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虽有林绿树翠,但还是觉得景色单调,不免透着一种荒凉的调子。
由于先前斗法,田小妹与王二丫还是受了些惊吓,心有余悸,加上舟车劳顿,她们嚷着要就地休息。
我们环顾四周,却人人迹。
“我们找个能避风遮雨的地方,今晚就在这里安顿一宿吧。”我对田古道说。
“我们坚决不同意!我们才懒得与你们一道宿于这荒郊野外的,再往前面走一走,寻个旅店住下……”王二丫提出抗议。
赶尸人对住宿是很不讲究的,如果途中能碰上专门供赶尸人住宿的“死尸客店”,那是最奢侈不过的事情了。大多数时间,都是随便找个能容身之所,草草过夜。
因为,一般的店家忌讳死尸进店借宿,主要是怕吓着其他的客人,影响了自家生意。
但是,也有胆大的店家,愿意接受赶尸队借宿。
在土家与苗家人眼里,死尸被称为“喜神”,如果“喜神”入店,可以给旅店带来好运和财气的。
不过,如果死尸入店,老板也是不太张扬,然后安排后屋柴房供赶尸人宿身。这样可以不惊扰其他客人。
正在王二丫大声嚷嚷表示抗议的时候,田小妹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喊:“你们快看,前面有一家客店!”
我们抬眼远眺,远方,果然有一杏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滩头客栈”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从外观上看,这是一个典型的吊脚楼群落,全部为木质结构。
附近并无村居,客栈孤零零地伫立在湖泊边。
三座吊脚楼呈四合院摆开,前面缺了房子的地方是一个门楼。
我让田古道先入店里打听,看老板是否收留赶尸帮入住。
不一会,田古道快步来报,说老板同意我们入住。
田小妹、王二丫脸喜色。
入店,掌柜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锦缎服饰,看上去客栈收益不菲,赚了不少银子。
大概知道我们是赶尸人,店老板面无表情,吩咐伙计将我们领到挨着厨房的闲屋内,接着安排两名女子在正房住下。
那伙计估摸四十来岁,满脸横肉,身材剽悍。知道我们是赶尸的,似乎也不觉得奇怪,看到我们赶的两具死尸,不怯意。这与一般的客栈伙计不太一样。我心下很是纳闷。
我们刚刚住下,突然,外面很大声响。
原来进来了一批住店的客人,一起坐船过来,见天色已晚,便结伴前来投宿。
那人群里,一位少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显得很是打眼。看上去应是一对母子。
少妇虽是布衣淡妆,却不失妩媚。
小男孩牵着少妇的手,蹦蹦跳跳的,很是乖巧可爱。
看着众人进了各自的房间,我与田古道感觉肚子咕噜咕噜直响。
因为死尸在房,不能离人,田古道出去要了几个面包,给我与鬼崽妖充饥。
田古道端来了满满一簸箕热腾腾的包子。
打开荷叶,拿出包子,顿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味。这味道里有着荷叶的清香,还夹杂着一股新鲜的肉香味,实在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鬼崽妖大约是饿了,饥不择食地拿了一个,吃得津津有味。
田古道与我早已按奈不住,一手拿起一个,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一阵风扫残云,那一簸箕的包子就没剩下几个了。
“秀才,这是我从娘肚子里生下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田古道一边咽着,生怕剩下的包子被我抢吃了,一边对我说。
“人间居然有这等美味的包子,实在难以置信。比龙肉还好吃……”我回答。
“说鬼话,你吃过龙肉?我看你蛇肉也未必吃过!”
“这样的包子,又香甜又鲜美,味道独特,如果拿出去卖,一定会誉满天下!”
“等会我们根那老板说一下,让他在全国各地广开分肆,绝对发大财。”
“要不我们花点银子,买了他的制作秘方,改行卖包子算了,只怕比赶尸要赚钱。”
“估计人家是祖传秘方,不会轻易告诉他人。”
“有一个办法,买通他的厨师,给他分红。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绝对可以搞定。”
就在我们一顿海侃的时候,鬼崽妖出怪异的反应。
只见他从嘴巴里取出一个东西,自个看了半天。
我拿过来一瞧,却是人的指甲!
“田古道,这包子里怎么有人指甲?!”我很是惊奇。
“不会吧,你开什么玩笑!”
“不信,你自己看吧。”
“娘的,真是指甲啊!”
“不会是人肉包子吧?”我一想到这里,就有些反胃。
“我看你是脑子有问题。我问你,是猪肉贵呢,还是人肉贵呢?”
我不知道田古道葫芦里卖的什么瓜。
“当然是人肉贵啊。”
“既然人肉贵,老板会给你吃人肉吗?”
“也是,那这指甲是哪里来的?”
“估计是那个做包子的师傅手上掉下来的吧!”
