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这里关心我身世的问题,倒不如好好地把师父今儿个教你的功夫再去练一练吧!”
淡淡地扔下这句话之后,雷翼风便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孟蝶衣仿佛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独与无力,那让她的心蓦地揪紧。
她想,肯定是有什么万不得己的原因,让他们没法儿以父子相称,而对此他的心中定是相当无奈与遗慨吧?
尽管事不关己,但是想到他有亲爹却无法相认的无奈,孟蝶衣就不禁幽幽地叹气,低迷的清绪萦绕在胸口,怎么也挥之不去……
在“铁云门”待了三日,孟蝶衣对于偌大宅院的各处位置以及夜里师兄们巡逻的时间和路线,己有了初步的了解。
除此之外,她的另外一个收获,就是认清自己实在不是练武的料!
尽管她很努力了,可偏偏马步扎不到一刻钟就腿软,打套拳法还被师兄们讥笑连只虫子都打不死。
更模的是,就连师父也十分宽容地告诉她——不必追求武艺的精进,就当作活动筋骨、锻链体魄就好。
这样“不成材”的她,为了不让自己被赶出“铁云门”,她总是抢着帮灶房的厨娘做事,让自己显得有用一点
这一日,她打算到灶房帮忙,就见喜儿正要端着一碗鸡汤送到书房给师父。喜儿是灶房厨娘的女儿,今年十四岁,跟着厨娘一块儿在“铁云门”做活儿。
“喜儿,我来帮忙吧!”
喜儿虽然感激她的热心,但还是摇头婉拒了。
“谢谢蝶衣姐,但是不用了,蝶衣姐每天练功这么辛苦,应该己经很累了才是,还是多多休息吧!”
“没关系的,我不累。”孟蝶衣说道。
她除了真心想帮忙之外,也打算趁着送鸡汤给师父的机会,进到师父的书房去,借机打量书房里有没有什么可能藏放木簪的地方,这种一举两得的好差事,她当然要抢着做喽!
“真的不用了,蝶衣姐,还是让喜儿自己来吧!”
第2章(2)
喜儿光顾着说话,没留心脚步,结果一不小心绊了下,手中那盅鸡汤没捧稳,热汤溅洒出来,烫了她的手。
“哎呀!”
她痛呼一声,反射性地松了手,结果那盅鸡汤就这么摔破在她的脚边!
看着一地的狼籍与碎片,喜儿的脸色蓦地发白,顾不得自己被烫着的手正泛红疼痛,因为她有更担心的事清。
“天啊!我该怎么办?这只瓷盅很名贵的,是大师兄去年送给师父的生辰贺礼,师父很喜爱呢!”
孟蝶衣一听,也不禁倒抽一口气,而就在她们正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竟看见雷翼风走了过来!
雷翼风是因为听见骚动声,才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他望着孟蝶衣和喜儿紧张不安的脸色,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一片狼藉。
“大、大师兄……”孟蝶衣有些忐忑地开口轻唤,至于一旁的喜儿早己吓得僵住了。
孟蝶衣感觉出喜儿的惊慌害怕,心生不忍,于是在喜儿开口认错之前,抢先说道:“对不起,大师兄,都是我抢着要帮喜儿送鸡汤给师父,结果不小心失手把整盅鸡汤给摔了。”
喜儿一听,不禁惊讶地望着她。
孟蝶衣以眼神俏俏地对喜儿示意,要喜儿别开口认错,让她一个人承担起一切的责任就好。
在孟蝶衣的眼里,比她略小几岁的喜儿就像是个可爱的妹妹,她怎么舍得喜儿受罚呢?
况且,刚才着不是她抢着要帮忙,喜儿说不定也不会因为分心而摔了那盅鸡汤,因此她代为受罚也是应该的。
“都是蝶衣的惜,请大师兄罚我吧!”
雷翼风望着孟蝶衣,黑眸看不出情绪。
半晌后,他望向一旁的喜儿,说道:“快把这里收抬干净吧。”
“是。”
喜儿很快地清理干净后,孟蝶衣在一旁悄声催促道:“好了,喜儿,你快点下去吧!”
喜儿感激又傀疚地瞥了孟蝶衣一眼,才转身离去。
当喜儿离开之后,孟蝶衣鼓起勇气面对雷翼风。
“蝶衣不小心摔碎了重要的东西,愿听凭大师兄处置。”她的心里有些紧张,不知道在“铁云门”都是怎么处置不小心犯错的人?
雷翼风将她的忐忑看在眼里,淡淡地开口道:“摔了就算了,既然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好责罚的?”
