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
蛾眉一颦。“没必要?”什么意思?
“解了蛊毒的后遗症是我可能会丢了所有的记忆,也就是我可能忘了你,我不愿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宁可失去生命也不能没有她。
“阿泽……”他怎么老是想到她,这份情债重得让她好想哭。
“不要紧,段大夫说这蛊留在体内不伤身,不取出也无妨。”既然不伤及人命又何必冒险,这是他的选择。
“是这样吗?”叶妍稍稍的放下心。
“倒是你,说说看这段日子你有什么奇遇,尤其那件包不住你丰腴胸脯的布料是什么,哪天做几件来试试……”
“啊!淫魔,你是采花大盗,居然对姑娘家的肚兜感兴趣,我告诉你……”
叶妍笑着跟他说起这段时间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有在天上飞的大鸟,和在水里跑的车子,说到激动处,她眼泛泪光,有点感伤不能和在那里结交到的好朋友道别……
第十九章(2)
黑夜。
失去金援的李承恩,以及被断了财路的游镇德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再聘请杀手,由于几次藉由他人之手却都失败,两人商量后,决定自行下手。
于是他们以饯行为由设下鸿门宴,在李承泽的杯子里抹上剧毒,而酒本身无毒,他们胱筹交错,热络的共饮一壶酒,祝他一路好走,不再为情伤神。
是呀!一路好走,最好走到黄泉路上,从此人鬼殊途,再也不相见,李府的财产就由他们二人瓜分。
早已得知两人阴谋的李承泽假意配合,酒一入肚便做出不适的神情,以内力逼出汗水,彷佛中毒一般腹绞剧痛。
以为诡计得逞的李承恩和游镇德喜不自胜,不再掩饰的露出狰狞面目,当他仍是傻子般的大肆嘲弄,甚至咒他早死,不要再留恋人间。
“总算可以除掉你这颗绊脚石,你碍着我的路,早该被移开了。”李承恩高兴的说,这傻子活着碍事,从以前就让他很不舒坦。
“为什么,我们是亲手足,为何你要下此毒手?”心痛万分的李承泽悲切的问,眼中仍有盼他回头的些微希望。
“你还敢问为什么,这些年我有哪个地方不如你,就因为我是小妾所生,爹的眼光从来不放在我身上,他眼中只有元配妻子所生的你,把你当成宝一样的栽培,却无视我的存在,你要我怎么不怨、不妒、不恨。”在李家,他根本是一条多余的狗,养着他是因为不缺这口饭。
他的娘亲并不受宠,一生下他后便遭到丈夫冷落,虽然她一生要强蛮横,可惜在地位阶层鲜明的李府,妾室的身分只比服侍人的奴婢高一些,说出的话一点份量也没有,对他的前途毫无帮助。
一提起过往,李承恩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和僧恨一涌而上,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是长年无孕的大娘未生下一子,那么他和他娘便会受到重视,会被呵护有加,谁还敢瞧不起他们母子。
偏偏多了个李承泽,硬是抢走他该有的风光,打他一出生,他这应该受宠的长子便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享受过一日天伦之乐。这是谁造成的,还不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爷?他居然问得出口为什么,非要他当一辈子窝囊,看人脸色过活的大少爷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许爹对你是有几分疏忽,可是该你的他从未少过,让你不愁生活啊。”他过的日子衣食无虞,比起一般人好得太多,只可惜他贪得无厌,认为所有人都亏待他。
李府能有今日的荣景不只是先人余荫,若不懂守成,只知奢糜玩乐,一样会坐吃山空。
“少说大道理教训我,你永远也不知道遭到亲人漠视的感觉,那种需要人肯定的孤寂和落寞,是你无法感受的。”他才应该是爹眼里的骄傲,而非眼前这个白发蓝瞳、似人非人的妖孽!
其实李家祖先在数代以前,曾与一名外邦女人相恋,当时那名女子有着一头美丽银发,以及湛蓝双瞳,美得有如画中走出的人儿。
可惜后来她无法接受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便在产下一子后随父返国,从此断了音讯。这些都记载在李府的族谱中,因此李承泽的白发蓝眸并非妖魔附身,李老爷也从未怀疑他非亲生子,一落地便备受疼爱。
“大哥……”他真有那么多怨恨吗?
“别再假惺惺的喊我大哥!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老实的告诉你,你会变傻也是我下的蛊毒,可惜没毒死你只把你毒傻了……”老天不会一直帮他,也该换人转转运。
李承恩眼见他将死,李家庞大财富即将到手,便得意忘形地把和姚霏霏的丑事也一并说出,连同他们原本合计在新婚夜害死他的计谋也毫不保留的说出,口沬横飞地道尽此时的快意。
不过心思较缜密的游镇德不像李承恩一般大放厥词,他总觉得事情顺利得太诡异,似乎有双冷冽的眼始终盯着他的后背,让他不太放心。
“够了,别说太多,有些事就让它永沉湖底,不用说得太白。”为什么他背脊发冷,有股寒颤感?
