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迷醉的神情,他笑着把吻移回她的唇,轻轻向她的耳朵吹气,“你听好,我这辈子想娶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们在郊区买一幢房子,嗯?”他轻声细语着,声音还带着轻喘,“我们生几个孩子?你说?”
霎时之间,岑海蓝全身都僵硬,火热的身躯也迅速化为冰冷。
伊森吓了一跳,撑起身体,忧心地盯着她,“你怎么了?”
“孩子。”岑海蓝喃喃说,迷蒙的眼瞅着他。“你知不知道,在你娶桑妮那天,我本来要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怀孕了。”
他大大一震,血色从脸上消失。“那孩子呢?”
岑海蓝摇摇头,幽幽地说:“流产了。我想这样也好,反正你也不要他。”
他目瞪口呆,只是怔怔地望着她,他的思想一片混乱,完全整理不出头绪,终于,他瘫躺在床上,然而脑子里只是自责地不停喊着——我曾经有个孩子,曾经有过一个……可是他死了,这是报应……
“别这样。”看见他的反应比她更惨,岑海蓝反而原谅了他,温和平静地安慰起他来,“没了,都过去了。”
他转过头来,眼眶里有着晶莹水雾,他伸出手臂揽紧了她,感觉她的脸颊抵在他的心口。“海蓝,我对不起你。我曾经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这次我不会再食言了。”
岑海蓝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在他怀里,她的心里有股暖洋洋的感觉,她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过的那种幸福而安全的感觉又回来了。
这天,在市贸中心顶楼的会议厅里,临时加派了更多的保全人员,加上外来的保镖,一边清一色是黄皮肤黄面孔,另一边则都是浓眉黑发的义大利人,无形中增加紧张和严重程度。
这是一场极度机密而重要的会议。
岑海蓝很早就到了会场了,她是这个会议的发起人之一,她仔细地看过场地、座位,甚至巡视了保安人员的部署……就在这时,她看见伊森,另一个发起人。
她走过去,用手上的公文夹碰碰他,笑道:“怎么来得这么早?大老板。”
伊森一转头,笑意立刻出现在他那双湛蓝的双眼中,要不是人前他们得刻意保持距离,否则伊森还真想凑上前去给他一个招呼的吻。
“你也来得很早啊,总裁小姐。”他只能带笑看着她。
岑海蓝微微一笑,“就快要不是了,以后可能连个总机小姐都当不了。”她已经向她父亲辞职,上官龙腾虽然颇为不愿,但也拿女儿没辙,只好顺了她。
“等会儿你代表跟我爸签约,你就可以看见他那张脸——”岑海蓝朝他眨了眨眼,“对你一定是又气又恨,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伊森大笑,“还好等一下签约的人是乔瑟不是我,我不必看你爸可怕的脸孔。”
她偷偷用手指戳他,“你总有一天要见的。”
岑海蓝那又娇俏又可爱的模样,伊森看了真想把她包起来放在口袋里带回家。
“你爸已经知道我们的事?”
岑海蓝狡猾一笑,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她又恢复往日那个灵黠活泼、幽默妩媚的小女人。
她正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上官龙腾正好带着随从大架光临,她只得立刻迎上前去。
几分钟之后,乔瑟也来了,会议于焉开始。
合约的内容双方早已看过,条文也都讨论过,签约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双方客套寒喧了一下,就开始签起字来。岑海蓝悄悄与伊森对望了一眼,两人正欣慰着他们的任务将圆满达成,会议室的门外这时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小姐,你不能进去……”
“谁说不可以!?”
会议室的门倏地被推开,站在门口的人是桑妮。
她穿着一件皱巴巴的洋装,脸上脂粉末施,一头未梳理的头发更是胡乱地用发带绑个马尾了事,所有的人几乎都快不认识她了——她这辈子只怕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而不加装扮地出门见人过。
“岑海蓝,你在哪里!”桑妮发了疯似地点名大吼。
“桑妮,你发什么神经!?你来这里做什么?”
