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奴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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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奴欺主-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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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儿,我要梳头。”
  “奴儿——”
  “奴儿——”
  陆靖长脚才刚踏进苏家大门,什么人都还没见过,便听到一大串的人喊着奴儿的名,指使她做事。
  而奴儿就像蜜蜂似的,一下子跑东、一下子跑西,招呼了众人,这才拿着她的菜篮子走进厨房。
  快晌午了,她还得煮饭呢!
  陆靖一路跟着她,有件事有点不明白。“怎么这么大的一间宅子,就你一个下人啊?”
  “什么下人啊!”奴儿拿着吹杆往炕下吹气,她熟练的生火,洗了米,开始煮饭。接下来,她像是有三头六臂似的,忙着炒菜,一盘又一盘的。
  “你这样子不就是下人。”
  “我?”奴儿指着自己的鼻头。
  她忘了她手刚刚扶着炕,黑了一大块,现在那块黑全涂在脸上,显得她既滑稽又可笑;而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可笑样,迳自摇着头说:“我不是下人,我是小姐——”
  咦?也不对,她们家没买奴才,所以她称不上是小姐,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她;但她真的不是下人,只不过这家里打杂的事全是她在张罗,举凡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她全都包办。
  “你这样就是下人。”下人就像她这样。
  “不!不对。”奴儿急着甩头,她不喜欢下人这个身分,倒不是说她瞧不起奴才,只是觉得她也是这府里的人、是她爹的女儿,她没当主子就已经够惨了,怎么能让她买的奴才说她是个下人呢?
  “怎么不对?”
  “我爹是这宅子的主子。”所以她哪是下人啊!“所以,硬要说我是个什么的话,那、那充其量、充其量……”
  “充其量什么?”
  “充其量只能说我们家各司其职,因为,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会请下人的是吧?既然不请下人,那这些杂事自当落在自家人的肩上。”
  “可是,打从我进到这个家里,我没看到有人在工作。”他只看到她们家的人不是忙着打马吊,就是忙着指使她做事。
  “在工作的就你一个,还说什么各司其职。”陆靖皱着脸看她问:“你确定你是这宅子的老爷生的吗?你确定你不是捡来的吗?”
  陆靖嘴巴坏,硬是要揭奴儿的伤疤跟痛处。
  “我当然不是捡来的,我娘可是这府里最得宠的二奶奶。”
  说起她爹娶了三妻四妾,她娘虽然排行老二,但可得宠的哩!因为她娘生了苏家唯一的男丁。
  “可你娘怎么不宠你?让你乾乾扁扁的一个小丫头,里里外外打理这么多事!”
  他上上下下打量她,这才发现,奴儿个儿小小的,身上不长肉。她长得难看也就算了,怎么还不懂得妆扮自己呢!
  瞧她蓬头垢面的,哪像是二七年华的大姑娘?
  陆靖撇嘴,对奴儿是万般嫌弃。
  奴儿不知道陆靖的心思,她一心一意只想为自己讨个公道回来。“我娘不是不管我,她是没时间管我。”
  娘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陪她么弟,陪聪儿读书、写字,就怕么弟一个路走岔,变成不肖子弟。
  “你别胡说。”她跺跺脚,怪他随口胡说,搅乱了她的心思。她不喜欢这个样子,她一向安分守己惯了,过这样的生活,她学着知足常乐,但他刚刚那席话,分明就是想挑起她隐藏在心底的不悦。
  她喜欢做家事、喜欢被大家依赖,为什么这些喜欢一旦到了他的嘴里,便全成了不堪的虐待?
  “懒得理你。”她的事,他才不想管呢!他只想待在这个地方避避风头,等他家里的人来接他。
  他一个王孙公子落了难,身上没银子使的滋味真难过,但陆靖一点也不想自食其力,靠自己的力量回京城。他要待在这里等人,而这段等待的期间嘛——唔!她得伺候他的吃、穿。
  “盛碗饭来。”他命令她。
  “你干嘛?”
  “我要吃饭啊!”不要她盛饭,他能干嘛?
  陆靖翻白眼,真不晓得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了,有点“阿达、阿达”的,要不然这么显而易懂的事,她还要张大嘴巴,问他一句为什么。
  她是在耍白痴啊她!
  陆靖像个大爷似的,坐在灶房的长板凳上,跷着他的二郎腿,气定神闲等着奴儿服侍他。
  奴儿既要张罗他吃,又要张罗他穿,她是招谁惹谁来着?她只不过是好心的买了他,为什么得沦落到当他的奴才!
  奴儿瞪着他,可他却比她更凶;奴儿凶不过人家,于是短了气势,只好委曲求全的去张罗吃的让他吃饱、喝足。
  而他吃饱了、喝足了,这会儿他总该走了吧?
  “你快离开。”奴儿想过了,帐面不符的事她自个儿会想法子蒙混过去,至少胜过留他这个大爷待在她家白吃白喝。
  她家里的人要是看到她房里窝藏个男人,那还能不天下大乱吗?
