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那就慢慢吃,别噎着了。”他拭了拭她嘴角上的包子屑。
这丫头虽然比一般女子聪慧百倍,但小孩心性也是比寻常姑娘要多出百倍,根本是个大娃儿!
伸出手要帮她接过满手的包子,可这丫头眼一眨,抱着包子又赶住别处的糕饼铺子去了,一眨眼工夫,又吃得满嘴酥饼的回到他跟前。
他眉蹙得更凶了。
她这样吃好吗?会不会吃大多了?“你胃不会不舒服吗?”
“唔……唔唔……不会。”好不容易吞下杏花酥,这才让她的嘴儿有办法得空说话。
“我记得刚认识你时,你没这么会吃……”他审视着她,眼中透着怀疑。
他发现这丫头近来只要一得空就往嘴里塞东西。
“好吃不行吗?”她不太自在的撇过头。
“行,我只怕你吃坏了肚子。”他含笑。“不过瞧你这么吃法,好像真长了点肉,脸更圆了,身子也丰盈许多。”
“真的吗?我长肉了吗?”她立即转过身来,眼睛发亮,眼眉都是惊喜。
瞧着她这模样,他沉思半晌,心里有了底,原来如此——女为悦己者容啊!他在心里笑开。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是啊。”他颔首。
兴许是体质有差吧,这丫头吃成这样,其实也没多长几两肉,但为了别让她失望,他故意这么说。
“那我变美了吗?”扯着他的手,急着问,根本忘了害躁这回事。
他的目光转柔。“你很在意自己的外貌?”
她一愣。“我、我只是好奇是不是长肉后就会变美,没别的意思!”一脸别扭。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怕我嫌弃你瘦弱的身子,才会想要增胖的。”
轰!她的脸儿涨红。“胡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在乎你嫌不嫌弃呢!”
他姚眉。“是吗?”
“当然!”她跺脚。
“那就别再吃这么多了,你又不是真爱吃。”瞥她一眼后,冶冬阳迳自往前继续逛去。
她鼓着腮帮子,加快脚步跟上。“你坦白说,你还是喜欢肉肉的女人吧?”她臭着脸,颇不是滋味。
他头也没回的反问:“怎么说?”
“你嫌弃过我!”她气愤的指控。
他嘴角噙笑,“何时?”
“那日为了血书色诱你时,你说过我太瘦,并不美!”
“那是故意激你的,别说你不知道我在极力克制不让情况失控。”
她当然晓得,“话虽如此,但这之后,你并没有再对我有什么亲昵的举动啊。”
冶冬阳闻言停下脚步,黑潭双眸魅惑的直视着她,嘴角扬起玩味,伸出食指托起她的下颚。“你怪我没碰你?”
这下可教她全身起了燥热,闷闷咕哝。“这个……”就是啊……
爹爹没教过她矫情做作,喜欢就要争取,但毕竟是姑娘家,这后面的这几个字,她还是不好意思承认。
瞧着那殷红粉唇,他心里的悸动缓缓跳跃,托着她下颚的无垢手指着迷的来回挲抚着她的唇瓣……
公孙谨压根定住不敢动,眼儿眨呀眨,任嗳昧的情绪在他们之间流来转去。这家伙若非调情高手,就是女人杀手,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教她意乱情迷。她微喘着,猜测他会不会大胆的真在这摩肩擦踵的闹市里吻了她。
“冬阳公子!”一声娇嫩震惊的呼叫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万安公主?!”冶冬阳闻声回头,讶异的挑高了眉梢。“您怎么会在这里?”
万安公主?公孙谨拧了眉,她就是暮春曾提到过的万安公主?冶冬阳是为了她所以不成亲?!
原来是情敌,还敢打断他们的吻戏!哼!她当下勾勾唇角,冷睨起对方。
“公主知道您到长安,所以专程微服来见您的。”万安公主身边的宫女夏格代主子发话,目光不悦的瞪着他仍亲昵托着女人下巴的手。
这男人竟敢背着公主当街与人调情!瞧公主一定伤心死了!
一转身,果然看见主子咬着唇,似乎大受打击。
“公主怎知臣人在西市?”冶冬阳放下手,脸上瞧不出任何窘困。
“我上公子府上找人,是仆人们告诉我的。”万安公主头低低的说,一看就知道是个对他异常爱慕的人。
公孙谨打量着她,她是个漂亮的公主,体态不算太丰腴,但是足够让男人遐思的了,就不知是不是也曾引起身旁的男人欲望……
哼!
