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输给葛修呜可是很没面子的哟!”许莉青鲜红的唇片一开一合,唇边圆形的黑痣更添艳媚。
许平扬冷哼一声。
“这么不可爱的妹妹,将来谁娶了你谁倒霉。”
许莉青不甚在意的眨眨眼,把温热的咖啡一一放在矮几上,而后挨着父亲坐上沙发。
深深吸了口古巴进口雪茄,白色的烟雾自许杰超口中徐徐喷出。
“那个小鬼倒没有我们猜想的无能,起码他有能力拉拔葛修呜跟你争夺新商场。”许杰超不尊重的口吻代表着他对蒋家人的轻视以及不服从。
“不过是运气好,蒋绍德势单力薄,若不是凭着姨丈的余荫,他哪有本事管控这么大一间公司!”许平扬轻视的批评。打他十八岁进公司至今,十余年的精神、心力全投入于此,凭什么他得屈居于资历、年纪皆不如他的蒋绍德,他不服,绝对不服!
“大哥的口气好酸哪!现在才来抱怨不嫌太晚了。”
许莉青饮了口咖啡,耸了耸眉,觉得味道太苦,又撕了包糖调味。
许平扬瞪了眼惟一的妹妹。
“连股东会议都没资格参加的人,说什么大话!”
“你——”
许莉青胀红了脸。许氏家族在蒋氏集团成分颇众,其中第二代的年轻一辈里,就属许莉青以及许杰群的次女许如茵为公司唯二的许家女子。两个年龄相仿的堂姐妹感情却不好,去年许如茵晋升高级特助,比许莉青的经理职务大上一级,因此也有资格参加高阶会议,对此,许莉青耿耿于怀。
“莉青,收敛点,不得胡闹。”许父制止了女儿。
许莉青重重坐回沙发,不发一语。
头发半白的男人捻熄了雪茄,因年老而发胖的肚子让他看来迟钝。不过熟知他的同业人士可不敢作如是想,这男人是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我们花了钱,就该有所回报,总不能让别人吃定我们。”许父下了暗示。
“爸爸说的是,董事会那些人是该好好施加压力。”一群光会收钱又没有用处的人,留着有何用!
许父点点头,自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上头写了一个电话号码。
“枪神?”许莉青好奇的凑上前去,喃喃念出这两个字。
“没错,我们要的就是他。枪神会给不知感恩的人一个应得的处罚。”
许父将买来的电话号码交给儿子。
许平扬脑子飞快打转。他知道枪神的名号,前一阵子警方为了捉此人还封锁了一整条街,最后仍是让枪神给逃了,这么危险的一个杀手,惹上身只怕……
“爸爸,这电话打哪来的?您这么做……”他背后湿了一片。
许父看了儿子发白的脸一眼,啐道:
“没用的东西!你的野心只有这么小吗?”
“不,我只是担心,万一枪神失手,那我们就脱不了干系,况且事关人命……”许平扬已弱了气势。
许父燃了第二根雪茄,神色出口若的道:
“我不过是给个警告,没有人会死。”权力早已薰染了他正直的良心,他的眼里唯有地位。
“是吗?”
许平扬接过纸条,纸条上的阿拉伯数字有那么一瞬间似幻化成数条小蛇,缠上他的手,赶也赶不走——
门铃响了两响,身着轻便家居服的丁语急急忙忙自二楼跑下来。
“来啦!”
