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雨厌恶地摇摇头:“不必因为这个交朋友。”
孟金叶阴笑道:“大概你把这事儿当是创伤了吧?可我不同。以前我很柔弱,胆小怕事,但那都不是真的我。自从把刀子扎进去再拔出来,不断地重复这个动作,血像喷泉一样的时候,我才找回真正的我自己,一切都变了。我无所畏惧,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继续要别人的命……”
冼雨忽然打断她:“我和你不一样。”
“呵呵,怎么了?受不了刺激?”
冼雨抬头看她,这时孟金叶才陡然感到心惊肉跳,暗想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个眼神分明见过地狱,她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本想施加心理压力,给她个下马威,但看来情况没这么简单了。
冼雨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和你的确不一样。我杀了男朋友,不是因为他在感情上背叛我,所以我没有另一个情敌可杀。别再说这些了,杀人不是什么骄傲的事。”说罢转过脸。这时,温山瞧了她一眼,面露赞许。
孟金叶强笑道:“装什么圣女……”
傅海欣凑上去悄声说:“别再刺激她了,她可不止杀了她男朋友,她把他全家杀得一个不剩,然后全部扔到搅拌机里绞成肉酱了……”
孟金叶周身一颤,不再言语。
由于第三层没有窗,四面不透风,前面驾驶室内的明倩和邢若玫并没有听清后面的谈话,不过估计也不可能是越狱什么的。里面有白智运的情妇,聂深的独生女,叶世泽的老婆,都是给过钱打过招呼的,不是亡命徒,老老实实的话也许会变成无期徒刑,甚至还会减刑。这里面完全不可能改判的只有冼雨和孟金叶,尤其是冼雨,杀人手段以及处理手法都极其残忍,碎尸在社会上的负面影响太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明倩姐,快结婚了吧?”邢若玫拉了拉家常,排解旅途的无聊。她外表冷若冰霜,也是因为防范意识过重的缘故。
“什么呀,还早呢,我那一半还在部队,本来说今年就回来了,可忽然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大规模集结,我真担心他出事,虽然他在后勤……”
“当兵多帅,还能提干……”
“可别提了,他要什么没什么,怎么提呀?要不是长了个好模样,老娘还不搭理他呢。还不得我老爹给他使劲儿?他就是个倒插门。若玫,不是姐说你,你别以为二十七八岁还算年轻了,真老大不小了,你的同学应该也都当妈了吧?快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别总绷着个脸!女警察首先是个女人,也需要爱……”
邢若玫应付性地笑了一声:“嗯,再说吧。”这几年她同学陆续结婚的不少,但听说多半都不幸福。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几个女警,最终在感情上都没什么好的结果。沈颀跟个天天被自己抓的二流子线人产生了感情,还生了孩子,日子过得很苦。方恬则和男友滕跃分手,一个人孤零零地去了美国,而她所在的锡林镇也传来了矿场大爆炸的消息,生死未卜。至于当初警队女同学成绩最好的尹心水,被男友莫名其妙地抛弃,心灰意冷,连警察也不做了,现在一个人飘着,更是凄惨。爱情啊,是男人的饭后甜点,却是女人的全部食粮,她又何尝不渴望爱情呢?曾经有那么一个高大俊朗的优秀师兄,是自己倾慕的对象,朝思暮想,深深爱恋,却爱上了同学心水,最终他俩也没成,而自己更是倔强地不想再接受其他人,爱情真是折磨人!
明倩叹了口气:“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你瞧咱这一车女人哪个长得丑?可路一旦走错,社会可不是父母,能永远都原谅。所以说,女人要想走对路,很大程度上是要靠找个好男人。”
邢若玫不喜欢无休止地说这些对她而言有些伤人的话题,并且对明倩这种体制内的镀金同事略微有些看法,便岔开说:“对了明姐,还有三两分钟就到了,先打个电话给他们?”
明倩胸有成竹地拿起手机,可半天没有接通,正在纳闷,似乎又连上了,里面传来哗哗的响声,明倩连连问了几声你好,却没什么回忆,沙沙的响声愈发大起来,听上去像是有些什么人在集体咀嚼什么东西,她没有这个胆量独自承受这份恐惧,便泄露给邢若玫一个可怖的眼神。然而那声音更加尖锐起来,这诡异的氛围令明倩终于忍不住骂了句:“有病?不接电话乱叫唤什么?”说这话其实并不是为了泄愤,很大程度上是有壮胆的意思,因为她觉得对方不像是精神病院的岗哨警,更不像是医生,如果说是病人吧,难道病人还有权力到控制室接自己的电话?
电话旋即断掉,明倩又打了一次,手机却连不上,这次恐怕是彻底连不上了,邢若玫试着用自己的手机打,也同样如此,她转而问温山:“温哥,你也用你的打一下?”