伊森立刻走向她,想平缓她的情绪,然而桑妮一看见他走过来,颤抖的手慌乱地从皮包里掏着什么……众人才发现,她竟然带了一把枪!
“你别过来!”她举起枪,胡乱地朝伊森指,脸上的泪水开始狂落,一副醉言疯语的样子,“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不该来是不是?这里不是我能来的地方,我那么笨,又没用……所以才被我这个英俊的丈夫利用,从我这儿取得了财富跟权势之后,就要跟我离婚!”
妈的!她是喝了几瓶酒?那酒味连他都闻得到。伊森在心里诅咒着,肯定桑妮必是醉疯了,才会跑来这里丢他的脸,丢她自己的脸,也让克里昂家族难堪。他不管桑妮手上的枪,笔直又往她走去,以坚定的口气说:“别闹了,把枪给我!”
“别以为我不敢开枪!”桑妮哭着朝他大吼,“你再往前走一步看看,别以为我不敢!”
“好——”伊森算是怕了她,他止住脚步,双手往前一放,想缓和她的情绪,一边拿话哄她:“桑妮,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你现在这样谈不了事的。虽然你有枪,可是你看看……”
他环视厅内,厅里他们这边的保镖,早一个个想上前夺走桑妮的枪,解决这场纷争;而海蓝那一边的,则小心翼翼地随时准备保护雇主,剩下的人就都带着又讶异又好奇的表情,看着他们演这场闹剧。
“桑妮。”他捺着性子说:“这么多保镖带着枪,你的枪还有什么用?还是给我吧。”他说着向她伸出手去。
“我的枪法不好,打不到别人,难道我就不能打自己吗?”她发疯似地狂笑,枪口忽然放弃指着伊森,转而指在自己的头上。
这举动让伊森以及所有的保镖都吓住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桑妮不小心扣下板机……这罪名可不小。
桑妮于是终于有机会做她想做的事,她把枪指向座位上的岑海蓝,狂叫着:
“岑海蓝,你躲在那里干什么?出来呀!不敢出来了是不是?你有胆整我,害我的化妆品公司垮台,甚至连伊森也抢走了,现在却没胆子走出来?”
岑海蓝蹙着眉,正打算站起来走向桑妮,身边的父亲却拉她的手,要她停住脚步,岑海蓝只好站在原地。
“桑妮,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些事该解决。”岑海蓝好声好气地相劝,“可是今天真的不是时候,找一天我们面对面谈谈好不好?”
“谈什么?跟你还谈什么?”桑妮歇斯底里地喊着。“亏我一度还当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你呢?你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全都毁了,你教我靠什么活下去?”
