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从何说起啊?天地良心!”褚追云五指并拢朝天叹道:“我哪有风流快活去?昨夜我可规规矩矩地待了一夜。至于说我光着上身,就是对你非利,那就更冤枉了!明明是你吐脏我的衣服,占走我的床,害我没衣没被地冷了一夜……哈啾!现下还反过来怪我。”
元月斜睨着他。“真的?”语气缓和下来。
她仔细地回想着,前晚她喝了酒,好像说了些话,而且不知道为了什么,跟褚追云又笑又哭的,之后似乎……似乎
真吐了!吐了之后,她也睡了,倒真没印象和褚追云……脱光衣服……隐隐的红潮在元月脸上泛开。不过——
她又不客气地开口:“你也奇怪了,我占了你的床,你回我的房,不就没事了,干么杵在这里吹冷风?你当自己身体好啊!”
“我……”褚追云一口气差点气到哽住。“要不是担心你半夜不舒服,我干么放着被子不盖丢着床不睡啊?”
他真蠢,还蹲在角落冻了一夜,不值啊!
他竟是为了自己……连师父也不曾如此——元月看着他,愣了愣,低声说道:“其实我的身体极好,昨夜你大可不理我的。我只是没想到你没去找花舞影,还特地留下来照顾我,这才这么说的。那……算是我说得比较过分,我收回方才那话。”
褚追云叹了口气,怒意烟消。“唉!没想到你对我评价这样低落……也罢!当是我素行不良,品性不端,才招惹你这样的观感。”鼻子有些痒,他揉揉,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
元月用力地拍着他厚实的胸膛。“不过话说回来,你身子倒是有些长进,吹点冷风……嗯,什么味道,好香哪!”
“唉呀!差点忘了,我的粥……”
褚追云飞奔至灶头;元月想来帮忙,可狭小的空间,两个人怎么弄,怎么碰在一起,反倒是越帮越忙。
褚追云更忙得团团转,可没敢嫌弃元月。
他不说,可元月自己也看得出来,她索性蹲在火头边,专门负责添柴。
她看看窜起的火焰,又瞄瞄身旁的格连云,心思逐渐恍惚起来——
好奇怪,褚追云是在替她做饭呢!
为什么他会照顾自己一晚,又打水给她洗脸呢?
虽说他向来对人体贴,可他们一向不对盘,怎么会对她好呢?
这和昨晚有关吗?昨儿个夜里他们怎么会抱在一起哭笑呢?她到底说了哪些话?脑中隐约有些画面,就是记不清楚细节。
还有他画她时,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呢?
他是因为讨厌她,所以画了她的像,用来练飞刀吗?
可她又还没教他练飞刀,画了也没用;而且看他的画里,怎么也看不出讨厌她的样子,这特地画了一个人,不是因为讨厌,难道是因为……
元月脑中不断地打转,全然没注意到柴塞得太多,浓烟都窜出来了!
“咳、咳……”褚连云让烟哈得难过,他放下锅铲,不断挥着手,大声喊着:“师父,可以了!”
“咳咳……可以了吗?”元月终于发现现下的景况。
烟呛得他眼泪直流。“大事都可以了,剩下的小事,就交给弟子吧!”
元月站起来,拨开弥漫的烟雾。“褚追云,你讲话不用那么委婉啦,我出去就是了,你好好煮吧!”
若是寻常人说这种话,多半有讽刺与不快的成分;可元月不然,她向来直率,这么说,便真是单纯这么想,听者完全不需拐弯抹角地揣测,是否有别的意涵,褚连云够了解她,便也直接回答:“那你快出去,这里烟呛人哪!”
元月走后没多久,褚追云便弄好热粥和几样小菜。
他一样样端好,这才坐下来吃,他拿起筷子发现元月分毫未动。“怎么了?”
元月托腮支颐,不知想些什么,脸还熏着几道黑痕,敢情从方才出来后便在发呆。褚追云不觉好笑。“发什么呆啊!脸这么脏也不晓得洗?”他很自然地贴靠着元月想以袖子替她擦掉,这才想起上身还是光的。
手刚刚洗过,他以手腕拭着她的脸。“等会儿再拿条毛巾给你擦擦。”元月的脸庞,细致滑腻,触得他心头一震。
美目流盼与他视线交会于刹那。
是这个吗?元月心跳漏了一拍!褚追云凝视她的眼神,深邃处温柔至极。
“褚追云!”元月忽然抓住他的手。“有两件事我不问不痛快!”