  “你快走。”她拿手推他。
  陆靖一个转身,折了回来。“你急什么急?我有说我要离开吗?”
  “你还不离开啊?”难道他还想赖着不成?
  “我三天没洗澡了。”陆靖很受不了自个儿身上的味道。“你去烧桶热水来让我洗澡吧!”
  他指使她指使得倒是挺顺口的。
  奴儿不禁为之气结。
  “怎么?还不快去。”见她愣在原地,陆靖坏脾气地吼她。
  “哦!”被他一吼,奴儿一惊,什么气全没了,赶紧跑到外头去劈柴、升火,烧热水。
  她就像可怜的小婢女一样,服侍着她花了二十三两买来的恶奴才。
  她为什么这么可怜啊?奴儿心底有所不服,但她与生俱来便是逆来顺受的个性;而陆靖的个性又太强悍,所以,她的心里纵有再多的不服,也只能乖乖的听从陆靖的指使。
  她现在只希望陆靖能早点闪人,为了达到她的心愿,所以,奴儿更加努力的服侍陆靖这个恶仆。
  奴儿将陆靖要的热水烧好之后,便把他藏在她房里洗澡;而她自己则是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她上哪去了呢?
  陆靖洗好澡,闲来无事跑到屋外闲晃。他以飞檐走壁的方式看尽苏家里里外外的一切。
  大厅上,席开两桌,男丁女眷隔着屏风分开用膳。
  可那个笨奴儿呢?陆靖下意识的四处梭巡的找她。
  在女眷那桌,他找不到她的人;陆靖轻足在屋檐上点了两下,轻轻的跃开身子,飞着离去。
  在灶房,他找到了她的人,那笨丫头正躲在灶房里吃饭呢!
  他纵身下去,足点地,推开灶房的门问:“你在干嘛?”
  他无声无息的出现,差点吓死她了。
  奴儿拍拍胸脯,把梗在喉咙的那口饭给捶下去。
  要死了!“我才想问你,你在这里干嘛?我不是让你在我房里躲着别出来吗?你怎么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家晃啊?要是让人瞧见怎么办?”
  “不怎么办。”陆靖觉得他长得玉树临风、丰姿飒爽,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
  倒是她!“你怎么躲在灶房吃饭?”她才像是个见不得人的贼呢!
  他弯着身子看向她一脸的狼狈。她因为忙而显得有点灰头土脸,那脏兮兮的小脸昂着,就像只可怜兮兮的小花猫般,看得陆靖忍不住就想欺负她。
  那只小花猫不懂他欺负人的心思,还傻傻的回答他,“我喜欢在这儿吃。”
  “你少来了,哪有人不爱在大厅跟家人和乐融融地一起用膳,倒喜欢一个人窝在黑不溜丢的灶房用餐!老实说,是不是你家里人不让你同他们一起吃?”
  “你才少多管闲事,我家里面的人这么疼我、爱我,他们怎么可能不让我跟他们同桌用餐?是、是、是我不要的。”她还在逞强。
  “你为什么不要?”
  “你没瞧见吗?那桌子才那么一丁点大,却要挤那么多人;我在那个地方吃饭多不舒服啊?不如一个人在这里用餐,这里全是我的地盘、我的天下,我爱吃多大口就吃多大口,又没人管;我为什么不爱在这里用餐?”
  因为这样用餐,一个人很无聊。
  陆靖将答案吞回肚里,没说出口。他难得一见的良心跑出来,要他别再对她落井下石了。
  他分明知道奴儿在这个家里不得宠,何必硬要揭她的疮疤呢?
  “哎呀!”奴儿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又怎么了?”
  “我忘了……”
  “忘了什么?”他问。
  奴儿的眼睛圆溜溜的转,她才不跟他说呢!
  “总之我有急事要忙,你快回我房里躲着,别出来给我惹是生非。”她东西收拾收拾,便忙着往外头跑。
  陆靖会乖乖的回房那才有鬼,他直接跟了上去。
  第三章
  奴儿是去听课。
  她今年十四岁了,却大字不识一个,家里请来个教席,她忙里偷闲,趁空躲在窗子底下偷听夫子授课。
  今儿个夫子教的是对句。
  夫子举例:寸土建寺,寺旁言诗。诗日:风雨送帆归故寺。
  这是什么意思?
  奴儿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她就蹲在窗棂底下推敲;她没有笔,只能拿根树枝在泥地上划着。
  寸土建寺、寸土建寺——寸土怎么建寺?好难喔!
  唔……偷偷看一下夫子怎么教的好了。
  奴儿探出头,她只要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她伸长脖子,将头偷偷的伸展出去。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教席解释——寸土之所以能建寺,是因为寸字头上加个土字便成寺,故曰:寸土建寺。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奴儿受教了。
  奴儿直点头,将土字、寸字记在心头。那么寺旁之所以言诗,那便是——奴儿一根手指头在半空中比划着。
  她写得出神,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奴儿!你鬼鬼祟祟的蹲在那里做什么?”