李承恩悴了一口。“怕什么,死人还会开口喊冤吗?让他当个明白鬼有何不可,连同燕海山庄的黑衣人也是我们收买的杀手,就是要杀你,可惜……”李承恩话说到一半,桌上的油灯忽地晃了一下,一阵阴气森森的冷风从屋外灌入,原本平静的树影突然剧烈的摇动,拍打窗棂。
蓦地,一道长发披散的女子身影在窗外来来回回飘着。
“就是你们害死我的,你们还我命来……”拉长的回音回荡在空寂的风中。
“你……你是谁……”
作恶多端的恶人通常无胆,心中有鬼,不只李承恩吓得直打颤,连一向冷静深沉的游镇德也白了脸,瞬间手脚冰冷。
“听不出我是谁吗?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我是谁也不晓得,你们好可恶呀!”尖细十指往前一戳,显示出“亡者”有多愤怒。
“不……不是我害死你,是……是他说斩草要除根,不能留下你……”怕女鬼索魂的李承恩忙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颤抖的指着游镇德。
“是你……”女鬼一转向,点向主谋。
游镇德眼一眯,故做镇静。“大少爷这话说差了,我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小喽啰,没有你的同意我哪敢自作主张,何况二少爷一死,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与我何干。”
“原来你才是……”幽幽的鬼声再度转向快吓死的李承恩,似要拿他抵命。
“不、不是,不是我!全是他煽动我的,我只要李家财产而已,没想过要害死人。”他赶紧撇清。
女鬼不耐烦地摆动雪白长袍。“我不管是谁害死我,我在悬崖底下好冷好冷,河水冲刷我的尸骸,我要‘一个’伴来陪我,你们谁要来……呜呜呜……”
“他!”
“他!”
一听到令人寒毛直竖的鬼哭声,两人互相推诿,指着对方才是该死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只想保全自己。
毕竟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谁愿意一命呜呼,没法在人间享福。
“哎呀!笨死了,你踩到我的裙子,我怎么飞得起来。”窗外传来一声娇脆的喝斥,原本以为女鬼讨命,必死无疑的李承恩、游镇德蓦地怔住,神色由惊惧转为狐疑,瞪大双眼往外看。掉下悬崖的叶妍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河水湍急危峻,身怀武功的大男人都死于非命,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那清脆的嗓音确是为她所有,而且声亮有力,充满精神,怎会是一个已死之人才有的缥缈虚声。
答案很快地在他们眼前揭晓了。
“没见过女鬼呀!一个个坏事做尽、害人无数,怎么还没得到报应,活着害更多的人吗?”叶妍忍不住呸了两人一口痰。
“你……你没死?”
望着攀窗而入、穿着白袍的女人,两双震惊的眼珠子几乎睁得快凸出眼眶。
“你们没死,我怎么好意思先去等你们,看看你们谁的罪孽深重就先送他下地府吧!”她戳,她戳,她戳戳戳……
玩上瘾的叶妍做出鬼戳人的动作,装了假指片的十指一戳一缩,一戳一缩的。
“你明明掉下去了……”怎会死而复活?
“我命大呀,老天保佑我咩,他说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若未绳之于法、得到报应,祖这个老天爷也白做了,要我代替訑惩罚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大坏蛋!”
“你骗了我们……”不对,她没死,那也就表示他们……中计了?
脑筋转得快的游镇德立即察觉有异,他飞快地转过身,看向应该中毒身亡的李承泽。
“妍儿,别玩了,把指甲卸下来,小心戳到自己。”这玩性还真叫人拿她没辙。本来没有装鬼吓人这段安排,但是失踪月余归来的叶妍很不甘心,她掉落悬崖的惊恐余悸犹存,要不出出这口气,怎能消她一肚子火气。
宠她如命的李二少当然没第二句话,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还剪下两撮白发给她贴在颊边,加强阴气迫人的惊悚感。
而他要做的,不过是假装中毒,让人顿失戒心。
“你……你没中毒?”惊喊出声的李承恩跌坐在地,骇然地看着自家兄弟抹去唇畔黑色的毒血。
“你真那么希望我死吗?”幽然一叹,饱含着失望。
“你不死,我永远也没有出头的一天,你为什么不死!”他不该活着争走他的一切。
“难道非要闹到亲者痛仇者快、家破人亡你才称心?”他到底在想什么,横竖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
“对,只要你死了,李家的财产就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跟我争,跟我抢,全都属于我。”金银珠宝垂手可得呀!就差那么一步。
“就算你全部拿走也留不住,以你好高骛远,短视近利的心性,给你再多的钱财也枉然,你依然会在一年内败光。”不知珍惜的人只会一再落空。
“那又如何,家产在我手中败光了我也高兴,至少你也两手空空,看爹再怎么偏袒你。”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拥有,这样至少他还甘心点。
反正没人指望他长进,全都睁大眼睛看他失败。
“把自己逼到绝境又能得到什么,你要我怎么饶恕你?”李承泽摇摇头,亲者痛仇者快,他的路越走越偏了。
李承恩毫不在乎的扬起下颚。“少说废话,你能拿我怎样,难不成要我赔命不成?”