“什么事?”被按压住的脉搏陡然跳得极快,这才发现和元月竟这么近。
“第一件事——我昨天胡言乱语是不是有吓到你?”方才她一直想着,多少让她想出些醉酒的情节,这才知道有些可能不好说的,她也说了。
褚追云失笑。“你平常恶行恶状都没吓到我,这点胡言乱语算不了什么。”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
“好。”元月注视着褚追云。“我再问第二问题——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手掌不自觉地沁汗。
褚追云怔仲住,元月和他极为靠近,近得连她加快的呼吸都能被察觉。他忽然一笑。“那你呢?你又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了?”
元月放手大笑。“好反应、不愧是我徒弟。你就继续猜,我是不是对你有好感,我就慢慢看,你是不是会喜欢上我。”
“那师父——咱们现在可以吃饭了吧?”褚追云望着她笑。
桌上小菜,看上去清爽可口,而褚追云特地煮的野菜粥,热气氤氲,野菜配白米,青白相汇,散出阵阵香味,勾人食指大动。
“当然喽!”元月端起碗野菜粥,猛地扒了两口。
褚追云盯着她吃饭的样子,嘴角逸出笑。
以前他很难想像,女人也会有这样的吃相,特别是未出嫁的姑娘。
他所认识的,多是温柔娴静、才貌双全的红颜美娇娘,别说要她们如元月这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就是说话也鲜少大着嗓门的。
最初,他着实让她吃饭的样子给吓了一大跳,不过相处久了……
“褚追云——”元月放下碗筷,抬头正好迎上他温柔带笑的目光,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和他对望半晌。“你这样的眼神,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你对人有意思,难怪你能花名在外,想来被你这双眼睛蒙骗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数。”
褚追云冲着她笑。“你客气了,除了女子之外,我还骗过男子。”
“恶!”元月打个冷颤,想起上次被骗的张氏兄弟,头皮还会发麻。“那……还是不要看你的眼睛好!”那对眼睛,长在男子身上,是有些恶心,可她无法否认,褚追云温柔的双眸仍然好看而吸引人,方才让他这么一看,就忘了本来想和他说的什么。
“好吃吗?”褚追云笑问,虽然看她的样子也知道答案,可还是想听她亲口称赞。
“对了!”元月啪地放下筷子。“我刚才就是要问你,哪儿学来煮饭的本事?这野菜粥煮得真好,入口即化,却不过于糜烂,野菜味和米饭香融合得恰到好处,真是……”说到赞叹处,她碗一端,呼噜地灌下。“太好吃了!”
一般男人通常不喜欢女人狼吞虎咽的样子,那是因为下厨的通常不是男人。
褚追云不一样,他喜欢元月这种吃法,特别是吃他费心为她煮的东西。
他笑着,接过她的碗,为她添满。“那再来一碗吧。”
元月挟了一口菜吃,面露赞许之色。“褚追云,你们那个孔子,不是有句话说‘君子远庖厨’,我还以为你们读书人都不下厨的,怎么你厨艺这么好?”
褚追云把碗放在她面前,正色道:‘非也!非也!读书人以经世济民为怀,所谓‘治大国如烹小鲜’,厨艺与治国之道相通,士人焉可废哉?古之厨师为开国兀动者有之,今之文人精饮食之道者亦有之。”
元月忍不往被他逗笑。“罗嗦!一堆废话!那我问你,你的厨艺是古圣所传,还是今贤所教?”
褚追云摇头笑着。“非也!非也,他们说得多,做得少,跟他们是学不到什么。说实话,这点煮饭的本事,是妇人所传,女子所教。”
元月喝了两口粥。“那你怎么会有兴趣学呢?”
褚追云也盛了碗野菜粥给自己。“其实本来也不是特别有兴趣的,只是有次到厨房去找个丫头,见她忙和着,便凑兴帮忙,没想到还弄出盘不错的莱,我爹吃了还挺称赞的……”
“啊!”元月有些讶异。“你爹会称赞你做菜?我以为他只想要你学武呢!你是为了讨他开心才做菜的吗?可怎么我看你们俩似乎不大会。”
“我爹之所以称赞,是因为那时他不知道是我煮的。他知道后是怒不可遏,那天我看他发这么大脾气,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做菜,把他气到死为止。”
元月大笑。“好理由!真是好理由!你这么讨厌褚晏南,怪不得一直不好好学武,我硬逼你学武,想来你心头闷得很。”
她过去搭住褚追云的肩膀。“没关系!我害你憋了口气,自然也会帮你出口气,我打败你爹的时候,一定让你来观战,教他知道他武功好,没什么了不起,还有人比他更好。”谈到武功,元月的精神又来了。“吃饱饭,咱们再来练过。”
褚追云虽觉得好笑,可还是握住搭在他肩上的手。“好!”
