下,随后又笑了。“奴家不畏舆论,将真心剖予先生……先生不必这么害羞。”
  害羞?他正在婉拒啊!方少行更觉得难以沟通,急急道:“在下确实已有倾心之人,不敢辜负二小姐良缘,还请二小姐唤人将门打开……”
  “是谁?”她幽幽问道。“哪家女子如此幸运,能得先生之心?”
  “这是在下的私事……”方少行拒绝回答。
  她幽怨的瞪来,银牙轻咬,“还请先生告知,如此奴家也能死心。”
  方少行略一犹豫。
  许二小姐见他有所动摇,立刻乘胜追击。“莫非是先生欺瞒,其实并无心系之人?既是如此,先生何不……”
  “在下心系之人,乃青楼之女。”方少行抿了抿唇,冷着声音道。
  许二小姐脸色一白,随即又一挺腰。“男人三妻四妾,实乃常事。奴家既为正妻,自然要心怀大度,协助先生纳得一妾……未尝不可。”
  方少行脸色略沉。“在下不喜如此伦常,娶妻当得一生一世,不可轻言纳妾离异。”
  听他这么说,许二小姐喜上眉梢。“先生对奴家如此深情,奴家这一生都追随先生。”
  方少行不禁头痛起来,他叹口气,“二小姐确实误会,在下欲娶的,是那心系的青楼女子。”
  “青楼之女,低三下四,先生怎能娶入这么不干不净的女子做妻?”许二小姐幽怨的说着,还要说服他,“先生若娶得奴家,方不辱家门。奴奴家为正室,当然不犯『七出』之罪,如此一来,先生要多少青楼女都——”
  “我方少行,只对一人誓言终生。”他低声而严整道。
  许二小姐含怨瞧他。“……哪家青楼女,竟得先生如此倾心?”
  见她咄咄逼人,方少行的倔强脾气也上来了,紧闭嘴巴一声不吭。
  许二小姐无视他满脸不悦,再行进逼。“先生若要奴家死心,何不说出那人是谁,让奴家晓得先生不是有意欺瞒,这长安城内多少青楼,先生莫非还是胡说?”
  方少行实在厌了她这样逼迫。“……三千阁。”
  “三千阁?”许二小姐毫不放弃,还要再逼,却陡然脸色一白。她想起来了!她在镜照牌楼上绣球招亲过后,便慢慢传出来的流言——她银牙暗咬,“莫不是那青楼女人假扮成儒生,与先生每月皆会于茶楼之中?那样女子无耻难堪,先生怎么与她同同流合污……”
  “是我先去招惹人家。”方少行生气她这样污蔑,急于为心上人辩驳:“月映堂堂正正,骄傲行走于世,哪里难堪?”
  许二小姐却脸露鄙夷。“月映”二字一出,她原本的焦急慌乱,都淡化下来,变成一种自恃身家的从容自傲,那种轻蔑感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方少行直觉不对劲。
  许二小姐淡淡一甩袖。“三千阁内,十二金钗的月映吗?”
  他愣住了,不明白怎么待嫁闺阁的二小姐也晓得青楼名妓的姓名。
  望着他一脸微怔,许二小姐娇娇滴滴的笑起来,她胜券在握。“先生心里觉得奇怪,怎么奴家晓得那个月映。”
  “还请二小姐指教。”他心下提防。
  微掩唇,她笑得很骄傲。“说起来,那也算是女承母业吧……那位己无清白的名妓,曾是许家的一分子。她的母亲是家父从青楼之中纳入的妾室,听说是小有盛名的琴师呢。”
  方少行听着她说话,心里模模糊糊的捕捉到什么关键。这样以妾室嫁入富商家中的琴师身分……他有印象的,曾在哪里听过?
  见他皱眉,许二小姐心中大喜。
  正妻所生,身家清白的闺阁之女,怎么比拚不过妾室所出、投身青楼的低贱女子?方少行会选择的当然是自己!
  她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那位琴师嫁给家父为妾,却还不安分,与昔日相好犹有往来,还怀了孕呢!家父大人大量,允许她生下来,产出的婴孩正是后来那名妓月映。她母亲生下此女之后,越发的不安分,竟然让自己女儿去给相好送信息呢,谁晓得这孩子是不是给人污过清白了?后来,她母亲在冬雪夜里等她传回信息,却在候她翻墙回来的时候,自己跌到井里去了。这一下子惊动府内上下,那迟归的女孩儿晓得出事了,居然不给母亲送葬,卷走家中金银就此出逃。”
  许二小姐微顿,偷瞥方少行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心中更觉有把握。
  “许府内出此家丑,无奈至极,只得封锁消息。那出逃的女孩儿也无颜再承许姓,就起用她母亲的姓氏,自此高挂艳旗,在那三千阁里,妄言名妓呢。”她说到了底,沉默听着的方少行却没有回话。
  许二小姐认定他的面无表情是因为己经怒火中烧,必然对月映痛恶欲绝、死了那被迷惑的倾慕心。
  她婉静微笑,“先生不知那贱女如此无耻,其母等同于这逆女所弑,对其倾心,也是不知者无罪。先生莫要自责,奴家对先生之心,从未曾有改。”
  方少行没有看她,目光掠过她的存在,往门口望去。
  “二小姐还不唤人来开门吗?”
  “先生终于明白奴家一片心意了?”她喜不自胜地问道。
  方少行握掌成拳,轻抵于门。“请二小姐唤人来开门。”
  许二小姐见他脸色沉冷,晓得不能太过逼迫,于是自袖里拿出一枚小铃,轻摇几下。
  随着铃声摇响,门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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