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枢大手一捞,把它接住,“瞧,你一点诚意也没有!”他决定不跟老友计较,“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串门子是他的专利,所以万利绝对不会是专程来找他聊天的。
“我昨晚传给你的项目计划书,你看过了没?”万利是标准的工作狂。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三更半夜不睡觉,没事直盯着计算机猛看吗?”话虽如此,韦枢已转向桌旁的计算机,找出他要的档案,“我觉得这部分的可行性很低。”
“我也是这么认为。”万利就知道他这个人爱玩归爱玩,但却从来不会误了正事。这也是万利佩服他的地方,“你尽快召开主管会议,请他们重新规划。”他希望可以速战速决。
“没问题。”韦枢也不喜欢拖泥带水,“对了,我妹生日快到了,我正在为她的生日礼物伤脑筋,你有什么建议,说来听听。”
“你本来要送什么?”万利想先有个概念。
“就是不晓得才头大啊!”韦枢苦恼地摸着下巴。
倘使换作是其他女人,他根本不用伤脑筋,随随便便送朵花就能逗佳人开心好几天,可是他的妹妹并不是“其他女人”。
“往年我都是叫她自己去买,然后我等着付账就对了,但是今年是她二十岁的生日,我想送她一点特别的。”唉,谁叫他只有这个宝贝妹妹呢!
第1章(2)
万利想了想,然后说:“送只小狗给她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韦枢立刻投下赞成票。
“我有个朋友的朋友开了一间流浪狗之家,从这里开车过去不会很远,你要不要去那儿看看?”万利觉得到流浪狗之家去领养流浪狗,不仅是做好事,又可以帮韦枢解决一个大问题,称得上是一举两得。
他随手抄了个电话号码给韦枢。
“那里没有电话,而且我也没去过,所以你直接打电话给我那位姓夏的朋友问正确的地址吧!”
“恩同再造。”韦枢忍不住开心地抱住老友。
万利嫌弃地推开他,“有问题你再找我。”
“谢啦!”
两人接着又讨论了一些公事,万利这才起身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当他走到门前时忽然回头说:“对了,下次记得介绍那只狗给我认识。”
“哪只狗?”韦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今天早上咬你的那一只。”万利意有所指地瞄了瞄他胫骨上的那块淤青。
“去你的!”韦枢扔出手中的冰敷袋。
快速关上的门扉刚好挡住了冰敷袋的攻击。
门外,万利却在哈哈大笑。
好一个“从这里开车过去不会很远”……
韦枢光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山径里面绕来绕去,就已经绕掉了一个多钟头。
这其中还不包括他半途为了闪躲羊只而把车子开进了边沟,导致前轮陷入烂泥,然后动弹不得了好久;以及遇到贪食地上野草,而堵在就那么一点大的马路中央,然后迟迟不肯离去的大野牛;还有错把他的保时捷当弹簧床的顽皮野猴,乒里乓啷地在车顶上面跳来跳去,惊得他差点以为碰上了山崩。
更别提他中间还迷了路,不但找不到任何人或住家可以问路,就连他想打通行动电话求救,手机却连讯号都收不到。
韦枢几次不禁想要大叫:“拜托——这是什么鬼地方!”他紧握方向盘,假想着它就是某人的颈子。
“我回去非宰了万利那个臭小子不可!”
就在他把万利从头到脚不知骂烂了几万遍时,眼前终于出现树和石头以外的景观;不过与其说它是栋房舍,不如称它只是一堆违章建筑。
因为它是用许多大小不一、长短不齐,甚至材质也不尽相同的木板混搭而成的小屋,而且可能是为了防雨,木材的外面又另外钉上了铁皮。
紧连在小屋旁边的是一间造型差不多的大屋,大屋前面则有块用铁丝网围出来的空地,并且还以一层纱窗罩住了铁丝网及覆盖空地的上方,以避免蚊虫的叮袭。
虽然这些建筑的施工品质都非常粗糙,与“美观”还有一段很大的距离,顶多只能挡风遮雨,但韦枢仍是有如在沙漠中见到了绿洲般兴奋。
“太好了!”他连忙把车开过去,只差没有喜极而泣。
车子才刚接近大屋,屋里忽地冲出一大群闻风而来的狗儿,哇啦哇啦地吠了起来。
“看来这里就是我要找的目的地啦!”韦枢高兴地下了车。
他伸展着四肢,顺便仰首深吸了一口山上的新鲜空气,然后闭上眼睛,享受这有别于大都会的清新。
“好舒服呀!”或许他以后该多接触一下大自然。
不过他这种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事实上可能还不超过两秒钟,因为他的耳际已经听到了不友善的低嗥。
“呜——呜——”数十只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的狗儿们,正从四面八方将他这个非法的入侵者团团围住。
“哗!”韦枢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猛然间还真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这声惊呼,更是引来各路英雄好“狗”的狂吠。
“汪汪汪汪汪——”震耳欲聋的叫声顿时回荡在整片山谷中。
“乖……狗狗乖,狗狗好乖……”韦枢试着软言相哄,表现善意,但狗儿根本不理会他,反而还欺上前来。
“汪汪汪!”