不管他们先前恩怨如何,此刻他们可是“咱们”了!想到这点,浮在褚追云脸上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
***
黄叶凋敝,转眼间深秋已过,冬雪翩落,只剩梅花独香。
雪地上,元月正挥汗练剑,她一面比画,一面朗声念着剑术套路。“弓步平劈、回身后挤、歇步上崩……接下来,坐盘反撩、转身云剑。”元月剑旋转一周后,将剑柄交于左手,左手接到后反握住剑,做了个结束的动作。
她自言自语:“就是这样,懂了吗?”很自然地向右后方望去。
眼底一空,她的神情有些失落。“怎么褚追云还没回来哪?到底跑到哪儿去了?”这阵子她和褚追云练习基本剑法,可以说是朝夕相处,寸步不离。时间一久,元月已习惯身边有个人在,现在猛一回头,发规褚追云向来的位子空了下来,心头竟有说不出来的不踏实。
这几天,褚追云一直嚷着说,天气变冷了,想弄些好吃的东西暖肚。今天一早,见雪下得密,不好练剑,就往山里觅食去了。
元月见他不在,心头还高兴着,终于有机会练些精深的剑术,谁知这一个人剑招使者使者,又使回基本的套路。
她喃喃念着:“真是的!我管他去死!他回不回来,我都得好好练剑才是,否则剑术越练越回头,将来怎么打败褚晏南。”
她屏气凝神,气运丹田,运气行剑。只见她目光绽亮,剑光也跟着褶闪,长剑在手中舞动着,剑花翻滚,似澎湃波浪,昼叠高起,滔滔不绝,动中有韵,起落跌宕不绝。
她翻身飞出,剑尖朝着树干不停刻画着,龙飞凤舞煞是好看,可她却突然收手,戛然止剑,人往树干挨近,树干上刻的赫然是“褚追云”三字。
“该死!”她咒骂着。“我这是在做什么!一定是中午没吃好.现在才会头昏眼花,神智不清的。”她忿忿地收回剑。
自从褚追云煮粥那次,所有烧饭煮莱的事,都由褚追云负责,他的手艺好,叫元月贪吃上。今天中午他还没回来,元月胡乱弄了些吃的,这才发现真是“由奢入俭难”!吃惯褚追云煮的东西后,自己烧的饭菜竟难以下咽。
“都怪该死的褚追云,人不知跑哪儿去?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煮饭!”她心头火着,从靴上抽出把短匕首,在他名字上不停地刻擦着,气逐渐消了,动作也慢了下来。“怎么还不回来,天黑了,也不晓得会不会给狼虎抓了!功夫这么差,真遇到危险,可怎么办?不成!还是去找他好了……”
她猛然回头,撞上另一颗头,褚追云不知何时回来,悄然站于身后。
他卖乖似地一手抚着被撞的头。“哟!师父你要回头也通知一下嘛!”
元月揉着头,匕首还握在手上。“你是鬼啊!说冒出来就冒出来……”刚刚她心中悬挂褚追云,竟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师父,刀剑无眼,你先收下来吧!”褚追云做势后退。
“嗟!”元月抬腿,略低着身子,树干后模糊的字迹露了出来。
褚追云深手触摸着字迹。“师父,这是什么?”隐约看出来,好像是自己的名字,他心头掠过丝异样的甜味。
方才他本是要出声,可听到元月喊的是自己名字,便轻手轻脚蹑到她身边。听她言语之中,对自己多有关怀,他心中一阵温热。
元月抬头,褚追云的气息,扑到面上,让她脸上的温度略略上升。他们好像靠得太近了,她略侧过身,瞄到褚追云温柔的眼神里,漾着笑意。她避开他的问题。
“你去哪儿,这么晚回来?”
褚追云抬起左手的布袋。“抓了只兔子,又到城里去添了些东西,才会这么晚回来。”褚追云有意无意地挨近她。“你很担心我,是吗?”不想放过她,第一次发现,她的脸庞微红,煞是好看。
元月推开他。“很热耶!褚追云你站过去点。”都怪褚追云逼得太近,弄得她脸上益发燥热。
元月朝有新鲜空气的地方走去。“你是我徒弟,做师父的自然多少是有些担心。我教了这么久,你要发生什么事,那我不是前功尽弃了。再说,你真要怎么了,谁弄饭给我吃呢?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元月越说越相信为自已莫名的心绪,找到了答案。
褚追云跟着她的步伐,慢了下来。“只是这样啊!”声音里透出明显的失望。
“干么?”元月回头看着他,大步跨过去,手搭在他的肩上。“走了,咱师徒回去把这兔子烤来吃。”还是褚追云在身旁好,探出手时,结结实实地碰到他,心里踏实许多。
褚追云很自然地把布袋挪到右手,伸出左手搭住元月的肩膀。“这兔子不是要烤来吃的,我有别的法子处理。”
元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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