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来这里吃饭。偶尔,她当然也会想要好好的享受一番,只不过她一向很实际,所以有多少钱就做多少事,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有什么不吃的吗?”拿着菜单,靳偌文发亮的黑眸看着她,“牛或羊?!”
她接过侍者递来的菜单,摇了摇头,上头只有看来很昂贵的菜名,但是并没有价目表,真不知道这样的菜单她看了是该紧张还是该松一口气。
他对她一笑,“我帮你点,好不好?”
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然后就像菜单有毒似的丢回桌子上。
看到她的举动,靳偌文觉得她真的有趣极了。他认识的女人,就算不懂复杂的西餐礼仪,在他面前也总是装得神色自若,就她──一点都不花心思掩饰。
现在大多数的人都怕自己没面子,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有很多事不懂,她的坦然倒是很难能可贵。
听到他点菜时脱口而出的义大利语,骆弘芸眼底浮现崇拜,对他的惊奇又加了一笔。
“放轻松。”将菜单交给侍者之后,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这是吃饭的地方,侍者是服务你的,摆在你眼前的是食物,你要做的只是拿起刀叉,将食物放进嘴里,享受它,就是这么简单。”
她无奈的对他扯开一个笑容,她一向是以平常心看世界,毕竟她的世界向来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变化,所以就算她不想,也得平凡的过。
唯一称得上意外的,或许是认识了博雅,现在则又加上了他──靳偌文,一个如同谜一样的男人。
“你是做什么的?”看他一派优雅自在,她不由开口询问。
他对她眨了眨眼,“我做什么很重要吗?”
她没有心机的摇头,“不重要,只不过看你好像很自在,跟我完全不一样,老实说,我现在紧张得手脚冰冷。”
“就像我说的,”靳偌文露出有趣的笑容,“这不过就是吃饭的地方。”他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真的很冷,“你会冷吗?”
“还好。”她摇头,“只是紧张,我怕会出错。”
“你不会的。”他对她倒是很有信心。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有的时候她也会被博雅拉去一些高档餐厅吃饭,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紧张,或许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他──
瞄了眼靳偌文英俊的五官,却恰好被他发现她的视线,她立刻心虚的转头。
“像你这样的个性,怎么会跟那个势利的女人在一起?”把玩着她的手,他发现她真的好娇小,手腕细得好似一用力就可以折断。
势利的女人?!指的是唐怡茹吗?
“还说你对她没兴趣!”她的脸一沉,“你在向我打听她的消息!”
他对天一翻白眼,“除非我瞎了,不然怎么会看上她?”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她专注的眼眸直视,彷佛想要看穿他,“嫌货就是买货人。”
“你在吃醋吗?”他带笑的望着她。
吃醋?!她的脸上浮现一片红晕,迟疑了许久,“我……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吃醋?”
“承认喜欢我其实也不算太难为情的事,毕竟我是难得一见的优质男人!”
他确实是,不过看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着违心之论。“我快吐了。”
听到她的话,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引来他人的侧目,骆弘芸连忙制止,“小声点!”
但靳偌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等到他满意了,才止住自己的笑声。
“你真是奇怪!”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有什么奇怪的?”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上一吻,“人生就像一场戏,不要过份认真或操心,我开心所以我大笑,管他这里是哪里,Who care?”
他似乎真的不把别人的目光当一回事,看着他,她的眼底满是惊奇。
她好奇他的来历,更好奇是怎么样的环境造就他这样的爽朗个性,在他专注的注视底下,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既然他不在乎,她又何需介意,出错了又如何?受人注目又如何?只要开心就好,这么一想之后,她反而可以用平常心坐在他面前,享受他的陪伴,至于其他,此刻她不想多想。
“下雨了!”一踏出餐厅,看着外头的雨丝,她不禁一叹。
靳偌文给了服务生一笔小费,然后微笑接过对方手中的钥匙。
“要走了怎么不打声招呼?”一个打趣的男声在他们身后扬起。
靳偌文搂着骆弘芸微侧过身,露出一个笑容,“哈啰!我还以为你不在店里。”
“这么说一点诚意都没有,你连问都没问一声,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在店里?”郑奕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移到他身旁女人的身上,接着眉头一皱,不认同的看向好友。
靳偌文觉得有趣,“干么拿这种十恶不赦的眼神看我?”
