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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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来运转-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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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紧了手中的雕像,她转身,毫不迟疑地走出门外,向着一个谢仲涛忌讳她去的方向,一路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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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梅早已凋谢,似乎在沉睡,毫无生命力可言。
  时转运徘徊在门外,过了好久,才伸出手轻轻地叩门。
  门被由里拉开,露出了康总管的脸,见门外立着时转运,他一脸惊讶,“转运,你怎么……”
  “康总管,我能进去吗?”时转运向里张望,低声开口。
  康总管探出头,见时转运身后并无他人,心中料出了几分,“你瞒着二少爷来的?”
  “若是他知晓,定不要我前来。”时转运苦笑着,“康总管,我只想看看太老爷。”
  康总管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拉开门,让她进去。
  时转运走到床边,见谢昭闭目安睡着,她压低了嗓音问康总管:“太老爷最近怎么样?”
  康总管摇摇头,“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前几天三少爷过来,没说上几句话,就呕了血……”
  “大夫怎么说?”时转运坐在床沿,伸出手,握住谢昭的手,乍感一阵冰凉,吓了她一跳,急忙探他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
  “恐怕——是熬不过这个春天了!”
  心房一震,时转运看着谢昭衰老的面庞,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转运,这段时日,我们都看得出来,二少爷对你在慢慢转变。”康总管开口说道。他也算是眼看着转运长大的,因为她特殊的身份,所以不同于一般下人,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命运,才有了这般的坎坷,“太老爷说,他想通了很多,只要你们都好,即使二少爷对他的怨消不了,他也无所谓了。”
  “康总管——”时转运转。过头,凝视康总管的眼睛,“我有一个疑问,想要你解答。”
  “你问。”
  “太老爷和二少爷,他们究竟为何结怨?关孟海,他是谢府大少爷,为何又对谢府敌视?”情知这件事是忌讳,可是,她真的想要知道,想要了解,想要解开这一切的疑惑。
  她一语方出,康总管脸上风云突变,扫了一眼时转运,“抱歉,转运,有些事牵连得太多,我不能说。”
  “不能说吗?”时转运自言自语道,凝视康总管,后者则避开她的眼神,刻意地掩饰着什么。
  有人在敲门,康总管趋步上前开门,门外,是一脸焦急的雪离。见到了时转运,她松了一口气,“时姐姐,你果然在这里。”
  “怎么了?”时转运将谢昭的手放回被中,又仔细将被角掖紧,起身走到门边。
  “刚才二少爷差人报信说他即刻回来。我回房找不到你,猜你是到这里来了。”
  “要回来了吗?”
  “嗯。”雪离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康总管,犹豫了一下,“时姐姐,你还是快回去好了,要是到时候二少爷发现你到太老爷这里……”
  吞吞吐吐地说着,直到见时转运迈出房门,她忙跟上,一颗心才算放下。老天保佑,上一次二少爷震怒的模样至今还记忆犹新,她现在想起来两条腿都还在打哆嗦。
  “时姐姐,你要去哪里?”才想着,却见时转运并不是向连涛阁的方向走去,雪离快走了几步,侧目,看见的,是她凝重的表情。
  “我去前厅等二少爷。”即使是雪离说谢仲涛马上就要回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安心,无法释怀。除非亲眼看见谢仲涛,否则,她将无法安定自己的心神。
  “什么声音?”有什么呼声隐隐约约从前院传来?时转运停下脚步,侧耳聆听。
  “好像——有人在喊?”模糊的声音忽远忽近,雪离仔细听了听,不太肯定。
  平日肃穆的谢府,什么时候多了这般喧哗?
  “怎么了?”身后有人问话,她们回头,却见康总管快步走来,“我去看看,前院的人怎么回事,都没了规矩,扰闹得这么厉害。”
  “不是下人。”
  “转运,你说什么?”她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康总管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下人!”时转运又重重地重复了一遍,在雪离和康总管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忽然向前奔去,又快又急。
  “时姐姐,时姐姐!”
  身后传来雪离的叫声,她却置若罔闻,只凭着自己的意念,一个劲地向前奔走。
  越是接近,声响越大,越是清晰,待她穿过前厅,奔到房廊下,眼前的情景令她措手不及。
  第九章
  大门紧闭,锦衣卫如潮水一般蜂拥而至,封锁了所有的出路。一队人马,将谢仲涛封堵在一个小小的圆圈中,如林刀枪,齐齐指向他的咽喉,令他进退不得。
  眼下的情形,令时转运不自觉地又想起那个噩梦,那个令谢仲涛人头落地的噩梦。
  “老天爷——”身后有康总管抽气的声音,“你们要干什么?!”
