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做这样的调查?”虽然报告书上所写的是事实,可是她完全不想用这种方式来让爷爷知道她与岳朋的事,因为这种毫无隐私被调查的感觉不好受。
“是别人调查,拿它来勒索我的。”柳敬严肃地说道。
“谁,是谁这么卑鄙?”柳云眉不能相信有人会做这种事。
“是谁并不重要,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我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份报告书的话,你打算瞒我多久?”柳敬的目光严厉地扫过柳云眉。
柳云眉心虚地低下头,未有半句解释。
“告诉我全部的真相。”柳敬命令道。
“报告书上写得很清楚。”她嗫嚅地说道。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即使报告书上已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可是他仍旧不愿相信向来聪明懂事的孙女,竟会做出违背婚姻,爱上别的男人的事情来。
最后,在爷爷的逼问下,柳云眉才开始将与敖士骐间的淡漠,以及如何与岳朋重逢、相知、相许,却倍受矛盾的挣扎与折磨,完全一五一十的详细道出。
柳敬听得脸紫一阵青一阵的,即使是他最为娇宠的孙女,在面对她所犯下的错误时,仍难平静以待。
最后,他十分慎重又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告诉柳云眉自己的决定。
“虽然你和士骐的婚姻尚未经过法律的程序,但是既然已有过订婚仪式,你就已经算是他的妻子了。所以身为人妻,还踰矩地把感情托付在别的男人身上,于情于理都是你的不对,不管你有多么喜欢那个叫做岳朋的,你和他的爱有多炽烈,一切都到此为止,忘了它,也忘了与他之间的那段感情,就当不曾发生过一样。现在我要你乖乖地定下心来准备当士骐的新娘,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和你姜伯伯把日期选定,让你和士骐把婚事办一办。”
“不!我不答应,我不能要一桩没有感情的婚姻,我不爱士骐,士骐也不爱我,爷爷,您怎忍心看我和没有感情的丈夫过一辈子?”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日久生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当初我和你奶奶根本就没见过面,不也顺利恩爱的生活了四、五十年?何况你和士骐在婚前就开始培养感情了,云眉,爷爷可以体谅你现在的心情,这叫『婚前恐惧症』,过阵子就好了,没关系的。”他试着放软自己的语气安抚着她。
“不是这样子的,我知道自己的感情,现在不爱他,以后也不可能会爱他,当然就更别说是『日久生情』了,爷爷,我不是患了『婚前恐惧症』,而是在试图挽回一椿即将是悲剧的婚姻。”她说得斩钉截铁,柳敬有点不相信眼前这个一句句反驳他、反对他的是平日那个事事听从的乖孙女。
“为什么订婚三、四年了,你从来不说这椿婚姻的感受,却一直到今天,才来告诉我你要解除婚约?难道岳朋对你真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对岳朋他打心底不喜欢。
“如果我没再遇到岳朋,我可能会忘记我曾爱过他,我会很认命、很心甘情愿地接受你为我安排的婚姻,因为您爱我,我也爱您,而不是因为我爱士骐,我会尽力地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来让大家都满意的。但是,上天却偏偏让我再见到岳朋,那时,我才知道我爱他,我从没将他遗忘,我将自己骗得好苦、好苦,爷爷,岳朋他爱我,他让我过得很快乐,爷爷……”她双眸有泪、有爱,有岳朋爱她的感动,这一切尽入柳敬犀利的眼里。
“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容再更改。”柳敬对于云眉的苦苦哀求完全置之不理。
“不!爷爷,我不要嫁给士骐,我不要……”她哭得令人为之鼻酸。
“好了,现在什么都别再说了,你自己好好冷静的想一想,爷爷的眼光绝不会错的,士骐绝对会是个好丈夫,他才是真正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柳云眉伤心欲绝地深深看了柳敬一眼之后,即转身狂奔上楼,断人肝肠的啜泣声隐约地自她房内传来。
柳敬深叹了一 口气,但愿将来她能够谅解自己这么做,这一切,完全是为了她好。
第八章
虽然已年近七十,但是柳敬的办事效率依旧不输他当年的气魄果决。
在与柳云眉谈过的隔天,他即找姜成涛讨论孙女儿与敖士骐的婚事,表明希望能尽早将他们小两口的婚事办一办。
在姜成涛的立场上,一来他是尊敬柳敬的德高望重,二来他也希望敖士骐能早日完成终身大事,安定下来之后,自己也放心的把庞大的事业完全交给他,好享享清福。
所以,他们很快地达成共识。
于是,姜成涛叫敖士骐回家一趟。
“今儿个柳老来找我,表示希望能尽快让你跟云眉结婚,好了了他的心愿,你知道他就云眉一个孙女儿,别让他再挂心她了。”姜成涛向敖士骐解释道。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虽然早在与柳云眉订婚之时,他便已料想到会有今天,只是心底那份呼之欲出的莫名情怀,使得他宁愿这天永远不会到来。
“有什么好突然的,你跟云眉订婚都三、四年了,若不是柳老舍不得,想多把她留在身边几年,照理讲,你们的婚事早该办一办了。”姜成涛对敖士骐的反应感到奇怪。“对于这件婚事,你难道还有什么意见吗?”
