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十八相送,真是乱七八糟的形容词。
“不要在意他们的话,一群粗人很难要求他们修词。”独眼龙坐回驾驶座,一边观察任筝的脸色浮动,一面真心解释。
“不会的。”她尽量让自己表现不在乎,刻意漠视心中被针刺的感觉。
“筝,在我面前不需带假面具,心中有不痛快要坦白说。”她太平静令他不安。
“你不要太在乎我的感觉,本来我的神经腺就比别人粗糙,那些无心的话还不够格让我放在心上呢。”自从她看不见后,养成了垂睫的习惯,这会她为了取信独眼龙,不由睁开大眼睛又露出恬淡的笑。
一切仿佛如同不曾发生过。
“那就好。”她太开心了,有什么他还没察觉到的危机潜伏进她什么都往肚里吞的心里?
或者,这几天他太累了,多虑了。
“我听公司的女同事说,最近百货公司正在换季大拍卖,想不想去逛逛或吹冷气?”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她有点讶异。
百货公司对她的吸引力永远比不上夜市的小摊子,可是一到燠闷严酷的夏天,任家的冷气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外,为了节省可怕的电费绝对是严禁使用,为此,百货公司的冷气就是她和任楼消暑的最佳去处,只要整个百货公司逛上一圈,精神气力又都涌回身体,也才有力气回实验室继续奋斗去。
想到花去她无数青春和精力的研究所,她心中难掩黯然。
“你忘了现在是冬天,大家取暖都来不及了,哪家百货公司会开冷气?!”
“说的是!既然如此,我们找家火锅店暖肚子去。”
“好。”或许吃食可以分去一些她对自己过度的注意。
半个钟头后他们来到曾经来过的麻辣锅店。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没问题吧?!”台湾的停车问题永远是有车阶级胸口的痛。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别把我照顾得太好了。”她笑道。
只静静不动会出什么问题?
独眼龙安心把车开走了。
他前轮才走,“滋”的一声,一辆加长型凯迪拉克停在她身旁。
任筝倾耳聆听。“巩,找不到车位吗?不然这么快就转回头了。”
车门开合,一股高级古龙水味立刻弥漫她的四周。
似曾相识的味儿。
“任小姐,好久不见了。”薛逸奇一身笔挺西装,高级的义大利手工质料,使他不凡的气质更上层楼。
“你是——”
“任小姐贵人多忘事,连我都忘了。”他有些不悦,难道她非得这么不一样,她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故作姿态。
他骤然缩短两人间的距离,浓郁的古龙水害任筝忙不迭打了喷嚏。
全世界她认识的人里,不会再有跟他一样喷得全身是香。“我想起来了,薜先生,你不用靠那么近。”任筝往后退了一大步。妈呀!
“啧啧,好可惜你一张入骨的美貌,怎么全是伤呢,你的事我听父亲提过,实验室的事你大可放心,我会请父亲全力把它修复。”他大放厥词的邀功。
任筝心中掠过痉挛,研究所,她好几年青春凝聚的地方,她的实验……
“不需要了。”
“那怎么可以,我听父亲说,你的‘生物微分细子化’的研究已经到最后一步骤,只要将研究报告公布,你可能是下届诺贝尔化学奖的候选人哩。”薛逸奇说来狂热,仿佛荣誉集于一身似的。
“你知道那研究?”任筝备感讶异,一向对研究精神抱持无比严肃的院长,怎会将她研究许多年的心得结果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
薛逸奇嘿声干笑,神情闪过一丝狼狈。“你也知道我攻读的是冷门科系,对生化一点都不懂,之前听过父亲一直夸许你傲人的成绩,不禁对你多探听了些。”
“哦。”她松了口气。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知识她有的。
“任小姐准备什么时候回研究所?”在他优雅的表情里总有丝令人错觉的浮躁。
“大概不可能了。”她很自然,没有一丝矫清。
“咦?”他的震诧货真价实。
“你没注意到我的眼睛瞎了?”她那么轻描淡写,一字一字说的跟空气一样平淡。
薜逸奇不合乎气质的眨眼,然后五指打她眼前掠过。“传说果然是真的。”
“你说什么?”他的喃喃自语里有太多暧昧不明的元素。
“没有,真是遗憾。”他握住任筝的手。
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居然成了瞎子,委实可惜。不过,这样距离他的目的倒容易得手多了。
一阵摇晃后,任筝想挣脱他不安分起来的手。
“放手!”独眼龙强悍铁冷的声音,像桶水泼往薛逸奇猥琐起来的脸。
“你是谁!”想他薛逸奇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眼前这男人虽然处处看起来都比他强,他也不能被吓得拖著尾巴逃匿啊。
“你又是谁?”独眼龙没有赋于任何人质问他的权力,习于发号施令的人、掌控大局的人该他才是。
“我……姓薛……你太没……礼貌了。”他词不达意,末弓强弩之势。
“不许骚扰她。”他竟敢轻薄她!若是年轻好胜以往的他,早一拳揍得他满地找牙。
“你……我……算了,任小姐我们——”他居然害怕任筝身旁这男人,他的气势太过凌厉。“后会有期……呃,无期。”
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得到怎能撤退,为了往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即使要拗上这男人,也要硬著头皮上。
看他火速离去,独眼龙冰冷的眉才松下紧绷。
“那小子长得尖嘴猴腮,以后不准随便接受别人的搭讪。”他只不过去停个车就冒出害虫来,她真叫人不可不防著!
