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绾青的回应则是在半空中挥舞右手,没得商量地离开病房。
黑凝眼底满是无奈,脸上倒没什么变化,捧在手上的书变得好沉重,好像每翻一页,都得花掉她许多力气,但看到黑炼身上的火焰要升不升,要灭不灭的,她也不敢再迟疑,继续朗诵——
“嗯……想要就求我呀……不、不,我不求,她潮红的小脸满是倔强,咬着下唇,但阻止不了逸出唇瓣的娇吟,呀——”停顿。“呀——”又是停顿。“呀——”再停顿。“呀……”
真糟,试了四次,她还是抓不到右绾青那种酥人筋骨的娇媚声调,算了,跳过去。
“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花径,仿照起男女交欢的舞步,她轻轻喘息,无法控制自身情欲的苏醒,柔荑握住他挺进的手臂,似阻止、似邀请,他粗犷的吐息拂过她的脖子,感觉到她的颤抖,呀……嗯……耶……噢……”她继续平板地念下去。
老天,不要再念了!这跟强迫一个植物人看A片有什么差别?!
黑炼一听到黑凝的声音就已经够让他烧起来,何况她还在他耳边念着煽情的句子,虽然念得没有半分感情,音调比读佛经还要神圣,可是如果要说全天下谁最有本领让他失控,除了黑凝,还做第二人想吗?
她的声音,即使只是轻轻浅笑,对他而言都是强力春药。
黑凝跳过不少她念不出口的句子,一本书草草率率就算结束了,但去喝水的右绾青迟迟不回来,她只好再念了一本,这本更可怕,是在马背上……
可怜的马。
她念了几页,觉得屋子里变得好热,烧得她脸红,可是黑炼身上的火焰并没有很兴旺,不过薄薄一层包着他全身,对她而言并不烫,看来是因为这些右绾青塞给她的书让她尴尬。
合上书,将它们平整放在床头柜旁。不念了,越念她自己也越不自在。
看黑炼没有醒来,身上的火势却有平稳燃烧的迹象,她心里也踏实了一点。
想到那时探到他浅弱的鼻息,至今她还记得自己的满心感激。
子弹打穿了黑炼的胸口,差点也打中他的心脏,是的,差点。
那颗子弹贯穿他的后背与前胸,没有留在他身体里,但造成大量出血,却在她无心的帮助之下,救了他一命——左风啸是这般说的。
他说,黑炼之所以没失血过多死亡,是因为他的胸口覆上一层薄冰,那些冰霜抑制了冒血的速度,没让血液大量脱离他的身体,也因为冰霜,让他体内的代谢变得极慢,将伤势恶化的情况压到最低。
是她的特殊能力救了他。
思及此,她几乎要忍不住感谢起自己曾经痛恨过的异能,若没有它,黑炼现在也不可能活下来。
伸手碰碰他的脸,无惧他身上此时的火焰,她喜欢在他身上能摸到这么熟悉的热度。
“好温暖……”黑凝说出指尖的感觉。
好舒服……黑炼在半昏半醒中也有自己的领悟。她的五指冰冰凉凉的,透过火焰包覆的皮肤滑来凉意,他怕意识模糊间会烫伤她,逼着要收回身上的橘炎,他不想伤了她……
“糟了,火焰!”
黑炼身上的火焰一减弱,黑凝立即慌张起身,还不小心撞翻了左右方的东西,她随便抓起一本迭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又读了好长一串的火热文字要帮助他燃烧。
效果非常的好,就算黑凝念书的音调可以让一整班学生陷入最深沉的睡眠,以为自己选修了多么艰深又难理解的枯燥学科,但黑炼就是吃这套——
“青姐真的没说错,这招很好用……”火势又恢复原有的情况。
不,因为是从她口中念出来才有这种效果。就连方才右绾青念了两本书后,他会燃烧起来,不是因为右绾青口沫横飞又临场感十足的表演,而是他从混沌中被吵得不能安眠之际,恍惚听到黑凝的声音……担忧他的声音。
该死的,为什么他的身体好重,完全不听使唤,好像有人将他灌在水泥块里凝固,动弹不得!
“炼。”
唔,叫他了。
“笨蛋。”
呃,骂他?
“你差点死掉,知不知道?”
是没想这么多啦……
“我在乎吗?我不在乎的。”
这么无情噢?
“……你知道,我会忘记的,到最后,我只会记得『黑炼死了』这个事实,至于悲不悲伤、难不难过……那些情绪,我都不可能记得,只要一年,或是两年,你对我来说,没有影响。”黑凝重新坐回床畔的椅子上,看着那张被火氤氲的容颜。
他知道,他该死的知道,他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不在乎的,我……以为。”
室内很安静,黑炼还没能挣脱身体沉重的束缚,无法开口,黑凝也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停下开口的打算,缓缓梳弄他带焰的发,有几颗水珠从她的指腹滑下,似乎是她体内冰气融化的结果。
“可是我错了,我在乎的。”
呀?这是……告解?
