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渺转过身,将枪口对准甜教授。
这一下,包括誓羽和“木匠”在内,所有人都怔住了。
“我操……*干什么你?”甜教授显然是惯于被保镖众星捧月地追随着,财大气粗而无暇锻炼身体,这一下就慌了神,“你不至于就为了这个女人就要造反吧?你们亚特兰蒂斯人的脑子怎么长的?……不是,我是说,你先冷静一下,我是说,你想要这个女人,咱们把她活捉了给你不就得了?你至于为她就背叛我?背叛你马上就能分到的两万赛元?想想吧,两万赛元能在矿井星球购置一个不错的住宅了!……我再给你加一万,加一万行不行?我保证以后做大买卖都带你出来……我说,你还不放下枪?你难道要告诉我,你找到他妈的‘真爱’了?”
冰渺倒是认认真真地听着,等他说完后才慢慢地说:“真不好意思,甜老大,咱也是花皮子,你让我们同类相残,我哪里下得去手?”
甜教授瞠目结舌,呆滞半晌,便颓废地瘫在地上。
誓羽一时间又惊又喜,却仍旧有一丝狐疑,不敢确定他俩是不是在演双簧,于是趁着“木匠”发愣的时候重重在他大腿的气门位置补了一掌,这也多亏她长期的警队经验,能够迅速从任何一个陌生人的人形外壳看出这家伙大致属于什么种族,以便于寻找要害部位。果然,“木匠”其实是个块头很大的蝗虫,立即弓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四肢已经呈现抽搐状态,腰部也在不断抽搐抖动——隐藏着的虫足也本能地从腰部张开了。
誓羽将机关枪转向余下的几个家伙,同时把瘌痢姐手里的冲锋枪挂在胸前,这才松了口气,正视冰渺。
冰渺在这紧急关头不忘潇洒一笑,油嘴滑舌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严肃的模样更漂亮。”
的确,誓羽长了一张无论虫族还是人类都无法否认其美丽的脸孔,尤其这张脸绝非硅胶或者别的人造皮制成,从造物主时代就定义下来的审美观都会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自然美。
誓羽是个严谨保守略带忧郁的性格,尽管也对他印象不错,却不打算跟他调情,只正色说:“很感激你能出手。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为有你这样的同胞感到骄傲。”她一向寡言,这次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我想只要大部分亚特兰蒂斯人能够像你这样有个堂堂正正令人尊重的职业,那咱们的种族自然会被看得起。”
但她心里清楚得很,亚特兰蒂斯人只要没有独立的国家存在,无论个体做得如何好,都不会真正得到和平大联盟尤其是最强大的电子信息科技工业国赛尔赛思利的尊重,这一点想必冰渺也清楚,心照不宣了。
冰渺见她这么庄重,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转而对甜教授说:“现在用你的通话器,告诉上面的武装飞船交易很成功,大家准备去喝一杯,在这个星球好好耍耍,让他们暂时离开到最近的卫星轨道站去补充给养,一周再回来接应。”
甜教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缓缓拿起通话器。
“我可告诉你,我不是她,”冰渺一指誓羽,“你敢胡说一个字儿,你知道结果。”他抖了抖枪口,“说。”
“是……是……”甜教授只得缓缓对准通话器,“这个……咳,那个……那个老四啊,你……”他陡然极快地吼道:“快来救……!!”
冰渺大怒,没等他说完就要扣动扳机,誓羽眼明手快,上前一把将他撞歪,枪偏了准头,轰然一声射在了墙壁上。
“你疯了?你是哪个部门的?”誓羽瞪着冰渺,“你不知道他是一级供货商的直属关系吗?杀了他我们会前功尽弃!……你真是警察?说出你的警号!”
冰渺不置可否,只是冷冷地说:“你这么怜香惜玉,就没想过他说全了以后上方的武装飞船把炮口对准我们?”
“甜教授在咱们手里,他们投鼠忌器,不敢乱动的!”
“他们是糖贩子,利益至上!况且你怎么知道这个甜教授就是一把手?”