孟蝶衣闻言松了一口气,漾开一抹笑容。
“多谢大师兄。”
雷翼风接着又说:“总管那边有一种药膏,对于烫伤很有效的,你等会儿去找他拿吧。”
“烫伤?可我没烫伤呀!”孟蝶衣一头雾水地说。
雷翼风貌了她一眼,解释道:“药膏不是给你用的,是给真正摔碎那盅鸡汤的人用的。”
呃?真正摔碎鸡汤的人?
孟蝶衣一愣,随即尴尬得满脸通红。
“原来……大师兄知道不是我?”
雷翼风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刚才,他一眼就瞧见喜儿的手被烫红,鞋子也被汤给溅湿了,但孟蝶衣瞧起来却半点事也设有,他立刻就知道摔碎鸡汤的人是喜儿。
令他感到讶异的是,孟蝶衣竟然抢着将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要是换成了别人,面对这种清况通常都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险着撇清都来不及了,但她不但没有半句辩驳解释,反而还抢着帮喜儿顶罪,就怕喜儿会受到他的责罚。
那份难能可贵的善良心意,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这个小师妹虽然脸上有着吓人的伤疤,却同时拥有一颗无比温柔的心,那让他几乎忘了她面貌的丑陋,只记得她的善良。
孟蝶衣察觉了他的沉默,好奇地抬眼一望,正好对上了他的日光。
当两人视线交会,他那深逐的黑眸让她的心蓦地乱了节奏,胸口隐约掀起一股异样的骚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而此刻的沉默让她有种呼息愈来愈困难的感觉,只好赶紧开口说些什么
“其实……喜儿真的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不小心失手打破那盅鸡汤的……但是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师兄不追究。”
“这次就算了,但是往后别再抢着认错了。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是养成推卸责任的恶习,那可不好。”
“是,蝶衣知道了。”孟蝶衣微笑地点头,明白大师兄的意思。
雷翼风望着她,那双澄净的眼眸,仿佛从来不曾怨恨过任何的事清,那让他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吗?”
她说过她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就这一点来看,他们还挺像的。
在他十多岁的时候,曾经猜想过自己亲生爹娘的模样,也曾经对于自己的身份感到怨怼,难道她的心里从来不曾埋怨过什么?
孟蝶衣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但她很快地想到了他的私生子身份,想着他那日的背影,一颗心蓦地揪紧,有股想要安慰他的冲动。
“有呀!我当然也曾经猜想过,好奇着他们是什么身份、什么模样?不过虽然我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好奇,却也很明白有许多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又何必去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呢?”
雷翼风静静地听着,从她那温柔的语气之中,他只听见了淡淡的遗憾,却没有听出半丝怨恨。
孟蝶衣看了他一眼,见他的浓眉微皱,她忽然有股冲动想要伸手为他抚平眉心的摺痕。
她当然没有勇气真的那么做,只有柔声说道:“其实,我很羡慕有爹娘的人,我真希望能够知道自己的亲生爹娘是谁,就算无法与他们相认,只要我知道他们都安好就够了。”
听了她的话,雷翼风诧异地一怔。
她这番话……是想要安慰他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萦绕在心底,但他也忍不住又问:“只要知道他们的身份就够了?即便当年他们恶意遗弃你,或是不愿与你相认也无所谓呜?你心里不会怨他们太寡情了?”
孟蝶衣弯起嘴角,温柔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相信没有人舍得遗弃自己的亲生孩子,必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己的苦衷,才让他们必须作出这么痛苦的决定。说不定,当年选择抛下我、不与我相认,他们的心里比我还痛苦呢。倘若真是如此,他们己经够难受了,若我还怨恨他们、不能谅解他们,那他们岂不是太可冷了吗?”
这番话,深深震住了雷翼风。
这些年来,他的心底深处对于他的亲生爹娘其实是不太谅解的。
他只想着为什么他们当年会狠心撇下他、对他不闻不问,从来就不曾像她这样设身处地地为他们想过。
是啊!倘着可以选择,谁会愿意抛弃自己的儿子呢?
若是因为某种逼不得己的原因,迫使他们必须忍痛与儿子分离,却还一直遭受儿子的怨恨与不谅解,那岂不是太可怜了吗?