“我那么慢才发现自己的在乎,我好怕太晚,晚得来不及醒悟。”黑凝笑了笑,“幸好没有,没有太迟,一切都来得及,没有遗憾。”
这、这是告白!
不行!不行!他怎么还可以软趴趴躺在这里,这种时候,他应该要抱住她,两个人依偎成夹心吐司,蜜蜜粘粘的,听她慢慢讲——傻笑地听她慢慢讲,那才对呀!
“虽然,以后我还是会忘记今天用什么心情说这些话,但是我会记得的是,谢谢你活下来了,炼,谢谢你。”她握住他的手,将自己的五指与他的交握,冷热之间,一个在寻找沁凉,一个在等待温暖,这一刻,两人都如愿了。
“如果冰火共存,那我们两个就一起执手白头;如果冰火共灭,那我们两个就一起走向毁灭吧。”
黑凝轻轻在他的指节间落下一吻,为她的承诺封缄。
轰——大火燎原!
甫进门的右绾青手里捧着一大盆生猛海鲜,准备顺便借黑炼身上的火焰烤来吃,却被眼前的情况吓一跳。
躺在那边的黑炼烧得好旺,之前他已经烧掉了好几床被单,所以这回他躺的床换成了防火材质,否则这场大火会延烧得更快,说不定等会儿连整间屋子都烧得干净。
“哇!你念了哪一本书给他听呀?!烧得这副德行!”哪本书这么火辣呀?
好热好热,赶快趁机烤龙虾,很新鲜耶。
还有秋刀鱼,又油又香又好吃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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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炼的伤势复元得十分快速,一方面是照料得当,另一方面则是好心情连带影响身体细胞,愉愉快快、心甘情愿地加快恢复的速度。
日前右绾青与福田匡弘那场在废弃大楼里的复仇大戏,结尾是福田匡弘跑了,右绾青想追,却被左风啸拦下,右绾青气得好几天不跟左风啸说半句话,摆明了将所有的气都迁怒到他身上,而左风啸更火,简直想按着右绾青的臀好好赏她一顿教训,两人谁也不先低头,右绾青拗,左风啸比她更拗。
冤家。
趁着黑炼睡着的下午,右绾青拉着好不容易没被黑炼粘死死的黑凝到饭店餐厅去吃点心,她脸上明显写满了心事重重。
“要回台湾了吗?”黑凝肚子不饿,没像右绾青叫了一份定食,她只点了杯饮料喝。
“嗯,听说福田匡弘跑了,八成早飞离日本了,咱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淡路岛的观光景点我全逛过了,唉。”右绾青摇头晃脑,一副“我好无聊”的模样吃着鲷面。
“你还没跟左风啸说半句话吗?”黑凝看出她的心情恶劣。
“有什么好说的。”她倔强地别开脸。
“可是我看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就是因为无处发泄,才会一脸苦瓜样。
“我没什么话想说啦!我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跟那家伙说一句——不,连一个字也绝不说!我跟他的仇结深、结大了!让我眼睁睁看着福田匡弘跑掉,若我去追,还怕追不上吗?可是左风啸一把就死抱住我,还严喝我不准轻举妄动……可恶!我右绾青还得听他的命令吗?!在右派,我最大,有谁敢对我颐指气使的?就凭他一个左派的首领吗?管过界了吧!”嘴上说没话想说,但一吼起来也是一成串。
“可是如果你追着福田匡弘去,左风啸势必要跟着你去,那么黑炼怎么办?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置黑炼的伤,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语言又不通的地方,你要我看着黑炼一点一滴断气?”黑凝缓缓说出她的看法。
站在她的角度,她同样不支持右绾青冲动的跑去追福田匡弘,左风啸想必也权衡过利害关系,才会要求右绾青留在原地。
人跑了,可以再追回来,命丢了,却再也回天乏术。
右绾青咬咬唇,“这……我没有想到这点……对不起。”
黑炼的伤是为了救她们两人才受的,如果她知道左风啸是为此而阻止她,她一定可以接受这种理由,可是他又不说清楚,脾气耍得比她还大……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们拖累你了。”
“我们?”心情稍稍好转及释怀的右绾青又有了调侃人的兴致,“你已经直接把你和黑炼划成同一国了噢?”她孩子气十足,还将儿时那套“人际关系”搬到现实层面来用,喜欢的人划分为同一国,不喜欢的人就是敌国,中间还画条线,充当楚河汉界,谁越线谁就讨挨打。
黑凝眨眨眼,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不都是同一国的吗?”
