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玄舞讲解道:“有虾仁、青豆、冬笋、佛筋、鸡肉、香菇、海米、玉兰片,都是最寻常的配料,不过这些馅儿是用他们店的百年汤头调味,所以味道别具一格。”
云裳听得入迷,放了一口馅儿在口中,并没有立刻赞美,反而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怎么?这馅儿有什么不对吗?”刚刚端菜上来的王掌柜,看娘娘居然吃到皱眉,急忙询问。
云裳摆摆手,“没事,只是我没想到这馅儿竟然是咸的。”
这回换王掌柜愣住,而姬玄舞本已幽亮的眸光又深邃几分。
她竟然吃不惯咸的东西?
要知道,西歧人自古以来喜欢吃盐,家家饭桌上海顿饭、每道菜都少不了盐。但云裳竟然会只吃了一口就皱眉?
姬玄舞转身问:“王掌柜,你们店可会做什么甜点?”
“会、会!前不久小店刚从外地聘请了几位师傅,甜点做得可好了。小人这就命他们去做!”王掌值立刻又跑了下去。
云裳看着掌柜的背影,颇为谦然,“陛下不必为了我这么麻烦。咸的也一样可以吃啊。”
姬玄舞凝视着她,缓缓开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想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他的神情彷佛在做一个极为沉重的承诺,让云裳被他的目光所感染,那种撩拨心弦的感觉又隐隐出现。
她不能不感动,她和陛下只不过见过两面,陛下竟然对她如此珍视关爱。究竟她有何等荣幸可以接受这份宠爱?
每当姬玄舞的目光与她默默相对时,她仿佛就陷入一种迷离的状态,被他的眼神揪紧内心最纤细的部分。会有这种感觉,只能说明她与陛下是真的有缘吧?而这样一个男子,相信是值得她托付终身的。
思及此,她默默微笑。
她的笑容本来淡然无意,但看在姬玄舞的眼中则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美感。
即使说不出她与君菀的关系,但她的微笑却与君菀如此相似。而且奇怪的是,她们形神皆相似,为何出身却又是相隔千万里的两地?
姬玄舞心中虽然有事,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与云裳装作无意的闲聊。一会儿工夫,王掌柜又捧着两碟甜点战战兢兢的跑上来。
“陛下,时间仓促,先做了这 两道,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娘的口味。”
云裳一看那两道点心,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是芝麻糕和糯米酥?”
“原来娘娘也爱吃这些甜点?做点心的师傅说这点心本地人很少见,只怕连名字都叫不出。看来他们是说大话,娘娘这 博学聪明的人,还不是一张嘴就叫出来了?”
王掌柜唠唠叨叨的称赞,云裳已经拿起-块芝麻糕放在口中。
姬玄舞看着她,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让那颗刚刚溢满了幸福的心阴沉了许多。
云裳今夜睡得很下安稳,无数乌云压在她的头上,银色的闪电一道又一道的劈下,雷声轰隆隆的从天边滚到耳际,震得她仿佛大脑都要裂开了。
有鲜血在她眼前滑落,一张阴森、但看不清面容的脸,在乌云中时隐时现,她感觉自己似乎正被一双魔爪牢牢抓住,将她紧紧地拖进乌云深处。
“别,别,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抓着我,不要!”她拚命大喊,双手乱抓。
漆黑中,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到你的。”
那阵温柔的嗓音,使她缓缓睁开眼。“陛下,臣妾作梦惊扰到您了。”
姬玄舞的神情复杂难懂,他没有追问她梦里的情景,只是默默地为她擦去额上的冷汗,然后将她深深拥进怀中。
“再睡一会儿吧。”
她摇摇头,一想到刚才的梦,她就心有余悸,哪还敢再睡。
“若是不想睡……”他的嗓音醇厚,“那就在我的怀里躺着好了。”
他斜侧了一下身子,让她可以更舒服地枕着他的臂弯。
刚才她在作恶梦,那个梦似乎让她非常恐惧。而她,这个生长在深闺中的官家千金,一入宫又得到了他的专宠,人生中可以说没有遭受过任何的打击,那么究竟是什么恶梦缠绕着她,让她不能安睡?
待她重新人睡时,他则依旧清醒,而且竟然不能成眠。
第四章
云裳第二次和姬玄舞出宫,足为了迎接凯旋归来的西歧军队。
迎接的人群在宫道两旁排起了蜿蜒的长龙。姬玄舞身着王服坐在马上,长长的披风垂落,金光闪耀,尽显他的俊美和身为王者的尊贵气势。
云裳坐在较远的凤辇中,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终于忍不住掀开纱帘望向远方。
出宫时她已从新月那里听到不少有关此战役的前因后果,包括两位领军人物──姬玄枫和凤秋霜。
姬玄枫是姬玄舞的堂弟,与姬玄舞相差不过三岁,自幼兄弟一起成长,共同习文练武,感情远胜亲手足。几年前姬玄舞和太子的夺位之争中,姬玄枫的支持是关键之-。
而凤秋霜据说原本是姬玄舞一位家臣的女儿,因为天资高,被特别挑选出来培养,文治武功不亚于男子,与姬玄枫一样,是姬玄舞很仰仗的左右手。
这样两个出色的人物让云裳不禁好奇,正巧姬玄舞主动带她出宫,让她有机俞一睹此二人的真面貌?
