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别离连忙从怀中掏出雪参果来,“被大嫂的绣花鞋吓得差点都忘记来意了……大哥,我一回来就听说你的身子好很多了哩,确有此事?”
他含笑的看向娇妻,“是没错,这可要归功你嫂子,以后在这家里你就代我多帮衬她,别让胆大的狗奴才欺到她头上。”这是他唯一挂心的事。
他不排除会有第二个冬月的出现。
“哗!你在开我玩笑吗?她那么悍有谁敢欺负……”呃,完了,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
“嗯哼!二叔,蒙你看得起,嫂子的性情的确不好相处,实在应该关起门来自我反省。”长孙无垢做出送客的手势。
世道乱,人心也乱,她若没点本事保身,以她的容貌恐难清白出阁,早让地痞流氓给欺了去。
“咳!大哥,你知道我并无恶意冒犯嫂子,一时口拙烦请见谅。”他真怕了她,不仅人美还擅于辩才,让他有口难言。
皇甫追命笑笑的代为求情。“二弟一向心直口快,没个遮拦,你就当他是乳牙没长齐的稚子,别计较他的‘童言童语'。”
“大哥……”你这是帮我吗?皇甫别离大声呻吟地掩起面,羞于见人。
“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你可以自己找张凳子坐下用人招呼,但是别待太久,扰了你大哥休息。”
长孙无垢贴心地为夫君披衣,拿了个软枕让他垫着背,免得坐久了腰酸,气血不通顺又犯病。
她细心的举动看在众人眼中各有感触,有的窝心,有的感叹,有的羡慕,心思不一的瞧着她挪挪枕,觉得满意复又奉上热茶。
“大哥,你的气色看起来比以前红润了许多,有了嫂子的照顾真的不一样。”他奉承的说道,希望美丽嫂子不要太记恨。
“那倒是,自从她不准我吃油腻的饮食后,我的确是变了,你不觉得我满脸白米吗?”皇甫追命自嘲中带着宠爱的笑意,不时轻拂妻子如瀑的黑发。
“满脸白米?”皇甫别离完全不解其意。
他笑得很满足。“也不晓得你嫂子打哪里听来的说法,说吃清淡点对我的身体有好处,而粥是煮稠的白米,我吃多了自然长得白米样。”
“哈哈,你这么一说倒真有那么几分米味……”
兄弟俩说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谈到有趣的事还会会心一笑,平和的景致看得出感情深厚,完全没有异母手足间的互斗,争权夺利。
而一旁的易香怜并未受到冷落,长孙无垢吩咐春晓、夏夕备来糕点、甜果,招待未来的弟媳,打好妯娌关系有助于日后的相处。
也许见到她不防人的纯真面容,触景生情的长孙无垢想起夜里老是踢被的妹妹,不由得鼻头一酸,略带哽咽的嗓音引起丈夫的关注。
“怎么了?”
她摇摇头,眨回夺眶欲出的泪珠。“没什么,只是想香怜妹妹与舍妹年纪相仿,看到她就好像舍妹缠着我的情景。”
“啊!经你一提,我这才想起你过门至今尚未回门,是我耽误了你。”懊恼之色浮于面,皇甫追命愧意难当。
“不打紧,新妇入门三日必须回门的规矩并非一定得遵从,不必墨守成规,以你的情形值得宽谅。”规矩是人订的,可以变通。
“都怪我疏忽了这件事,没让你风光的回门。”现在弥补应该来得及,成亲一年内都算新婚。
长孙无垢温顺的一笑。“说什么风不风光,我在意的不是外在的形式,只要你能惜我如今,我就心满意足。”
要男人不变心何其困难,她要的不过是颗真心,再无所求。
皇甫追命眼底流光一转,似在思量些什么,随即浅笑盈盈地道:“那么,为夫的就陪你回家一趟吧,亲自上门感谢岳父、岳母给我一个好妻子。”
第五章
燃着上好檀香的厢房里,皇甫老夫人正闭眼养神,一个丫鬟正拿着小木槌,为她敲着脚板,她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徐嬷嬷碎嘴说着府里的事儿。
“……欸,听说冬月那丫头让大少爷撵去灶房干活了。”
“喔?追命向来不是挺疼宠那丫头的吗?”冬月丫头一张嘴甜如蜜,办事也俐落,是犯着什么事要把她赶到灶房去使粗活?
“老夫人,听说呀,这事跟少夫人有关呢!”
一听到长孙无垢,老夫人哼了哼,“她又怎么了?”
徐嬷嬷一脸不以为然,“冬月丫头说,少夫人坐在大少爷腿上,她一急出声要少夫人庄重点,结果就……”
“哼,买来的女人就是这样不知礼数。”老夫人睁开眼,“她和追命成亲都一个多月啦,肚皮还没有动静吗?你该不会挑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吧!”
