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了房门，砰地一下又关上了，他消失在门的开关之中，门外，传来他沉重的脚步声。夜色中，他走出了李家庄园，独自一人来到一片包谷地的边上，包谷刚拔节，没住了腰，他顺手掐下一片包谷叶子叼在嘴边上。山头上，一只猫头鹰发出了一串咕咕地声音，他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朝庄园走去，手枪套子在他的武装带上随他的迈步而摆动着。他这是要回家去，他很想知道翠儿现在怎样了。他盼着翠儿醒来，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二十五章 富贵的决定
第二十六章 富贵休妻
在溪边坐的时间长了，思考的问题还没有头绪，富贵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毕竟已经和翠儿一起生活了几年，那一份感情虽不是夫妻但胜似夫妻，更像是兄妹情深。真要放手的时候，他心里还是很舍不得和放不下的。但生在江湖，他身不由己，他不得不放手，因为他无法带着翠儿在战场上厮杀，虽说部队上也要女兵，可翠儿一来没文化，二来年纪实在太小，胜任不了战场上的任何一个角色。富贵既然不方便带翠儿离开，就不得不选择放手了。但他又不放心随便找一个男人把翠儿托付出去，因此，找富林商量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他明智的做法。
弟兄俩在小溪边说了两个时辰的话，就分开了，富贵回屋照顾炕上的翠儿，富林依旧像往日那样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真快，翠儿头上伤口开始结疤，能下地行走了，等日头西下的傍晚，富贵就带着她到庄园外的小道上散步，讲一些笑话。翠儿走在富贵的身边，感觉天下就她最幸福了，她的富贵哥又回来了！可惜，富贵是一名军人，不能长时间地陪在她身边，部队的电报一个接一个催他归队，富贵的脸上多了一层忧郁。
一日，富林从外面进来，朝富贵丢了一个眼色，兄弟俩就朝庄外走去。第二天一早，富贵告诉翠儿，他有事出去一天，让她在家等他。翠儿问：“你是要回部队吗？”富贵摇摇头，在她的小鼻子上戳了一下，说：“我就出去一天，你怎么就那么多心哟！”出了门，富林和富贵坐上了管家套的马车，就往县城方向去了。马车入了城，在一家小饭店前停下，李二在外面侍候马，兄弟俩人就进了饭店的里间。在饭店里间的一间小屋里，已经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见进来两个年轻人，一老一少站起来鞠了一躬，富贵示意两人坐下，自己就近坐了下来，点燃一支烟。富林首先说道：“这就是我哥，基本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嫂子，其实就是一个小姑娘，她很好的，就是我娘容不下她。我哥又急着上前线，他不能带着我嫂子去打仗，就……”那年轻人站起来制止说：“两位少爷，情况我们也知道了，只是怕你们的娘不放过她，我们家里穷，给不起你娘要的钱。”富贵见俩人实在，说话也不油滑，觉得翠儿跟着他们应该不错，于是，他对两人说：“钱的问题，你们不用担心，只是你们一定要对翠儿好，否则，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们，她在我们家实在是太苦了，她离开我后，我希望她能幸福……”说这话时，两行泪珠从富贵的眼角里滚落出来。那个老男人接过话茬说：“这个你放心，我家里人一定对她好。”富林同富贵对了一下眼，就从腰里取出一个套子来，数出了五十个银元，对那一老一少说：“你们回去准备一下，过两天就来接人吧。这钱一部分用作买人，剩下的，你们就用作生活开销吧，我哥的意思，你们也明白了，希望你们以后说到做到，不要让我哥失望，啊。”那一老一少赶紧说：“我们爷俩知道二位少爷是好人，也知道大少奶奶是穷人家的孩子，我们一家子会对她好的，你们就放心把人交给我们吧。”那一老一少接过富林的钱，富贵就让他们走了。那一老一少走后，富贵让富林把李二叫了进来，一起吃过午饭，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富贵凭着记忆又到翠儿娘家原来住的地方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收获，富贵没别的办法了，只好把翠儿放到别的人家里，穷是穷点，但是实在，不会对翠儿过分折磨的。
第二十七章 家庭战争
也许刘氏不进来多一句话，富贵还真的硬着心肠把休书写了，就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让富贵多了一个心眼，刘氏对儿子的这一举动大为不满，既然要休，就干脆利落，她也就理直气壮地使唤翠儿了，因为当初翠儿进李家门是富贵花钱娶进来的，生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她当然不知道富贵休妻是有目的的，她和翠儿也没有想到，富贵已经物色好了人家！富贵坐在炕上，背枕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望着坐在炕的另一头的翠儿流眼泪，他的心随着翠儿滚落的泪珠而撕裂着，他有些懊恼自己刚才说话太鲁莽，伤了翠儿的心，也伤了自己的心，他舍不得翠儿离开，更舍不得翠儿再受到任何的伤害，于是，他打定主意不去安慰翠儿！生活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翠儿喜欢富贵，富贵却打定主意要休了她；富贵想通过休妻来保护翠儿，他的愿望真的能实现吗？刘氏既然知道儿子要休了翠儿，就特别想看到富贵把休书拿给翠儿，她也就无所顾忌了……