若是在以前,他一定没有第二句话的告诉义父,一切任他安排,可是今天所有的情况似乎完全不一样了,他突然感到心烦气躁,突然痛恨起自己曾经顺从这桩经济性的婚姻。
“爸,我觉得不需要这么急,你知道我最近为了盖度假山庄的事,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他的语气听得出来完全是推托之辞。
“度假山庄现在不是进行得很顺利吗?而且它跟你结婚根本是两回事,士骐,你似乎不想结这个婚,为什么?”
是的,为什么?为什么今天他会这么一反常态的想要否认这桩婚姻,敖士骐不只一次的如此自问着,可是紊乱的思绪使得它始终无解。
“对不起,爸,我没有办法给你答案,不过,这件事我需要好好的想一想。”说完旋即转身离去。
姜成涛为他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早已决定好了的事。
因为,不管敖士骐最终的决定是什么,他还是会听他的,一如过去的二十年一样。
虽然明知与云眉这桩婚姻,是早晚都要完成的。但是,当听到义父说要尽快办妥它时,他的心便莫名的升起一股反抗的冲动。
对于义父的决定与安排,他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可是,他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今天竟然会为了心底那份忽隐忽现的莫名情愫,而起了抗拒之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闷,这样的心浮气躁是完全没有道理的,难道是……因为晓晓?脑中突然浮现的答案使他感到恐慌。他一再地问着自己,是吗?是吗?
难道自己所爱的人、所牵绊的人真是晓晓?
他该想到晓晓对自己的重要性,更要该想到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相处,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早该使他有所警惕,而不是如此刻般的慌乱失措,甚至莫名的深陷其中。
天啊!他怎能?这份感情深陷得如此不设防,如此的令人害怕面对。
浑然未觉中,敖士骐已飞车来到岳朋家门前。
当他停妥车子,来到大门前准备按门铃时,发现门未锁,他想:肯定又是岳朋疏忽了,他总是改不了这坏习惯。
由于与岳朋之间的熟稔,使他无须招呼,便直接推门而入。
偌大的客厅空无一人,他想岳朋一定在房里睡觉,因为停放在车库里的车子告诉他,他在家。
半掩的房门内传来男女的对话声,隐约中似乎夹带了女子的哭泣声,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探人隐私的,可是房内熟悉的声音使他停下脚步。
“爷爷今天告诉我,他已经和姜伯伯谈妥,准备让我和士骐完婚,岳朋,我们该怎么办?”柳云眉如泣如诉的声音,哽咽低切地传来。
“云眉,跟我走!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岳朋紧紧握着柳云届冰冷颤抖的手说道。
“岳朋,你要相信我,我很愿意跟你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跟着你。可是……爷爷怎么办……”柳云眉头低下来。“从小,我就和爷爷相依为命,虽然这次他不赞成我们,可是,他是疼我的,何况他年纪那么大了,我怎能抛下他一走了之,他会受不了的。”
“云眉,你孝顺爷爷的心我了解……”岳朋顿了顿。“还是我去跟士骐谈吧!即使他不谅解,我也是要和你在一起,为了你,我不怕面对一切的困难,所有的指责、所有的批评都让我一个人来承担,我不要你受到一点伤害。”岳朋一往情深地拥着柳云眉。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俩是什么时候背着他来往的?敖士骐被眼前的景象激怒了。
岳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我一直这么相信你!敖士骐觉得愤怒、羞辱、心痛如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开来。
“你们居然联合起来背叛我。”敖士骐猛然推开门冲进房里,眦目欲裂地看着呆愣的两人吼道。
“士骐?”房里的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们怎么可以?”他完全失控地大吼出来。
“士骐,你听我说……”
“我还需要听你说什么吗?我刚才在门外都听得一清二楚,难道你要告诉我刚才那些都只是『误会』,叫我别当真吗?”敖士骐对着岳朋吼着,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士骐,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试着要告诉你,因为我不愿瞒你,我不希望伤害你……”岳朋急急地解释。
“不伤害我……”敖士骐苦笑着说。“你这就叫不伤害我,难怪那天在办公室你吞吞吐吐的,原来,你是心虚!哈!要怪只能怪我太信任你,要怪只能怪我认人不清,是不是?”敖士骐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怒火在褐色的眼眸中熊熊地烧着。