“兄弟,男人风流,但绝不要下流!”郑奕安轻哼了哼,“我们经理打电话给我,说你带了一个小女孩来吃饭,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这事传出去怎么得了!”
“传出去就传出去,我不在乎。”反正他身边有任何人,他一向很坦然,是事实就不怕别人说,“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我女朋友不喜欢人家当她是小女孩。”
'女朋友?!'这三个字就像雷一样劈进骆弘芸的脑子里。
“我们人老就要服老。”郑奕安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看着骆弘芸,“小妹妹,年纪小也得认份。”
“我不是小妹妹,我叫骆弘芸,今年大学毕业了!”她闷声说,反正这种情况早就见怪不怪了。
郑奕安一脸狐疑。
靳偌文肯定的对好友点了点头。
“Sorry!”郑奕安说,“你好,我叫郑奕安,是这小子的同学,看来我误会了一些事。”
“没关系。”她轻耸了下肩。
“他误会你就没关系,我误会你,你怎么发那么大脾气?”靳偌文故意质问。
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不会像你一样一直对我毛手毛脚!”
郑奕安闻言,无声的吹了个口哨。
靳偌文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露出开心的笑容,伸出手将她搂得更紧。
她真不知道他怎么可以一直那么开心,就算是被讽刺,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真不是一般常人可以做到的。
“今天谢谢你!”靳偌文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好友的肩,“今晚要不是你出面,我也订不到位子。”
“你三少开口,我怎么敢不照办?”郑奕安打趣,“要不然一个不好,惹你不快,你一怒之下放火把我店烧了,我岂不是欲哭无泪。”
“不错不错,算你这小子识相。”靳偌文哈哈大笑,“改天有机会去俱乐部喝一杯!”
“你请客?”
“那有什么问题。”靳偌文对他挥了挥手,“改天再聊。”
“好,再见,骆小姐。”郑奕安向骆弘芸道别,“希望再见时,三少身旁的女人还会是你。”
靳偌文闻言,忍不住咳了一声。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骆弘芸的心因为他的话而一突。这是什么意思?
在她还在思索的当下,靳偌文已经护着她,让她先坐上等在一旁的车。
“下次别在她面前胡言乱语。”向好友道别时,靳偌文在他的耳际低语。
郑奕安有些意外,虽然三少口气依旧一贯轻快,但是眼底的严肃却令他感到新奇。
靳三少一向游戏人间,会有定下来的一天吗?何况对象还是个未成年少女……
有趣的看着好友驱车离去,说实话,他还是不认为骆弘芸真的已经成年了。
第六章
“你跟那位郑先生的关系很好吗?”
靳偌文微笑点头,“我们认识超过十年了。”
“喔!”她轻喟了一声,闭上嘴。
“有问题吗?”他发现她的沉默有点突兀。
静了一会儿,骆弘芸才开口,“他为什么叫你三少?!”
“认识我的人几乎都这么叫我,”他挑起眉,笑看她一眼,“不好听吗?”
“也不是,只是怪。”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你不会是在做什么奇怪的工作吧?”
奇怪的工作?!他在心中玩味这几个字,这没大脑的女人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满是慵懒,“这就要看你觉得奇怪的定义在哪里。”
这个回答令人觉得摸不着头绪,骆弘芸小心翼翼的说:“那位郑先生说,如果他不替你安排餐厅的位子,你会把餐厅烧了,他这么说是开玩笑吗?还是──你真的会这么做?”
靳偌文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敢情她以为他是混黑社会的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她皱眉看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懂他的幽默。
“我不是开玩笑的,”他的笑声突然止住,似真似假的表示,“如果他真的惹我的话,我真的会放火,因为我真的放火烧过他住的地方。”
以前读书住校的时候,郑奕安恶作剧的放了只蜥蜴在他床上,所以他也不甘示弱,有来有往的放火烧了他的衣柜。
所以若硬要说,他确实是放火烧过奕安的住处,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解释那么清楚,因为吓吓这个没脑的女人还挺有趣的。
骆弘芸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他的口气轻描淡写,年少轻狂谁没有过?不过当时这么做,在英国保守的天主教中学里引起了很大的风暴,最后两个人被罚抄写圣经三遍,写得手都快要断了。
“没想到你是混混!”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说混混太侮辱我了,我是大哥!”凭他靳偌文,要走黑社会的话,一定也要当佼佼者才说得过去。
她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是假的就是假的。”
听到他的回答,她忍不住撇了下嘴。
“你对我完全不了解,所以现在跟我在一起,觉得很恐怖吗?”他打趣。
骆弘芸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不觉得你恐怖。”虽然不了解他,但是跟他在一起,她的心头甜甜的,不过他太自大,所以她还是决定不要把这种事告诉他比较好。
“为什么?”
