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士兵都还没反应,赵绫已经惊声大叫,此刻的她看起来好像完全酒醒了。
冷漠的眉一挑,冷哗等着她进一步表示意见,他已经说得很清楚,用不着再重复一遍,而且他肯定,她也听得非常明白。“你是什么东四?你凭什么把我关在柴房?”赵绫恨恨的咬牙,还没有人敢这么待她,就是皇帝哥哥都要礼让她三分,他比皇帝哥哥还大吗?天啊!她是怎么闯进这里的?揉着发疼的太阳穴,赵绫用力的想集中自己的思绪,可是她只觉得头越来越沉,越来越重。
“夜深了,有事明天早上再说。”望向今晚负责守卫巡逻安排的刘队头,冷晔下达命令,“先把她关进柴房,派士兵轮流看守。”说完,便转开身,摆明没有转图的余地。
刘队头立刻派了两名士兵上前抓住赵绫,将她拖往柴房。
“放开我……喂!你不可以这么做,你一定会后悔……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喂!我警告你,你想活命的话就放开我,喂……”即使神志不清不楚,赵绫骄蛮的本性可一点也没忘。
赵绫一被抓走,“雷神”开始不安的晃动了起来,冷晔即刻走了过去,安抚的摸着它,没想到,那个姑娘竟然拥有一匹如此充满灵性的好马。
“将军,她怎么说也是一个姑娘家,关进柴房,只怕吃不消。”虽然是冷晔的爱将,对冷晔,杨墨可不敢有一点点造次,只是看到赵绫一路不断的挣扎大喊,他实在不忍心。
面无表情的扫了杨墨一眼,冷晔寒声一问:“你在替她求情?”
“属下不敢,只是担心那位姑娘若是生了病,反而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说话的同时,杨墨求助的看着冷晔身侧的阮浩,他是冷晔的军师,聪明绝顶,能言善道。
不过,阮浩却朝他轻轻的摇头,反过来示意他不要自找麻烦,一旦将军拿定主意的事,是不容任何人反驳,这会儿多说什么都只是火上加油。
“这事用不着你来担心。”一个姑娘家嗓门那么大,气焰那么嚣张,他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柴房可以将她弄出病来。
“就是啊!杨副将,你管得也太多了!”张虎也是冷晔的副将,对冷晔特别看重杨墨,心里头颇不是滋味。
杨墨却依然不肯松口的说:“将军,或许是属下多虑,可是万一那位姑娘是个金技工叶,这么寒冷的天气区在紫房那种阴冷的地方,肯定会生病。
“你真那么担心那位姑娘,你可以把你的帐幕让给她啊!”张虎抢先应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帐幕让出来。”杨墨倒是一点也不在乎,他可是很懂得恰香惜玉。
“这里轮不到你们作主。”冷晔厉眼一扫,杨墨和张虎立刻把嘴巴闭紧。
“东齐,把它送到马厩。”把“雷神”交给他的贴身侍卫,冷晔简洁的下了一道命令,“今晚到此为止。”话毕,便转身走回自己的帐幕。
幸灾乐祸的斜睨了杨墨一眼,张虎边往自己的帐幕走去,边说:“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别忘了你刚刚还差一点惨死在马下。”睡得正好,却被那个醉醒醒的疯丫头给吵醒,没想到,杨墨这家伙竟然抓住这个机会立功,立刻冲过去阻止那匹发狂的马,真可惜,再晚上一步,他就被那匹马踩死了。
对张虎的讥讽,杨墨只是一笑置之,见当时场面混乱,为了保护将军,他很自然的冲过去阻止那匹受到惊吓的马,他不过是做他该做的事,别无所图,可惜这道理张虎不见得明白。
“早一点休息。”阮浩拍了拍杨墨的肩膀,也是劝他不要多事,便走回自己的帐幕。
不放心的望着柴房的方向,杨墨微微蹩起眉头,那里美其名是柴房,事实上只能说是个木栏,虽然有瓦片遮雨,却连个门都没有,里头搁着营里要用的木柴,又阴又冷,根本住不得人。
无奈的一叹,杨墨摇了摇头,不忍心又能怎样?他还是安分的走回帐幕,就像张虎说的少管闲事,将军的严厉可是出名的。虽然只有二十四岁,却已经名震夏国,让夏国对抗了周围国家的任意侵略。皇上封他镇西将军,统领两万大军,固守西北边防。
天色尚未放明,冷晔已经起床梳洗完毕,并来到柴房。
看着整个人卷缩在角落的赵绫,她果然很懂得照顾自己,地上铺了一件披风,身上还盖两三件羊毛衣裳,全身上下只有那颗头颅露在外头,显然这些足以让她保暖,所以她睡得很舒服,还睡得两顿红通通,好像扑上了一层胭脂,美极了……看看看着,冷晔有些失了神,木过训练有素的自制力让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再度回复生性冷酷的镇西将军冷晔,仿佛不曾有过一丝丝的迷惑。
唤来守在外头的士兵,冷晔残酷的指示,“拿桶冷水把她泼醒。”
“是。”镇西将军的冷酷是出了名,士兵早就习惯他这种毫无人道的对待。
过了一会儿,士兵提了一桶水回来,冷晔一个眼神,士兵狠狠的将整桶水从上头往下一倒——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静谧的清晨,赵绫整个人从睡梦中弹跳了起来,全身抖得像寒风中的枝叶。
要死啊,谁那么缺德?一双怒火正炽的黑眸迅速寻找环她好梦的罪魁祸首,首先看到的是那名拿着木桶的士兵,这个很明显,罪证确凿,刚刚经历的“恶梦”正是他的杰作,不过,瞧他的模样,实在不会做出如此残暴不仁的事……眼波一转,正好对上冷晔深沉冷漠的目光,原来是这个家伙,看起来冷飓飓的,一点也不像好人的样子。
“喂!你有没有人性,你想冷死本姑娘啊!”
