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热闹好凑?”她已是迫不及待。
“就是京城的百味轩呀!”老汉是一脸的扼腕。
胡蝶一下子消了气,连说起话来都有几分意兴阑珊。“那事儿我知道。不过,老伯您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事儿不是还有个把月,这儿离京城也只不过几天的路,您就算用走的也还来得及呀!”
“你说的是神厨帖的事我说的可是另一回事。”老汉摇摇头。
“另一回事?”胡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还有什么事?”
“神厨帖已是天下尽知,可你不知这会儿神厨赛还没开打就有枝节。”老汉捻须故意卖关子。——
“有什么枝节,爷爷您快说嘛!”这一说到好玩的,胡蝶的嘴也跟著甜了起来,这会儿称呼已从‘老伯’变成‘爷爷’。
老汉被她叫了声爷爷,心花朵朵开,快意的点头,“好!我说就是了。”他清了清喉咙!“你该听过北神厨、南膳鬼,这由神厨庄百味起家的百味轩,一直以来和膳鬼所经营的万食馆,一向是分庭抗礼料理天下。
“可神厨帖只对百味轩而下,而且又以料理界的至宝那经为胜负的标的,万食馆怎么能服?便先向百味轩下战书,想取百味轩那经天下第一味‘的美名,好取而代之去争那神厨赛。”
“万食馆和百味轩?”庄晓梦倒抽一口气。
胡蝶轻瞅庄晓梦一眼后,又回到老汉身上,“爷爷您说万食馆和百味轩,若真较量起来谁的胜算大些?”
“就味道来说,实在是难论高下,但就我听来的小道消息,万食馆的胜面是大了些。”老汉喘一口气。“不是说百味轩的味道及不上万食馆,只是,这百味轩自从几年前神厨庄百味失踪后,那招牌的菜色就没变过,人人都传新掌的当家只能守成,而不能创新,这你们是知道的,好吃的东西就算再怎么好吃,吃久了还是会腻的。”
“这倒也是。”胡蝶赞同的点点头。
“其实!我私心倒是希望百味轩能赢,那万食馆的人仗著自己资金雄厚,每每总将上好的食材整批收购,这些年要不是有百味轩还能稍加抑制,怕这料理界早就让他们搞得一团糟罗!”老汉一脸的无奈。
“这万食馆的人有这么可恶?”胡蝶轻咬下唇问道。
“像你这样的姑娘家,不管柴米,自是不会明白这种事。前两年西湖荷花不开,藕粉供应量大减,万食馆的人便将市面上的西湖藕粉全数卖去,再一翻调了十倍价钱要不是百味轩的当家将所存的藕粉释出,那年可没多少人吃得起西湖藕粉呢!就冲著这一点,我老头子也要上京城,为百味轩打打气。”
老汉说得义愤填膺可府即又重重叹口气。“唉——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一耽搁,少说也得三、五天,怎么也赶不上了。”
“这倒是不一定!”胡蝶看一眼一直不曾开口的庄晓梦,对著老汉一脸甜笑。“如果我有办法让您的马车能动那您能不能顺道载我们一程,让我们也能凑凑热闹?”
“反正我一个老人家一路上有个伴倒也是好的只是我们这里只有一些老弱妇孺!你这小姑娘会有什么法子呢?”老汉不抱希望的说。
胡蝶指指庄晓梦,“还有他在!让他来抬就成了。”
“这位姑娘,你别说笑了这车至少要几个大男人才抬得起来,不是我要侮辱这位小兄弟,他看起来一派斯文书生样,他哪抬得动?”老汉说什么也不相信庄晓梦抬得起这么重的马车。
“老伯还是让我来试试吧!”庄晓梦倒也不觉得受辱,只是温和的提议。
他马步一蹲,双手在车框上一施力,马车竟然应声而动,轻松得仿佛这重达百斤的马车是纸糊的一般。
老汉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眼眶,张著的嘴老半天阖不起来。
他拍拍庄晓梦的肩膀,“看你这小子瘦瘦弱弱的,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手劲真是人不可貌相,是我这老头子看走眼,原本我还想看你手不能挑的样子,带著一个道么美的姑娘家迟早出事,看来是我白操心了。”
“我就说他没问题的。”胡蝶一脸得意。
“对了,我还没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妹还是夫妇?”老汉一边检查著马车一边顺口问。
“我们是——”
“兄妹!”这是第一次庄晓梦的话快过胡蝶,只见他皱起一向平顺的眉头,明白的表达他对这件事的坚持。
孤马寡女结伴而行,这事传了出去,对姑娘家的名节可是一大损害,虽然胡蝶看来对这事情点也不担心可他再怎么说也得替她顾及到这一点。
“原来是兄妹呀!”老汉一点也没有发现他们两人眼神的角力,在准备好一切后,就示意他们上车。
胡蝶越过老汉,悄悄的对庄晓梦扮了个鬼脸。他爱说是兄妹就兄妹吧!至于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可就由不得他了。
随著马儿渐快这路程似乎霎时变得短了起来。
柳吟秋微愁的看著眉头深锁的庄晓生,浓浓的不安又袭上、心头。
“你有几分把握?”
