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悄悄的浮上算计的光芒,她的口气一下子变得好温和,“你可以送我离开这里吗?”
“这……”第一个请求就把杨墨给难倒了。
“这什么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赵绫的脾气说来就来,“算了,你不说我他知道答案。”笨蛋,他真要送她走,她也不想离开,她不过是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真心想帮她,可不是在玩真的,哪知道他这么不堪一击,真没用!想要离开这里还不简单,“雷神”既然可以带她来,自然也可以带她走,她只是不想让人家说她“畏罪潜逃”,毁了一世英名。
尴尬的一笑,杨墨赶紧安慰道:“赵姑娘请放心,将军是一个明理的人,相信过不了多久,将军必会放赵姑娘离开。”
赵绫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只怕本姑娘还来不及离开这里,就被那个家伙奴役而死I”
忍俊不住,杨墨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有可能吗?
“你笑什么?”赵绫不高兴的朝杨墨皱了皱眉头。
笑容一敛,杨墨清了清喉咙,“赵姑娘不要多虑,将军不会为难赵姑娘。”
“这还不够为难我吗?”赵绫没好气的朝四下望了一圈。
“赵姑娘触犯军禁,将军身为统帅,不能不有所处置,还望赵姑娘见谅。”
“我都说了,我是喝醉酒,又不是存心闯入军营,他用得著这么计较吗?”越说,赵绫就越气,那个“死人”竟然没把她王爷爹爹放在眼里!——
“没见过这么小气的男人,他肯定娶不到老婆!”赵绫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
这会儿,杨墨终于知道头痛是什么滋味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不讲理的姑娘,难怪将军不肯饶了她,要她以役抵祸,只怕是她这个性子惹的祸。
“哎呀!跟份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他的属下,什么都得听他的,他说是,谅你也不敢说不是,我跟你说破了嘴,还不都是白说的。”说着,赵绫又躺了回去,完全不把杨墨放在眼里。
“赵姑娘”
“要用马,去找外头那些士兵,不要烦我。”哪像个马厮,赵绫堂而皇之的手一挥。
这……天啊!像她这样的马厮,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奇怪的是,管理马厩的士兵竟然放任她这个“罪犯”如此逍遥!
无奈的摇摇头,杨墨这会儿也只能帮赵绫祈福,但愿将军已经忘了有她这么个人,否则让将军看到她这副样子,她麻烦大了!
完成每日的操练,冷晔回到指挥营帐,何东齐立刻差士兵送上一盆水和毛巾,伺候冷晔洗了把脸,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汗水和尘埃。
坐到椅子上,冷晔拿起书案上的笔,一边书写奏章,将此地情势呈报皇上,“边吩咐道:”东齐,去请杨副将过来。“
“是。”拱手领命,何东齐悄悄的退出营帐。
直到写完手上的奏章,何东齐都还没折返,冷晔心思一转,飘向了马厩,算一算也有五天了,他以为那位骄纵蛮横的千金小姐会累得受不了找他抗议,她肯定没受过这种罪,没想到,她一点动静也没有,看这样子,他太低估她了,她远比他想像的还能吃苦。
“将军,将军……”杨墨的呼唤声由小而大渐渐穿透冷思而来。转过神,冷晔问:这几天那个女人可有再闹事?“
“没有,很安分。”这不算说谎,可是杨墨却心虚的不敢直视冷晔。
冷晔微微的挑起眉,“不吵也不闹?”安静实在不像那位千金小姐的性子。
杨墨点了点头,神色显得有些不自在,她是不吵也不闹,因为逍遥得很,没什么好吵,也没什么好闹。
眼底闪过一抹沉思的光芒,冷晔又问:“你天天上厩房?”
“回将军,属下前几天走了一趟,就不曾再到过厩房。”他拿赵姑娘没法子,又不能放着她混日子,自然还是少去厩房为妙,否则落了个“知情不报”的罪名,连他都会遭殃。
“她都跟你说些什么?”
“赵姑娘没说什么,只是发发小牢骚,这本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她在厩房待得很快乐。”很难相信她会习惯厩房的差事,看样子,她跟马儿还挺投缘。
“这……属下也不清楚。”
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冷晔只好命令道:“冻齐,把管理厩房的士兵找来。”
“是,将军。”何东齐迅速退出营帐。
额上开始冒起冷汗,杨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他的预感一向很难,赵姑娘接下来恐怕没好日子可过了,将军身为统帅,怎么可能容许她如此藐视他的命令?