“你太敏感了,他是我恩师的儿子,实验室爆炸那天他曾送我回家,就这样而已,今天要不是他那满身呛鼻的古龙水味,我还想不起来他是谁呢。”
“那就好。”
第七章
“你一个人没问题吧!”一天的玩乐下来,夜已深。
“放心回公司,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也过得很好。”
“令天那些……不愉快,别再想它了。”他握住任筝的手,神情难过。
“……我不会在意的,他们只是忠诚的说明一件事实,有什么好难过的。”任筝咬了咬牙。
几乎她所到之处都招来指指点点,那些尖酸的言词差点令她走不完全程,她忍下来了,回到欧园却是身心俱疲,她明显感觉自己努力筑起的心堤崩塌了一角,波涛暗涌的伤痛正以狂暴的速度席卷她的冷静和理智。
“筝!”独眼龙恻然。这是一个受到重大打击的人该说的话吗?那么冷漠和事不关己,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杞人忧天,公司不是还有一堆事等著你去忙?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报平安,好吗?”她嘴唇轻颤,笑得虚弱。
“我知道了。”她的脸那么近,原来黑亮的眼珠只剩蒙蒙黯然,他喉咙发哑,心脏紧紧收缩起来,许久、许久才说出话来。
他走了。
任筝侧耳聆听不知多久,紧悬的心滑回原来的位置,她摸索著起来,一步一步走出门口,举步危艰的下楼,前仆后继的绊倒,又惊险万状的撞到家具,终于让她走出房子,她还记得停在屋旁的单车,凭著微薄的直觉,当她一手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时,一抹难得的真正喜悦跃上她眉间。
然而,笑容很快像朝露蒸发了,那龙头、车座,甚至她放过花和书籍的篮子,挟这太多记忆向她扑来,是不是要等到生命停止的那一刻,她才能真正忘记光明的美好?
再也压抑不住的悲恸从她失控的喉咙狂逸出来,白天的她可以妥善管理好自己的情绪,或者欧格巩在的时候,慢慢地,她也以为自己没事了,但是,她从事发就密密掩埋的伤痛,在夜晚睡眠时分就毫不留情暴露出来了,那痛,太彻底,太尖锐,她已经无力抵抗了。
她的苍白和无助渐渐连白天都管不住了,她常发呆,日影斜移,对任筝来说失去了意义。
晏嫂叹气的自言自语:
“该不该请少爷回来,看他又忙成那样。”至于倪晃,早在数天前跟著一群北上来探望他的好友东海一周去了,家里根本没有可以拿主意的人。
独眼龙的工作性质晏嫂岂有不清楚的,她并不以为她的小少爷走上这条路是十恶不赦的,造成今天这局面,全是他那不负责父亲的罪孽。
晏嫂为难的凝视过于沉静的任筝,叹口气,选择退了下去。
独眼龙风卷云残的甩车,冲进大厅,几乎是一气呵成。
他激烈的动作在见到客厅静坐的画面才稍稍绶和了下来。“你搞什么鬼,不是答应给我电话,我等了一天。”
尽管忙得心力交瘁,他大哥大始终开著,她的不守信害他一整天浮躁不安,一天的工作量锐减,没想到忧心如焚冲回来却看见她悠哉的模样。
任筝没有搭理他,眼光仍然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筝!”
他的呼声唤回她些些神志。
“哦。”她总算把脸掉到他的方向。
由厨房赶来看个究竟的晏嫂惊讶的贬了下眼。
整大,呆坐的任筝根本没反应,不管她说了多少话,她始终像雕像一样不理不睬。
她心绪忐忑的看著任筝的反应。
“筝?”独眼龙疑惑的叫。
任筝徒劳的收回涣散的思绪,有人在喊她——
他面对她,敛起方才炽烈焰烫的脾气。“你在这里坐多久了,手冰得像鬼——”他转向晏嫂怒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泪冲上晏嫂目眶。“少爷,任小姐不吃不喝,我已经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了。”
一片重重的阴霾覆住他沉重的心,独眼龙单膝落地,他发现自己每根神经都绞痛著。“筝……你在怪我没办法每天陪你是吗?对不起,公司在妀组……”
她无言看了他好久,唇边缓缓凝聚出一抹幽忽的笑。“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一副天要塌的样子?”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按时间吃饭睡觉吗?”她有反应了!