庄晓生猛地将手中的青瓷砸向地板,眼眸中的红丝道尽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娘!您觉得我会有几分胜算?”
“晓生不是娘要逼你!可这战我们输不得啊!”柳吟秋微微一叹。
百味轩能和万食馆分庭抗礼靠的就是‘天下第一味’的美名这一战若败,百味轩从此再也无立足之地。
她不明白神厨帖的发帖人是何居心,打著那经之名,这对任何厨师而言或许会欣喜若狂,可对现在的百味轩来说,却是福不是祸。
万食馆原就对百味轩的地盘垂涎不已,只是苦无机会和名目能挑起争端,可现在神厨帖一出,万食馆的人正好可以一石二鸟,正大光明的叫阵。
“娘,您明知道我不是神厨的料,爹的手艺我也只学得上五分,您教我以这五分手艺,如何来维持百味轩的味道?”庄晓生是个明白人他虽生于神厨之家,可他知道自己擅长的是商货往来,对这料理的天分,他根本就比不上他大哥。
“您为什么不让我把大哥找回来?如果是大哥,这场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的。”
“别说了!”柳吟秋的脸色陡然白了一二分,厉声道:“我不许你再提这事。”
“为什么不行?大哥的手艺高过我千万倍是事实,娘,您不是不明白,再怎么说,他也是爹的孩子,他和我一样有权继承这百味轩,您为什么执意于他是二娘生的这件事呢?”
“别再说了!”柳吟秋大喝一声。
人一旦做错一件事,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吗?
为什么就在她尽力忘却过往的同时!悔恨总是在不经意时涌上、心头?
她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为了一个庄晓梦她赔了自尊、赔了人格、赔了梦想,在做尽一切后,仍是要不回她的男人,他还想怎么样?
“娘!”庄晓生就是不明白为何他娘就是容不下他大哥?
柳吟秋这时从庄晓生的表情发觉到自己的失常地微微一挥手,掩去她脸上过多的情绪。
你不会忘了现在的庄晓梦根本做不出任何料理,一个不能拿刀的厨师还有什么用?你找他回来也没有用,你还是多用点心神在未来的这场对决上吧!“
说完,她转身入内就像是怕被人见著她脸上再也掩不住的思绪——
第五章 蝶戏·惊梦
京城就是京城,才入南门,气氛整个就不同,不仅街上的人种多了,就连穿著和打扮也较其他的地方华丽。
胡蝶一眼就看到观桥旁五层楼高的百味轩,单单在这远处立定一看,就能看出其结构的雄伟,让人为之惊叹。
五楼相映,飞桥栏杆,明暗相通,由出入络绎不绝的人看来,百味轩果真有着天下第一味的气势。
她看著门前圆柱上金色的大字组成的对联,左联写的是‘佛间弃禅跳墙来’,而右联书的是‘仙尝叛道染尘埃’,这横批便是‘百味一家’。
由这对联便可以看出落款之人心中的自傲与期许,只是,不知道这期许做到几分?
“晓梦哥哥,我们去凑凑热闹好吗?”
胡蝶一手拉著庄晓梦,一手牵着饕餮,也不管一二七一下一的,就往人群中挤。
庄晓梦略略压低嗓子,“你别用这名叫我好吗?”不用这名,不是因为近乡情怯而是为了省去麻烦。他明白他大娘是无论如何都容不下他,她若知道他来京城,说不定又是一场风风雨雨。
“说得也是,你若想用庄晓梦的名,早就大剌剌的走进百味轩,也不需要像个外人似的站在这儿人挤人了。”胡蝶甜甜一笑。
她是个好奇心重的姑娘,可也明白好奇是得看人、看这场合的,像庄晓梦这般性子的男人,他若自己不主动说明原由,磨得太久也R会造成反效果。
今天就是百味轩对上万食馆的日子,像这样的日子要找个位子可不容易,我看我们还是站在这桥上观看就好。“他指著眼前的人龙说。
“这么远有什么好看的?”胡蝶嘟起小嘴。站在这么远的地方,连人看起来都像是只小蛐儿,别说看人比赛料理了就连煮个什么充东西也看不到,还凑什么热闹?
看著她贼溜溜的眼儿,庄晓梦、心下闪过一丝不安。
“你知不知道百味轩的后门在哪儿?”胡蝶弹一下手指,似是想到什么。
庄晓梦一点儿也不明白胡蝶、心中转的是什么鬼主意,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得乖乖的领著她往记忆中的巷子走去。
庄晓梦怎么也没有想到胡蝶竟如此胆大妄为,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时,就和饕餮联手打昏两个黄衣的跑堂,然后塞些银两在他们的手巾后,便抢了他们的衣服。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庄晓梦不赞同的摇摇头。
“我人都打昏了,难道你要把他们摇醒让他们把我扭送官府吗?”