“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睡觉。”
“笑话,本姑娘想睡觉就睡觉,还轮不到你来管!”这家伙以为他是谁,就是皇帝哥哥都管不了她。
“这里我在作主,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哈!好猖狂的口气!赵绫不以为然的睨着冷晔,语气像是在质问犯人,“这是什么地方?”
“镇西将军驻地,中军大营。”
“镇西将军……”赵绫再一次仔细的打量冷晔,就是他吗?她是听过这么一号人物,皇帝哥哥相当欣赏他,不过看他的样子,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可爱,皇帝哥哥怎么如此没眼光,欣赏这种人?
算了,管他什么将军,她还赶着去…去哪里?她根本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不过,看了一眼冷晔,赵绫皱了皱眉头,摇摇臻首,去什么地方都成,就是不要看到这个讨人厌的男人。
一声招呼也没打,赵绫迅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自动自发的就想走人,不过走没两步路,就让接到“指示”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懒得理他,赵绫绕过士兵,可是士兵比她快一步,又把她挡下来,就这么来回了几趟,她火大了,“喂!你没长眼睛啊,你挡到本姑娘的路,你知不知道?”
没见过这么凶悍的姑娘,士兵被吓得挤不出话来。
“你是哑巴啊,本姑娘说的话你没听见吗?”嗓门拉得更高,赵绫一点也不介意让人家知道她有多么骄纵蛮横。
“我……”士兵无助的看着冷晔,这是将军的“命令”,他也没法子啊!
顺着士兵的视线而去,赵绫当下立刻意会过来,好啊,原来是这个镇西将军搞的鬼,看样子,他八成是用眼神下命令,还真是厉害!
“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擅闯军营,还差点让你的马踩死杨副将,你该当何罪?”
擅闯军营…她的“雷神”还差点踩死人……早忘掉的事一点一滴的慢慢流回脑海,虽然有点模模糊糊,可是却知道真的。“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喝醉酒,不知道这儿是军营,才会误闯。”
“你以为军营是什么地方,可以任你撒野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可以砍你的头。”
砍……头!赵绫浑身不自在的吞了口口水,有这么严重吗?老天爷,她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刚刚还没这么冷啊……一道念头突然闪过脑海,她轻轻一笑,喃喃自语的咒骂了一声,“笨啊!”她可是八王爷府的二千金,何必怕他?
冷吟了一声,赵绫骄傲的斜睨着冷晔,“你少唬我,你以为你是谁,凭你也想砍我这颗脑袋瓜?”
“我是镇西将军冷哗,这里是我的军营,我的话就是军令,谁也不能反抗。”不知认错还如此狂妄,如果不给她一点苦头吃,他镇西将军何以立威?
虽然冷晔的语气很平和,却让人寒到骨子里,赵绫原本高张的气焰不自觉的消了一半,“我都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看在无心之过的份上,我可以从轻发落,让你以役抵祸。”
“以役抵祸?”
“等你服完应尽的劳役,你就可以离开军营。”
“你再说一遍!”眼睛瞪得好大,赵绫不敢相信他竟然敢将她扣押在军营。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他好大的胆子,敢扣押她!“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叫赵绫,我爹是八王爷,我是八王爷府的二千金!”
