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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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聚好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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乇鹆裂邸K辛嗣许獠欧⑾盅钇翻v将屋内所有的窗帘完全拉开,徐徐暖意洒上略显空凉的房子。
  天气——似乎不错,适合出去走走。
  不知为何,无感的心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与渴望。
  望向镜中长期缺乏阳光照拂、几近于苍白的脸庞,于是她换了衣服,稍作梳洗,头一回在没有特定目的的情况下走出大门。
  该去哪里呢?
  她直视前方,空茫的眸子没有落点,顺着红砖道步行,红灯便停,绿灯便走,由着双脚自有意识地支配行动,不去费心苦思目标。
  然后,她发现自己停在一家正要开店营业的精品店前,凝视着玻璃橱窗内的各项摆设。
  将盆栽移到门口,转身又要进去的店员不经意瞄她一眼,惊讶地喊:“咦!季小姐,你好久没来了,最近在忙什么?”
  她意外地仰眸。“你记得我?”这个人,会是她遗落记忆中的一部分吗?
  “怎么会不记得,你可是常客呢!”店员笑说。
  “我以前——常来?”
  留意到她怪异的问法,神情韵致大异往常,店员正色打量她。“你,怎么了吗?”
  “我——生了场大病,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思考了下,拟着词汇回答。
  “哎,难怪近一年都没看见你……来来来,别站门口,进来再说。”
  季向晚在招呼之下走进店内,环顾四周,窗明几净,空间明亮,陈列雅致,简单的摆设,就是会让人感到舒心安适,这就是她以前喜爱的购物环境吗?
  “我以前来,都买些什么?”
  “不一定吧,有时是骨瓷对杯,有时是银饰、舒眠精油或男用皮夹、领带夹。最后一次,你买了雅致的花雕烛台,说是要培养情调,好好和男友吃顿饭。”
  瞧见她目光停留在展示柜上的情人对表,店员会心而笑。“韩先生呢?怎么没陪你一起来?”
  韩先生?听店员的口气,这男人似乎与她关系匪浅,是梦中那控诉的声音吗?
  她买男用皮夹、领带夹以及培养情调的烛台,就是为了他?听起来,她似乎挺在乎这名男子。
  “我不记得了,他是谁?”菱唇细细吐出话来。
  “不会吧?你连韩先生都忘了?!你那么爱他!”惊呼,极度不可思议的口吻。这名老客户向来不多话,性情偏凉,但偶尔与她交谈上几句,总不难由那柔柔浅浅的音律及神韵中捕捉到满满的幸福。谁都不难看出,她生命中满满都足那名男子,偶尔他来接她,在外头耐心等候着,直到她走出店门,他迎上来,接过提袋、开车门——简单的动作,却是全然的呵护,远远看着,一直很羡慕这对情侣。
  只是——连他都忘了,怎会?
  那她的生命中,还能剩下什么呢?必然极端空洞吧?
  这一刻,忽然懂了睽违年余,为何她的神情苍白又空茫了。
  店员有些同情地凝视她。“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你们为什么会分开,但我想,韩先生一定不希望你忘了他,因为那是你生命中很重要的一段记录,无论过程是苦是甜、结论是好是坏。你曾经告诉我,你们认识了十年。我常在想,十年来全心全意付出的爱情,会是什么模样呢?不论什么模样、至少我明白,抹去了那段记忆,不也等于抹去你那十年的人生吗?人生没有多少十年的,何况是真心真意去走的十年。”
  “我,也想找回来,你可以帮我吗?”她也想知道,那夜夜纠缠的梦境、耳边魔魅般回绕的低语,究竟想告诉她什么?也许答案很简单,只是不甘被她遗忘。
  那么,如果她找回了那些属于他们的记忆,他是不是就会放过她,不再苦苦纠缠?她真的不想再尝夜夜惊惶,醒来后却又一片空白,什么也抓不住的感觉了。
  “你是个很沈默寡言的人,不太擅长向人倾诉心事,所以我知道的也有限,我只知道,你有一双很巧的手,可以为心爱的男人做任何事,布置一个温暖的小窝。我们很少交谈,所以有一天你突然问我毛衣要怎么打时,我真的吓了一大跳。”
  “毛衣?”是的,她知道自己会打毛衣,上上个月被杨品璿拼凑出来的成效之一。
  “你告诉我,‘他'感冒了。那是你第一次对我提起你们的事,声音轻轻淡淡的,但是听得出你很担心、很心疼,那是无庸置疑的浓烈情感。他请假,发烧咳嗽、在家昏昏欲睡两天下,他不爱冬天,因为讨厌把自己包裹成笨重的北极熊,但如果是你织的,他就一定会穿——这是那次对话,我得到的收获。我介绍你一家手工艺材料行,里头应有尽有,你还多裁了几个碎花抱枕放在客厅、书房,让他在看文件时垫在腰背上,减轻筋骨酸痛。还有一次,你问我哪里有食品材料行,也是因为那阵子他工作压力太大,食欲不佳,所以你就做些饼干、小蛋糕让他当点心吃。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怎么可能舍得把这些珍贵的记忆都忘掉呢?”