骆弘芸沉默了一会儿,“直觉。”
靳偌文不禁莞尔,“你不是说你直觉一向不准吗?”
没有料到他真的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忍不住扬起嘴角,“总会有准的时候吧。”
目光看向车窗外,外头的雨势有逐渐增强的趋势,在等红绿灯时,街上的一幕捉住了她的注意力──
“开慢点!”
靳偌文依言轻踩了下煞车,“怎么了?”他好奇的瞄了她一眼,就见她的视线专注的落在车窗外。
“停、停、停!”正要再踩油门时,她头也不回的猛力拍着他的大腿。
搞不清状况,他惊讶之余也只好将车停在路旁。
“倒车!”骆弘芸指示。
“倒车?!”这是大马路耶,虽然现在夜已深,车流量比白天的时候减少许多,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倒车。
“快点!”她丢了谴责的一瞥给他。
“是,我的女王!”看了下四周,确定安全之后,靳偌文如她所愿的倒车,他倒要看看她又要搞什么鬼。
“好了,”骆弘芸立刻贴到车窗上,仔细的打量外头。“就是这里!”
他好奇的追寻着她的目光,最后露出一个荒谬的神情。
在大街上,细雨飘落下,一对年轻的男女看起来像在争吵。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拽进怀里,“你要我倒车就为了这对无聊的男女?”没想到她竟然有偷窥的坏嗜好。
“你又不认识人家,干么说人家无聊?”不认同的瞪了他一眼,她才说:“刚才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那个男人打那个女人一巴掌,吵架就吵架,干么动手打人?太没品了!”
“那是人家的家务事。”靳偌文提醒。“而且,要吵架也得看地方,这是马路旁,他们很没公德心。”
“都要吵架了,谁还会管这里是哪里,今夕是何夕?”骆弘芸推开了他,“上次我们在淡水,我把霜淇淋按在你头上的时候,也没有去想当时那里人来人往啊。”
他对天一翻白眼,这丫头如果不是没脑子,就是白目到了家。
虽然他并不生气当天她在淡水的举动,但可不代表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可偏偏她还像上瘾似的,想到一次就提一次。
在他还来不及反应时,她突然推开车门,飞也似的冲下车,因为她看到那个男人再次对女人扬起了手。
他诅咒一声,连忙将车熄火,跟了下去。这女人难不成就不能看一下情况,硬要多管闲事才行吗?
他在此刻才发现,虽然骆弘芸小小的个头看来一点都不起眼,但是跑百米的速度还挺快的。
“不准你打她!”她很有架式的挡在哭泣的女人身前。
这男人真是够了,不留情的挥舞着一拳又一拳,若她再不出面,这女人不被他打死才怪!
男人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似乎被突然冒出来的程咬金吓了一跳,不过他立刻回过神,“少管闲事!”
“你当街打人,我就不能不管!”骆弘芸手忙脚乱的找手机,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雨丝,只想要吓阻对方,“你快点走,不然我报警。”
那男人的大手一挥,力气大得把骆弘芸推倒在地上。
她跌坐在地,痛得皱起眉头,但令人心疼的是跟了她三年的手机,现在变成东一块、西一块的残骸了。
“你这个坏蛋!”她像发了狂似的站起身,狂乱的向足足高她一颗头的男人挥拳,“打烂我的手机,我打死你!”
一旁的女人看到这一幕,有点被吓傻了,只能惊慌的喊,“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不自量力的女人!”男人一个拳头用力的打向骆弘芸的脸。
她当下痛得尖叫一声,双手捂着左眼,疼痛难耐的蹲在地上,眼泪狂飙。
看到这一幕,随后赶上的靳偌文呼吸一窒,心跳好像要停了,一向总是挂着和善笑容的神情凝结成冰,面孔转为铁青。
他从来没有感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