“市集龙蛇杂处,公主金枝玉叶,居然没有护卫保护就只身前来,这么做太危险了。”冶冬阳不赞同的皱起眉,但不像是男女之间的关心,单纯是臣子的忠心。
“就是啊,咱们公主为了低调,不造成您的困扰,这才冒着危险来找您,想不到居然看到您当街与姑娘打情骂俏,这真是太不成体统,也太伤咱们公主的心了!”夏格怒说。公主生性善良,每回遇到不平之事,都是她帮主子开口。
“伤心?臣不懂自己如何伤公主的心了。”他装疯卖傻,表情看起来笑意宜人,但眼底的淡漠任何人都瞧得出来,当然,万安公主也察觉到了,脸色再度丕变。
“您这是——”夏格气不过,又要帮着主子讨公道。
“夏格,别说了,你退下!”万安公主沉着脸摒退她,看到心上人跟别家姑娘打情骂俏已经够难堪,夏格若把她心意讲明,不就更让她难做人。
主子一喝,夏格这才不敢多说的闭了嘴。
万安公主望向公孙谨,以情敌的神色审视。“这位姑娘是?”
“我叫公孙谨。”她毫不忸怩,大方的回答。
“你是冬阳公子的亲人吗?”万安公主有意问个明白,说不定误会了……
公孙谨瞟向身旁的冶冬阳,要他自己回答,但她美眸半眯,而且灿笑如花得——让人背脊发凉。
有人打翻醋桶了!“谨儿是臣的未婚妻子。”他唇畔绽出笑,没敢有一丝迟疑。
“未婚妻子?!”万安公主霎时白了脸孔。
“是的,公主。”他仍笑意朗朗,彷佛没见到她即将昏厥的表情。
夏格大怒,这冶冬阳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公主喜爱他,竟然敢背着公主订亲,真是太过分了!
“公主,看来冬阳公子太不识抬举,咱们回宫去,请惠妃娘娘帮您作主!”
万安公主脸色惨白,身子己然摇摇欲坠,连再说一句什么话都做不到,就让夏格给扶着离开了。
啧啧,这位公主还真柔弱!但爹爹说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喜欢人的胆量就要有被拒绝的勇气,不管结果如何都不关她公孙谨的事,不过冶冬阳就关她的事了,他的心态得问清楚。
“你打击到她了。”她说。
“这不是你要的?”他笑睨着她。
“我可没要你伤人家姑娘的心……”她皮笑肉不笑一阵后,露出算帐的神情。“你最好说清楚,你跟这位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说不在意就是自欺欺人了,她索性收起假笑,要问个明白。她的男人可不能跟别的女人纠缠不休!
“你说呢?”他莞尔的反问,转身向前继续逛去。
公孙谨立刻追了上去,扯着他的衣摆。“我说有关系。”
他停下脚步,望着她。“若跟她有关系,跟你就不会有关系了。”
“所以呢?”
“所以你这么聪敏,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他又继续往前走。
她依旧拉着他。“你说得太含糊了,什么有关系没关系的,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她非要闹得他亲口说清楚讲明白不可。
他睇了她一眼。“只是一般臣民关系,没有私情。”
“谁说没有,她的私情全写在脸上了。”她故意醋意满满的反驳。
“那是她的、可不是我的。”他撇得一干二净。
“你!”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明明知道她只是想要他说清楚,想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怎么他就爱吊人胃口?!
“其实你该先想清楚的是咱们名义婚约下的关系吧?”
“名义婚约下的关系?咦?什么关系?”她精神一振,暂时将万安公主的事撇一旁。
“真想知道?”
“嗯嗯。”她双手合十,满脸期待他会说出什么话。
他忽地靠近她的耳际,嗳昧的呵气,“就是那种……可以分享体温、分享情欲的关系……”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被轰得满脸爆红。这家伙实在是、实在是——变了!
第六章
长安冶府,一场“有趣”的比赛展开了,如果斗蟋蟀是有钱人家的玩乐,那这场比赛就真的符合皇亲国戚的身分。
“南宫大哥,怎么样?很有趣吧!”公孙谨得意的问。
趁着南宫辅过府探望、她立即就献宝似的秀出“压箱宝”款待。
“嗯,还不错,挺刺激的。”南宫辅颔首表示认同。
“就知道你会喜欢!”两只黑豹在铁笼内互相咬得头破血流,既血腥又刺激,这可是她背着冶冬阳在外悄悄弄进府的。
这游戏是近来爹爹的最爱,爹爹说了,以前他玩斗虫都找真人上阵,是不得己窝在长白山才看这么“修身养性”的小把戏,所以还真委屈他了,而她也喜欢这游戏,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法则,尽管知道有些仆人私下说她残忍,但她都一笑置之,世间事硬要分是非对错,岂不庸人自扰。
南宫辅毫不掩饰地欣赏身旁的俏容。
“南宫大哥,还有更猛的,你等着。”她接着又亲自从后仓里拉出一只老虎,朝他顽劣的露出笑容后,将这只虎送进打斗得正凶的豹笼内。
三只野兽凑在一起,可想而知,斗得更精采了。
凶恶的野兽在牢笼里拚得你死我活,吼叫声伴着血迹四溅,真是好看啊!