丁语套上拖鞋,走到小庭院外的铁门前。
“你好,我送比萨来,一共五百九十元。”身着制服的比萨外送员礼貌的站在铁门外。
丁语接过热呼呼的纸盒,一边递上刚好数目的金钱。
“谢谢。”
目送年轻的比萨外送员离开,丁语锁上铁门往明亮的屋内走去。平时,蒋绍德总会带她到外头吃饭,屋子里的厨房形同虚设。不是他俩不愿在家中开伙,而是累了一天的身体没有多余的精力跟食物搏斗,是以他们选择吃外食。
“比萨送来了,快下来吃哟!”丁语站在楼梯口喊,确定听到开门声,这才动手打开盒盖。
香味扑鼻而来,她拿了块最爱的海鲜比萨。
“没等我就先开动,胆子真大!”蒋绍德抬手敲了丁语后脑勺一记。
“唔!”丁语大力的发出不悦之声,怎奈比萨塞满口腔,想骂也没多余空间骂出口。
他不理她的抗议,一屁股坐上新买的米色沙发,手拿电视遥控器打开新闻频道。
环顾整修完的客厅,丁语不禁赞道:
“你做事还真有效率,这里看来跟毁坏之前没两样,短短三天就整修完了,这么高明的装演公司我真想认识。”昨晚匆匆搬回来,她压根没注意看。
“哦?我倒觉得三天太长。”
蒋绍德三两口吃完一块,伸手又拿了一块。他工作量大,食量也大。
丁语大口嚼着比萨,忽地,她放下吃了一半的比萨,从电视机上头拿了枝红色奇异笔,在墙上的月历划了大叉。红色的记号在白底的月历上极为明显,当然,蒋绍德也注意到了。
“保镖小姐,你非得在我面前数日子吗?”他斜眼看她,颇有指责意味。
丁语露齿一笑,皮皮的表情显是不惧怕雇主易受伤的玻璃心碎得更彻底。
她的脑袋总会故意忘掉不想记住的事,我呢,为了怕某人恶意遗忘三个月之约,不得已,只好认命的实行这项吃力又无趣的工作。“说穿了是她小心眼。
“你不像是斤斤计较的人,况且这三个月有吃有喝,又不必你出钱,这么好的差事难找喽。”他打开罐装啤酒,咕噜喝了一大口。
“嘿嘿!是不是好差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她拿起吃一半的比萨吃着。
蒋绍德专心看着电视萤幕,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三个月之后,你又要回去过那种见不得光的黑暗生活吗?“思及她的生活方式,他不禁拧起了眉,心里有道声音响起。
“喂、喂,请别胡乱下评语,谁告诉你我的生活见不得光?没遇上你之前,我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快活。”
她叹气,又想起误入贼船的那一夜——十足黑煞日!
“也许我们分开后,我会在电视上看到你。”他指了指电视,上头正播着犯人被捕的画面,手铐、脚镣一样也不缺。
丁语扯了扯嘴角。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我无法勉强别人认同我。如果我被捉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她瞪他,又道:“我至今尚未失手过,你少故意咒我!”
“你可以有别的选择。”
丁语深吸口气,拿了纸巾拭手。
“这个话题超出聊天的范围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探人隐私不是个好习惯哟!蒋老板。”
她倒了杯汽水喝,眼睛看着电视萤幕。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静悄悄的如同某家冷气机广告——一片寂静,电视机沙沙的声音成了惟一的点缀。
“呃——”汽水的二氧化碳自胃袋往上冲,形成长达三秒钟的满足饱一隔声。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压根不懂何谓含蓄。
“你是在模仿青蛙叫声逗我笑吗?”蒋绍德放下喝了一半的啤酒。
“我想你是误会了,这是我的胃袋表现食物美味的方式。”
不知怎地,她在他面前便会显出本性,像在测试这个男人的容忍度,只要他稍露出讶异的表情,她就觉得开心。
高深莫测的唇一扬,蒋绍德低语道:
“你相当特别,特别到三个月过去,我仍会记得有你这一号人物。”
“特别!我一点也不特别。你的说法太夸张,难不成你对每个女人都来这一招,好教她们对你死心塌地?”她的眼闪着戏谑,挑战着他的脾气。
蒋绍德闭上眼,放松身子倚在柔软的沙发上,道:
“通常女人会自动接近我,甜言蜜语太费事。”
喝!这人还真自大。
丁语暗自打量前方的男人。说实话,蒋绍德的确是一名相当有型的男人好看的长相到处可见,但要有型就不容易了他脸部的轮廓略深,对脸部平面的东方人来说,他立体的五官极出色。除此之外,不同于一般排骨男的瘦弱身材,由他笔挺的上衣来看,那副厚实的胸膛足以让各色佳丽情愿倚靠一辈子不放,更何况他又有钱,这样集优势于一身的男子,是该自大啊!
“啧!就是有你这种男人,所以女人才会失控。”
“这么说来,你也对我失控了?”他懒洋洋的开口。
丁语呆了呆,随即找回自己的立场——
“我喜欢笨一点的男人,你不会是我失控的对象。”
“哦?”
夜晚十点半。
换上轻便的小背心和棉质小短裤,丁语锁上房间门,钻进凉被里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叩、叩。”
门外的走廊自门下透入黑影。
“我要睡了,你别来吵我。”换上睡衣后是不适合走出房间的,何况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一点自觉她还有。
“你知道今日事今日毕吗?我向来不喜欢拖欠。”蒋绍德站在门外说着。
“说明白点,谁知道你在说什么!”丁语侧躺着。
“你说过要让我咬回去。”
丁语闻言,立即想起早上的约定。
噢!她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搔搔颈子,丁语决定起床。她套上薄外套,拉上拉链,这才开门。
“你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传了出去会破坏形象哟!”
她站在走廊上,反手合上门。
蒋绍德无谓的摇头。
“这里就我们两个,你说谁会泄密?”