该死!他养了一群人,却没半个告诉他任筝的情况!
“为什么要睡……反正都是黑的。”她仍迷迷茫茫的笑,眼神空洞而苦恼。
那种痛,无关肉体,她说不出来。
独眼龙痴痴望著她,只觉冰狱般的冷从脚板淹到他咽喉,悚然而惊。
她的喃喃自语,她的意识和思想都不在这里,跟他说话的任筝不过是个失去灵魂的躯壳,那个他挚爱的女孩到哪去了?!
她把自己封闭到一个谁也去不了的地方……不可以!疯狂的自责像春生的野草可怕的啃噬他的心。是他疏忽了她,他把加诸在她身上的意外苦难看得太肤浅,忽略了她强颜欢笑下的惊慑和沉痛。
“别走!”他扳住椅面的手痉挛著,明显的血管浮凸,激越的跳动。
“走?”她眩惑的重复,“我哪里都去不了了,不管……哪里——”她瑟缩,眼瞎了,就跟断腿断脚一样,能去哪里?
困难的咽下彻骨彻心的痛楚,独眼龙咬牙。“你不可以退缩到那个我追不去的世界,不许不许!那日,你在修车厂不是要把快乐分给我,如今呢,你想食言而肥了是吧!你要我快乐,却把我快乐的源头扼杀掉,你太没良心了,你好残忍哪,怎么敢甩下我,筝,给我时间,我会用尽一切力量把光明还给你,相信我!”
对他撕裂心肺的低吼,任筝瞪大了眼珠,神情宛如作梦,很迟、很迟,她伸出一直放在裙兜的手触了触他弯弯的眉,低低细语:
“别——伤心。”
“老天!”他心如刀割,痛苦的闭上眼睛。
天老爷!把她还来啊!
“来。”他心碎难以自持,为了不愿惊吓到她,即使声音的频率隐隐作痛,依然不著痕迹。
他弯腰将任筝抱起。
“我们要去哪里?”他的胸膛总能给她奇异的心安,她如此的需要他,静静依偎,羞赧害臊全是无关紧要的了。
“把眼睛给你。”
她不懂。“格巩,我的眼睛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俯下头以颊对颊的摩挲著,喉结痛苦的浮动。“你会受伤、弄壤了眼睛全是我的缘故,我不该招惹你的。”
他是不祥的!多年前是谁指著他满怀怨怼咆哮著!
他是被诅咒的!多少年前是谁张著血丝般恨意的眼殴打他!
是他、是他!他的出生本来就是错误,不!是噩运,如令,他把依旧蒙受诅咒的噩运连累了她。
他会导正这项错误的,把一切还归原来的轨道,他不该奢求幸福的,对不对?!
“格巩,把话说清楚!”她听不懂他的话,可是他的声音那么沉重和悲伤,她不要去想像那种不好的预感。
“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他毫无预警的吻她,以倾注的抵死缠绵。
“不要!”她极力想忽略的阴霾平空飞来,她那么怕,就像即将要失去珍爱宝物的心情。
如溺水人一样,她热烈的攀住他,给予此生最庞大的、飞蛾扑火的激情。
她不知道要用怎样的奉献才能让他收回之前的宣告,唯一的意念便是不想失去他,发自无法抑遏的真心,她在眷恋的吻中释放了自己生涩却热情的全部。
“筝,不可以。”她知道白己在做什么吗?
一旦占有了她的身子,他还能潇洒离开吗?
不过他的感情欲望早已凌驾残存的理智,她如雪脂的胸脯因为身躯的纠缠,和著若隐若现的胸罩露在他的视线中,他全身发出烫焰般的狂热,饱胀的下腹掳走了他的清明,大手一勾,他分开了她不整的衣服。
任筝完全不记得其中的过程,她只感觉他厚实的手点燃她初识情滋味的身躯,又一同带领她沉溺于感官的温柔境界,所有的意识全化为灰烬,又迸出晶光般璀璨的银芒,然后昏昏睡去。
他没有立即离开她,抚著任筝汗湿的发丝,独眼龙一遍又一遍滑过。
“我爱你,长手长脚的小蜘蛛。”
他再度吻上她粉红的蓓蕾,然后郑而重之的一件一件替她著回衣装。
趁著她睡著,他必须赶紧进行他的工作。
以小心翼翼的方式,她被送上车,驰达医院,在半梦半醒间,来不及问出什么,诡异的安静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