一会儿之后,厩房的士兵来了,可是面对冷晔的质问、他却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自是一问三不知。
冷晔突然起身道:“你们不清楚,我自个儿去弄清楚,总不能让那个女人在我的军营出了事。”
惨了!麻烦要来的时候,躲都躲不掉,老天保佑!杨墨在心里祈求。
冷晔终于知道赵绫在马厩待得有多“快乐”。
她啥事都没做,躺在稻草堆上,两脚跷得高高的,嘴里哼着小曲,不但驷马仰袜,飞禽宁足,连沉鱼也出听,这等奇景奇事,教人看了是又气又不可思议。
他的确太低估她了,不过,低估的不是她吃苦的能力,而是她的狂妄嚣张;还有,她竟然可以让管理厩房的士兵放她如此逍遥,这更叫他难以相信。
其实,那天被冷晔派到马厩当马厮后,赵绫还乐得轻松,只是有些不服气罢了,她堂堂一个八王爷府的二千金沦落到当个马厮,若王爷爹爹知道一定会心疼极了,可既来之则安之,谁叫她一时贪杯,误闯入这冷酷男人的境地。
不过,幸好她对马一点也不陌生,还驯马有术。而这源由得追溯十年前,她因看大姐和皇帝哥哥骑在马上英姿飒飒,好不快活,一时贪玩跟着上马,未料却硬生生的摔下,痛得她十来天直不起小蛮腰。
向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的她,决定给那匹马儿一点颜儿瞧瞧,怎知她厉限一瞪,那只马儿竟乖乖的倾下身等她上马,就这样,她明白了自己拥有异于常人的厉眼,而此特殊功能对难驯的马儿尤其有效。
所以,来到马厩她轻轻松松就搞定所有马匹,帮其他马厮解决了许多麻烦,所以才任由她一副优闲样。
面无表情的看了心虚的杨墨一眼,冷晔令人寒到脚底的声调不识相的打断她的优闲,“你还真有本事,待在这种地方也可以过得如此快活。”歌声嘎然而止,赵绫恼怒的站起身来,“哪个家伙这么吵…”可是一看到冷晔,她真想把刚刚的话全吞回肚子里,不过说出去了也没办法。
“待罪之身还敢在此放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还有那么一丁点愧疚,此刻听了冷晔的口气之后,也会荡然无存,“笑死人了,本姑娘又没踏出这里一步,哪来的放肆?”这个“死人”前辈子一定是她的仇人,所以每次看到他,她总是一肚子气,他怎么不离她远一点呢?
“你以为派你来当马厮,只要待在厩房,不必干活吗?”她如果不是笨得无药可救,就是在跟他装傻。
“我没这么说,可是,你也没教我干活啊!”赵绫得意洋洋的朝冷晔做了一个鬼脸,他以为他治得了她吗?
如果不是太有自制力了,更不想让一个女人毁了他镇西将军的名声,他可不管她是个女人,直接赏她一顿毒打,看她还敢不敢如此骄蛮。
“我还以为你聪明,没想到你笨得连以役抵祸都不懂。”冷晔讽刺的扬起眉。
“我……”
“跟我作对,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你最好收起你骄纵的千金小姐脾气,不要把这里当八王爷府,我可没有耐性陪你玩。”
可恶!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凶过,气死她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你……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受不了,就离我远一点啊!你以为我喜欢看到你吗?活像个死人一样,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可爱,让人讨厌死了!”赵绫咬牙切齿的瞪着冷晔,她从来没有这么痛恨一个人,很得她想将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吃!
他生性冷酷无情,杀人无数,讨厌他的人只怕是成千上万,可是,还没有一个人敢当着他面说出自己的感觉,她是第一个,却也是……
走到赵绫的面前,冷晔粗鲁的扣住她的下巴,命令道:“在这里,你没有喜欢和讨厌的权利。”任何人都可以讨厌他,就是她不行,不为什么,因为他不喜欢。
“只要是人,都有喜欢和讨厌的感觉,你把我押在这里,还想剥夺我的喜怒哀乐,你这个人还有没有良心啊?”这个男人不只是冷酷无情,他还霸道无理!
冷哗挑衅的眉一场,“你不是说我是死人吗?死人怎么还会有良心?”
“我……”嘴巴张得好大,话却进不出口,她可不能自打嘴巴啊!
“明天起,你到厨房当伙夫。”冷晔突然决定道。
“伙夫?”前面的怒气才消退,就转了这么一个大弯,赵绫一时竟会不过来。
“伙夫要干哪些活儿,你不会不知道吧!”在军营,所谓的“厨房”不过是个凉棚,在那种地方,他就不相信她还可以躺着跷脚哼小曲。
“我……我……”她当然不知道,她连油盐酱醋糖都搞不清楚了,洗手作羹汤,那根本是在开玩笑嘛!
“不知道也无所谓,进了厨房就知道。”
“你不怕我下毒害你吗?”她这辈子还没做过亏心事,可是为了他,要她泯灭良心,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这个可恶又可恨的死男人!“下毒?”冷酷的一笑,冷晔无情的嘲弄道:“毒死我会有什么后果,再笨的人都知道,你敢拿国家社稷的安危来开玩笑吗?”