“好啦!你要报仇就尽管报,我要睡了。”她抬起右臂。
“不行,脖子。”他可不好打发。
“喂喂,你不觉得咬脖子太奇怪了?又不是吸血鬼,我的手比较好咬啦!”她企图游说他。
“先当吸血儿的可是你。名满黑、白两道的枪神应该说话算话。”耍嘴皮子他也不差。
豁出去了!
“你……脖子就脖子,谁怕谁!”
丁语怒气腾腾的脱下薄外套,浅色的睡衣露出一大截胸口肌肤。她没有傲人的上围引人流口水,不过他的眼却停在她右肩的红色疤痕上。
“喔哦,留下疤痕了。”他伸手欲触碰。
“拥有者都不介意了,你鬼叫个什么劲!”她退了一步,避去魔掌。
“你可以当作是朋友的关心。”
“哼哼,谁跟你是朋友。要咬就快点。”
话才出口,她的脑子突然蹦出大野狼与小红帽的画面。她似乎正扮演着小红帽的角色,而且还是自投罗网。
蒋绍德一手支着门,脸一寸寸贴近——
“把眼睛闭起来,别看着我。”他的手盖上她的眼。被一双充满怒意的眼瞪着,十足杀风景。
“我不闭!谁知道你是不是正人君子,我总得好好看着,以免你的嘴突然跑到别的地方去。”她拨开他的手。
“你怕我吻你。”他轻笑,很开心似的。
“人心难测,我总得好好珍惜初吻。”她费了好大的劲命令自己不许闭眼,说不担心是骗人。
他微微一笑。
“你确定你的初吻还在?”
“这种事哪需要确认!”
“好。”
蒋绍德以飞快的速度把人压在墙上,一阵冰凉的触感,她的脖子多了一个十元铜板大小的圆圈。
“你做什么!”她怒喝,想给他一巴掌,但是反应极快的他已然退开。
“没什么。”他的手上拿了一枝红色奇异笔。
“你拿奇异笔画我!”丁语抚上颈子。
“奇异笔至少有三天才会掉,这几天就忍耐一下吧!”他头也不回的走向卧房,声音听似愉快。
“你这小人!”
他转回头。
“如果缺高领衣服,百货公司里的衣服可以打员工价卖你,只有你才有这种优待哟。”施恩的口气十足惹人厌。
“蒋绍德——”
女人的怒吼充斥宁静住宅,被吓醒的流浪狗也大声吠叫以示抗议。
戴着金边眼镜的男子颤动着食指按下一组阿拉伯数字,急促的呼吸证明男子紧张不已的胆怯情绪。
电话铃声响了三响后,接通了——
“暗号。”电话那头传来不带感情的男人嗓音。
许平扬苍白的额头缓缓滑下一滴汗,他强自镇定的答了约定的暗语。
“对象?”声音宛如花岗岩般冷硬、简洁有力。
“郭金鑫。”许平扬扯开干涩的嘴唇,吐出发抖的嗓音。
约莫一分钟的交谈,许平扬只觉耗三十余岁的身躯的精力,那个传奇的黑暗杀手声音冷寒如冰,令他捉握听筒的手掌流出大量手汗。
“事成之后,准备五十万汇到指定的帐户里——”自称枪神的男子快速说了一组帐号。
“好,好,我知道。”许平扬连忙记下数字。
沉默的空档,许平扬怯怯的再次确定:
“你……保证不会失手杀了郭金鑫吧?”
“嗯。”
“喂、喂……”
电话另一头选择不再通话,许平扬失神的挂掉话筒,紊乱的心跳不规则的怏速律动,瘦长的身体倒入软椅上。
他是可以再拨一次电话做确认,毕竟他只是要给董事会的叛徒一点警告,不过他很快的便打消这个念头。那名男人的声音给了他很大的压迫感,一种不知名的恐惧爬上他心头,令他极度不安。
“枪神……哈……哈……”
许平扬揉碎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他发誓再也不要跟枪神打交道上次已经太多了!
五日后的清晨。
一名倒在公园凉亭里的六十余岁男子为此日带来一则骇人的新闻,宁静的社区公园一下子聚集了大批警员及救护人员,就连社区居民也忍不住围在黄色警戒线外观望。
据目击的民众指称,那名老人是突然跌倒之后,便再也没能爬起来。
救护的人员则说:老人肚腹遭人开枪射击,性命堪忧。
种种臆测皆比不上老人身旁的一张墨绿色卡纸来得有说服力。
“这是……”
方智弯下腰,捡起看过好几次的小卡,一见这卡片,他曾中枪的手便隐隐抽痛了起来。
“方警官,看来这件事又是枪神干的。”同期的警官说出结论。
方智摇摇头,忽觉身心俱疲。他想不透世上怎会有如此草菅人命的恶人存在,他身为人民的保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已发生的事实而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