  三奶奶那房的二妹莫灵看到奴儿,气得直拍桌子瞪眼睛,像是奴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样。
  莫灵冲过来,抓着奴儿就像在抓贼一样。“谁让你来这儿的?”她把奴儿揪了出来。“你碗洗好了吗?灶房打扫了吗?”
  “没、还没。”奴儿将脖子缩进衣襟里。
  莫灵年纪虽然比她小,但个头儿却长得比她高大,妹妹拎着她,就像老鹰拎着小鸡一样。
  “事都还没做完,你还敢在这里虚混,你不想吃饭了呀你!”莫灵恶声恶气的把奴儿赶走,深怕奴儿在这里的事要是传出去,她娘要是闻声跑出来,到时奴儿就有得罪受了。
  不知为什么,奴儿在这个家中是没什么地位的,不只她娘讨厌她,就连大娘,还有好几位姨奶奶,对奴儿总是颐指气使的,不怎么友善。
  莫灵也觉得奴儿很可怜,但那有什么用?她都自身难保了,也顾不得奴儿在这个家里所受到的对待是好是坏。
  “你还不快回去。”莫灵推她。
  她太用力了,奴儿没几两肉,被人猛然一推,便被推倒在地。弟弟、妹妹全跑过来看她,他们笑嘻嘻的指着她的脏脸,说奴儿像只小花猫。
  奴儿强忍住眼中的两泡泪,嗫嚅的道:“我只是想读书、识字。”
  “你读书,识字做什么?难道洗碗,打杂需要识字吗?”莫灵啐了一声,她觉得奴儿真是搞不清楚状况。
  她没知识也要有常识啊!她难道不清楚她有多讨人厌,干嘛为了读书、识字,却惹火家里头的长辈,她是皮在痒啊?
  “你快走吧!”莫灵见她不走,还用脚去踢她。
  奴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忙着点头说:“好,那我先去洗碗,是不是洗好碗,我就能来这里听课了?”
  “不是。你忘了,我姐就要出阁,她的绣花枕头你绣好了没?”
  “还没。”
  “还没你还不快点绣。”
  “可云英得到明年初才要嫁到杨家,当杨大哥的妻子。我、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耶!”不急嘛?
  “你觉得三个月很长吗?你知道你这三个月还得干多少活?你每天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你认为你三个月的时间能绣好一对枕头,三件被套吗?”笨蛋!她知不知道万一她的工作没办法如期完成,以后就有得罪受呢!
  “你还不快去干活。”莫灵一吼。
  奴儿马上吓得惊跳起来,应了声“哦”,正要赶紧走人。
  临走前,她的弟弟、妹妹们还在后头喊。“对了,奴儿,上完课我们的肚子饿,你要帮我们准备点心。”
  “我要肉沫馒头。”
  “我要桂花凉糕。”
  “我要梅花烙饼。”
  “我要松子糖。”
  弟弟、妹妹们抢着点他们要吃的点心。
  奴儿一一记在心上,深怕忘了。
  莫灵看不过去,在弟弟、妹妹们的屁股上一人补上一脚。“你们晚膳没吃饱啊?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奴儿,别理他们,就准备个香油酥圈就行了。”
  “啊!这怎么行!”
  “对嘛、对嘛!那香油酥圈是你爱吃的,我们又不爱。”
  弟弟、妹妹一个个起来抗议。
  莫灵提起脚来,打算一人再补上一脚。当下大伙便全散了去,连屁都不敢放一声。
  “就香油酥圈,谁要是不爱吃,那就别吃,省得浪费粮食。”莫灵说了,眼睛还恶狠狠的瞪了弟弟、妹妹一眼。
  哪个想死的,就站出来“呛声”。
  原来她在这个家里真的这么可怜,不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就连她的弟弟、妹妹们的地位也都比她高,谁都能欺负她、谁都能命令她做事。
  这也难怪她老是灰着一张脸,像只可怜的小猫咪一样,原来她不是不爱乾净、不洗脸,而是她洗了也没用,一会儿之后又脏了。
  陆靖对奴儿终于产生了一点点的同情,觉得她的处境都已经那么悲惨了,他还落井下石,老是找她的麻烦,净拿她当丫头使唤,他好像也挺恶劣的。
  好吧!他决定了,等她回来,就对她好一点。
  如果她真的想识字,那他也会看她的表现,再决定自己要不要牺牲一点,教她读读书、识识字。
  陆靖得意洋洋的回到奴儿的房里,等她回来。但一刻钟、两刻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她洗个碗需要那么久的时间吗?陆靖等得人都火了。
  哦!对了,她还得去准备点心给她那个凶巴巴的妹妹吃,好吧!那他就耐心点,再等她一会儿吧!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又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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