“士骐,不是这样的,你别这样!”柳云眉拉着敖士骐的衣袖低低地说道。“你早就知道岳朋是我系上的学长,只是我没告诉过你,我曾经喜欢过他,其实,你也不会在乎我想些什么……”
“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对!你们的爱情伟大,你们不能没有彼此,我敖士骐在你们眼中算什么?”敖士骐甩开柳云眉的手。
“士骐,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从没爱过云眉,你不得不受这婚约的束缚,你也从没真正的关心云眉,可是我爱她,我用生命爱她……”
“岳朋,你爱她,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我的未婚妻!”敖士骐怒不可遏地截断了岳朋的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你让我痛心的不是你抢走了云眉,而是你的背叛,你背叛了我对你的信任,你背叛了我们那么多年来的交情。”他一拳击在岳朋房中的落地窗上。
玻璃应声而破,四分五裂,血滴沿着玻璃缓缓流下,敖士骐的拳头上更是鲜血直流。
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一道又一道的门被大力关上,却又为随后追出来的岳朋打开,敖士骐跳上车,加足马力直驶而去,岳朋只能望着他留下的滚滚烟尘和柳云眉无言相对。
敖士骐让自己彻底地放逐了三天三夜!
他反复地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愤怒?
他明知自己从未爱过柳云眉,但他为何要如此生气呢?是气岳朋吗?虽然士骐自己也说过岳朋和云眉很相配的话,但在见到他们相拥的剎那,他不能忍受!那种被背叛、被抢夺的挫败感一涌而上——
哈!敖士骐在心中暗笑,原来自己也是自私的男人,原来自己外表的冷漠,不过都是隐藏自己内心的脆弱。
“哈!”他再次苦笑一声,并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大力将酒杯掷出。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岳朋和云眉真的很相配,而且愤怒归愤怒,他已没有那时的不理智了;如果他们真是心有所属,他也愿意祝福他们,只不过,事情会这么容易解决吗?义父那边呢?还有云眉的爷爷呢?他们会答应吗?
义父对他的期望,他不能辜负,过去三天的昏天醉地,已经让他彻底省悟,为了报答义父的栽培,他在心中打定主意,决定全心投入事业,但……
晓晓?好些天没见到她了。敖士骐好想见她,她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也是他心情烦乱时的唯一清流,他好想见她……
一想及此,敖士骐一刻也无法静得下来,迫不及待地往家中奔去。
三天了,士骐无缘无故失踪已经整整三天了。
这三天来,殷晓岚几乎忘了自己是如何过的。
隐约记得他没有回家的第一天晚上,她整夜未合眼,倔强地坚持要等到他回来。可是,等着等着,天亮了,而士骐依旧一点人影也没有,连电话也未曾响过。
这种情形是不曾有过的,即使士骐是因公出差而不能回来,他总会拨通电话告诉她,完全不像这次,突然的失踪,没有一点征兆,没有半句交代。
敖士骐的行动电话没人接,殷晓岚焦急地打了无数通电话到公司询问,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找岳朋问明原因,连他也不知道,她更托他去问问柳云眉,问问他的义父,可是,答案完全是否定的,他彷佛剎那间自地球上消失了般。
他失踪的第二天,她依旧打遍所有找得到他人的电话,可是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她开始从焦急变成绝望,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无知无觉的守在电话旁,是等待他的电话也好,或者是有人来电通知他已出了意外也罢,反正,她就这么固执,一动也不动地守在电话旁。
第三天了,他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除了岳朋曾来过电话,问他是否回来以外,电话始终没有响过。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彷佛听到,听到门开启的声音,又好像有人,她觉得好像有人走近她,而来人是谁,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她也懒得抬头去探究。
突然,熟悉的、期待着的声音传进她耳里,使她为之一震。
是幻觉,是真实?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正巧接触到敖士骐充满焦急与担心的脸庞。
“晓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