胡蝶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得他连点气也生不出来。
“可是你这种行为实在是——”
胡蝶连忙举起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说教,“再说下去,我们就赶不上比赛了,你难道不想看看这场比赛到底鹿死谁手?”
反正她就是吃定他一点反驳的余地也没有。
庄晓梦看看她,心下暗暗叹一日气,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特立独行的姑娘!怎么行事如此率性而为!
他虽然心中仍有一丝歉意,只得弯身,多塞点银子给那两个倒楣的家伙,然后换上胡蝶递过来的衣服,和她一样打扮成跑堂的小厮。
这一入大厅!虽是满堂的人,但气氛却十分凝重。
胡蝶拉过身旁离她最近的跑堂,一脸好奇的询问:“现在怎么样了?”
“嘘”那饱堂也许是大专心也许是百味轩的跑堂本就为数众多,竟是一点儿也没发现胡蝶这个生面孔,压低声音对她说,“那方头大耳的,听说就是膳鬼李万食,他一来连招呼也不打的,就一脸睥睨样,分明不把我们百味轩给看在眼里。”
胡蝶顺著跑童小厮的话向前看过去,果然在大厅正中央见到一个方头大耳的庞然大物,难怪他会被人称作鬼了,那凶恶的样子,真像是地府刚逃出来的鬼王。
只见膳鬼李万食大手一挥,面前那少说百来斤的铁锅就凌空而起,在半空中运转四、五圈后,稳稳的落在他面前的灶上,而在锅起锅落的时间,李万食的灶火已经升起。
这一手快得令人目不暇给,只一招,便显出李万童出神入化的技巧,当场教亲眼目睹的众人是一阵击掌叫好。
“看来这丑家伙真有几分能耐。”胡蝶低声对著庄晓梦咬耳朵。
庄晓梦一心悬著场中的庄晓生,一点也没有发现胡蝶的身子挨得是这么的近。
庄晓生怎么会不明白李万食的做法是在下马威,为了不屈己志他也扬手挥袖,在入油锅的同时,让灶下之火蓦地凌空高涨三尺,六尺儿方的铁锅霎时油香阵阵,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动作!也让众人又是一阵惊叹。
“这膳鬼果真狡诈,他是故意激得对手自乱阵脚,这每个人做菜都有自己的拍子,他这一激,就让对手乱了拍子,看来这比赛是不用看了。”胡蝶一脸惋惜这根本是一场没看头的比赛。
她打小就是个食精,什么样的味道她一闻即知,庄晓生那接招的举动或许扳回些许气势但也让他的油过了火。
这油过火,连带的影响制理的味这味一偏差,那还用得着比下去吗?
庄晓梦知道胡蝶说得没错,面对膳鬼这种大师级的对手,庄晓生未免太过生嫩,这注定是一场必败的比赛。
“哈!你的失败是必然之事,我看也甭比了,识相点的就把前头那‘百味一家’的匾额给卸下来,换上我万食馆的名号,也省得难看。”李万食是何等人物,胸中胜券在握,口气也跟著狂傲起来。
堂上庄晓生听得是七窍生烟,一双拳头是握得格格作响。
“如果我——”一旁的庄晓梦看著这一幕也很难受。
“你想上去吗?”胡蝶怎么会不明白?看他紧捏著自己的手却浑然不觉的神情,她想不明白他的心思都难。
“我能上去做什么?”庄晓梦轻摇头,惨然一笑。现下的他就算上去了,又能做些什么?
“你真的不想百味轩输吗?”胡蝶轻轻的把手由他的掌中抽出。“或许我有办法哟!”
“你——”
胡蝶做了一个包在她身上的手势,不待他做任何反应,她曼妙的身形一如花间的粉蝶,隐不住鲜艳的色彩悄然舞进剑拔弩张的大厅。
只见她拿起一旁的水杓掬了一瓢水,就住庄晓生的锅中倒下去,刹那间油水交合,油烟四漫整个大厅白茫茫的一片,中间夹杂着众人的惊呼声。
“庄晓生,你是输不起便找个人来揽局不成?”李万食大手一挥横目努张。
庄晓生没想到会有人冒出来,当下正要沉声开骂——
胡蝶不让庄晓生有任何开口的机会,抢先一步朗声说:“不是搅局,只是看不下去你这信日开河的丑八怪在那儿自吹自擂,像你这种程度的料理,实在用不上百味轩的当家出马,随随便便在这百味轩中一声吆喝多得是比你不知强上几分的厨师。”
“你这小子口气倒是顶大的,可料理比的是手艺,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