岑海蓝对桑妮实在也有满深愧疚,她不只是自己报复伊森的利用工具,在这整件事中更是最可悲的牺牲者,她对桑妮充满了同情,口气也十分和缓,有点想弥补的意味,“桑妮,你先别急,我们再来讨论讨论,那个化妆品公司不是非关不可……”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桑妮泪水滂沱地猛摇头,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也遮蔽她的理智,她疯狂地朝岑海蓝大吼:“我不管,你毁了我,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倏地,枪声乍起,巨大的爆裂声充塞在整个大厅中,所有人都没料到桑妮居然说开枪就开枪,也没人来得及防备,直到那狂大的声响划破天际,火药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桑妮手一松,枪枝落地,而她也像用尽力气,整个人瘫软地跌在地上。
“爸——”
岑海蓝几近崩溃地抓着父亲狂声大喊,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她顿时理智全失,只是发了疯似地朝着父亲又哭又喊,惊惧地无法接受父亲胸前那一片深色和血红。
就在桑妮开枪的那一刻,上官龙腾替她女儿挡了那一枪。
一样的酒吧,有着一样的音乐,艾莉一样嚣张地勾引男人,然后再用泼辣的言语把喝醉的人骂跑,岑海蓝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这回,换成伊森在吧台等她。
岑海蓝的眼神在远远的地方就接触了他的,两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无奈复杂,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走到他身边,不假思索地就投进他的怀里,他的唇吻向她,完全出自本能、习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这一吻已经包含千言万语。
“这个嘛……再过一哩的地方就有家汽车旅馆,如果两位需要的话。”也许是太过火热缠绵,艾莉忍不住在吧台里打趣他们。
伊森只好离开岑海蓝,对艾莉笑了笑,并要了一瓶啤酒给岑海蓝。
“你父亲的情况还好吗?”他关怀地问她,今晚的海蓝虽然还是美丽依旧,却掩不住脸上的憔悴。
“好多了。”她点点头。“至少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桑妮的那一枪没要了上官龙腾的命,却也把他伤得送医急救开刀,昏迷不醒。这几天岑海蓝几乎等于是住在医院一样,不眠不休地照顾父亲,偶尔才有机会跟伊森匆匆通个电话,更别说见面了。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还不知道。”岑海蓝幽幽低喟。“不过伤得这么重,就算出院,休养个大半年也免不了,家里的事业,他是没有心力管了。”
他停顿了一下,警觉地抬起视线,“你是说……”
她微微一笑,笑得有点苦涩,“我爸爸最希望的就是我能接管他的事业,就算我不愿意,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放着任公司群龙无首。我这一两天,就要回亚洲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他抬起手拨弄她胸前的那颗蓝宝石坠,他生命中的蓝宝石。
“不晓得,等一切安排好了……少说半年。”她说,抬起眼面对他,“桑妮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庭?”岑海蓝问的是桑妮枪伤她父亲的案件。
烦恼的神情立刻布满伊森英俊的脸庞,仔细看那张阳刚的脸,不难发现这几日的劳心劳力,也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
“星期四。”那是三天之后。“你来不来?”
“我回台北去了。”岑海蓝摇头。
他咽了一下口水,凝视着她,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的律师,想以她受了过度刺激历而精神状况不定,加上酒后失控,才错手开了枪。我们并不想让她坐牢,不过她当然得因此进疗养院待一段时间。如果到时候真的这么判决,你们会不会……”伊森顿住了。杀人偿命,伤人自然也得付出代价,可他是绝对不会让桑妮坐牢的。
“算了。”岑海蓝一叹。“我不会要桑妮吃牢饭的,毕竟她是最可怜无辜的一个,是我害了她,要坐牢的也该是我。”
“错了。”他的手一下子盖在她手上。“该死的人是我。”
“一切都过去了。”岑海蓝抬起睫毛来,氤氲着泾气,而从他的眼神中,她看见了真诚的柔情,这一切似乎都像是过去了,然而对他们两人来说,几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挫折与磨难还未完全结束。
“我想——”她幽幽地说,“你是不可能陪我一块儿去亚洲吧?”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苦涩地摇头。“桑妮现在这个样子,我实在没有办法跟她提离婚,或者是丢着她不管。”
“我知道,我知道!”岑海蓝的手反过来,拍拍他的手臂,那神情很像两个凄风苦雨的人互相安慰。
不过不晓得为了什么,岑海蓝这回的心里却平静而安稳,充满了希望,信心,她相信这回她跟伊森不会再落空——
一切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来找我,好不好?等你跟桑妮的事解决之后。”岑海蓝站起身来,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在台北,或是上海,如果你看见一家像这样的Bar,不要犹豫,走进去,也许你就会看见已经卸下重任的我,在台上吹萨克斯风。”
伊森的笑容与她同样充满信心,他认真地承诺岑海蓝这个不知何时才能实现拆:“我一定会去的。”
岑海蓝走心地笑了,她胸前的那颗蓝宝石映着伊森眼里湛蓝的灿烂。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