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黄蓉认为,不管“拉寇儿”赞助哪一家,对那家慈善机关都是一场及时雨,做慈善事业,钱是永远不嫌多,而且都是社会受益。
但是“儿童之家”是陈冠德一辈子的心血,现在“儿童之家”的财务状况吃紧,就算寻梦园杂志社的职员少领些薪水,也改善不了问题,惟有努力争取“拉寇儿”的赞助了!
“不只这些,我们要利用机会和”拉寇儿“的决策人员多接触,在我们杂志上刊登系列专访,秀美因为结婚离职了,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够,其他人都已经有好几个专题在策画,小贾又是个新手,而我也分不开身,只有你负责我才放心,而且你对服装多少有点了解,做起来更会事半功倍。”陈重贤把计画都想好了,就差黄蓉点头。
“都这么急迫了,我当然义不容辞。”黄蓉纵有千般不愿,在这节骨眼怎么可以退缩?从法国回来时,她的心原已经死了,若不是陈家父女的照顾,她哪能开开心心的又活过来。
陈重贤松口气说:“这档案夹里有几个你可以联络的人名,你先跟他们约个时间。”她停了会又问:“你真的可以吗?如果勉强,我再另外想办法自己做。”陈重贤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
“别婆婆妈妈了,我会完成的。”黄蓉接过档案夹,感动于陈重贤的关心,她再怎么样也要克服困难。
何况只是和几个服装设计师及“拉寇儿”的总经理聊聊,写几篇报导罢了。黄蓉沉吟地看着档案里的人名、职称资料,蓦地,她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拉寇儿“的总经理名字像外国人?”黄蓉从门口转回来,急急地问。
“嗯……因为”拉寇儿“的总公司在国外。”陈重贤吞吞吐吐地说。
“哪个国家?”黄蓉见她似有异状,起疑地问。
陈重贤犹豫不说,只是耸耸肩。
“你不说,我访问时还不是会知道。”黄蓉催促道,不希望有什么她无法预料的事。
“法国。”陈重贤走到黄蓉身边,怕她有什么万一,“你没事吧?”
黄蓉看着陈重贤一副戒慎恐惧的样子,仿彿自己如果随时昏倒,她会扑上来接住的架式。
“我没这么脆弱,我不喜欢法国,不代表访问个法国人就会晕倒。”黄蓉一副她大惊小怪的样子,“”拉寇儿“的总公司是哪家?”大话虽说了,还是再问一下比较保险。
“还没听”拉寇儿“内部人员说过,好像他们想先靠自己的设计打响”拉寇儿“这个牌子,不要因为法国总公司的招牌而沾光,可见是很有名的财团公司。”陈重贤将所知的说出来,她也知道黄蓉一定在担心什么。是怕碰到某人?还是某家公司?
“这么神秘!这位马汀总经理一定不简单。”黄蓉有点好奇起来。
“听说还长得不错,你可别见了发”花痴“。”陈重贤见黄蓉真的不介意,也放松心情打趣道,另外也暗示她别因为讨厌法国人,就先存偏见。
黄蓉了解地眨眨眼,“我出门前会记得吃药的。”
黄蓉趁着勇气尚在,先约了“拉寇儿”的马汀总经理。现在她便是坐在“拉寇儿”的会议室里等。
难怪“拉寇儿”是最近的潮流话题,从她一进门起,便见“拉寇儿”每个工作人员都充满活力地叫着吼着,尤其是设计师对着裁缝师大吼的姿态,整个公司给人的感觉就是朝气十足。
她静静品味这久违的气氛。
好久了!在学校跟着老师参加大大小小的服装设计展及统筹毕业展,那种工作的热情,就像是血液在身体内窜流般,令人振奋。
她闭眼陶醉地聆听周遭传来的工作声,就连有人开门进来也不知道。
“黄小姐吗?”马汀着迷地看着眼前动人的东方女子似乎很陶醉地坐在椅子上。
黄蓉听有男子以英语在打招呼,急忙睁眼站起来,为方才自己的模样发窘,也顺便轻抚双臂上不由自主泛起的鸡皮疙瘩。
“马汀先生,你好,我是寻梦园杂志社的黄蓉。”黄蓉递了张名片,有条不紊地也用英文回答。
“你好,请坐。我们公司的椅子有这么舒服吗?让你这么陶醉。”马汀打趣道,将黄蓉的名片放入口袋。
黄蓉困窘地笑笑。“椅子满符合人体功学的。访问可以开始了吗?”她礼貌性地询问,打开手上的笔记本。