凯旋而归的队伍很长,连绵看不到尽头,他们正缓缓的接近城门而来,突然,为首的两匹骏马抛下军队疾驰而来,速度之快如风似电,眨眼间已经到达眼前。
“皇兄!”一声欣喜的高叫吸引了周围人的眼光,黑马黑甲沾满了仆仆风尘,但那张年轻俊秀的脸上净是轻松喜悦的笑容。
姬玄舞举起一盏金樽递过去,“玄枫,恭喜你得胜归来,这一战打得漂亮。”
姬玄枫接过一饮而尽,然后和姬玄舞相对而视,哈哈大笑。
姬玄舞转头,看向坐在另一马上的人,“秋霜,你也辛苦了。”
马背上的那名女子同样是镗甲护身,乌云秀发大概是为了打仗方便剪得很短,只在脑后简简单单梳成一个辫子。和姬玄枫干净清爽的脸孔相比,身为女子的她,更没有在意自己的容貌,脸上的灰尘多得几乎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
“陛下。”凤秋霜没有姬玄枫那 高兴,大概是因为她的出身较低,一举一动更注重礼节,人到姬玄舞跟前后立刻沉稳地下马行礼。
姬玄舞看着她的眼神,比起姬玄枫多了分关切,“听说你在战场上受了伤?不用多礼了。我带来太医,先给你诊治一下吧。”
“谢陛下关心,微臣只是轻伤。”
姬玄枫转脸看她,说:“秋霜是为了掩护我才被敌人的长矛剌伤,不过她一个人连杀敌军七员大将,威震沙场,为我军扬了名。”
姬玄舞露出激赏的神色,“看来此次又要重重地封赏秋霜了。秋霜有什么想要的吗?”
凤秋霜静静答道:“微臣的生命是陛下的,为国尽忠尽力是臣的本分,臣什么都不想要。”
姬玄舞哈哈一笑,“怎么秋霜说话越来越老气横秋了?你毕竟是女儿家,拿出点女儿的本色来。”
“对了,皇兄,我俘虏敌军首领的时候,从他手中抢到鼎鼎有名的盘龙银丝剑。”姬玄枫解下马身上的长匣,双手捧上,“献给皇兄!”
姬玄舞接过长匣,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头对身后凤辇中的云裳高声说:“云裳,一起来看看玄枫带回的宝剑!”
姬玄枫和凤秋霜似乎同时一震,四目盯着从车中娉婷走下的那名绝色女子。
“她是谁?”姬玄枫脱口而出。
姬玄舞潇洒地跃下马背,笑道:“是你的嫂子,还不过来拜见?”
姬玄枫一动不动,凤秋霜先反应过来对着云裳拜倒,“凤秋霜见过娘娘。”
云裳柔声道:“姑娘有伤在身,又是国家功臣,云裳受不起这样的大礼,快请起来吧。”
姬玄枫盯着云裳看了半晌,笑容有几分冷冽,“皇兄到底不能免俗,还是选了妃。皇兄不是一直说,若找不到心爱之人,绝不效仿史上那些昏君,纳天下美女充人后宫吗?”
姬玄舞不在意他的嘲笑,“你也知道朝上那些元老有多让人讨厌,为了个女人天天在我耳边聒噪。若是选几个女人能让他们闭嘴,我也只好认了。况且……”他面对云裳,笑语温柔,“这大概是上天赐的缘分,我也不敢相信我要的人就在其中。”
姬玄枫愣住,呆呆看着姬玄舞和云裳眼底那份不加掩饰的真情,他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垂下眼,“皇兄,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府休息。”
“好,你长途劳顿也的确该奸好休息一下,不过我有事还要找你商量。”
姬玄舞转首对始终寡言的凤秋霜说道:“晚些时候你们两人到宫里来见我,有些事情我还要交给你们办。”
“嗯。”两人同时响应,声音部闷闷的,没有半点情绪。
姬玄舞打开长匣,立刻有一股森冷的剑气夺匣而出。他脱口赞道:“好剑!”顺便指点给云裳看,“你瞧这剑,做工精细,剑气逼人,必定出自名家之子。”
云裳并不懂剑,但见他为把剑如此开心,也微微一笑。只是当她的眼睛投注到剑身上的时候,感受到从旁边射来了两道比剑锋还冷的寒光。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看到姬玄枫和凤秋霜离去的背影。隐隐约约,她仿佛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却又说不上来。
“今天你们都见到了云贵圮。”在皇宫的一间内室中,姬玄舞目光炯炯地看着姬玄枫和凤秋霜。“说说你们对她有何感想?”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姬玄枫和凤秋霜似乎都不愿意回答,半晌之后,还是凤秋霜先开了口:“娘娘人品出众,堪配陛下。”
姬玄舞笑了,“秋霜,你从来不喜欢阿谀奉承,能说出这两句话也算足难为你了。玄枫呢?”