  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人。
  外表矜持冷淡,内心却有着令人惊异的丰沛情感,源源不绝地给那个心爱的男人,多到几乎怀疑一辈子都不会有罄尽的一天……
  “食品材料行在哪里?”未经思索,话便飘出唇畔。她想探究,那让她对柠檬派驾轻就熟的男人。
  “顺着红砖道直走到底,红绿灯左转,大约十公尺就到了,不远。”
  她轻点了下头充当谢意,推开明亮的玻璃门离去。
  身后,店员摇头叹息。
  少了那个在店门外守候的沈静身影,她的背影看来好孤单啊!
  这就是十年爱情的样貌吗?隐隐约约,她似乎有些心酸地懂了。
  这条路,她以前真的常走吗?
  一路行来,站在食品材料行门口,她无声自问。
  没有任何的记忆,也无一丝熟悉感,对于各式各样制作器具,她甚至不能肯定正确的用法。
  “啊,季小姐,你来啦!”年约四十的老板娘迎上前来。
  又一个熟悉她以及她的爱情的人吗?
  “你,又能提供我什么呢?”她近似自言地问。
  “什么?”
  “关于我的爱情,我的男人?”
  老板娘笑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原来,在这里她什么都没留下。季向晚点头,没多解释便要转身离去。
  “啊,对了,你失眠的症状好些了没有?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上次看到你时更苍白呢!”
  一愣,她收住步伐,回身瞪视。“你知道?”
  “你上次说的啊!”
  “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告诉老板娘失眠的事?她完全没印象!
  “大概——八、九个月前吧!我还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你买了啤酒花回去,说是要治失眠的,那时你的脸色很糟,眼睛都是浮肿的。”
  啤酒花,又名蛇麻翠,雌雄异株的植物,一般撷取叶子和花冲泡,含有镇静、安眠、麻醉的效用,故,应注意不可过量或长期饮用。
  脑中没来由地跳出这段文字,她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没办法,就去看医生吧,季小姐,啤酒花茶喝多了不太好……”
  接下来老板娘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恍惚地走出店门,思绪仍无法平复。
  她为什么会买这种东西?真是为了治疗失眠吗?
  八、九个月——那正好是她搬到现今住处的时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日子过得恍惚,记忆模糊,终致遗忘。
  究竟那段时间,她与韩姓男子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他们最后分开,而她斩断与他相关的一切,包括记忆?
  心不在焉地与路人擦撞了下,对方提着的购物袋掉了一地,她弯身无意识地帮忙捡拾,那人不经意瞥她一眼,脱口喊:“季向晚!”
  她手一顿,抬眼。“你也认识我?”
  今天是怎么回事?处处碰到熟人。
  “哼!”女子不说话,面色不善地抢回日用品塞回袋中,起身便要走人。
  “等等。”她随后追去,挡住前路。
  “走开!我不跟冷血的女人讲话!”
  “冷血?指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女子恨恨地道。
  她不解。“你对我有敌意,为什么?”
  “你少装蒜了,季向晚!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韩子霁早就不爱你了,他爱的人是我姐姐,他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找你谈清楚了,只是还来不及就出事了——”
  “韩子霁……”韩子霁、韩子霁……韩?
  陌生的名字绕在舌尖,万分之一秒触动心房,太快了,快得来不及捕捉,又归于平淡。
  “原来,他要和我分手了吗……”难怪她没有感觉,原来这男人已不属于她了啊!那,忘了也好。
  “季向晚!”女子恨得咬牙,被她无动于衷的神态激出一把火。“我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可恶的女人了!因为你的存在,我姐姐流了那么多眼泪,韩子霁还处处顾虑你,结果——你根本不在乎,你只是存心折磨人!”
  季向晚困惑地拧眉。“我是第三者吗?”听起来,诸多不是,万般怨尤呀,她的存在其实是错误的吗?
  女子一窒,那句轻淡的疑惑,听来却像十足的讽语。
  “身分上的认定又怎样?你根本没有我姐姐爱他,他的死,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你早放了他,他们也许就不会、就不会有那场车祸——”丧礼上,只见她一贯的神情麻木,从头到尾没有掉过一滴泪,直到现在,都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她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起这个淡漠冷感的女人!