这凶残的游戏她百看不腻,就像无时无刻在提醒她,兽笼好比时局,求人不如自救,强壮自身能力可比奢望别人施舍得好,所以她可柔可刚,就是不示弱。
南宫辅见状,笑得阴邪。
在贵族间,仕女们所谓的娱乐指的是栽花、赏花,若激烈一点就是马球和蹴踘,可没有人像她有这般嗜血的嗜好。
他们果然合适,连兴趣都相投啊,只可惜之间多了个碍眼的人……
公孙谨不觉身旁男人目光的异样,迳自瞧得入神,直到三只野兽倒下了两只,才收回紧盯着牢笼的视线,转头对着他满足的一笑
。
“南宫大哥,还精采吧?”这嗜好可不能让冶冬阳知道,不然她就皮痒了。
幸亏那家伙今天朝堂有事,不然可没这大饱眼福的机会。
“精采,可惜还少了一些乐趣。”
“咦?少了什么乐趣?”
“其实若想找乐子,整人就好了,何必整野兽?”
她伸手摇了摇。“但是整动物有整动物的乐趣,这是和整人不同的。”
“整人会哀会叫会反击,应该比较有趣。”
“野兽也会啊!”
南宫辅一副师长样的与她讲理。“那野兽需要让你动脑想着怎么挖心掏肺吗?”
“这倒不必,杀它们很容易。”
“这就对了,整人才有挑战性。”
“嗯,我同意!”睇向他,她开心的笑起来。
多么契合的人呀,如果当初先遇见的是他而不是冶冬阳,那她原本的计划是不是可以更圆满?
刚回府,冶冬阳就马不停蹄的先来找心上人,本以为会迎上笑吟吟的可爱脸庞,怎会是这满目疮痍的景象?
“天啊,搞什么?竟然把自个儿的寝房搞成这模样?!”暮春鼓胀着脸,一脸怒气。
这丫头太无法无天了,瞧这房子都要被折了!
那阴魂不散的丫头才跑,又给少爷找回来,真不明白公子看上她哪一点,她除了仗着公子的喜爱在府里作威作福外,简直一无是处!
“你不是说她一直在房里,人呢?”心惊的瞧着翻倒的桌子、被扯下的帘帐,以及敲了一个大洞的窗棂,冶冬阳沉声问。
“方才我经过她房里时,还听见她在唱小曲儿,怎么转了个身就不见了,上哪去了?”
他霎时脸色发青,心神不宁。“去,去问问有人看见她离开吗?”
暮春瞧见主子发沉的脸色,这才惊觉可能有异,赶紧领命奔出,一刻钟后回来禀报。“公子,大门外的护卫说并没有看到谨儿姑娘出府。”
“谨儿失踪了!”他惊得霍然起身。
“不会吧,那丫头缠公子缠得紧,八成是在护卫打瞌睡时上街溜达了,怎么可能失踪?”虽然这寝室内的景象有点吓人,但那丫头的性子本来就胡作非为惯了,说不定一个兴起,自己弄乱屋子,若凭此说她失踪,好像有点大惊小怪。
冶冬阳视线锐利的扫了他一眼。“那就去找,派府上所有人去找,务必把人给我找回来!”事有蹊跷!不安的情绪紧紧盘据他的心房。
“呃……是。”虽不明白素来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的公子为什么变得这么着急,但瞧公子冷峻的神情,暮春不敢多问,赶紧招来府里所有人,在府里府外开始翻天覆地的寻人。
冶冬阳则独自惴惴不安的坐在公孙谨的寝房里。
希望她真是贪玩,而不是出事了……
头一遭,他手心竟冒出了阵阵冷汗,期望暮春真能顺利将人找回来。
但几个时辰后,他脸色铁青、额际上的青筋隐隐鼓跳。
因为她真的莫名失踪了!
向来睿智清明的眼神此刻涌上煞气,冷得令独自归来的暮春背脊发颤、冷汗直流。
“谨儿,你下次再这么贪玩,拿失踪吓我,我就把你绑在我身上,让你哪儿也别想去!”
他等说这句话两天了,可是没有,她没给他机会开口。
冶冬阳满眼红丝坐在厅堂,已连着两天没有阖眼,他不敢睡、不敢走,就怕错过有人回报她的消息。
他派人寻遍了整个长安城,但她的踪迹还是杳然。
她去了哪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双拳紧握,内心千回百转,这辈子从没这么惊慌过,强烈的预感纠缠着告诉他,她有危险了!
不行!他得找到她!
将桌案拍得雷震作响,“暮春”他疾呼。
“公、公子?!”暮春胆战心惊的上前。自从谨儿姑娘失踪后,公子那俊美的脸庞如同罩上一层冰霜,天天绷紧神经、眼神狠厉,已不是他认识的冬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