温山面部表情不变,却有些僵硬地说:“我看算了。你俩都打不通,总不能是同时出故障吧?我看我也不用lang费时间了,很有可能是网络坏掉了。”
第二十六话 血泊中的觉醒(8)
这话说得女囚室内胆大的女人都笑了,明倩皱着眉头说:“网络怎么可能坏?网络坏掉,除非蓝枢坏了。”这句有些冒险,提到蓝枢这个关键词,如果是溢美之词便罢,要是有丝毫不敬或者语气里隐约透露出不满,重者将会被手机释放高压电毙命,轻者也会提前严厉警告并罚俸。明倩说完了就是一身汗,谁料手机却没有反应。
温山继续说:“蓝枢不一定会坏,那是钢谷的技术核心之一,除非是有内部人员叛变,甚至是外来人员混了进去,将蓝枢的程序改掉了……”
无异于晴天霹雳,何况这散发着腐烂味道的阴冷天气本就积郁难消,大家震惊过后,如果不是不约而同地默认这话有理,也不会接下来的一分多钟都陷入了集体沉默,甚至没有了眼神的交流。最强硬的那几个女囚也没有谁想要逃出去的念头,她们知道在这里多半是无期徒刑,就算判了死刑也是安乐死,假如在没有合法身份证明也就是手机的前提下私自逃跑,会被各类军警全球追杀,只要遇见就杀无赦,就连普通老百姓的手机也会被上传自己的详细资料,然后被强迫赋予如果遇到就击毙自己的使命,即使现在手机信号暂时消失,相信也不会长久,钢谷机电部必然在全力抢修,想要抱着侥幸心理当一辈子黑户口,那是做梦。
邢若玫向来都不信邪,但想到己方只有三个,车上还有这么多亡命徒,尤其是冼雨和孟金叶,莫不是两人有什么党徒帮凶来劫车?想到这里,不由得向着后视镜望了一眼,当她看到冼雨那与众不同的镇定神色后,更是确信了这一点,自己要牢牢盯住她。但与此同时,她也不认为冼雨的能量可以影响到由蓝枢控制的手机信号,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旁敲侧击道:“钢谷会立即恢复我们东亚地区的信号,维持稳定。要是有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歪想法,我会开枪。我的枪法怎么样,我也不喜欢过多吹嘘,我祖上当过猎户,家传的射击手法,对移动的目标格外有信心,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马上试一试。”大家通过在狱中的每日新闻都知道她得过一届省城警界射击亚军和东亚地区民间组织的女子射击大赛第六名,本来也没有谁打算跑,这样一来更是不敢妄动了。
眼见距离这栋比监狱更像监狱的精神病院合金大门越来越近,但大门前的栏杆却并没有抬起的意思,所有的控制权都在主控制室,门口的岗哨和保卫处也因为高度发达的电子设备而退出历史舞台,主控制室在大楼内部,从外面是看不到的。邢若玫和明倩若在以前肯定是有脾气的,现在总觉得心被攫住,恐惧感反倒愈发强烈了。
明倩慢慢减速,可这时候栏杆却缓缓地向上抬起了,明倩和邢若玫面面相觑,吁了口气,便向内驶去。
谁料就在车子马上要进门的一刹那,那巨大的拉杆却呼喇一下直挺挺地降了下来,如果不是防暴押送车皮糙肉厚,这一下足够将驾驶室连人带舱压成一团橡皮泥。可饶是车子外壳坚硬,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击,驾驶室的车顶也被砸出一个明显的坑来,明倩和邢若玫虽然半点也没受伤,但终究吓坏了,车子一拐,撞进了一旁花坛的石柱上,右大灯也被碰了个粉碎。
“我妈!”程忆还没骂完,偶然看到了冼雨煞白的脸色,这个平素谦卑淡定的杀人狂第一次这样激动。
“怎么了?”程忆禁不住询问,众人的目光也开始聚焦在冼雨身上。
“来了……”冼雨目光里溢满了暴戾,这一下令周遭的人都明白了什么才是见过地狱的眼睛,谁也不敢和她对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没死?”
大家都一头雾水,唯独孟金叶学历最高,思路也敏捷:“你的……你的仇人来找你报仇了?”