面无表情的看了赵绫一眼,冷晔不当一回事的说:“千金犯法与庶民同罪。”
什么玩意儿,这家伙竟然不买她爹的帐!赵绫半信半疑的瞪着冷晔,“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难道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我真的是八王爷的掌上明珠,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打量了她一眼,冷晔残酷的提出评论。“骄蛮任性,确实是个千金小姐。”
“你……残暴无情,冷得像个死人一样!”赵绫气得口不择言,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是他也不能对一个姑娘这么说啊!
“想保住你的项上人头,就收敛你千金小姐的脾气。”
“你……以役抵祸就以役抵祸,有什么了不起!”哼!向来只有她御人,没有人敢奴役她,她倒要瞧瞧他如何治得了她!
冷晔直截了当的下达命令,“从今天开始,你到厩房当马厮。”
“叫我到厩房当马厮?”现在她不只是想瞪人,她还想杀人,他竟然……
“如果你认为这差事太轻松了,以后军营的木柴也让你来劈。”
“你…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赵绫忍不住又补上几句话,“喂!我告诉你,你少得意,总有一天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赵绫的威胁,冷晔嗤之以鼻,“是吗?”
见状,赵绫更是气愤难当,“你等着瞧吧!”她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完全没把赵绫的话放在心上,冷晔只是漠然的提醒道:“你要记住,在这里你跟大家都一样,得称呼我将军。”
“去!”她怎么看他都不像个将军,小气得要命,连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跟我过不去,你就在这个军营待上一年再离开。”冷晔不以为意的警告道。
真想破口大骂,可是最后她也只能捂着嘴巴,用眼神愤怒的谴责,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一个人,她诅咒他不得好死!
“把她交给杨副将,传我的命令,从今天起,她到厩房当马厮。”朝士兵指示完毕,冷晔便走出柴房。
“可恶!”赵绫忿忿的脚一跺,她怎么会如此倒霉?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方当马厮!
第二章
马厮?一双眼睛骨碌碌的从双脚开始往上瞧去,赵绫摸了摸一向自诩如花似玉的娇额,眉一皱,自问:“我像吗?”
笨蛋!这还用得着问吗?当然不像,也只有那个眼拙的镇西将军才会把珍珠当成璞玉,说什么以役抵祸,这分明是他残害她的借口,他看她孤伶伶的一个人好欺负,就乘机奴役她,他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烦躁的抓了抓头,赵绫恼怒的蹩着眉,真是奇怪,既然那么讨厌他,怎么还老是把他装在脑袋瓜子里头?她是不是气昏了头?
赵绫用力的摇着头,不想不想不想,讨厌的家伙,离她远一点啦!
往后一倒,躺在稻草堆上,赵绫高高的跷起二郎腿,唉!像她这么名贵的马厮,只怕是百年难得一见!
悲从中来,她不禁哀怨的轻吟杜甫的“佳人”——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子,零落依草木;
关中昔丧乱,兄弟遭杀戮;官高何足论?不得收骨肉。
世情恶衰歇,万事防转烛。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画;
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重重的叹了声气,赵绫伸手一抓,执起一把稻草,来来回回做了几次,稻草往下落洒了她一身。她自嘲的喃到,“绝代有佳人,沦落到军营,本是千金女,现在是马厮,左一看,是匹马,右一看,还是马,惨!惨!惨!”
这时,一阵压抑的闷笑声从一旁传了过来。
迅速坐起身,赵绫转头瞧去,一看到来者是杨墨,不自觉的松了口气,她谁都不怕,就怕那个“死人”…不不不,这怎么可以说是怕呢?该说是……浑身不舒服吧!没法子,也不知道她哪儿不对劲,在那个“死人”面前,总觉得矮上一截十他就是有那个本事气得她头昏脑胀,失了高贵的身分。
“难道没有人教导你,偷听很缺德吗?”这个杨副将看起来比较顺眼,不过,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死人”如此冷酷无情,他的属下能好到哪里?
“赵姑娘对不起,在下并非有意。”杨墨一板一眼的拱手行礼,以示道歉。
赵绫可不信他这一套,只要跟那个“死人”有关系的人,都碍着她的眼,“有什么事?是要用马,还是跟我一样来这里当马厮啊?”
杨墨摇了摇头,两者都不是,“在下只是来问赵姑娘一切还好吗?”
“去!千金小姐沦到这里当马厮,你说我好得起来吗?”赵绫不客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愚蠢的问题!“真是难为赵姑娘了。”杨墨还是和和气气的道,这个军营里,就数他的脾气最好,逢人就笑,不过藏在笑容下可是最敏锐的心思,因此深得冷哗的赏识。
“赵姑娘若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做得到的,必定倾力相助。”
赵绫终于认真的打量杨墨,这个家伙好象比那个“死人”懂礼貌。
眼中悄悄的浮上算计的光芒,她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好温和,“你可以送我离开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