韦枢从未养过狗,所以根本不了解狗的习性,自然也不会知道狗儿靠近他,只是想要闻闻他的味道,好判别一下来者是敌是友。
“你、你、你们……别……”如果只有一二两只狗,他或许还能对付,但是眼前起码有五六十只狗,那情况可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随便一狗咬一口,他就可以早登极乐世界了。他此刻没当场尿湿裤子,只是讲话变得结结巴巴的,也算是很了不起啦!
最后韦枢还露出他最迷人的微笑,“别乱来喔!”可惜他这招对女人有效,对狗狗可就完全失灵。
“汪汪汪汪——”狗叫声持续不断着,有的狗甚至还好奇地扑到他身上去。
“哇!”这下还得了?韦枢突然想到报纸上登过有人被野狗咬伤、咬死的新闻;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本能的反应就是赶快跑。
当然,这一跑就更不得了了。
狗是那种“你不犯我,我不犯你”的动物,而韦枢此时的大动作,反倒让狗儿误以为他要攻击,因此为了自卫,它们原本试探、吓阻的举止,立即也转成了回击,然后纷纷拔腿追了上去。
“狗狗乖——狗狗乖!”韦枢只好边跑边喊,希望能平息众狗之怒。
“汪!汪!汪!”狗狗们越追越起劲。
“我的妈妈喂!”韦枢这会儿连自己的母亲都请出来了。
“哔——”一记又响又亮又长的口哨声从远处响起,正确坐标感觉是在小屋的后方。
狗狗们一听到哨音便竖直耳廓,然后奇迹发生了——
它们竟然主动结束了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乖乖地转身回到了大屋里面。
“我在后面!”之前发出口哨声的方位接着又传来女子的声音。
这次这句话像是在对他说的,对方想必就是这个“流浪狗之家”的主人了。
韦枢弯身站在原地,两手撑在微曲的膝盖上喘着气,“呼、呼、呼……”老天!他最近似乎太缺乏运动了。
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他又观望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朝主人的位置挪移,并且还刻意绕了一大圈,以免太过靠近大屋前那道铁丝网。
可能是因为他过于注意那里的状况,结果却不小心踢到了脚边的水桶。
铿哩锵啷的声音瞬间又引起了狗群的叫声。
“汪——汪汪——汪汪汪——”
“安——静!”主人又喊了,但不知是要狗安静,还是要他安静。
不过主人的声音倒是当场让“狗”雀无声,韦枢也只好以最高品质——静悄悄的谨慎步伐前进,免得又踢到什么东西。
绕过小屋,经过一辆“风格”与此地建筑极为搭配的旧货车,入眼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小菜园。
小菜园的一角,有道纤瘦的身影正拿着榔头在修补围在园外的篱笆,她头上戴的那顶斗笠,大得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面孔。
“对不起,打扰一下,我……”韦枢站在菜园边缘,仿佛怕会吵到什么似的尽量放低自己的音量。
“怎样?”她依旧埋首敲打着篱笆上的钉子。
“有一位夏思安夏小姐,要我今天过来这里找一位汪小姐……”夏思安就是万利口中的那位朋友。韦枢昨天曾经打电话给她,她很热心地提供来此地的路线图,还说她和这间流浪狗之家的主人汪小姐是好朋友。
“我就是汪恩典。”听到这么冗长的开场白会令她昏昏欲睡,所以她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来意说明。
“汪小姐你好,我是……”韦枢总觉得她酷酷的回话好像在哪儿听过,他甚至觉得她那身轻便上衣和牛仔裤的装扮,也不晓得曾经在哪里看过。
“大家都叫我汪汪,你跟着叫好了。”什么汪小姐呀汪大姐的,她最讨厌这些假惺惺的称呼,听起来乱恶心一把的。
韦枢不觉莞尔。流浪狗之家的主人取名为汪汪,还真是名副其实哪!