  驻守谢府大门的锦衣卫左右散开,正中间,走出了身着官服的关孟海。他看了一眼谢仲涛,再望向站在房廊下面色苍白的时转运,冷冷开口:“谢府进献朝廷贡品,古玩玉器,尽数伪造。谢仲涛欺君妄上,论罪当诛!”
  “关孟海,你信口雌黄!”谢仲涛怒视关孟海,愤然大喝,脖颈处的兵刃又上前了几分,逼得他不得不住嘴。
  “我信口雌黄?”关孟海反问,随即拍手,身后随从抬出一个大木箱。他掀开箱盖,指着内中物品,“你居然敢用赝品充好,胆子果然不小!”
  “愈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若存心给我安上罪名,调包之计,对你来说易如反掌。”谢仲涛冷笑,“怪我麻痹大意,当奉德公已放我一马,所以掉以轻心。我早就该料到,旧恨新仇,你怎么可能放弃大好机会?”
  听闻他言,关孟海一步步上前,示意周遭锦衣卫散去,他站定在谢仲涛面前,瞟了一眼远处的时转运,凑近谢仲涛的耳朵,以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低语道:“你说得对,我不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除非无路可退,否则决不轻言放弃。’你根本就配不上转运!”
  谢仲涛瞪着关孟海,挥拳打向他,却被他牢牢拽住。
  “只要你死了,只要谢家不复存在,转运她才能不受你的禁锢,不受谢家的拖累。”只有他能够帮转运出头,为她重获自由。
  甩开谢仲涛的手,他慢慢后退,左右人马立刻上前,再次团团围住谢仲涛。
  “奉德公有令,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即当就地正法,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关孟海慢慢抽出腰间长剑,举到高处,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圆弧,眼看就要落下。
  “等一等!”
  生死一线之间,猛然有人大喝。关孟海和谢仲涛不约而同地应声寻去,看到站在房廊下的时转运冲下台阶,朝他们奔来。
  “时姐姐!”雪离想要拽住时转运,不想却被她一把挥开。
  脚步虚浮,有些不稳,但时转运还是强撑着,警告自己不能倒下。
  一步落下——时转运,阴年阴月阴日生,破宫之相,水命之生……
  二步落下——将你纳入我的羽翼保护之中,要证明的,是我庇护你,保你一生平安康泰;而非你保护我,替我消灾除祸。
  三步落下——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带走你。
  四步落下——我不信神鬼。只因为这是你送的,我愿意珍藏。
  五步、六步……
  每落下一步,印下的,是与谢仲涛一点一滴相处的痕迹;每抬起一步,都觉得举步维艰。
  上苍呀,不是说她时转运,是谢仲涛的转运之星,能够为他消灾除厄吗?为什么关键时刻,她什么都无法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死亡越来越近?
  世上真有鬼神吗?在何地,在何处?她向菩萨祈福,为什么谢仲涛还是未得到庇护?
  她不要他死,不要眼看着他人头落地,从此阴阳相隔。
  “转运!”
  隔着刀枪,她看内中的谢仲涛,无视他语调的犀利,步步上前,无视面前的刀枪林立,指着地上的箱子,转向关孟海,执意道:“让我看看。”
  关孟海扫了时转运一眼,弯腰,将木箱推到她面前。
  时转运拿出其中的一幅字画,展开翻阅,数年来的功底,只一眼,她就可以断定,这是赝品,不是谢府库存的真迹。
  手在微微颤抖,她抱着十二万分之一的希望,最终还是落空。
  谢仲涛不会如此糊涂,真假不辨;谢仲涛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当做儿戏,谢仲涛不会把整个谢府家业当做陪葬……一切都不会,那么剩下的,只有一个可能——她缓缓抬头,盯着关孟海的眼睛,“你是故意的?”
  对时转运的问话不置可否,关孟海上前一步,抽走她手中的画卷,扔回木箱。
  “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质问关孟海,声音在不断发颤,整个人如同掉进了冰窖,冷得寒心透底。
  “你该知道答案的,不是吗?”关孟海逼近她一步,“如果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谁?”
  “你!”时转运震惊地抬头,恰好望进他眼眸深处,炯炯的眼神,狂热而执着。
  “转运,你会选谁?”关孟海再上前,逼得她踉跄着倒退了好几步。
  “关孟海,你不要欺人太甚!”