……
田古道食量很大,把剩下的包子全部吃光了。
吃完后,大家一副志满意得的样子。
光顾着自己进食,我们把田小妹与王二丫给忘了。
于是,我出去给她们送吃的。
这时,店小二正领着三个男子往田小妹所住的吊脚楼走去。
我跟在后面,听他们言语,知道这三个人互不相识,被店老板临时拼住在一个房间。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轻车简从,除了肩上搭着一个鼓胀的包袱,别无长物。
中间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一副生意人打扮。
另一名男子则挑着一担箩筐,看他走路的样子似乎很沉。他介绍说自己是卖核桃的。
我看见小二将那伙人安排在田小妹客房的隔壁。
将食物交与两女子,出来正好遇到店小二,我一把拖住他:“小哥,这两名女子是我们一道的,你安排三个男子在她们隔壁,怕是不妥,可以换个房间吗?”
“不碍的,我们晚上有值更的,你尽管放心好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只好作罢
折回后屋,田古道与鬼崽妖正在打着饱嗝,田古道不停地在屋子内转来转去,鬼崽妖也跟在他后面,学着他的样子。
因为白天与那两个陌生人斗法,耗费了我不少元气,有些疲倦,于是嘱他们看管尸体后,我便倚墙和衣而睡,不一会,便沉睡过去。
……
“嘭嘭嘭!”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仓促的敲门声惊醒。
睁开眼睛一看,四周沉黑,喧嚣消逝,应是深夜。
“秀才,田大哥,快开门!”外面是王二丫的声音。
田古道打了个哈欠,起身下了门闩:“两位姑奶奶,你们还让不让我们休息啊?”
我惊然起身,只见田小妹和王二丫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外。
“发生什么事情啦?”
“不好啦,我们感觉我们的隔壁住房有异响,好像是刀斧声,隐隐约约还听到人惨叫的声音……”王二丫惊魂未定,田小妹浑身发抖。
“不会吧?!朗朗乾坤,还有人杀人越货不成?”我说。
“嘘!”田古道让我低声一点,“我们不妨先悄悄过去勘察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我们让鬼崽妖留守尸体,我们蹑手蹑脚溜到田小妹的住处。
侧耳聆听了一会,隔壁却没有声响。
我正要责备这两个女子没事找事,突然隔壁传来刀子砍东西的声音,那声音并不干脆,似乎看在了软东西上,发出闷响,但时而又变得响亮,似乎刀子遇到了硬物。接着,好像又有声响,好像是有人在挣扎的声响。
突然,我们听到了一声人低嚎的声音,那声音好像被捂住,没有散发彻底。
“秀才,看来隔壁房间真的有人在搞鬼!”田古道挨着我耳朵悄悄说。
我突然想起隔壁住的是那三个男人。
莫非真有人谋财害命?
我与田古道耳语一番,决定诱出隔壁房门探看虚实。
……
第05章 巧计捉凶
我跑到客栈的空坪中间,一把抓住田古道的衣裳,大声呵道:“你个小贼,居然敢偷我的银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家快来捉贼啊……”
听得我们一闹,房客们纷纷睡眼朦胧地开门出来看热闹。
店老板闻讯赶来,看到我们吵架,很是诧异:“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我说:“我与他本不认识,一起坐船时才认识的,骗得我的信任,没想到他是个手脚不干净的毛贼,半夜偷走了我的银子,正准备逃跑,被我发现……”
大家一听,七嘴八舌,¨。w。é。n。 。r。é。n。 。s。h。ū。 。w。ū。¨一致指责田古道。
这时,我看见三个男子也从那房间走了出来,挤在人群里看热闹。
我感到很奇怪,那三人居然安然无恙,根本就没有斗殴的痕迹。
难道是我们听觉出错,或者我们判断失误?
我很是纳闷。
突然,我想到三人的衣服颜色不对。我清晰记得其中有一个人是穿的灰色长褂子,而这三人中却没有一个穿这样的外套。
莫非是换了衣裳?
越想越蹊跷。
得想办法进屋看个究竟方知结果。
“你这混账,谁盗你银子啦?你有什么证据?”这时田古道假装很生气,反过来声讨我,并主动翻转身上所有的口袋,以示清白。
围观者也附和着,要我拿出证据。
我灵机一动:“当然有证据,我看见他将银子转移给自己的同伙了。”
“我一个人,哪有什么同伙,你血口喷人!”田古道的演技还不赖。
“你的同伙就在围观的人群里!”我说。
围观者左顾右盼,相互审视,并保持着警惕,生怕不小心自己也被盗了。
“你的同伙就是他们三个人!你偷了我的银子后,将银子转移给他们,就放在他们的房间里……”我突然指着那三个男子道。
三个男子神色紧张,断然否认。
但是我死活咬定是他们:“你们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只有一个办法,让我搜查房间。”
三人死活不肯。
越是不肯,我态度越是坚决,围观者也越质疑。
最后,在围观者的质疑声中,三人没有办法,只有让我进屋搜索。
于是,大家一涌而入。
进得屋子,居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痕迹。
我不甘心,四处查看,只见一个男子有意无意地护着那箩筐。
于是,我来到他身边,猛然掀开箩筐的盖子,一具被肢解的尸体赫然入目!