“你和我也是同一国没错,可是我们右派和左派就不是同一国的,虽然黑炼人在左派,本来我是应该坚决反对和阻止的,不过看在你和黑炼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就破例同意让你和他交往。”实际上,要是她右绾青敢反对,大概会被黑炼给烧成木炭,所以她才没那个胆!不过口头上还是要撑撑面子,假装施恩给黑炼和黑凝。
呼噜噜吸起一大口面条,再灌口浓醇的汤头,赞!
“但是我丑话要说在前面噢,如果你们要结婚,你要拐黑炼过来右派,绝对不准你嫁到左派去!有没有听到?”她用筷子直指黑凝鼻尖,撂下威胁。
“我不会嫁给他,婚姻对我们没有意义,只要能像现在这样就好了。”黑凝没有太大的期望,将长发撩回耳后,露出素白脸上那抹淡淡笑颜。
如果婚姻的目的只是成就一对夫妻,那么,她与黑炼的关系,又岂止单纯这一项?
兄弟姐妹,他与她,也像;家人,他与她,也是;朋友,他与她,当然更不用提;情人……她不认为他们两人,能用这么简单的字眼定义。
黑炼把她当成一切,而她,在她自己还没有发觉之前,也已经把他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这样的认定,比起婚姻更有价值。
“说的也对,都是两个死人了,难不成还办冥婚吗?”右绾青可没忘记黑炼与黑凝根本就没有活人身分,哪怕是一纸结婚证书,他们都没办法得到。“可是没关系呀,我还是可以帮你和黑炼办个小小的婚宴,至于法律上有没有效力,谁在乎呀!但是——不准嫁去左派!”末了,还要凶巴巴的附加但书。
“青姐,你这样子,以后要怎么嫁给左风啸?”这么仇视左派。
“谁说我要嫁给他的?!”右绾青失态地跳起来,像只被放进热锅里的活虾,又蹦又跳,连俏脸都涨得火红。“我没有要嫁他!没有!你不知道我们右派和左派是死敌吗?这仇视,不是从我和左风啸才开始的,我们两人的父亲早在过世之前那几年就撕破脸,小时候开玩笑的指腹为婚根本就不算数!”
一名餐厅服务生过来,脸色为难且客气地请右绾青降低音量,四周客人也全看着她,右绾青这才不甘愿地抿着唇,坐回原位。
“早就说好了,以后各自嫁娶,谁也没资格管谁,他爸不要我这个媳妇,我爸也不要他那个女婿,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一直都不想再去招惹他的,逃到国外去读书,他却跟着追来,害我书也不敢念了,又逃命似地躲回台湾,结果他又跟着回来……搞什么呀,我这么努力在避开他了,不要再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都说了要一刀两断的呀……”
右绾青咬着筷子抱怨,嘴里咀嚼的美味,此时变得难以下咽,苦苦涩涩的教她想作呕。
“我最讨厌他了……”
然后,抽动鼻子的次数变多。
冷不防的,右绾青趴在黑凝身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顾不得泪水被黑凝身上的冷凝气息给冰冻在脸上,鼻涕也狼狈的挂成冰柱。
黑凝笨拙地想安慰她,但似乎没有她出场的余地。
不知道暗暗躲在一旁多久的左风啸走近她们,健臂一举,将失态哭泣的右绾青抱进怀里,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被谁揽着,她太熟悉他身上的烟味……
她挣扎,像只小虫子蠕动,一扭一扭地想挣离他,不给他抱。
“青青,乖,不哭啰。”他试图安抚,这是这些天来,他所开口的第一句话。
“你混蛋……”
“好、好,我混蛋。”
“你坏蛋……”
“好、好,我坏蛋。”
“我们已经切八段了……”呜呜。
儿时若发生争吵,就要来上一回这种“切八段”的绝交仪式。
“从以前切八段的次数加总,我已经被你碎尸万段了。”
左风啸将她的小脸按在自己肩窝,大手温柔而坚持地箝制在她脑后,不容她退开,耐心等她将两条手臂环住他的颈,仿佛同意他这般亲昵的接近她、搂抱她。
黑凝看着两人,直至他们离开,一个还在吵着“永远不跟你和好”,一个同样只是笑着“好、好”,逐渐走出餐厅。
她无声地弯唇微笑。
也许,有朝一日,左派和右派会合并在一块呢。
希望那个未来,不会让大家久等。
终章
台湾的夏天,火伞高张,太阳在头顶努力大放光芒,让人想从地底挖出当年射日的后羿,请他老人家顺手将天空残存的那颗也射下来。
左派总部的后方有一大片游泳池,露天的,正位在那颗大太阳底下,接受它的直射。
里头一大班的左派人马全脱得一丝不挂,在水中寻求降温,一场突如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