誓羽被问住了,但她随即郑重地说:“还有个密道,可以从下面走。这个矿井星球虽然废弃了,但在第二次宇宙大战年代用当时最先进的技术制造了坚固的地下堡垒和通道,目前仍然算先进,只要不是军舰进行攻击,普通武装飞船的炮火不会轰坍堡垒,很安全。”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这里有地图,不是电子版的,上面的飞船光脑探测不到,我们可以安全使用,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究竟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冰渺沉默着,一言不发。陡然间,他手中白光一闪,一柄绿油油的飞刀射穿了甜教授的脑壳,那刀子显然涂抹了剧毒,虫类对剧毒并不敏感,但严格地说,一旦是相克的天敌虫类,毒性的效果就显现出来了,甜教授也只挣扎了几下,一头扎在地上,刀子上的毒液似乎有强烈的腐蚀性,在接触大脑后迅速燃烧起来。
誓羽大惊失色,她倒是没见过这种技术,但显然这是为了灭口,不让甜教授的大脑数据被光脑提取复制,回忆出其生前的图像来。
“你别急,”冰渺柔声说,“我这也是怕他乱说,对你不好。你只要在报告上将我略去就行,老憋混过去了,只要没有这个甜教授胡说八道,没有谁会发现这里面还少了一个我。再说武装飞船上的二级供货商有的是,我跟了甜教授这么久,知道他每次都亲自参与交易,可见二级供货商的老大并不是他,老大不会以身犯险,就算是那武装飞船上也不一定有老大呢。我的意思是说,死了甜教授没什么关系,武装飞船大批的俘虏都可以用来提审,他们的信息量比一个甜教授只多不少。”说罢他顿了顿,充满柔情地说:“我是不会不给你留退路的。”
“你真是警察?我不相信,我们的人手这么短缺,却负责这么大一片区域,两个卧底的任务重合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起码不会出现在同一次交易中。就算上级真的发善心,打算保护我这个……这个亚特兰蒂斯后裔,那又哪那么巧合找到另一个亚特兰蒂斯人警察来帮我?你说,你究竟是谁?星际海盗?工奴起义军?还是……还是当初那位号召大家返回地球的圣人的组织成员?”
正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巨响,顿时强光大作,雷电轰鸣,仅仅十几秒钟一切就归于沉寂。只听得上方有喊话声:“武装飞船上的糖贩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的缉毒船包围了,你们的火力是无法与我们抗衡的,立即缴械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接着就听到另一个声音:“7号你还好吧?我们来晚了!”
誓羽没料局势来了一个大反转,有些激动,忙不迭对着通讯器喊道:“是的长官,7号没事,已经圆满完成任务,请指示!”
“很好,你在下面先等一下,特警马上下来接你和押送俘虏……”
“没问题长官,对了,我们还有一位……”
誓羽还没等说完,后脑勺突然顶上了一把枪,口袋里的地图也同时被抽走。枪口尽管已经开过几次按说应该温热,可誓羽却感到一股彻骨的严寒。
她很镇定,淡淡地转过身,还没等说话,却看到冰渺的眼睛有点湿润,她顿时扑哧一声笑了:“怎么?身份暴露了也不必流泪啊?你也算个爷们儿?别想掉几滴眼泪就能打动我,你打死我也逃不走,况且我也不会放你逃走的。”
第三十六章 星空中的罪与罚(5)
冰渺的眼泪刚刚滑落,却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失心疯,旋即他向后退了好几步,放下枪,用力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抖了抖地图。他止住了笑,说不上是悲愤还是痛苦,但这令誓羽有些震撼,这个性情真挚狂放的同胞,这个高大英俊身手不凡的男青年,已经在撞击自己的心,只是她努力地不愿去想而已。
“誓羽,我其实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今天和你说的话,比我一公用年说的话还要多。我们相遇真的不容易,我很喜欢你……”
誓羽听到这句话,肩膀明显地颤栗了一下。
“你喜欢我吗?……不用,你不用告诉我了,这不重要,我们未必能再见面了,我也不想再见面,因为我们假如能够再次相遇,则必然是在战场上!”冰渺捏紧了地图,“谢谢你的地图,我的确是警察,我隶属于正义大联盟卡拉金吉斯自然国,具体的警号不能告诉你,那会泄露我的位置。这个甜教授就留给你吧,如果你真能借此机会抓住糖王的话……!”
