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香芹瞪着她一脸向往,忍不住一骨子恼!
“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我不也花了那么多心思,细心在照顾你吗?怎么没听你说一句我了不起?你这只小猴子有没有良心!”他掐起她脸颊的两边肉,一团紧实的肉,可也是他每日三餐外加香蕉勤劳喂出来的,还得配合他在夜间当替死鬼的工作才让她好吸收哩!
“呜……”可是,你只是把我当宠物养。大大的黑白眼睛望着他,眼里写着委屈却不敢讲。
为什么人家的爱情故事充满浪漫色彩和感人肺腑的深情,而她的……从头想到尾,一个十四岁未满的小孩流口水,他只是递来一条手帕就收买她的心,一点都不浪漫的画面。这就算了,再相遇,就更凄惨了,这回连小孩都不是,被当成小猴子养到现在,香蕉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
呜,想一想,她就更想哭了。
问她有没有良心?她也很想问:芹哥,我告白那么多次,你都拿根香蕉打发,你有没有良心啊!
打从那天再见到那个人,过去的记忆就不停窜来窜去,和现在的幸福交错着,像是随时都会回到过去,像是会被从天堂瞬间打入地狱,产生了一股比过去更深的恐惧折磨着她!
明明她知道不会再回到过去了,就算被找到,她已经长大了,她懂得思考更多的事情,也懂得保护自己了,她拒绝再回到那个地方,她的未来绝对不会比过去更凄惨了。
明明她都知道的……但过去的阴影根深柢固难以拔除,形成了一股无由的恐惧包围着她,摆脱不了啊!
朱可安,你为什么不去死?
我这条腿,都你害的,都你害的!你怎么补偿!
我看到你就想吐!你臭死了,脏死了!
每一句咒骂都伴随着各种残忍的暴力,她忍,她忍得很心甘情愿,她很痛,但不觉得痛苦,但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让她发现是她笨……
不记,不记,都已经是过去,忘了,忘了……忘了吧。
“你在他房间陪他一起睡,会不方便吗?”
“可安,阿姨真对不起你。为了照顾弟弟,把哥哥都丢给你……真对不起。”
“他脚受了伤,所以脾气不好,你不要怪他。好吗?”
“可安,你哥哥是不是又打你了?都是那场意外害的。你也知道他以前脾气很好的。阿姨跟你道歉,跟你磕头!呜……我对不起你爸爸……”
她全身一颤,一双手在黑暗之中紧紧抓住身边的人,嗅着他的气味,逼自己回到现实里,不再去回想过去!
有一双手伸揽过来,轻轻地抱了她,手掌埋在她腰间的曲线里,一手环着她纤细的肩膀,轻轻拍着她。
从他呼吸的转换里,她知道自己吵醒了他。
最近,常吵醒他……
“芹哥。”
“嗯?”他的胸口伴随着声音起伏。
“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朱可安?”
“为什么?”低沉的声音在暗夜里狐疑。
“……没有。”
“朱可安……朱可安。这样行了吗,小猴子?”低低嗓音里隐隐吟出淡淡的温柔和体贴。
“嗯!”眼泪不小心冒了出来,喉咙马上涌出一股酸涩,她低低埋首他胸前,嘴角逸出满足的笑,她紧闭嘴巴,不再出声。
“……快睡吧。”
她终于带着他的声音,他唤着她名字的声音,稍稍取代了那字字句句磨人的尖锐叫声,缓缓入睡。
直到身边传来安稳的呼吸声,万香芹才张开眼睛,瞪着幽暗的天花板。
叮咚!
柳芷芸拉开门,看见万香芹在门口,她往他身后看,“只有你,可安呢?”
“我送她过去了。”他直接走进去。
柳芷芸狐疑地瞥他一眼,在身后关门,才跟着进屋。
“你要在这里等她啊?不过我一会儿也要过去耶。”她正打算把食材准备一下,带到林绿墨那儿煮,热闹些,顺便去那儿喝咖啡聊天。
“我有事问你。”他往沙发一坐,眼光瞄向对面椅子,要她也坐下来谈。
柳芷芸眉心微锁。搞清楚!这里到底是谁的家啊?……好吧,还没嫁给花蒲英,算她矮一截。
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甜甜一笑,“听说前一阵子可安被人骚扰,所以这阵子你不让可安一个人外出,她上哪儿你都充当司机,真是辛苦你了,谢谢你啊。”
“我就是来问你这件事。”
“啊?……哪件事?”
“我怀疑她在骗我,有事情瞒着我。从以前我就觉得她好像在怕着什么?只是她很容易给人错觉,好像个没事人一样。那天那件事一直到现在,她表面上还是满脸笑容,看起来精神很好,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很不安,她甚至会作恶梦,在半夜呜咽哭泣,只是她自己并不晓得。”
“我不知道这些事。”柳芷芸一僵,看见万香芹难得的严肃脸色,没有任何玩笑成分,看得出来他会来找她谈,可安的情况很严重。
“你是她的远亲,你应该多少了解她的过去吧?”