姬玄枫昂起头,冷冷道:“我对皇兄的女人不感兴趣,未曾留意。”
“是吗?”姬玄舞笑得戏谵,“我看你白天看她的眼神时不像是”未曾留意“啊。”
姬玄枫不语。
“你们不用多想,我找你们来是行件秘事要和你们商量,这件事关系到云贵妃。”
姬玄枫眼睛二兄,“莫非这女人有问题?”
姬玄舞点点头,“不错。”
姬玄枫双手撑在桌上,倾着身子追问:“她做了什么让皇兄超疑的事情?”
“她什么都没做。”姬玄舞淡淡说:“但正因为她什么都没做,才让我觉得可疑。”他的后背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摇晃,“你们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凤秋霜想了想,“人有相似臣信,若说一模一样,臣觉得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姬玄舞笑得有几分诡谲,“所以才要你们去帮我查出这个谜。”
姬玄枫迫不及待地问:“什么谜?”
“云裳的身分,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有关她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清冷的声音在屋中回荡,姬玄枫露出兴奋的神色,凤秋霜则显得困惑不解。
云裳看着窗外飘落的那兰花办,秀眉微蹙。站起身,走到院中,低头审视了一会儿上质,回头去拿墙角的水桶。
这举动,刚巧被从屋中出来的新月看到,慌得急忙跑上来夺过水桶问:“娘娘,您要做什么?这些粗活让奴婢们做就好了。”
“土质太硬,那兰花伯不能成活,要勤浇水,常培土才好。”云裳的眉心未曾舒展,:“花匠是怎么搞的?”
“这花是从国外得来的,宫里的花匠没有见过,不知道怎么弄,娘娘别生气,我这就把娘娘的意思告诉他们去。”新月又一边笑着:“娘娘的知识真是广博,连种花的事情都懂。”
云裳微微怔了一下。是啊,她为什么会懂得这些琐碎小事?大概是那本“古今花鉴”上说过如何种花,她无意中记下了吧?
新月一边给那兰花浇水,一边和云裳闲聊着:“娘娘,这两天陛下好象很忙,昨天只是匆匆在这里坐了坐就走了,也没有留宿。”
云裳说道:“陛下每天要处理的国事那么多,怎么可能天天在这里闲逛?”
她说得很不经意,但其实心中也有着和新月同样的困惑。
从她人宫到现在,姬玄舞对她一直是宠爱有加,十日内有七八日必然留宿那兰苑,但是这两口,他的神情凝重许多,出入这里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偶尔坐一坐,看着她的眼神总有几分复杂,让她疑惑是她哪里做得不对吗?
消息灵通的新月快人快语:“可是,奴婢听到一个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据说是因为丞桐大人和陛下在政见上起了冲突,所以陛卜丁刻意疏远娘娘,怕丞相恃宠而骄。”
云裳拂弄花叶的手停住,思索片刻,忽然敛起眉,“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不知道陛下严禁宫内流传这种蛊惑人心的鬼话吗?要是被内宫总管听到,先要拉你出去打二十板子。”
因为云裳向来端庄温柔,对下人体恤有加,所以新月在她面前也是经常口无禁忌。没想到今天一句话说错,云裳忽然翻了脸,新月忙跪倒连连说道:“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传这些闲话了。”
云裳漠然道:“你起来吧,告诉宫内的花匠,多准备些酸土给这两棵树换了。”
看着新月战战兢兢地离开,云裳轻轻叹口气。她手抚摸着那兰花树,然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让她失神片刻。
最近这两日,不知为什么会恶梦连连,彷佛有个巨大的心魔缠绕着她,不得安宁。但是这种痛苦没办法告诉别人,只有默默承受。
“娘娘,丞相来看您了。”新月跑来禀报。
爹?从她入宫到现在,爹只来过两三趟,每次也只是坐坐就走。很奇怪,记忆中爹一直都很疼爱她的,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冷淡?
“请丞相到屋里坐。”她先定进屋,亲自倒了一杯茶。
云中白这时缓缓从屋外走进。
“给娘娘见礼。”
云中白每次来都很生疏客套,让云裳有些手足无措。
“爹快请水。”她奉上茶,“今日爹怎么会有空过来?”
“有些日子没来看你了,过来看看你。”云中自看了看四周,“听说这几天陛下没有过来?”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