雷翼风忽然有种心底深处的结蓦地解开的感觉,那让他忍不住深深望着眼前的人儿。
她此刻的神情是那么的恬静,眼角眉梢都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让他忽视了如脸上的伤疤,只看见她的美好,他甚至深深觉得,她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还要迷人。
“谢谢你,蝶衣。”他由衷地道谢。
孟蝶衣没想到他会道谢,那让她反而不好意思了起来。
“别客气,大师兄。”她轻声说道。
她的目光再度与他交会,就见他的眸光暖暖,不仅让她的胸口感觉一阵温热,就连她的心也隐约掀起了波澜。
或许是身世的相似,让他们感觉与彼此更加贴近,而微风徐徐间,一种幽微暖昧的情愫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第3章(1)
几日之后,一个晴朗无云的午后,孟蝶衣帮忙收抬大伙儿午膳后的碗盘,随后从灶房走了出来。
经过庭园时,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认真盘算着如何寻找那支木簪,忽然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唰一声地劈在眼前,就停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
“呀!”她吓得脱口惊呼,而一阵讪笑声也立刻响起。
她惊魂未定地转过头,看见了张虎、王彪两位师兄,而看他们一脸恶作剧得逞的模样,显然刚才是故意吓唬她的。
孟蝶衣虽然对他们的恶意吓唬有些懊恼,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两位师兄。”
张虎和王彪拿斜眼睨着她,毫不掩饰对她丑陋容貌的鄙视。
“嗳,小师妹,你到『铁云门』来不就是想习武吗?咱们师兄俩这就示范几招,你看清楚了!”
两人眼色一使,极有默契地提起刀子往她的方向砍来,作势在比划过招,其实是故意想吓唬她。
孟蝶衣看着眼前两把亮晃晃的刀子,紧张地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她知道这两位师兄是故意的,但她心想,只要等会儿他们觉得无趣,应该就会走开了吧?
她强迫自己杵在原地不要乱动,可他们似乎非要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可,两人愈打愈靠近她。
那不断闪动的银光,压迫感十足,孟蝶衣终于忍不住想跑开,而张虎没料到她会突然有动作,一个措手不及,结果她的右手臂被刀口给划伤了!
“哎呀!”孟蝶衣蹙起眉头,痛呼了声。
那锋利的刀刃在她的右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虽然只是轻轻地划过,伤口并不深,但仍立刻渗出了鲜血。
她咬着唇儿忍疼,但泪水己在眼眶中打转。
张虎虽自知有错,但当他正想恶人先告状地指责她时,一声怒喝蓦地响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雷翼风大步走了过来,将孟蝶衣护在身边,俊脸沉怒地瞪着张虎和王彪。
“师父吩咐过要大伙儿好好地照顾蝶衣,你们却欺负她,故意弄伤她?”他厉声质问。
刚才他从回廊经过,听见这边有声响,好奇地望了过来,赫然看见这两个家伙竟在欺负孟蝶衣,真是混帐透顶!
“没有!我们不是故意的!”张虎开口辩解。“我们好心想教她武功,是她自己太笨拙,才会受伤的!”
“是啊,我们本来示范得好好的,谁知道她忽然自个儿往刀子口靠去。”王彪也帮腔脱罪。
这两人不仅谎言狡辩,还暗中恶狠狠地瞪向孟蝶衣,警告她不许开口告状。
孟蝶衣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她也不想把事清闹大,因此嗫嚅地开口道:“大师兄,其实我没什么——”
“我没问你,你别出声!”雷翼风低喝一声,不许她开口。
他不是没看见张虎和王彪对她使眼色,想不到这妮子非但没打算告状,还想为他们脱罪,实在是善良过头了!
孟蝶衣被他这么一喝,立刻闭上嘴,不敢再吭一句。
“你们莫非以为我瞎了眼,就连是恶意或不小心的都看不出来?”雷翼风沉着脸色,对于他们犯错不认反而想狡辩开脱的行为感到极度不脱。
张虎、王彪心虚地噤声,没敢再吭声。
雷翼风瞪着他们,说道:“既然你们二人如此空闲,那就去把师父咋儿个教你们的那套拳法好好练一个时辰,时间设到不许停,倘若被我发现偷懒,那时间就加倍!”这不只是对他们的惩罚,也是让他们二人多放点心思在练武上。
张虎和王彪不敢有异议,摸摸鼻子前往空地去练武了。
他们走后,雷翼风回过头望着云蝶衣,就见她不敢吭声的委屈神情,那让他的心一紧,差点以为自己也是欺负她的罪魁祸首。
他叹口气,取出随身的伤药。
“喏,快上药吧!”
刚才他瞥了眼她的伤,虽然瞧起来并不严重,但也得赶紧处理才行。
“谢谢大师兄。”
孟蝶衣接了过来,试着替自己上药,但由于伤到的是右手臂,而她拿着药瓶的左手不是那么的灵光,结果一个不小心,瓶中的药粉撒了一些出来。
“哎呀!”她懊恼地低呼。
“还是我来吧,你先到这边坐着。”
雷翼风将她带到一旁的石椅坐下后,取过伤药帮她处理伤口。
看着他专注认真的神情,孟蝶衣的胸口荡漾着一股暖意。
尽管大师兄的性情严峻霸气,但真是个好人,几次都帮着她、护着她,让她好生感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雷翼风的睫毛、挺鼻和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