第二十八章 夫妻依恋
日头就要下山的时候，富贵带着翠儿回到了李家庄，刘氏看着富贵买回了一车的东西，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富贵也不搭理她，翠儿跟在富贵身边跑了一天，脚累得酸疼，人累得似乎就要窒息，心儿堵得喘不过气来，早早地就躺下了，脑袋里嗡嗡地响，她觉得头很大，有一种下沉的感觉。富贵在灯下写着什么，他写了几个字就撕掉了，撕了又写，桌子上被他撕掉揉成一团的废纸已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急噪地放下笔，把军帽扔到桌子的一角上，抱着脑袋呼啦着头发。翠儿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又回到炕上。这一天，翠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回答富贵的“好”、“好看”几个简单的词语，其余的就是沉默了。当晚，富贵和翠儿都无话可说，各自怀着心事睡下了。
第二十九章 离开李家庄
日头就要下山的时候，富贵带着翠儿回到了李家庄，刘氏看着富贵买回了一车的东西，在院子里指桑骂槐，富贵也不搭理她，翠儿跟在富贵身边跑了一天，脚累得酸疼，人累得似乎就要窒息，心儿堵得喘不过气来，早早地就躺下了，脑袋里嗡嗡地响，她觉得头很大，有一种下沉的感觉。富贵在灯下写着什么，他写了几个字就撕掉了，撕了又写，桌子上被他撕掉揉成一团的废纸已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急噪地放下笔，把军帽扔到桌子的一角上，抱着脑袋呼啦着头发。翠儿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又回到炕上。这一天，翠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回答富贵的“好”、“好看”几个简单的词语，其余的就是沉默了。当晚，富贵和翠儿都无话可说，各自怀着心事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翠儿早早地就起床和梅香一群人在院子里忙活着，她的头上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富贵起床时，发现翠儿不在，心里慌了，急忙披上衣服拉开门冲到院子里，正想问梅香是否看见大少奶奶的时候，猛然间发现了翠儿正和另一个丫头打扫院子，富林媳妇抱着孩子在一旁，刘氏站在正屋的窗前，扫着院子里的一切。富贵的心里突然冒出一种酸楚，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没有急着去夺翠儿手里的扫帚，默默地回到屋里，颓废地坐到炕上。突然，他站起来，坚决地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笔开始写休书。“休书”两字让他撕了五、六张纸，终于写下了，可接下来，他又无从下笔了。此时，从院门外进来一老一少，进门就说要找富贵少爷，富贵从门里照了一下，大声招呼李二说：“李管家，你替我先招呼二位，再找二少爷帮忙，我手里还有一点事情没办完。”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出去的时候，把你们大少奶奶叫进来，就说我有事找她。”安顿好这一切，富贵又坐回桌前的凳子上，依旧写他的休书。其实，让富贵下定决心接着往下写这休书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一老一少。
富贵的休书写好了，翠儿刚好进屋来，还是没有一句话，她坐到炕头上，等待着。富贵走过去，站在她的对面，然后转身，用背对着她，点燃一支烟，一股幽香随着香烟的升腾扑进了翠儿的鼻孔。翠儿奇怪地望着他的背影，富贵却没有转身的意思。富贵站在窗前，声音有些沉重：“翠儿，咱们的缘分已尽了，我也有别的女人了，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可能跟着我了。现在是新社会了，你就去找你的新生活吧。休书，我也给你写好了，就在桌子上。一会儿，你就带着休书和昨儿买的那些东西，跟刚才到家里来的一老一少走吧。昨儿买的东西，就算是我负你给你的一点补偿，休书是你出李家门的证据，没人敢拦你的……”前面的话，翠儿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一字一句像一根根钢针扎得她的心四处流血，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瘫软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富贵后来说的话，她一字也没听进去，心里就一个字“羞”。
