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头颅忽地钻出破布堆,圆滚滚的大眼睛正骨碌碌的转著,面露惊慌之色。
是个人,而且是半大不小的贼。
“这是哪来的脏小鬼?我当是脱毛的狗儿。”一身的脏污真是臭。
“拿开、拿开,别靠我太近,我最受不了丑陋的东西。”啧,那层污垢是几年没刷了?
捏著鼻子,曲喵喵一口气跳得老远,指著寒翊手中拎起的小东西,表情嫌恶的连退数步,看能不能少闻一丝腐臭味。
瞧她做了什么蠢事,人家钓鱼钩虾她钓个人,还抢先一步将人卷进屋里,害自已差点没被熏昏了,简直是提灯笼赏月反绊了脚,自找倒楣。
说那小鬼丑还真贴切,一头狗啃的发乱七八糟地还沾黏纠结恶心东西,过大的衣服包著瘦不拉叽的身子,十指脏得找不到指甲,一张小脸满是坑坑洞洞的伤。
不用说肯定是受了凌虐,一个人偷溜出来讨生活又过得不好,使得原本受伤的部位更加严重,溃烂化脓的烂疮真是惨不忍睹。
全身上下唯一尚且可取的是那对眸子,看来大而有神,这小鬼稍为整顿一下应该不难看,至少不会丢了她的面子。
倒是那一身伤可就难治了,没个三、五个月是还不了原来面目。
“喵喵,你的话伤了他的心。”玄漠蹲下身以指轻触小孩面颊。
他缩了一下,怕疼更怕陌生人,缩著身子紧抱著双腿不放,一副惶恐惊惧的模样防备著人。
“哎哟!漠哥哥你别碰他呀!待会记著要净手,不然我可要吐了你一身。”恶!真是太丑了,像她这种美人绝是难以消受。
他要敢用那一双碰了脏东西的手靠近她三步之内,她一定毫不考虑地斩了它,美人的身上是不容许有瑕疵,怕污了她的美。
真是的,明明和沟渠中的老鼠没两样,漠哥哥干么又摸又捏地测著小家伙的斤两,莫非要剁了他好做三杯人肉吗?她也不敢吞呀!
“他身上有多处溃烂的伤处,你的天山雪莲露可以派上用场。”不知为何,这孩子的眼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你……你在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养颜美容圣品。”曲喵喵的声音微微发颤,一手抚向曾经受过伤的嫩颊。
之前敢大胆的往脸上划下一刀,主要原因是她有一瓶千金难得的天山雪莲露,采集雪莲的晶白汁液加上百种疗肤花卉蜜酿而成,尝起来如同早春的花蜜味。
那既可外敷治疗深及见骨的伤口,促其生肌养肤,加速复元到原来肌色甚至更白嫩,另一方面辅以内服的话,足以治疗重创的内伤,有起死回生的效用。
平时她自个都舍不得用太凶,一次一滴便心疼上好半夭,上回才用三滴治疗他的手臂,她足足揪著心难受到今日呢!
若是用来治疗这小鬼实在太不值了,少不得用去一半存量,而极品的雪莲十年才开一次,要等到下一回采集得再过三年左右,哪能随便浪费,自用都不够。
不给不给,说什么都不给,没道理要她让出这珍贵的宝物,而且是给只小老鼠用,她怎么也不甘舍弃一滴滴。
“喵喵,你不想知道后续好玩的事吗?”瞧她脸色都发白了,给个药而已,真有那么难吗?
曲喵喵绝美的容颜有一丝恨意。“你不要逼我,我会恨你的。”
“将军,先问清这位小……小客人的来历也不迟。”他没办法把一个浑身脏污的小孩称之为贼。
何况驿馆内也没什么好偷,大概是娃儿把这里当是破庙栖身,肚子饿得受不了才出来找东西吃。
那大到叫人忽视不了的腹鸣声可见他饿了很久,小小的年纪要讨生活不容易,不是当乞儿就是偷儿。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玄漠蹲下身,高大的身躯让小小人儿身子缩得更紧。
“漠哥哥,人家不想理会你呐!你还是去净净手把他丢回沟渠吧。”天生天养嘛!
“少说一句,我在问他话。”他没好气的一回,为她的冷血言语有些不快。
“哎!好心没好报,我以为你知道自己的长相呢!”他八成一段时间没照过水镜了。
“直截了当的言明,别拐弯抹角。”他的长相哪里不对了?
啧,求人的口气真臭。“虽然你非厉鬼却也一脸冷恶,寻常百姓见了你都怕,且不论他只是个娃儿。”
“我倒没考虑到这一点。”他站起身以眼神示意寒翊上前问话。
“我?!”要他面对这个满面惊慌的娃儿会不会太为难了?“将军,我只会带兵遣将,这……我不行。”
“寒翊!”他敢不行?