他用力点点头:“可我还是期待着再会!”说罢,风衣一扬,高大健美的身影消失在通过机关缓缓开启的密道走廊里。
在他走后,誓羽的心却开始渐渐狂跳得厉害,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眼见着特警们就要冲进来,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竟然再次摁动了机关,将密道关闭,随后一枪将机关砸碎。
那天,很多荣誉、鲜花、掌声扑面而来,职务的提升本来更是喜上加喜,可誓羽只觉得满脑子都是冰渺临走前的那几句话,那星眉剑目、丰神俊朗的坚毅面孔,倔强中带着刻骨铭心的成分……她眼前的局长、同事、特警们一瞬间都成了幻想,晃晃悠悠,直到眼前的颜色也变得模糊起来,就像作画时的颜料陡然间一起混杂到了水中……
当晚她彻夜难眠,不是担忧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老憋那家伙血红的双眼以及满口报复的威胁,更不是厌烦面对嫉妒她的几个女同事,她在学校里就很擅长公文写作,这次的报告虽然长达一首都公年零四个公月的跨度,终究还是写得很完整严谨,甚至严谨到冰渺此人也消失掉了。她用一个已经死掉的毒贩子替代了冰渺的作用,把故事只做了一丁点儿修改,斟酌了许久才完稿,基本上天衣无缝。按理说,卧底后的警察,尤其是‘八大主要虫族’外的少数族裔卧底警察,在成功完成任务后还是要进行严格的心理咨询,特别是开枪杀伤罪犯,甚至需要光脑采集各方面的报告作为参数进行立体过程模拟以便再现当时的场景,不过誓羽也知道,模拟场景有很多种可能,她只要把自己这份报告写得毫无漏洞,符合其中一种可能性推断,那就不会有事。毕竟大家是拼死拼活在黑与白的夹缝中生存,再要是一点儿甜头不给,只顾严格监控,那真是没谁愿意去做卧底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一份营养午餐从微型传送通道转瞬间到了桌前。誓羽毫无兴趣地扒拉了一下这几片浓缩营养丸和热乎乎的饮料,突然一阵厌恶,推开窗子向外凝望。在和平大联盟辖域内,所有的饮食都这么单调,颠来倒去总是这么几粒丸子,最多换换颜色,早期还允许在室内通过立体购物网络自己选择菜单,现在干脆连这一步也给你省了,所有人餐前都得进行一次四宇宙瞬(时间单位,比宇宙微时长,比宇宙时短)的全身健康扫描,之后由光子计算机综合所有参数提供最适宜该个体的营养搭配餐,自己反倒说了不算了。况且和平大联盟一向认为赚钱是享受,忽略了饮食,只觉得这个行为仅仅是定时补充身体所需,并无什么快感可言,还是尽量缩略其时间为宜。反观自己在卧底期间居住的三不管地带的小星球,猎杀猛兽虽然苦了点而且有危险,但天然的火炙烤出来的食物特别香,这一点那些营养丸永远没法相比,和平大联盟的高层也永远体会不出,他们一直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所处的环境是全宇宙最好的呢。
外面的景色也是如此。即便的三不管地带的废弃星球,起码也有个真正的自然景观,不论多么败落萧瑟。而和平大联盟自以为先进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合金制造,一座城市连着下一座城市,全部银光闪闪,天空被高耸入云的数万栋高楼和高楼间穿梭的密密麻麻如丝线般的反物质公共轨道布满,连恒星的光芒都被分割得零零散散。由于中央空调的完美协调,加上周围全是冰冷的银白,即便是炎热的夏季也一点儿感觉不到暖意。
她摇了摇头,尽量不去想这些,这些想多了没好处,一旦在重要的公共场合祸从口出,就要冒着被人扣上政治问题帽子的危险。
誓羽回到座位上,想要去碰那营养套餐,谁料套餐下的微设备提示道:“已经降温,不适宜食用,请再等二十瞬。”
誓羽无奈地笑笑,转头想要扑在床上,正在这时,光脑传来声音:“星际警署缉毒组编号007900834154716951813誓羽女士,副组长海因裘捷请求共进午餐,请问是否批准?”
誓羽怔了怔。在这个时代,只要不犯基本法,每个人的私生活都很隐秘,哪怕在单位,也是一人一个房间,并无公共食堂吃饭,反正所有的光脑都有监控,只要没有造反或者从事非法生意以及暴力犯罪,光脑只贮存档案不会公开监控内容。因此进餐的时候如果邀请谁,便是一种亲密感的表现,至少也是尊重和认同感。而上级邀请自己,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誓羽不太明白,按说该奖励已经奖励过了,长官再让自己与其共进午餐又是为什么?不过她坦坦荡荡,也不怕什么,站起来要走。这个时候,光脑显示:“您的母亲刚刚给您留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删除了这个留言,想必养母是很久不见自己特别想念,想要视频又遭到预设提示信息的制止,只能留言表达思念,毕竟现在没有谁在家门口上班,很多时候都是以光年计算家与工作单位的距离。
但,再疼自己的养母,也是养母,况且是虫子。誓羽摇摇头,心又恢复了冰冷,尽量不去想真正的母亲留下的只言片语和支离破碎的脸孔残片。
在门口的传送带站定瞬间就到了目的地。誓羽喊了声报告,便听到长官和气的声音:“小羽啊,快来快来。”
誓羽的营养餐也跟着同步传送过来,无非就是另一个渠道罢了。但当她进门时愕然了,眼前的桌上饭菜丰盛,荤素搭配,烹炸煎烤蒸煮涮一应俱全,色香想必也味美。
“长官,长官……?这……?”
“没关系没关系,坐下,可别说出去啊。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二百多岁的年轻女副组长海因裘捷热情地招呼她坐下,“大人物都吃这个,这是我舅舅吃的‘内部餐’,给我留了一点儿,都是各个星球的珍稀野味,来,尝尝,别跟大姐客气。”
虫族虽然表面上是女权社会,但真正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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