“请说。”马汀回答。
“”拉寇儿“刚开始进入台湾市场时,为什么选择走现今的风格特色,难道不怕这里的消费者无法接受吗?你们对自己的产品在市场上的定位为何?”黄蓉自从那天接下此项任务后,就对“拉寇儿”做了些功课,大致了解他们的风格。
马汀点点头聆听着,“事实上我们做了很详细的市场调查,发现这里的消费者虽然有些保守,但韧性很强,对外来风的接受度也很高。况且现在台湾服装界各种品牌林立,要树立起强烈、抢眼的个人风格才能攻占市场,所以我从消费力及接受力最强的青少年消费层抢滩。”马汀口沫横飞地侃侃而谈,碰到说不顺口的英文单字时,就穿插着一些法文。
黄蓉了解地点点头,手上忙个不停,记下马汀的一字一语,又继续发问下去,而马汀仍是法文、英文掺杂着讲,因为有些话,实在是用母语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意思。
今天黄蓉只和马汀预约了半个钟头的时间,三十分钟一到,马汀开口说:“很抱歉,和你谈得很愉快,可惜我马上有个会议要主持。如果你还有任何问题,我们可以再约时间,就算没问题找我吃饭也可以。”马汀不失法国人风流多情的本色,见到漂亮的黄蓉,就见猎心喜。
马汀绅士风度的等黄蓉站起来后,将椅子往后拉开。
黄蓉对马汀的邀约,不觉得是被冒犯,反而觉得和他相谈甚欢,马汀有着欧美人深俊的轮廓,如阿波罗般的俊美,充满阳光。
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黄蓉只是淡淡一笑,有礼的不予以回答,并感谢马汀的拨空接受访问。
马汀主持完会议后,看看时间,便拨个熟悉的国际电话号码,准备向总公司报告台湾公司的营运状况。
电话接通后,马汀条理分明地向对方报告,说完公事,转而聊些私事。
“欧克斯,这次的赞助对象正在了解中,我会挑出最迫切需要的慈善机关,现在”拉寇儿“已经有些名号了,赠款那一天的酒会,你要不要来露露脸?”马汀偏着头夹住电话,两手忙着打电脑。
“你在说废话!我这里这么多事情,哪有闲工夫飞来飞去的。”电话中传出一个低沉、性感的男中音。
“问问嘛!我们很久没碰面了。”马汀抱怨地说。
“嗯!”对方简短的回应。
“那赞助对象,我就自己决定了再告诉你。”
“嗯!”被称为欧克斯的男子,仍只是“嗯”一声不多言。
“欧克斯,你别不耐烦,讲电话对方没反应多没趣,我还以为我在自说白话咧!”马汀皱皱眉。
“有话快说!”欧克斯果真不耐烦地吼道,碰上马汀的“牵拖”真是没辙。
“对了,今天有家杂志社的记者来访问我,她好像对服装懂得满多的,提的问题都很有专业性……”马汀一时兴起,讲国际电话像不花钱似的,滔滔不绝。
欧克斯静静地听着,他已经习惯马汀漫无边际的聊天方式,至于真的有在听吗?倒值得商榷。
“欧克斯,你有没有听我在讲?”听到对方“嗯”了一声,又继续说:“她很漂亮哦!耶,对了,我有时顺口用法文回答,她也听得懂耶!下次碰到,我问问她是不是会讲法文。”
“你讲完没?我手上还有很多事要做。”欧克斯已经耐性全无,难怪每次他都建议马汀改用传真,或发E…mail报告。不过马汀都坚决反对,说要听到声音才亲切,而且可以乘机讲讲法文,不然在台湾待久了,英文会说得比母语溜,那岂不是对不起伟大的法兰西民族。
“好啦!不过黄蓉真的很厉害。”马汀终于作了个尾声的结束词。
“你说那个记者叫什么名字?”欧克斯紧绷的声音传来。
马汀以为是电话线路的问题,毕竟谁也没见过欧克斯紧张的时候,他就像是战神,威猛而雄睨一方。
“黄蓉,很漂亮哦!”马汀像献宝似的,一再赞扬黄蓉。
“她怎么个漂亮法?”欧克斯问。
马汀觉得难得欧克斯有兴致和他聊天,马上兴奋地说:“就是标准美人胚子嘛!很有中国古典的味道,比热情的法国女人更耐看。她的左眼角下还有个小小的黑痣耶,够古典吧!”他以为中国古时候的女人,都像有些仕女图所绘的般,会在脸上点颗痣,以表妩媚。至于他为什么会注意到黄蓉脸上有小小颗的痣,一来是他对美女总会注意点看;二来是方才刚进会议室时,俯身看着黄蓉闭眼陶醉,因此才看到的。
马汀听对方没出声,开口问:“欧克斯,你还在吗?”