他皱眉,语气明显有责怪。柳芷芸想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这才直接说:“那是我随口说的。事实上,我跟可安没有亲戚关系,可安她是我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我认识她的时间跟你差不多。”
“……你说什么?”他声音一紧,惊讶地瞪着她。小猴子竟是她从路边捡来的?猛然他想起那一天,她若无其事的问他——芹哥,你会不会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我脸上有写着大善人或白痴吗?
……没有。
问这做什么?
哦,我今天听到我师傅和薄荷哥的相识经过……
他紧握着手掌,指关节泛白,忽然很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他是有感觉她不对劲,但终究不够细心,如果他多用心观察她的神色,他会察觉她有话想告诉他,不会让她把真心话吞了回去!
“我那时候看见一个人倒在路边,衣衫褴褛、身上还带着伤痕,还以为是具尸体,结果她突然醒来,说她只是睡着了。她那时说她被抢劫了,身子无恙,但无家可归,我想到自己十七岁时幸好是有方亚斯帮忙,所以我就把她带回来。经过大约是这样,她对过去一直三缄其口,不太多说……”
万香芹眯起了眼,看柳芷芸眼底略有闪烁,像是想到什么……
“还有什么?”他追问。
“蒲英!他调查过可安的身世。但他只说可安家世清白,身分单纯,就像可安自己说的一样……他会不会还隐瞒了什么?”可恶,他到现在还不懂她迟迟不答应结婚的原因吗?
“蒲英哥……”万香芹眯起了眼。炆龙花家,绝对容不得随随便便收留个来路不明的人,他早该想到的……“我去找他!”
“我跟你去!”
“不行,你去陪小猴子,顺便告诉她,我晚一点过来接她,不许她乱跑。”
“喂……”搞什么嘛!
第八章
调查对象:朱可安
年龄:十七岁
父母:周国胜、朱婉织
朱婉织婚前有一段感情,情人因意外过世,让她崩溃。朱婉织后来在母亲的劝说下,有意振作,在邻居的安排下和周国胜相亲。
周国胜父母早逝,留下不少房产,他单靠租金收入就相当可观了。他本身条件也不差,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和朱婉织过去是同学,对她早有情意。他和纤细貌美的朱婉织,可谓郎才女貌。
可惜,两人婚后不到一年就因生活不协调而分居,分居后朱婉织才发现怀孕,经周国胜要求勉强复合,生下一名女儿。这段婚姻在三年后仍然在朱婉织的坚持下以离婚收场,女儿跟着朱婉织,改姓朱。
朱婉织带着女儿回娘家,和母亲一起住。周国胜经常来探望,他对前妻用情极深,一直希望能挽回婚姻。
朱可安七岁那年,朱婉织自杀身亡,遗书里请求周国胜让女儿代替她陪在母亲身边,同时请他帮忙照顾母亲。周国胜深爱前妻,依了遗言,让朱可安跟着她外婆,并经常来探望,照顾祖孙两人。
朱可安十岁那年,周国胜再娶,对象是朱家附近一名寡妇刘佳蕙,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张信志。
刘佳蕙过去和朱家来往密切,与朱婉织情同姐妹。朱婉织自杀后,她对朱可安更尽心照顾,把她视如己出,比自己的儿子还要疼爱。这也是周国胜决定娶她的原因。
朱可安依然跟外婆一起住,周国胜和过去一样三天两头跑来探望,刘佳蕙也会陪着他一起来,帮忙朱婆婆打扫、煮饭,照顾朱可安。
她后来怀孕,在朱可安十四岁那年为周国胜生下儿子,朱可安有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同年,朱婆婆摔倒过世,周国胜忙着处理丧事,希望由继子帮忙照顾朱可安,在丧礼上安抚她的情绪。却在前往途中,发生车祸,周国胜在一个月后过世,张信志断了一条腿。
他在遗书里拜托刘佳蕙为他照顾女儿,把朱可安的监护权交给了她。至于他的不动产部分,据说很早之前就有大半过继在朱可安名下,不过留给刘佳蕙母子的部分也已经足够他们生活安定了。
在外婆和父亲都过世后,朱可安由刘佳蕙接进周家同住。
附近邻居一提到刘佳蕙都竖起大拇指,说她贤慧,把朱可安视如己出,说她辛苦,要照顾一个断腿的儿子,一个才刚出生不久的幼子,还要养别人的女儿。
至于朱可安,在附近邻居眼中,算是一个礼貌爱笑的女孩,只是来的时候小小一个,过来住了三年也不见长大多少,听说都是周家遗传,会发育得晚。
不过这孩子有个缺点,就是不太爱干净,每次见到她都油腻腻、脏兮兮,很不爱洗澡。告诉她要洗澡,衣服要换,她也只是频频说好,隔天见到她还是一个样。
明明常看见刘佳蕙买了很多女孩子可爱的衣服,反而自己儿子的没买几件,但朱可安就是好几天才肯换一套衣服,而且衣服总是一下子就弄得脏兮兮了。
附近邻居常听刘佳蕙夸赞朱可安是个聪明伶俐又贴心的女儿,还会帮她照顾儿子,没听她抱怨过朱可安一句不好,倒是常常怨叹自己儿子从车祸后就变了样,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外出,大伙也常安慰她。
朱可安成绩很好,今年六月提前从高中毕业,顺利考上大学,但是不知何故,她在八月突然离家出走,流浪到一家美容店当洗头小妹。
而刘佳蕙却对邻居说,朱可安为了上大学,住到学校去了。
十月,张信志在美容院里找到朱可安。据美容院里的人形容,张信志斯文有礼,以兄长的身分希望妹妹回家,希望她继续念书,美容院老板娘就把人交给了他。
不过,朱可安后来并没有回家,人也失踪了。调查至十一月十五日,朱可安下落不明。
不爱干净?