“应该都杀光了啊……怎么会……”冼雨俊秀的面孔蓦然浮现出狰狞的杀意,喃喃自语道:“可是……可是就是这种感觉……和那次一模一样!”大伙儿见她这种神色,也都恐惧地将脸偏向一边,不去看她。
“到底怎么回事?”孟金叶应该算是唯一敢壮着胆子问冼雨的人,她更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命。
冼雨实在不愿意再次深入回忆那个晚上,自己和男友甜蜜地恋爱了一年多,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终于能去见对方父母了,激动又羞怯。那时她已经知道男友还有一个瘾君子弟弟,几进几出的少年犯,现在被用电子脚铐锁在家里,三年不能出门,而那孩子总有些狐朋狗友,从窗户给他递大麻之类的毒品解馋,据说还有从什么工厂弄到的毒品糖,家里人也管不住他。但自己深爱着男友,就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和心胸包容他的弟弟。好在大聚餐的时候,家庭和睦气氛热烈,男友的弟弟也痛改前非表示悔过,那是最开心的一天。从前她一直不相信乐极生悲这个词有道理,但最开心的一天距离最恐怖的一天,只是一步之遥。她亲眼看到男友的弟弟在毫无预兆的转瞬间变得狂暴,张开嘴开始撕咬身边的亲人,而男友和他的父母姐妹被咬后立即变成了同样嗜血的怪物,疯狂地追逐着自己,并也一样咬住了自己的脖颈。奇怪的是,那一刹那她只感觉仿佛从祖先时代埋下的精神宝藏被陡然挖掘出土,似乎是几千年却并非正宗历史的神秘画面疾速地在脑海中播放,那时她觉得自己非但没有被毒血侵占肉体,反而将自己也许是很久前被禁锢的力量唤醒,让她赤手空拳地将这些已经失去理智的食人族全部打倒。她看到男友曾经俊朗的面孔已经抽搐成一张恶鬼的邪脸,心里剧痛之极,但总有一种潜在的意识上升到她深沉的情感之上,告诉自己一定要理智,将它们全部毁灭,不然会遗祸更多的无辜者。于是她用刀子将仍在乱动的尸体切碎,可它们还是有活力,不断地鼓出肉瘤,可怖恶心之极。于是她索性将它们扔进工地的绞肉机里绞成碎片,并一把火将这一切烧了个干净。她意识到钢谷政权其实完全知道这种变异是怎么发生的,这让她对钢谷产生了比对吸血疯子更大的恐惧,从自首到审问、判决结束,她都咬定是自己有心理问题杀了人,而没有告诉法院真相,她有理由相信这么做更好,也许知道得多了,哪怕没有谋反念头,也成了政治犯。
门锁忽然发出一声钥匙插入孔中的响声,哗啦哗啦,这声音平时听上去稀松平常,但这个时候却格外恕�
门猛然被拉开了,脸上同样充溢着惶恐的邢若玫和明倩一人一把长枪,来回挥舞着,侧着脸大呼小叫:“出来!马上出来!不要乱动!”
谁都不敢出来,女囚们对这一巨变同样心存惊惧,不由得怀疑女警们是想就地正法她们。直到温山背着狙击枪,手持长枪喊道:“咱们快走!”这才让大家定下心来,男人始终是顶梁柱,即便并不熟悉。
冼雨强忍着伤痛和剧烈的恶心,一用力首先从车内爬出来,邢若玫格外注意她,盯紧了她,而明倩收了白智运的钱,更关注程忆别出事就好。
等其他人都下了车,李纤纤忽然一甩手,坐在地上不干了:“我得知道原因!怎么回事?”
明倩不愿扰乱军心,可她又解释不通,邢若玫不愿隐瞒,直截了当地说:“跟大家实说了,这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但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我们会保护你们的……”
第二十六话 血泊中的觉醒(9)
“你们能保护得了谁?”都沛沛本来沉默寡言,这时也开了口,还是一嘴官腔,“你们自己差点儿也被压死了。我们要是不知道原因,别想让老娘去送死。”
孟金叶转而瞧着冼雨:“大姐,我看你的眼神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你就实话实说了吧。”
大家齐刷刷望向冼雨。冼雨恢复了镇定,再度变得淡然:“说什么?”
“我感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确切地说,你是不是有个仇人,他知道你今天会被转移,就专门来杀你?这里还是市区,电话怎么会忽然没信号了?”孟金叶很具煽动性地说,“我看是有杀手先来这里杀掉了值班人员,而后混在这几百号精神病人里面,反正就算专家要鉴定谁是精神病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在一群羊里随时会被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袭击,你们现在听明白了?”
冼雨有些吃惊于她的洞察力,但依旧冷漠地说:“我那天杀光了男朋友家里所有人,不可能有漏网的了。”邢若玫和明倩虽然明知她杀过不止一个人,而且手段极为残忍,但当她直接说出来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寒,在这外忧内患的时候,只能盼望她不要再多生事端了。而温山也诧异地瞥过去一眼,这是他第一次有比较明显的情绪表露。
“那天他家人全去聚会了?就没有别的亲戚了?还有别的亲戚要杀你为他家人报仇怎么办?”
冼雨这才听明白,孟金叶毕竟不知道全部事情。一开始大家以为冼雨是个杀人狂,杀害了男友一家,而后孟金叶推断出冼雨可能是受害者,误入一家全家都是杀人狂的变态家庭,后来奋力搏杀,杀光这群变态逃了出来才被捕的,但推断力再好,也要受到所掌握知识的限制,孟金叶当然不可能知道,只有当天在家的人才会受到毒血传染,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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