他又等了会,才听到对方的声音。
“我搭三天后的飞机到台湾,你安排一下。”欧克斯仿佛刚跑完两千公尺般,呼吸沉重地说。
马汀显得惊讶,尚来不及反应时,对方已挂断电话,话筒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欧克斯,他……后天要来?马汀以为自己听错,摇摇头,打算再去确认一下。
第二章
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黄蓉夙兴夜寐,用加速度马达的毅力迅速的把手上的工作完成。
她像飘的一样,笑容满面地跑到陈重贤的办公室里,将手上的资料放在陈重贤的桌上。
“请过目,亲爱的学姐主编大人。”黄蓉高兴得都快高歌欢唱了。
自从接了“拉寇儿”的案子,黄蓉每分每秒都在自我心理建设,事情拖拖拉拉只会让自己神经更紧张,倒不如面对现实,而情况也出乎意料的顺利。
陈重贤疑惑地翻开档案夹,问她:“这是什么?”黄蓉今天心情好像好得过分,这两天,她们两个虽然住在同一栋公寓,可是彼此都忙得碰不上面,在公司也都各做各的,自己忙些什么自己自然清楚,可是,黄蓉在忙什么呢?
“”拉寇儿“的企画书,还有”儿童之家“的现况资产表,另外这是马汀总经理的专访稿。”黄蓉凑到她旁边,一边翻那叠资料,一边报告,说完,她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陈重贤。
陈重贤看着黄蓉讨赏的嘴脸,那副神情热切得就只差没吐出舌头像小狗一样。
“不错!你做得很好。”陈重贤满足一下黄蓉那小女人的虚荣心,看着手上的资料,黄蓉的确能力不错,可惜她老是掩藏自己的优点,闲闲散散的,好像她生来就如此生平无大志,问题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仿彿有用之不竭的精神和活力,热切追逐梦想的黄蓉呢?
“这些资料下礼拜才要用到,你不必这么急的。”陈重贤再次开口道,看来黄蓉将马汀这个法国人应付得很好。
“早死早投胎。”黄蓉做个鬼脸,“不过我没这么神,专访系列只先做了”拉寇儿“总经理的访问,是这个月的稿子,下个月我会陆续再和设计师约时间。”
最难的已经先完成了,接下来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继续过她老百姓的日子。
“也好,我可以先把”拉寇儿“的事解决,剩下的就祈祷吧!后天”拉寇儿“还办了场酒会,每家媒体都会去采访,我们杂志社是惟一又是传播媒体,又是争取赞助的单位,酒会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陈重贤兴致勃勃地说。
“嗯……你不会是要我去吧?”黄蓉苦着脸说。
“我没那么没天良,我还不知道你的毛病吗?你肯帮我写这些专访稿就很够朋友了,我会亲自去的。”陈重贤看着黄蓉那夸张松口气的表情。
“听说”拉寇儿“逗次突然举办酒会是因为他们法国总公司的头头要来视察。据说,是个古老家族拥有此家公司,他们在当地的影响力满大的,叫什么宾塞家族的。”陈重贤将刚听到的消息说出来,因为黄蓉之前对“拉寇儿”总公司的名字似乎挺有兴趣的。
“欧克斯?宾塞?”黄蓉震惊地问,“他怎么会来台湾?”
陈重贤眯细眼睛,小心揣测她的口气。“你认识他?”不太可能吧?天南地北的,而且又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一个是法国呼风唤雨的财团总裁,一个是台湾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记者。她这么想,倒不是看轻黄蓉的意思,只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
“我当然认识欧克斯?宾塞。”黄蓉小心翼翼地解释,“谁不认识欧克斯?宾塞,你忘了,我曾去过法国,自然知道这个人。”
黄蓉不想欺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她只尽量避开重点,但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在法国的确每个人都认识欧克斯,尤其女人更是熟识。黄蓉苦涩地在心中嘲讽地想。
黄蓉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盯着头上的天花板。
当欧克斯?宾塞这个人在办公室被陈重贤提出来时,她觉得就像肚子被揍了一拳一样,真想蹲下来抱着肚子,像鸵鸟一样躲一辈子。
天啊!全世界的国家这么多,宾塞家族已经够声名远播了,为什么还要选在台湾创立另一个品牌?
就算他们不会有机会碰到面,可是黄蓉还是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呼吸同样的空气。
而“拉寇儿”的赞助,偏偏又是现在“儿童之家”最迫切的援助,扯上这关系,黄蓉挥去心中的阴影,不会这么碰巧吧?他一向把工作看得比她还重要,不可能会在台湾待太久的,顶多两、三天,他像作秀一样在媒体露个脸,将赞助金致赠某某机关,拍个照就会滚回法国去的。黄蓉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
他们不会有机会见面的,下次她要做专访时,会等欧克斯回去后再写。
她努力了五年,除了睡梦中外,她已经渐渐能适应没有他的生活,高兴地过日子。
然现在欧克斯又突然出现,就像上次一样,将他无边的金丝网笼罩住她,没办法挣脱。
今晚铁定甭睡了,黄蓉气恼地捶着枕头。
该死的欧克斯。
隔天,黄蓉精神不济地在办公室频打呵欠。
每个同事问她问题,问了几遍,她不是答非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