“他们是杀人犯!”我喊了一声,众人涌上去,将三人压倒在地,我再打开另一只箩筐,居然又是一具肢解的尸体!
那血腥的场面惨不忍睹!
我出得屋来,只见田古道喊娘叫爹。
原来他也被众人当成了杀人恶魔的同伴,压在脚下,一顿暴打。
我立马出面制止,向大家说明原由,众人连忙放开了他,刚才对他施暴的人脸歉意,连说对不起。
众人纷纷对我与田古道行注目礼,表示敬意。
大家将三男子狠狠打了一顿。但他们死不开口招供。
最后,大家七嘴八舌,总算弄明白了他们杀人的秘密。
原来,这三个男子是一伙的,其中的两人躲在箩筐里,假装是贩卖的物什,再由另外一人挑着住店,投宿时,一般事先在途中与看中的两名对象套近乎,待天色暗下来,便假装一起去住店。
夜深人静之时,待两名客人熟睡后,挑担子的男子便起来,打开盖子,将躲在箩筐里的两名男子放出来,然后对熟睡的两名投宿客下手,将他们宰了,盗取他们的银两。人杀死后,便肢解了,然后再放入箩筐之中。
这样一来,进客栈投宿时是三人,出去时还是三人,因为是住店,多为陌生人,所以没有人注意,真是天衣无缝!
大家对这伙杀人越货的刽子手咬牙切齿!纷纷投之以拳脚。
那三人双眼紧闭,居然不叫不喊,一副临死不屈的样子。
众人很是奇怪,见他们没有反应,更加使劲拷打,你一拳我一腿,一副先欲杀之而后快的架势。
打着打着,那三人还是没有反应。
“狗日的,怎么没有吱声啊,是不是打死了啊!”一个老者喊了一声,经他一提醒,众人不敢造次,便停了下来。
一个打人的年轻男子附上去,摸了摸三人的额头,感觉还有体温,然后在用手指试探三人的鼻子,这时,居然发现其中的一人已经睡着了,正在打鼾。
刚才没人听到鼾声,可能是被围观者发出的吵闹声所淹没。
待大家安静下来,那鼾声神主是刺耳。
“娘的,这杂种居然打不死,还可以睡觉!是不是有什么邪术啊?”又一个围观者发出猜测声。
他的说法引来大家一阵附和与唏嘘。
“我看这群恶棍有铁布衫,我听我的祖父曾经说起过,有铁布衫附身,就任人拍打,不会有事……”
“不是铁布衫,铁布衫是硬气功,江湖艺人表演的胸口碎大石、长枪刺喉就是用得这个……”
“应该是铁牛水,跑江湖的,尤其是偷鸡摸狗的人,都会这个,万一被人捉住,就施这个玩意……”
“你们都说错了,这三个家伙会强盗水。强盗一般都会这种邪术,强盗抢劫财物,被人家打他不痛,跌他不伤,甚至把手和脚打断,强盗只要喝点儿水就能走路跑掉。我父亲曾经亲眼看见过,一个土匪下山打劫,结果被我们村子里的人捉住,打断了骨头,结果第二天居然发现他却跑了,村民都说他喝了强盗水……”
“要真是这样,不要给他们喝水,免得他们跑了……”
一个年轻男子见大家这么一说,便从外边捡来一根粗大的木棍,抡起就往其中一人腿上打过去,发出“卡擦”一声,估计骨头已经被打折了,众人吓了一跳,发出恐惧的惊叫,然而那人居然也不嚎叫。
“果然是强盗水!”打人的年轻人得出结论,接着又要打下去,却被一个老者拉住了:“年轻人,算了,再打就会出人命了,到时得偿命,不划算……”
大家也附和着,年轻人才作罢。
这时,店老板喊来几个伙计,将三个男子绑了,捆在坪中的一根木柱子上。
店老板劝大家:“不要再打了,否则会出人命,到时吃不了兜着走,没有必要惹出麻烦,大家还是去睡觉吧,这三人由我们的伙计来看管就是。现在去报官,一则路程远,二则官府也歇了,待天亮的时候,我们再将三人押送到衙门就是……”
大家觉得有理,也就停止对三人的折腾,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将话题转移到了强盗水与金针罩上来。
众人为此争论不休,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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