  “所以,我不是第三者。”不是第三者,谁都没权利怨恨她。“既然第三者不是我,凭什么我该让?她要流泪、要痛苦也是自找的,起码他到死,都还是我的,旁人无权置喙。”挺直腰杆,漠然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不经思索便已脱口而出,似是——积怨已久。
  她,真的不在乎吗?那为什么在被指控她为何不肯放了他、指控她间接害死他们时,会有一股深到无法压抑的恨意自心田涌出?
  这就是,那店员要她探究,十年爱情的样貌吗?
  这就是,杨品璿要她找回的自己吗?
  她的男人早巳背叛她,这段人人称羡的爱情,早已千疮百孔、丑陋不堪。
  他早就死了,他出轨的情人也死了,讽刺的是,就算他没死,她也一样会失去他,他的心早巳远扬。
  那女人说,他要提分手,只是来不及……
  第三者不是我,凭什么我该让?
  起码他到死,都还是我的!
  强烈的两句话重重敲击心坎,她震惊地止住步伐。
  如果不是那场致命的车祸,他会提分手,他一定会的!
  如果是以前的她、如果是以前的她……会怎么做?
  男人、背叛、分手、啤酒花、车祸……这代表什么?一连串的元素组合起来,教人不得不往最惊骇的方向想。
  胸口似有一只大手挤迫,她窒闷得喘不过气。
  会吗?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以前的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无法肯定。矜冷的外表,可以有火热的情感;温柔如水的性情,是否也可能做出最激狂决绝的报复?
  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麻木许久的心,在此刻强烈慌乱起来。
  杨品璿!
  一个名字瞬间跃出脑海,她几乎没多思考一秒,脚下自有意识地往目标方向而去。
  “季小姐?”在未经预约的时间里看见她,助理小姐略微惊讶。
  她似有若无地点一下头。“杨医师在吗?”
  “今天不是预约门诊的日于哦!”以为她记错了时间,迳自帮她查了起来,你和杨医师是约后天下午三点——“
  “我知道。我——有事找他。”呼吸略略急促,只是长期缺乏情绪的脸容,却依旧矜冷。
  “这——杨医师现在有门诊……”
  “没关系,我等。”
  “可是,他一直要到晚餐时刻才有空——”
  “没关系,我等。”她只是一迳重复同一句话。
  “那,好吧。”助理小姐替她倒了一杯水,请她进休息室等候。
  这一等,足足等了七个小时。
  而助理小姐一忙,也早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搞定今天最后一位心理谘询的患者,杨品璿浏览过助理贴在备忘板上的几张字条。“今天还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没有了——啊,对了,三十分钟前,你的未婚妻打电话来,问你晚上有没有空,陪她吃顿饭。”
  “嗯,我知道了。”左手捞起外套,右手已拿起手机拨号,那张助理忙碌中没贴好的便条纸,随风悄悄飘落桌底。
  上午11:20 季向晚小姐来访。
  他走了,陪未婚妻吃饭。
  更早之前,助理小姐发现她还在时,讶异而抱歉地传送来这道讯息。
  也许他没看见助理小姐的留言。
  第一次,兴之所至地找他,也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有多生疏,扣除掉心理谘询师与患者的身分,要想不循规则地见他,太难。
  只是——陌生人罢了。
  靠墙蹲着,脚麻了,却不想移动。
  思绪好乱,找不到出口,她必须寻个排解的管道,否则——她快承受不住了,就像、就像数月前那意识错乱、浑沌空白的日子。
  她不要再走回头路了,她不要再因为狂乱痛楚的记忆逼得自己几欲崩溃,而使、得情绪牢牢困锁,麻木无感地过日子,她怕极了被空白一寸寸吞噬的感觉。
  可是、可是——她又该怎么做?
  杨品璿、杨品璿、杨品璿……你在哪里……
  九点五十分。
  杨品璿临时绕回工作室找些资料,掏出钥匙正欲开门之际,固定摆放在玻璃门两侧的大型常绿盆栽后,纤影隐约晃动。
  他停住,侧首望去,旋即挑眉,讶喊:“向晚?!”
  他——来了。
  内心的呼唤化为实影,她松下一口气,不为什么,只因那是她困锁于黑暗时,唯一握住她的一双手。
  有他,便莫名安心。
  朝他伸出了手,轻不可闻的细哺飘出唇畔:“救……我……”
  失去意识前,隐约记得,一双暖逸厚实的臂膀收容了她。
  第三章
  “韩学长,有人找你哦!”学妹在系办门口,探头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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