“钱，我早就收了，不劳娘大驾了。”富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走到刘氏的身边，生硬地搬回了刘氏那只肥胖的手。刘氏不相信地问：“钱在哪里？”富贵生气地一挥手，命令梅香几个人说：“扶走！”回头又对刘氏说，“我告诉过你，翠儿的事情，我自己处理，现在她已经不是我媳妇了，你凭什么不让她走！我收了人家五十个银元，一个被你糟蹋得不像人样的女人收五十个大洋，够意思了，你还闹，你有完没有哇！”刘氏不听则已，一听却大吼起来：“什么，五十个大洋，我记得她进门那会，你是花了一百多个大洋娶进门的，她在咱家吃喝了四年，这笔账又该咋算！”富贵见刘氏如此不讲道理，也跟着不讲理了：“我当初是花了一百多个大洋，这不假，可我没花你的钱吧。我娶她回来的时候，她身上是没有一点伤痕的，可现在，你自己去撩起她的衣裳数数，她身上有多少道伤痕！别的不说，她头上那块，现在还没有好的那块，谁见了不触目惊心？”刘氏抬手给了富贵两个耳光，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是谁的儿子啊，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抢白老娘来了，你是从哪里来的？还不是老娘生你的吗？一个白眼狼！”富贵捂了一下发红的脸，发起横来：“她是我花钱娶来的媳妇，我愿意咋卖就咋卖，说好你不插手的，还来捣乱！”刘氏跑到院门外的马车前，挡住了去路：“今儿不给钱，就别想走！”富贵追了出来，朝那老者挤了一个眼色，老者走上前来，问富贵：“少爷，这姑娘卖还是不卖，谁说了算。你说了算，咱这就走；要是你说了不算，再要钱就有点……有点太那个了吧。你看她那个头，就像瘌痢壳一样，你当咱稀罕怎么的？”富贵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开双手说：“我也实在没办法了，谁叫她是我娘呢。你说，媳妇就我自己花钱娶回来的，现在不喜欢了，说五十块大洋就卖给你儿子做老婆，我这娘就是舍不得放手哇。要不这样，我跟老太太商量商量，你再添几个？”那老者不耐烦地说：“多了，咱就不要了啊！”富贵就把刘氏拉到一边说：“娘，这样，叫他们再给添十个大洋，多了，他们也拿不出了。你看，把翠儿留下吧，我看着心里别扭，这新媳妇也不愿进门，还是赶紧打发她走吧。”刘氏前后思忖了一下，不高兴地说：“好了，好了，就这样了，就让他们添十个大洋吧。”富贵过来朝老者挤了几下眼睛说：“大叔哇，我刚才跟我娘商量了半天，她让你们添十个大洋，怎样？”那老者叫起苦来：“少爷哇，我身上就只十来个大洋，这可是咱几个一路的盘缠和回家给姑娘治病用的，这回家还要办喜事，给了你们，我们就办不了事啊，你不能逼得太紧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花六十个大洋买一个这样的姑娘，回去不叫左右邻居笑掉大牙才怪哩！”富贵装着讨价还价的样子，磨牙了半天，看火候差不多了，他一拍大腿说：“你再给添八块大洋，就这么定了。”那老者实在磨不开，数出八个大洋放在富贵手里，刘氏才让开了道。
第三十章 再享家庭温暖
因为国共两党之争，汉中城里到处都能见到兵，周全林一行三人不敢在城中多停留，只在路边的一家小店里给翠儿要了一碗面条，俩人买了四、五个烧饼又上路了。“你们家住乡下？”见马车出了城并没有停留，沉默的翠儿说话了。“恩，但不在汉中，是咸阳。”周全林回答。“咸阳远吗？今天能到家吗？”翠儿紧问。“还要好几个时辰的路呢。因为打仗，路上并不太平，所以，咱们就不歇息了。回到家里就万事大吉了。”全林正愁没法准确回答翠儿的时候，在前面赶车的老者替他回答了。翠儿望着全林，全林无声地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其实，翠儿是个孩子，周全林何尝又不是一个大孩子，翠儿感到这个像大哥哥的少年有一种安全感，具有同龄人的亲和力，在李家庄园生活了两年，全林给翠儿的印象，一是老实本分，二是说话实在，不踩假水。她不明白，富贵为什么把她卖给周全林，而不是青楼或大户人家，把她卖到这么一个人家的用意是什么呢？还有就是，既然是穷人家，怎么会花五六十个大洋买一个女人？富贵休她的时候，为什么要买那么多的东西给她？随着马车的颠簸，翠儿用她简单的头脑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但她怎么也想不通。
又转过了一道湾，全林放下包裹，指着面前的房子说：“终于到家了。”翠儿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四下里打量着自己的新家，她的这种好奇很快就被迎出来的两个半大孩子和一个中年妇女给打乱了，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腼腆的女孩，眼睛直直地望着站在面前的翠儿，脸上的微笑带着友好。全林见大家都看着翠儿，就煞有介事地介绍说：“这就是翠儿，我将来的媳妇，娘将来的大儿媳妇，你们的嫂子，知道不？翠儿漂亮吧？”站在翠儿面前的中年妇女拉着翠儿的手说：“走，跟我进屋去。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