“是,汪汪,我是……”他继续刚刚被她再次打断的话。
“你脚边那盒钉子丢过来一下。”汪恩典又说。
“嗄……噢,好。”韦枢发现她似乎没有听人说完话的习惯,不过他还是弯身捡起那盒钉子丢过去。
“那边的木板也顺便搬过来。”汪恩典接着又说。
“噢,是。”韦枢向来不会随意拒绝女人的要求,特别是人家都已经向他开了口。他只好“顺便”把那十几块说重不重,搬多了却多少会让人出点汗的木板移到她的位置去。
“嗯,这样狗就不会跑进来踩烂青菜了。”汪恩典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对他说,“我快好了。”
“不要紧,你慢慢来。”拍拍手上沾到的泥巴,韦枢其实很想赶快把正事办一办,然后赶快走人,否则依他来程所耗费的时间,他担心他得在这座山的某一个角落里过夜。
“我高兴要快就快、要慢就慢,不必你来指示。”一阵冷哼从始终未抬起的大斗笠下射出。
天气热已经够令人肝火旺盛了,这男的还一直在旁边烦她,弄得汪恩典更是心浮气躁,很想动手扁人!
“呃……”韦枢愣了一下。他不过是客套罢了,她还真当真咧!
“呃什么呃?你要是嫌我慢,不会过来帮忙吗?”她不爽地抬眼瞪过去。
要比眼睛大是不是?好呀,谁怕谁!他瞠目瞪回去,“你这人怎么搞的?我哪有嫌你慢……”
这一瞪,两人总算有机会看清楚彼此的脸孔。
“咦——是你?”
“啊——是你!”
第2章(1)
“咦——是你?”她不就是一个星期前差点被他撞到、还骂他是大变态的那个小酷妹
“啊——是你!”他竟然是一个星期前差点撞到她、还被她骂是大变态的那个有钱大少!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惊呼,显然这一惊非同小可。
由于这年头经济不景气,那种明明是对方撞了人、却惨遭对方反咬一口,最后只好自认倒霉、花钱消灾的事就特别多。
所以虽说车祸当时,他们两个人都没啥大损伤,但是他却在事隔好几天后找上门来,不禁让她的脑海即刻闪过一个念头——此人居心叵测!
“不,不是我。”她连忙压低帽沿,加以否认。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原来是你呀!”韦枢好笑地哼道,“难怪我一直觉得你我似曾相识。”
“这位先生你还真爱开玩笑,今天可是我们初次见面耶!”汪恩典才不会笨到去承认咧!
“这么说——是我认错人喽?”他问。
汪恩典被他那张诡谲的笑脸笑到头皮发麻,连忙赔笑道:“绝对是,绝对是!因为我这人天生就是一副大众脸。”为何冤家总是路窄呢?
“但是我对于看过的脸孔向来是过目不忘的呀,尤其是对美女或者是……”韦枢意有所指地盯着她,“长相特别的女孩。”
居然敢暗示我是丑女……你给我记住!
“人非圣贤嘛!”汪恩典嘴角微微抽搐。
“看来确是如此,不过……唉,真是可惜。”韦枢欲语还休。
“可惜什么?”汪恩典好奇追问。
很难想象有人的表情可以变得这么快,一会儿冷漠、一会儿又装客气,明明看起来就是个小女孩的模样,却又佯装是个成熟理性的大人,这令韦枢忍不住想逗弄她。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他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之前我曾经不小心差点撞到一个女孩,害她受了伤,事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所以立下誓言,如果哪一天再让我遇到那个女孩的话,我想……”
“你想怎么样?”不管他想怎么样,汪恩典心中都已经想好因应对策了。
就算他长得人模人样,全身上下穿的又都是名牌,开的也是名贵跑车,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那身名牌全是“路边摊”的仿冒品,那辆跑车也是作奸犯科抢来的,因此他若是打着如意算盘前来敲诈或是索赔,那她就马上放狗出来咬人!
“我想用我的一辈子来补偿她,以表达我的歉意。”韦枢开玩笑地说。
“一辈子?!”汪恩典吓得大叫,“拜托!谁要你用你的一辈子来补偿我?你饶了我……呃……”
数落的字句猝然停止,因为有人已经自己露出马脚啦!
“呃什么呃啊?”韦枢一派悠闲地瞅着她,总算一报还一报了。
“哼!要你管。”汪恩典趾高气扬,别过头去不看他。
这一仗很明显的是他赢喽!“那天的那个女孩果然就是你。”
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是我又怎样?”汪恩典挥着手中的榔头,态度可襥得很。
对喔,是她又怎样?
其实韦枢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总之强龙不压地头蛇,看在她手中榔头……不,是看在相逢自是有缘的分上,两人之间除了她踹了他一脚痛得半死、还骂他变态以外,其实也没啥大过节,更何况他韦枢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犯不着和一个小女孩斗气。
“我们化敌为友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