哪那么快呀,何况能不能生也不是只看女人,大少爷的破烂身子也是有目共睹的,虽说近来调养得还不错,可老夫人要抱孙会不会太心急了点?不过这种话,徐嬷嬷只敢在肚子里嘀咕,半声屁也不敢响。
“还没呢,老夫人别急,应该就快了、就快了……”打哈哈的徐嬷嬷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外头丫鬟来报——
“老夫人,柳家小姐来了。”
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的坐正起身,“堤芳来了吗?先请她过来我这儿……对了对了,赶快派人去请大少爷,就说表小姐来了。”
却只见徐嬷嬷和丫鬟为难的对视一眼,徐嬷嬷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老夫人,太少爷不在府里……”
“不在?!”老夫人一愣,“他病好全了吗?上哪去了?”
“他……他陪少夫人回门去啦!”
“你们实在不用这么紧张,这条路我来来回回走上不下几百回,不必担心我会走岔了路。”
入了皇甫家门,当上人人欣羡的少夫人,并不表示她从此变得娇贵,丧失行为能力无法自主,得依赖别人的帮助才不致迷失方向。
只是谁知一出大宅门口,竟遇到昔日调戏过她的地方混混,见她在街上行走又色心一起,语多淫秽的不堪入耳。
不过也因为发生这件事才让长孙无垢对小叔的印象大为改观,原本以为他是不学无术的纨袴子弟,镇日无所事事惹人嫌,亲眼所见他小露一手才信了他真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只消出几拳便将人打退。
但她因此被当成不堪一折的娇嫩兰花,相公紧随相护身侧,皇甫别离和易香怜一前一后,以防再有闲杂人等故意碰撞。
一干双手捧着各式礼品的下人走在最后,一行人在大街上也算是显目,不少人都投以注目礼。
“嫂子,有句话说‘未雨绸缪',又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哥是不想一早的事又重演,你就忍耐一点吧。”
长孙无垢冷哼一声,“早上那两个混混是不长眼,没瞧见你这尊凶神,现在你们把我守得滴水不漏,别说坏人了,连苍蝇都不敢飞过来一只。”
“无垢,你是嫌弃为夫的我喽?”皇甫追命故作哀怨地道。今儿个风和日丽,他也觉得自个儿的身体、精神都相当舒爽,面颊泛起自然红润,沿途还吸引不少姑娘家的目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小心得太过头了。”她怕被夫君误会的急急解释。
早上的事情之后,一路上只要是男人稍微靠近她一些,皇甫家两兄弟就如临大敌一般,见是看似不入流的人,皇甫别离还恶声恶气的把人赶跑。
“我明白了。这样好了,我跟别离一道走,让香怜陪陪你。”
她闻言本想拒绝,但皇甫追命已迳自往前走去。
“无垢姐姐,我真羡慕你。”看着皇甫追命走到前头和弟弟说话,易香怜主动靠上前来。
她惊讶地一顿,“我有什么好让你羡慕的?”
“你和大哥的感情很好。”
“是吗……”她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夫君对她的爱宠实是女子之幸,相信没有人拒绝得了这份情生意动,让她心里满满地装的都是他。
“一提到皇甫大哥,瞧你笑得一脸幸福的样子。”人美,笑起来也美,好像满园花儿一下子全开了。
“我笑了吗?”摸了摸微烫的脸,她讶然自己无端的傻笑。
“还笑得真好看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娇媚,那个死人头也不会老当我是烦人的蚊蚋,常常置之不理的故意漠视我。”让人好火大。
这两人吵吵闹闹是家常便饭,她毕竟是怀春少女,也想享受心上人的温柔体贴。
“香怜妹妹别着急,那是他尚未明白自己的心意,有时候得到太多反而不知道珍惜眼前所有的,他就是太仗势外表的风流倜傥,才会厚颜无耻的以为你非他不可。”
“你的意思是叫我以后不要理他,让他自食恶果没人要是不是?”
她怔了一下,为之失笑,“你想错了,不是不要理他,而是别对他太好,男人身体有根骨头特别贱,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无垢姐姐,你的想法真特别……”
“哈哈哈!贱骨头、贱骨头,前世,你说话的风格和我越来越像了,不枉费我一再在你身边洗脑,让你也能女子当自强。”
突然现身的上官星儿高兴的拍着手,让长孙无垢吓了一跳。
“星儿?!你怎么来了?”星儿说过,她根本无法接近追命,每回只要快瞧见他时,面前就会出现一股莫名的力量将她弹出去,让她始终无缘见着前世情人。
或许是要将他们远远隔开,以免造成下世的混乱,减少无谓的纷争。
“你们出来玩,我当然也要跟呀,好不容易你老公终于离你远一点了,要不然我还靠近不了咧……说到这个,他们也太夸张了,又不是总统出巡,干么紧张得如临大敌?”