  转过头,见被团团包围的谢仲涛的脖颈间,因为暴喝震怒而微有动作。结果,被锋利的刀刃拉开了一条血口,他似乎毫无感觉,只是血红了眼睛,狂怒地咆哮。
  “不,不要!”她叫,要他不要再肆意妄为。他的伤口触目惊心,心一紧,一阵绞痛袭来,腹部剧烈痉挛起来。
  “转运!”关孟海无视谢仲涛恨之入骨的眼神,声音忽然放得异常柔和,“想想吧,何苦要跟着谢仲涛,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我这是在救你呀……”
  死不了心,断不了念,对时转运,他无法放手。只要她心甘情愿地跟随在他身边,他可以不计较过往的种种,给她新的生活,以及——对她无限的怜惜。
  见她咬紧了牙关,冷汗涔涔,他脸上坚硬的线条不由得放柔,握惯了兵器的手,不自觉地伸向她,想要抚平她紧蹙的眉头——
  只要她愿意,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而饮……
  “关大人!”猝不及防,时转运忽然跪下,匍匐在地面,不住地向他磕头,“我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二少爷吧……”
  她的头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一下又一下,铿然作响。身体一起一伏之间,额头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而她,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一个劲地磕头,连带不住地哀求。
  “求求您,求求您……”
  没有预料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她的头顶上方,可是心底涌上的所有温情,如同在三九寒冬之际,乍然冷凝成冰。
  “为了他,你居然可以牺牲到如此地步,值得吗?”悄然握紧了拳头,关孟海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时转运,强迫自己狠下心肠,当没有看见她受创累累的额头。
  “求求您,求求您……”跪在地上的时转运置若罔闻,只是不住地磕头,不住地哀求。
  “我在问你的话!”
  忍受不了她的这般姿态,关孟海大叫出声。他一把扯住时转运,将她半拉离开地面,凑近了她的颜面,额际已是青筋暴露。
  “关孟海,你放开她!”谢仲涛的双手不自觉地打上了面前的刀戟。锋利刀刃霎时没入他的掌心,血迹染红了刀柄剑身。
  “关大人,我求求您,你放过时姐姐,放过二少爷吧……”再也看不下去的雪离奔过来,跪在时转运身旁,低低抽泣着,不顾一切地拼命磕头。
  “大——关大人,千错万错,都与二少爷和转运无关,快意恩仇,就让老奴一并承担了吧。”康总管也跪了下来,“求您放过他们吧……”
  “关大人……”
  “关大人……”
  “关大人……”
  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关孟海四下望去,只见谢府的下人纷纷跪下,希冀着他能够放过谢仲涛。
  “谢仲涛,你果然有本事,能够叫这么多人为你求情。”关孟海撒手,时转运跌坐在地。
  雪离急忙掏出手帕,捂在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不过,我奉劝你们死了这份心。仿造古玩,以次充好权当贡品,欺君妄上,罪无可恕,谢仲涛死罪难逃,杀无赦!”
  “关大人……”听他如此言说,时转运虚弱地开口,示意雪离扶她站起来,“照你言下之意,谢仲涛他不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关孟海诧异地看她惨白的面容,不解她为何这样说。
  “因为——”
  “转运!”
  谢仲涛瞪大了双眼,喝止她的话语。手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掌心中的利刃又深陷几分,透过层层肌肤,割疼了他的心。
  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极了他平日间的暴怒。时转运回望谢仲涛,脸上忽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为你消灾劫难,为你趋吉避凶,如果这是劫数,要承受的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
  “不,转运,我求你,不要!”凝望她的眼,安然宁静,明白了她意欲何为,谢仲涛嘶哑着嗓音,头一次,完全没有顾忌颜面地低声请求。
  当做没有听见,时转运转过脸,收敛了笑容。腹中的绞痛又加剧了几分,逼得她不得不弯腰捂住腹部才能暂时镇缓疼痛,迎上关孟海疑惑的眼神,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回答:“仿造贡品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你说什么?”关孟海震惊之后,是全然的不相信,“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将罪责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就可以为谢仲涛脱罪,保他平安无事?”
  “我没有为他脱罪。”时转运平静地回答,“若是关大人不信,我可以当场证明。”
  “我不需要证明!”关孟海不客气地断然拒绝,有些心浮气躁,隐约觉得,若是答应了时转运的请求,她将会被拉入这浑水之中,再也无法脱身。
  “慢!”
  这一次出声的,是始终跟在关孟海身边的一名指挥使打扮的锦衣卫。他看了一眼关孟海,慢条斯理地开口:“关大人,依下官之见,还是让这位姑娘证明一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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