“芹哥,我洗好了,来吧。”她主动坐在椅子前,一条大毛巾围在肩膀上,湿着一头长发披散。
不爱干净,她夏天每天洗头发,冬天最少也每隔一天洗:洗澡都要半个小时以上,非洗到全身香喷喷才肯出来,这叫不爱干净?看她衣服每天洗每天换,即使到海边玩,也不见她把衣服弄得多脏过……哪里来的油腻腻、脏兮兮?
“芹哥?”朱可安狐疑地转过头去。“芹哥,你在看什么?”
“儿童不宜的书刊。”万香芹把报告夹在一本杂志里合上,封面是身材火辣的比基尼女郎。他起身走过来。
朱可安回过头去,背对着他,脸微红,微微不悦,低低喃道:“我已经不是儿童了,我下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几天?”万香芹扯了一下嘴角,拿起毛巾帮她把头发擦干。报告里并没有提到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她在那个家里出了什么事?
“剩下二十一天而已。”朱可安嘴角弯弯,“芹哥,你答应我,我满十八岁你就不能再叫我小猴子了。”
“是啊,我答应过。你放心吧,我言出必行。”他擦干头发的动作肯定比她当洗头小妹时还熟练,毕竟都帮她擦了多久了,她当洗头小妹也不超过两个月。“不过,小猴子……”
“嗯,怎样?”
“你肯定你满十八岁就不能叫小猴子了吗?”
“对啊,我肯定。”清吟的声音像树梢上一只快乐小鸟儿在跳舞。
“嗯,那我也很肯定跟你讲,男女授受不亲,不是小猴子就不能跟我睡。等你满十八岁,你就自己睡吧。”
朱可安惊讶地一怔,猛地转过头去,“你昨天没有说到这一条啊!”
“我现在补述。”他拿着毛巾,潇洒地耸了下肩膀,把她的身子转过去,毛巾按在她的头皮,顺便按摩。他想他的设计工作和那本未完成的童书如果都放弃了,他帮人整理头发兼头皮按摩肯定也有一笔收入。
朱可安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愣在那儿呆了好半晌……哪有这回事,昨天没有说,今天才追加一条,这样也算哦,欺负人嘛!
“……芹哥,你这哪叫言出必行,你根本言而无信,你这是恐吓威胁嘛。你明明知道……我一定要跟你睡的啊。”小脸儿涨红,声音到了最后变得很小。
“你说什么?没听到。”他低头,故意把耳朵凑近,“再说一次。”
她的头更低了,肩膀颓丧地缩起,“我说……小猴子就小猴子嘛,反正我也听习惯了。十八岁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虽然她真的觉得很了不起,但那也要他认同才算数。
万香芹嘴角高高地扬起,直起身子继续帮她擦干头发,状似优闲地说道:“既然你快十八岁了,我送你一份礼物,过几天等我有空陪你去买吧。你先想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是钱买得到的。”她轻轻低喃,轻轻叹息。就像芹哥说的,如果她不再是小猴子,不能跟他睡。如果芹哥不再把她当小猴子看待,那对他而言,她好像什么也不是了?
她都快十八岁了,如果芹哥不爱她,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他们无亲无故啊!
她很讨厌想这个问题,也一直故意不去想,但……那个人出现后,她就对现在的生活很不安,好像和芹哥在一起的快乐随时都会瓦解,这让她很害怕。她也知道这将近一年和芹哥的生活,拥有了快乐、安逸、幸福、自在,一旦拥有,就会害怕失去,这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