他一副谁也拿他没辙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挑眉一睨,既然李承泽人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拿什么要他伏首认罪。
“将你送官严办。”这是釜底抽薪的唯一办法。
“什么?”
李承恩还想耍狠,可是手臂都还没举起来,数名官差突然大阵仗的走入房内,意欲拘捕犯罪之人。
他和游镇德哪有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他们互使眼神,冲向官差做困兽之斗,李承恩趁其不备夺下其中一人的配刀跑出屋子。
他仍认为自己没错,是老天不帮他,刀子一举高就想砍杀碍事的人。
殊知,一道天雷轰然而起,直劈向高举向天的刀尖,他整个人一阵颤抖,随即焦黑一身,倒地不起。
什么怨,什么恨都没了,他应了自己对姚霏霏所起的誓,死于雷击之下。
而游镇德也因为脱逃不及,被两名官差压倒在地,脸色灰败地再也无法加害他人。
第二十章(1)
“我说咱们这位俊逸挺拔,卓尔不凡的李二少爷,你今儿个看来特别有精神,红光满面,近日会有意想不到的喜事临门,你得早做准备……”被说的一头雾水的李承泽有几分纳闷,怔愕地望着一大早就抢着打水,端着洗脸水出现在他房里的可人儿,她盈盈笑眸端详了他许久,令人十分不安。
她是吃错药了吗?还是撞伤了脑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可那双盈亮的水眸仍是那么有神,口齿依然伶俐,每句话里都带着话,让人猜得心慌。
“妍儿,你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不嫁我没关系,不要硬撑,早点把病治好让我安心。”她的反常让人好生忧心。迟迟未能迎娶心上人的李承泽并未因此生恼,反而更有耐心,更和颜悦色的想用赤诚之心打动她。他对她只有更好,更以她为主,总是默默纵容其言行,早起帮她添衣,晚凉便亲手送上姜汁桂圆茶,不因两人感情来逼迫她快做决定。
李家商号打算歇业的传闻在铺子重新开张时打破了,虽然不少同业大失所望,但是更多的客人回流,让布行和绣坊的生意蒸蒸日上,一个月内李家又多开了二十多间铺子。
“谁说没关系,我一定要嫁……呃!我是说二少爷年少有为,才气过人,又生得龙眉凤目,公卿之相,所以我想……”
“妍儿,你真的不去看看大夫吗?你的嘴角一直在抽措,眼皮跳呀跳的,不会是身染恶疾吧?”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等等,她似乎在做某件事时,心情异常兴奋。
奇怪,怎么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事呢?
“嗟!你才身染恶疾,我好端端地,你干么诅咒我……”话一出口,她微恼自己死性不改,三句话就露了本性,老和他斗嘴,忘了此行的正经事。
“不是啦!不是啦!瞧我这张口没遮斓的嘴抹了油,太溜了,话没经大脑就胡说一通,你可别见怪……你又在干什么?”不能让她把话说完吗?
李承泽不放心地将大掌往她玉额一覆,看她是否受了风寒。“妍儿,不要怕喝药,我叫大夫多加点甘草,不会让你苦了口的。”
“我没事,我很好,一点事也没有,你不要再打断我的话,我好不容易才厚着脸皮上门说媒……”
“说媒!”
异色瞳眸骤地放大,他面色微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看他心爱的姑娘。
赧着脸,叶妍微羞地说起溜口的媒人话。“是啦!说媒,此女秀外慧中,温婉可人,明眸皓齿又善解人意,是宜室宜家的好姑娘,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还有出神入化的好绣工,是凤阳城百年难得一见的巧手佳人……”
“我拒绝。”
“……我告诉你呀―娶到她是你莫大的福份,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你要是拒绝就太傻了……呃!等一下,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说‘我拒绝’三个字?”呵,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