“我……就算我不敢下毒好了,你敢吃我弄出来的东西吗?”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很了不起,他很重要,她不能躲债,难道她不能残害他吗?
“你喜欢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我可以奉陪。”
他要吃饭,她难迈不吃饭吗?拿这种事威胁他!
接着他又补充道,“我警告你,这里的人若出了什么意外,你这条小命也不用玩了。”
“你……,动不动拿人家的命威胁,小人!”她可是八王爷的二千金,命竟然如此不值钱,这还有没有天理啊1:
“进了厨房,最好安分点,否则有你苦头吃了。”转身走出厩房,冷晔丢下他的指示,“杨墨,把她交给老史。”老史是厨房的伙夫头,性情古怪,脾气暴躁,在他的磨练下,还怕她不收敛吗?
实在是气不过,赵绫孩子气的朝着冷晔的后头猛做鬼脸,虽然这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对舒解郁闷的心情还是不无小补。
哼!谁怕难啊!当伙夫就当伙夫,有什么大不了,向来只有她御人,没有人敢奴役她,他等着瞧吧!
勤读兵书一向是他修身养性的秘诀,可是今天,他怎么都静不下心来,而他心知肚明,这全是为了一个女人——赵绫。
把她派到厨房当伙夫,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一个千金小姐哪懂得烧饭?想让她尝尝苦头,总不能拿大家的肚子开玩笑,泻肚子事小,万一敌人来袭,大家因此无力披挂上阵,那可就危险了,可是,话都说出口了,这会儿收回成命,岂不是让人质疑他的权威,赵绫更有机会笑话他了。
做任何事他总是三思而行,可是一碰到她,什么事都不对劲,有时候还会让冲动主宰了理智,不过是一个女人,怎么会让他失控?
走出营帐,冷晔抬头望去,可是眼里看着悬挂夜空的月牙儿,脑袋瓜里回荡的却是赵陵的身影。
骄纵、蛮横、任性,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优点,可是她的一颦一校却生动了他平淡的日子,他喜欢看到她、没什么道理,就是喜欢,虽然她嚣张狂妄,没把他这个镇西将军放在眼里,但是看到她,就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这么晚了,将军还没歇着?”阮浩这时来到冷晔的身旁。
“今晚的月色很美。”也许是皎洁的月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难掩心中的讶异,阮浩眉尾轻扬,“想不到将军也有欣赏月色的雅兴。”将军可以谈用兵、谈杀敌,却不懂风花雪月。
“我真的那么不像个人吗?”他从来不会有这么可笑的疑惑,他有血有肉,当然是个人,可是赵绫的话,却让他的信念产生动摇,虽然这实在很愚蠢,他却没法子不去想它。
阮浩一时怔住了,眼前的冷晔不是他所熟悉的镇西将军——刚硬冷酷、不苟“言笑,他有些不一样,眉宇之间多了那么点……柔软。
“不说话表示什么?”除了赵绫,大概也没有人敢跟他说实话,这是她惹人生气的地方,却也是她的可贵之处。
“回将军,属下只是不太明白将军的意思,何谓人?”
“你有何见解?”
“属下以为,‘人’可以从生命的有无来论,活着是人,死了就不是人,可以从身分的价值来论,主人是人,奴隶不是人,也可以从生命的丰富来论,懂得喜怒哀乐就像一个活的人,人生无喜元悲跟一个死人又有何不同?这是是非非,没有一定的论断。”
冷晔笑了,这就是阮浩,聪明又狡猾,他不敢明着说他像个“死人”,只好拐了那么一个大弯。
“属下的浅见让将军见笑了。”其实将军并非独断之人,对于属下的建言、批评,只要中肯有理,他一定接纳,只是带兵之人长期严肃刻板,难免少了那么点幽默和激洒,况且将军身为统帅,自有他不容争辩的骄傲和威严,就是犯了再大的不是,为人属下,也只能斟酌进言。
“你的话让我受益匪浅。”难得有如此愉悦的心情,“好久没有跟你下棋了,有没有心情来上一盘?”
“将军有此雅兴,属下岂能错过?”阮浩欣然的道。
转向始终默默随传一旁的何东齐,冷晔吩咐道:“摆上桌案和椅子,我和军师要在月光下对奕。”
“是,将军。”
半个时辰之后,棋局还进行不到一半,阮浩就打破沉默,“属下听说将军决定把赵姑娘调到厨房子活。”
沉吟半晌,冷晔下了一颗黑子,直截了当的问:“你有意见?”阮浩是一个不好管闲事之人,他会提起赵绫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