“总统?”
“就是跟你们的皇帝差不多的意思啦,不过,我们的总统是可以自己选的,人民有投票的自由。”
“什么?皇帝还可以自己选呀?!”
“无垢姐姐,你的声音好小声,我都听不清楚。”是她耳鸣了吗?为什么听不见她一阖一张的唇语?
“咳!咳!”长孙无垢以轻咳掩饰,将注意力拉回易香怜身上。“我是说你别心思全放在他身上,偶尔也替自己多着想着想。”
“是这样吗?”她是否逼得太紧,反而让他的心越离越远,看不见苦恋他的心情?
“你是流星山庄的三小姐,相信身边也有不少出色的男人中意你,虽然你们已定下白首盟约,可你一定得嫁给他吗?以令尊对你的宠爱,肯定不会勉强你履行一桩注定以泪水收场的婚约。”
“说得好呀,前世!”上官星儿闻言忍不住击掌激赏道。
话一出口长孙无垢自己也有些讶异,看来星儿成天在耳边叨念的那些“女性主义”,全被自己吸收到脑子里了。
易香怜也听得惊讶的睁大眼,面露深思的神色。从小她就知道皇甫别离将来会是她的丈夫,她从没想过除了他还能嫁给谁。
可是现在想一想,其实爹的大弟子、她的大师兄东方绝也对她很好,百般疼爱,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办法弄来给她。
或许她真的太黏皇甫别离了,才会看不到别人的好,反而忍受他一再伤人的言词,她是爹捧在手心上的宝贝明珠呐!有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猛追不舍,受尽屈辱吗?
“娘子是在怂恿香怜悔婚吗?”
“哎呀!又来了——”
前方不远处该是长孙家了,皇甫两兄弟回身过来想问长孙无垢正确的宅邸位置,这里的房子看起来全寒碜得可以,不像能住人的样子。
只是皇甫追命一回头,上官星儿就惨了,咻地弹飞得老远。
“咳!大嫂,我最近没得罪你吧!”居然扬动那个小笨蛋抛弃未婚夫。
堂堂大男人怎么可以被贬得一无是处,他是风流侠士而非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的坏男人,犯得着一再轻贱他的人格,认定他一定会令女子伤心。
这根小肋骨虽然很烦人,阻碍不少他寻美探访佳人的机会,但老在身边转着也挺有趣的,起码斗嘴时不愁找不到伴,她怎能剥夺他的乐趣?
人家是劝和不劝离,他大嫂却是反其道而行,存心让他落得骂名天下臭,人见人嫌。
“铜板要两个才敲得响,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小心最后你连一个铜板也没有,自己好自为之。”话不用说得太明,点到为止。
聪明人应该明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下场往往落得一场空。
不是鱼跑了,就是被熊一口吞了。
皇甫追命点头表示认同,“你嫂子说得是,香怜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对你又是一往情深,你要懂得好好把握,别以为她对你用情深就跑不掉,人生若能一帆风顺就不叫人生,意外总在你不注意的转角出现。”
“追命大哥,你不要乱说话,我才没有对他一往情深,要不是看在他是我的未婚夫份上,我才懒得多看他一眼。”脸微红的易香怜嘴硬地不承认对皇甫别离有意,又羞又恼大声一驳。
“哼!口是心非。”一听未婚妻半点颜面也不留的驳斥,皇甫别离有些不是滋味的嘀咕。
“你说谁口是心非,我不喜欢你不行吗?你老是欺负我,又嘲笑我无闭月羞花之貌,称不上你对美女的严苛要求,当你未婚妻是我倒楣好不好。”一说到,她是满肚子苦水。
谁都知道风流的他特别迷恋貌美女子,只要一瞧见中意的,总会想尽办法上前攀谈,让人家成为他的红粉知己之一,吟诗赏月,对酌花间,使出浑身解数逗佳人展颜一笑。
而她这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无这些礼遇,不时还得遭受他言语批评,泥塑的人偶都有三分土气,何况是人。
“不喜欢我?”他脸皮抽搐地抖了几下。“不知是谁老追在我后头,赶都赶不走。”
“你……你……你可恶,以后我再追着你跑,天罚我烂肠烂肚子,一辈子没人要。”她赌气地朝他大喊。
表情蓦地一变的皇甫别离笑得很僵。“用不着发这么重的毒誓吧!我又没说我不娶你。”
一说完,他微微一怔,虽没说不娶她,但也没打算娶她过门,他这一言不就是自打嘴巴,自相矛盾?
“哼!”头一甩,易香怜看也不看他的头转一边去。
他这下子是自讨苦吃,该说的话不说,不该说的却有如拦不住的洪水,一倾而下酿成巨灾,想要修补决裂的破洞可就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