“呵……你们两个大男人也未免太可笑了,连个小家伙也摆不平,传出去会笑掉人家的大牙。”哟哟哟!有趣极了。
“别幸灾乐祸。”她还越笑越大声,这丫头得了寸就直接踩在尺上。
“曲姑娘,你别嘲笑我们,抓拿盗匪我们驾轻就熟,而……”唉!无能为力。
“少来了,不过是个毛娃儿有何难,我手底下的姑娘们不都被我治得服服帖帖。”大气不敢吭,顶多背后骂她没人性。
“是吗?”两人用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
她马上锐了双眼。“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靠近他一尺以内。”
“喵喵。”
“曲姑娘。”
“休想,没得商量,我不与脏小鬼有任何接触。”哼!谁也别想攀交情。
“如果把他洗乾净了?”她的怪癖真多,一个娃儿而已。
“再换上一身新衣服,最好抹上一层砂搓去污垢,我最讨厌脏了。”一丝丝都不成。
“曲姑娘,还要不要再洒点香粉?”用砂去搓不去一层皮才怪。
“寒大统领,信不信我有本事让你出不了门见人。”她的手挑卷著乌丝斜睨他。
寒翊的表情顿时皱成一团。“我刚才没开口说话,最近身子骨微恙。”
“嗯哼!算你识时务,可惜了我的噬骨丹没人试。”下回吧!总有机会用到。
“噬骨丹?!”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一种毒。
“喵喵,你还有研制害死人的毒药?”玄漠的心里有著担心,怕她反被毒噬上身。
又来了,玩玩嘛!“哟!小鬼,你想去哪里?”
一道暗光闪过,正想悄悄溜走的小娃儿扑倒在地,双膝双肘全磨破了皮,但忍著痛不哭不出声。
这一幕让曲喵喵起了很淡很淡的恻隐之心,一个倔强的小鬼肯定很好玩。
“喏,还不把人丢进水里泡一泡,真是臭死了。”
第五章
“她是女娃儿?!”
尖叫声几乎刺穿众人耳膜,几个紫衫男子仓皇地由简陋浴房冲出,一脸尴尬地拿著长衫、短襦,赤红的耳朵都快可以烫菜了。
迟来的意外,人家一个云英未嫁的小姑娘全叫男人看光,该不该挑一个紫骑军来负责呢?
谁会料想得到一身污秽的小家伙竟然是个女娃儿,在玄漠一声令下,十二个紫骑军分工合作的拾柴、烧水,以及和小娃儿奋战抢衣服。
拉呀扯的渐渐觉得不对劲,随著臭衣服一件件飘落,属于姑娘家的特徵隐隐约约地突显,没人敢再脱下那最后一件亵裤,全失措的夺门而出。
阖起的门内只有一桶热水和半裸的女娃儿,不怕她跳窗逃走,毕竟一身家当(几件破烂衣物)都在人家手上,想跑也不成。
因此,一行人站在门外等著,也许老天嫌他们日子太过苦闷,送个惊喜来震撼一下。
“啧,咱们是捡到宝还是撞上麻烦,一个女娃儿要怎么处理,送到青楼接客吗?”猫似的双眸闪著兴奋。
“喵喵,我不会让你涉足烟花之地,你最好打消脑子里的鬼主意。”她不需要再学习、观摩什么。
“哎呀!漠哥哥说到哪去了,人家是温婉贤淑的妇德楷模,思想纯正得足以写一本《贞女传》流传后世。”
世上敢公然指日为月,道黑是白的,莫过于此刻“正气凛然”的女子。瞧她纤指花俏的划来比去,一副不胜羞又怕人知道她“善行”的娇媚模样,一旁众人由于吃过不少苦头,当然没人有胆子露出讥诮神色,一个个忍得很辛苦不发半个音,翻了又翻的白眼都快成斗鸡眼。
“喵喵,你去拿根扫帚来扫一扫。”神情淡漠的玄漠冷然的道。
她眼睛一睁,似乎在说:你有没有搞错,我是美人儿耶!
“是你惹出来的鸡皮疙瘩自已扫,别害人滑倒了。”严肃脸色底下透著一丝笑意。
下一刻一阵笑声哄然响起,但是很快地化为轻咳,咳得像老人家断气前的挣扎,在两道如冰的眼刀划过之后。
“漠哥哥哟!你可看过木头开花,一坨绞碎的豆腐由后脑勺爆出来一定很壮观,省了买碗豆腐脑,将就吃也行。”别以为他是她相中的相公,她就不敢下手“整治”。
话语一歇,旁边传来呕吐声,逞英雄未吐的人则一脸苍白。
“姑娘家别太心狠手辣,小心嫁不出去。”眉头一沉,他想像著令人作呕的画面。
曲喵喵扬眉轻笑地点点他胸膛,“你敢不娶我,小猫儿就闹得你鸡犬不宁。”
“拆房子吗?”玄漠抓住她的手,不自觉的宠溺溢满黑色瞳眸。
“不,我拆人骨。”她整个身子都偎上去,将全身重量交给他。
“红颜面容蛇蝎心,你的生平恐怕比我还丰富。”虚长了二十七年,历练不及二九佳人。
“啐!人家不过爱玩些,伤天害理之事多少做一点,还不算大奸大恶之徒。”蛇与蝎她拿来熬汤、油炸,味道可是鲜美无比。
小狗般的呜咽似有若无的传来,听得众人不知所措,纷纷将信任的眼神投向统领和将军,希望他们能作个处理。
自然,最后关爱视线全落在在场唯一的女人身上。
“你们看我干么,不要指望我做下人的工作,这双白玉柔荑是用来享福的。”瞧,滑细如凝脂,叫人宠爱有加。
玄漠轻抚著她的手,“或许你能试著开导她,待她净完身再作打算。”
“呿!你们几个大男人全少了一张嘴呀!我既不是官来又非衙门捕快,她的死活不归我管。”她凉凉地找块大石子当椅坐下。
“木头没有莲花舌。”十几张嘴不如她转不停歇的脑子。
“少说奉承的话,要是她长得不好看就别留,影响我的食欲会有很多人遭殃。”丑话说在先。
“嗯,让寒翊带回去当小妾好了。”省事。
寒翊听了直瞪眼,“属下家有妻小,将军正好缺个铺床的……”
一道娇声阴恻恻地传来,“寒大统领,你眼中没有我的存在吗?”他死定了。
“曲姑娘误解了,在下的意思是铺床打扫的下女。”顾著前头有狼,忘了身后有虎。
吓出一头冷汗。
“算你拗得有理,暂且饶了你这回。”透骨银针可以收起来了。
“多谢曲姑娘手下留情,在下该告辞了。”时辰差不多,他们也该起程了。
“告辞?!”她瞄了瞄一言不发的冷峻男子。
“将军没告诉你我们将立刻回转京城吗?”
美丽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早走早好,省得老是在一旁妨碍我和漠哥哥培养感情,我早就想一人踢一腿,送你们去投胎。”
“咳……将军,我们先走了。”再不走就没命走,他还想和小兔儿厮守一生。
“嗯。”玄漠漠然的一点头。
一行人像背后有鬼追赶似连忙往驿馆外溜,这时哀戚的哭声传入曲喵喵耳中,她蓦然一惊。
“喂!等等,你们好歹留下一、两个人好处理里面那一个呀!”美人儿是不做事的。
她不喊则已,一喊众人跑得更快,人人争先恐后的逃离她的视线,只留下一片无云的天与她对望,四周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怎么回事?太不尊重人了吧!好歹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美人不值钱了吗?
她不由得咬牙切齿地恨起坏了美人行情的那三个女人,貌不惊人还能嫁到显贵的夫婿,简直是老天没睁眼,错牵了怪姻缘,最该有报应的人是她们。
不气、不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容易老,美人最怕迟暮了,她得多采些养颜的花花草草备著用,这年头黑心的土匪真不少,抢了就跑还不给银子,叫她要钱去追月山庄的地底挖。
哼!信他才有鬼,真要敢去挖肯定断手断脚,何大、白二两位高人的武功深不可测,银子和命她选择后者。
不像某人嗜银如命。
“漠哥哥,你的属下好无情哦!他们抛弃貌美如花的我,人家伤心欲碎。”她掩面低头哭泣。
玄漠大掌罩著她脑门,“要我帮你补补心吗?”
“怎么补?”抬起头,她眼眶中没有一滴泪珠,清明似湖。
“这样补。”低下头,他顺应渴望多时的心吻住她惊讶无比的唇。
木头也是会开花的,朽木适合养娇贵的兰,尤其是不沾阳春水的风骚猫儿兰。
多余的十二骑走得刚刚好,瞧他多认真的相濡以沫,一口香涎都不放过地吮入自个口中,还贪心的喊著不够一吮再吮,吮肿她美丽桃瓣。
谁说男儿不多情,只是欠春风。
人对了,哪管得天时地利,天雷勾动地火是谓危险万分,一不小心火烧上身,要灭不易。
“哎呀!死相,你补过头了啦!害人家见不得人了。”好痛呐!他吻得可真重。
“肿了。”轻搓著桃心瓣,玄漠的眼底有著不自在的爱怜。
“还说呢,你是八百年没吻过女人呀!害人家差点喘不过气来。”幸好她雪莲吃得多,内力深厚。
“我是没吻过女人。”她们不值得他用心,纯粹是一时的宣泄管道。
“真的假的?”她拉开两人距离,狐疑的眼神直往他身上瞄。“你不可能没碰过女人。”
“何以见得?”这种事由外表看不出来吧!
她嗤笑地一握他下颚绷紧的皮肉。“我会看相你忘了吗?!”
“这么厉害?”回头问问阴阳是否真有此事。
不过,是该先通知他逃走免得被碎尸万段呢?还是自私点看喵喵痛快的宰了他?
“你以前的女人有我美吗?”女人爱计较的天性千古不变。
“不记得了。”没有一个能有她的千分之一。
“是不愿记忆还是真的记不得?我翻旧帐的功夫可是一等一。”谁都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